83 壞心眼

美人計雖俗,但好用。

池蘅隔三差五歇在別苑,吹風賞月雪天執刀而舞,纏人地緊。

被纏的沈姑娘看破不說破樂在其中。

她始終吊着人的胃口,小将軍心裏沒譜,白日挖空心思哄人,入夜輾轉反側。

寒冬臘月,一進臘月年味兒漸足,家家戶戶算着日子在門前懸挂燈籠,買不起燈籠的會在家門口挂刻着燈籠的木牌,用紅繩穿起來,祈求新的一年喜氣福運到來。

可惜福運沒來,雪災先來。

天寒地凍,鵝毛大雪連着下了四天四夜,雪深六寸,走出門去能被明耀耀的白雪晃了眼。

不少茅廬被壓垮,黎民生計遭受嚴重影響,這時節天子都城路邊亦有凍死骨。

兩府反應極快,每日施粥送被供給無家可歸的災民住處,百姓們提到鎮國大将軍府、柱國大将軍府,沒有不稱贊的。

兩府開了頭,其他世家跟着效仿,朝廷加急為災民搭建房屋,派發米糧,速度到底晚了一步。

繡春別苑今日也搭起粥棚,受災的災民在別苑門口排起長隊。雪天路滑,護衛們維持秩序,清和手捧暖爐肩背挺直,溫和的眸子浮上淡淡擔憂。

雪還在下,不時何時才能停。

“小姐,咱們先回去罷,張叔會看着人把事情辦好的。”

張叔連連點頭。

他也不希望小姐在這,門口全是前來領救濟的災民,魚龍混雜,萬一沖撞小姐怎生是好?小姐身子病弱,這風冷,大雪無情。

清和本想再看看,自知她在這也幫不到忙反而給人裹亂,轉身跨過別苑門檻。

Advertisement

“沈姑娘大好人!”

人群裏爆出一聲頌贊,清和笑了笑,沒回頭,只交代下人盡心。

別苑這送出的米糧不算最精細,但這裏的米粥熬煮的味道最香,時而還能從裏面見到一些藥材,比起這粥,顯然裏面放的藥材更值錢。

災民忍饑受凍身子扛不住暴風雪摧殘,聞到香噴噴的米粥就想趕緊裝到肚子裏暖暖,起初沒多少人在意粥碗裏的細節,待發現,恍然大悟。

怪乎這麽折騰,身體都沒倒下。

細節見人品,施粥的人家衆多,可像沈姑娘一般貼心的還是獨一份。

便是藥鋪裏的大夫看了都贊沈姑娘心思巧妙醫術高明,一碗濃稠的米粥喝下去,養身養胃,驅寒除疾。

善事、美事全讓別人做了。

趙潛在禦書房氣得心梗,兩府就是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刺不除,寝食難安。

他煩躁皺眉,瞥了眼金絲籠裏的雀鳥,又想捏死。

“沈家嫡女是怎麽回事?一個病秧子真當自己是救苦救難的大善人?”

大監謹小慎微不敢妄言。

趙潛冷哼:“說話!”

一巴掌拍在禦案,拍得大監的心快要碎了,他顫顫巍巍誠惶誠恐:“久病成醫,喝慣藥的人施粥不忘放點藥材,就是趕巧了。”

“趕巧?”趙潛眯眼:“真是多事!”

兩府年年樂善好施,聲望在民間,這也是他不敢貿然對兩府出手的因由。

池沈兩家勢強,得軍民愛戴,偏遠之地知大将軍名而不知國有君主,趙潛早年仰仗兩府,如今羽翼漸豐,眼裏便容不得這根刺。

他怄得不行,想找點事。

禦書房恢複短暫的靜默,大監悄悄喘口氣,抹去額頭驚汗。

伴君如伴虎,這道理還有人比他更懂嗎?

或許有的。

大監眼神複雜地看了眼關在金絲籠裏的雀鳥。

沉沉一嘆。

天下臣民,如君王籠中雀。這才是陛下真正想要的。

手指叩在禦案發出有節奏的聲響,趙潛面沉如水,他不犯瘋病時還算有城府,多年為帝亦有建樹,絕非扶不起的爛泥。

“貴妃身子如何?”

“甚好。”

趙潛嗤了聲,甚好?甚好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是池蘅不能行還是他運道果真這麽好?偷.情兩餘年愣是沒給人把柄。

“你先下去。”

“是。”

大監領着宮人退下,趙潛沉聲道:“道長,你說。”

容越乃【龍門】派來護衛當權者的‘龍衛’。

上一代龍衛死得離奇,大長老派他來繼續先前的任務,剛來就被陛下派去‘斷陰陽’,斷來斷去斷出的皆是池蘅為男子。

這才有了陛下唆使貴妃娘娘以美色窺探池三公子性別一說。

少年俊才、宮中貴妃,以色.誘之,水到渠成勾搭成奸。

容越活了這些年在【龍山】藏書庫看過不少帝王隐秘,趙潛癖好古怪,但這古怪和歷朝歷代性.癖特殊的君王比起來,竟也算正常。

就說創下趙家基業的高.祖,喜女子柔弱,好男子陽剛,葷素不忌花樣繁多,常使‘行走’出入宮廷,多人行歡。老祖宗如此,趙潛此行有跡可循。

再遠些,前朝哀帝每逢與後妃作樂必使一文臣于近處圍觀,盡興之時,臣子以詩頌之,則龍顏大悅。

哀帝之父靖帝,豢養男寵尤喜男男之歡,最荒唐時朝臣半數入其帳中,生來文弱,嗜好征服勇武之人。

【龍門】匡扶皇室,為免門人少見多怪這才有了‘藏書庫’的存在。藏書庫西南角,堆放的全是帝王秘聞。

容越一時走神沒言語,趙潛誤會他的意思,疑心頓起:“道長,可是愛妃在欺哄朕?”

念頭一旦從腦海閃過,卷起驚濤駭浪:“貴妃莫非還是處子之身?”

他面色陰晴不定,隐在暗地的容越老臉一紅,撚指掐算,算到一半感到冥冥中的重壓,驚疑道:“怎會如此?”

趙潛豁然擡頭:“何事?”

“貴妃身上有人布下手段,她的命理老夫算不透。”當今世上還有誰能有欺瞞【龍門】的能耐?容越脊背生涼:“老夫要傳信【龍門】!”

“道長?道長?!”

一陣風吹過,偌大的禦書房徒留趙潛一人。他神情呆滞,忽然翻出放在暗格的錦盒,錦盒打開,是愛妃交給他的元帕。

有落紅為證,愛妃應是與池蘅有夫妻之實……道長為何算不透薛泠命理?薛泠是誰?

巨大的荒涼填進趙潛心髒,他攥緊元帕大步邁出禦書房。

迎着刺骨寒風一口氣來到【榴花宮】。

“陛——”

“噤聲。”

這時辰薛泠在寝宮書房提筆作畫,她早察覺趙潛的氣息,裝作不知,只是這作畫的興致卻毀了。

筆墨滴落白宣,墨跡暈開泅濕一小片。

且說趙潛懷着一口悶氣直直沖入榴花宮,然而站在書房門口看着薛泠美妙的背影,怒火頃刻被澆滅。

他不希望薛泠背叛他。

他更害怕薛泠背叛他。

高處不勝寒,為帝者多孤。

薛泠是他枯燥生命裏翩然飄入的一片花,一份暖,她冷淡無情也好,蔑視皇權也罷,她不開心了将人臭罵一頓才不管你是帝是皇,任性妄為,真性情,真果敢。

唯有在她面前趙潛才會放心展露自己。

帝王不全是高高在上,薛泠踐踏他,他還是喜歡。因為他允許她踐踏。

他與她沒有男歡女愛,沒有那些淫.靡荒唐,但趙潛自身是淫.靡荒唐的人,所以他巴不得看貴妃也身陷淫.靡。

如此,他們不行歡,心卻是在一塊兒的。

薛泠知道他所有的狼狽,懂他的戰戰兢兢,好多話他連皇後都沒告訴唯獨說給薛泠聽。薛泠不是很好的聽衆,她喜歡聽,你尚且能和她多說兩句,她不喜歡,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樣的薛泠,若沒和他一條心,該有多可怕?

深宮如泥沼,開出各種妖嬈。世人皆言貴妃乃妖妃,一代妖妃受盡帝王教唆與重臣之子茍合近三年,她若幹幹淨淨的,會有多可怕?

他杵在門口不動。

他一直以為薛泠是他在這世上僅剩的淨土,可這片淨土是他的嗎?

道長算不透薛泠命理,她的命理被誰動了?她和他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嗎?

“陛下?”

香風盈袖,拂過趙潛白淨的臉。

趙潛抓住那片衣角,對上那雙眼,堵在喉嚨的質問怎麽也問不出口。

他不想要貴妃清清白白,他想看她陷在情.欲無法掙脫,想看她欲.望滿身。

薛泠不想和他行歡,下藥弄得他對着她硬.不起來,這沒關系,後宮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趙潛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她不想要,趙潛絕不難為。

可這元帕是真的嗎?

你究竟有沒有騙朕?

“陛下。”薛泠妖精似的一聲媚笑,眸光輕掃:“陛下這是怎麽了,怎的滿臉汗?”

“愛、愛妃。”

薛泠腰肢慢轉,沒多做理會,扭着軟腰往臨時歇息的小榻坐下。

趙潛整理好心情笑着走過去,他彎下腰,目光掠過女子平坦的肚腹:“皇後都要生了,愛妃這肚子怎還沒有動靜?”

“她生她的,我玩我的,不行嗎?”她揮手,一衆宮女退出去。

沒了外人,趙潛不再端着帝王架子,坐在圓木凳好奇地瞧她:“玩膩了沒?”

“玩不膩。”薛泠喉嚨飄出一串笑,妖嬈媚态,眼尾上挑,妥妥的壞女人:“陛下不知阿蘅有多厲害,腰細腿長,起碼還能再玩十年。”

“那他可沒朕厲害。同樣的時間,皇後有喜,愛妃毫無動靜,你在擔心什麽?都說了生下來朕當自己的兒子養。朕要滅的是兩府,和其他人無關。孩子是無辜的。”

荒唐的對話兩人習以為常,薛泠以手支頤:“阿蘅太謹慎了。”

“是朕給的時間還不夠嗎?”

“好了,我會纏着她的。”

她倏爾問道:“倘真珠胎暗結,孩子生下來不正是陛下挑撥兩府的好時機?有子嗣血緣為證,池蘅奸.淫後妃,把柄為實,天下人都說不出柱國将軍府無罪。

“兩府反目成仇,沈延恩為雪前恥自然向着陛下,陛下更能借初生之子向池家發難,拉攏一個,覆滅一個,此後高枕無憂,只是傳揚出去,臣妾與外人生的孽子如何能當陛下子?”

“愛妃之子,即為朕之子,倘真事發,做錯事的是池蘅,愛妃‘無辜受害’何罪之有?此子假死,再安一新身份,不照樣是朕的孩子?”

薛泠被他缜密的安排逗笑:“随陛下罷。”

“愛妃困了?”

“可不是困?阿蘅那小子,哼。”

趙潛不好再打擾,離開榴花宮時詢問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得到的是池行走昨日帶着桂花糕來給貴妃‘獻孝心’,兩人獨處足足半個時辰。

池蘅兩歲那年應召被送進宮,被薛泠撫養幾月。當時重臣家未滿三歲的孩子幾乎都在宮裏待過,養在後妃膝下,為陛下積攢子嗣緣。

兩人有此淵源,又有陛下親自為二人正名‘母子情緣’,是以池蘅來往榴花宮成為常事。

禦史們對此頗有微詞,奏請池家子撤去‘行走’一職的奏折堆成山,被趙潛扔進火盆眼不見為淨。

然而道長的反應還是引起他的疑心。

私心裏不願相信薛泠會背叛他,但他害怕薛泠的背叛——那将是壓毀他理智的最後一把稻草。

低聲吩咐大宮女兩句,大宮女小幅度點頭,趙潛挺胸擡頭離去。

他人剛走,薛泠那雙媚眼現出凜冽的清明。

起疑了啊。

……

龍山。

龍門的長老們聽完容越的闡述,大長老沉眉親自試了試。

薛泠的命理藏在一團迷霧,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前面無法探知。

“是【道門】的手法。去請少主來。”

天子身側有疑似【道門】的人,無疑是皇室頭頂橫着一把刀。

此事可大可小。

龍門少主一身白衣被侍者簇擁而來。

他生的劍眉星目,氣息沉穩,眉梢挂着年輕人的飛揚神采,腰纏玉帶,胸前繡着星星圖樣。見到這群老頭他就煩,美夢還沒做完被吵醒,他脾性不小:“又怎麽了?整天天的,當你們的少主好累。”

覺都睡不夠的!

他疊聲抱怨,長老們你一言我一語哄着,哄好了年輕人才肯拿出命盤,嘴裏小聲嘀咕,約莫是說人老了老了不中用,龍山上淨是一群吃閑飯的。

他身份尊貴且有本事,有本事的人脾氣大點無可厚非,門主閉關養傷,門主不在少主最大。

小祖宗,發發牢騷還能給龍山帶點鮮活氣。

牢騷發完,年輕人神色微沉,面無表情地踏上【星命臺】。

白袍無風而動,命盤開啓,他嘴裏碎碎念,與先前沒睡醒的樣子有着天壤之別。

命盤飛速轉動,長老們捏了把汗。

不消一刻鐘,白衣少主唇色發白一滴冷汗自額頭滲出,雙腿發軟地從【星命臺】下來,罵罵咧咧:“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姜煋這不是欺負人嘛!怎麽哪哪兒都有她!”

沖不破那層無形的屏障,屁的命理,兩眼一睜什麽都沒看破,他氣得拂袖便走。

覺也不睡了,往【道樓】潛心修行。

“果真是姜煋的手筆?”

“怎麽又是她?”

“帝王寵妃長居深宮,這……”

“可能策反?”

諸位長老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瞪不出良計,有人提議道:“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貴妃娘娘既與姜煋有關,不如殺之!”

“殺之,然後激怒她?她可是個瘋子!”

“笑話!咱們【龍門】何時怕過【道門】?【道門】都要絕種了!”

“你才笑話,你以為那是誰?那是姜煋!她姓姜!現在大業一半都沒成,和她魚死網破與我【龍門】有何益處?”

“要殺也不能咱們殺。”

衆人齊齊看向容越,容越被數道視線盯得打了個寒顫,艱澀開口:“陛下舍不得……”

以他近三年跟在趙潛身邊對他的了解,若貴妃娘娘能及時消除陛下疑心,縱她與【道門】存在幹系又怎樣?陛下凡俗之人,不懂【龍門】【道門】。

論道堂陷入死寂。

……

容越帶着‘策反薛泠’的任務回到皇宮,與陛下坦言貴妃娘娘命理難測一事。

趙潛果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只曉得有極其厲害的人遮掩了薛泠的命理。

他問遮掩命理有何好處,容越如實回答。

像他們這些修道之人,命理被藏,會更安全。

【龍門】自古出自【道門】,千年前【龍門】反叛,混戰之中【道門】幾欲滅道,但無論【龍門】【道門】都在堅守不以術法殘害凡俗人的規矩。

蒼天在上,但凡修道之人都不想失去天眷。

不對凡俗人出手,卻是同道相殘,【龍門】之人想起來就會咒一咒姜煋,每月十五更會齊聚【論道堂】咒算此人,說是無時無刻不在鬥都沒問題。

鬥了這些年,咒了這些年,姜煋活得好好的,遭受天譴也只是錯亂掌心紋理,堪稱逆天的存在。

這樣的人,誰不讨厭?誰不畏懼?容越心思浮沉。

“如此說來,愛妃命理被遮還是一件有利無害的好事。”

趙潛把玩籠中雀鳥,主意定下:想得知貴妃是否可信其實簡單的很。确認她與池蘅如何來往便可解決當前疑局。

“陛下……”

“道長,此事朕來處理。”

容越欲言又止,閃身隐入暗處。

……

薛泠不知自己命理經多人推算。

大雪紛飛,城外災民無數,城內熱火朝天,救助事宜有條不紊進行,趙潛奉行明君之道愛民如子,被他所愛的子民顧念的都是兩府恩情。

如何不氣?

心中有氣,恨不能處之而後快。

真如他計劃所行,重臣之子淫.亂後宮弄出孽子,珠胎暗結,生下子嗣來血脈騙不了人,罪證如鐵,既能毀了兩府和氣,還能一舉占着大義扳倒柱國将軍府,将池家永遠釘死在逆臣賊子的恥辱柱。

環環相扣,這計策不錯。

然而……

薛泠從始至終幫的都不是他。

她的心是偏的,她入宮目的不純。

大冷天,貴妃娘娘出門閑逛,在禦花園遇見身着緋袍披着鶴氅的池行走。

池蘅那日借欲.火磨煉先天純陽功,內功精進一層,凜冽寒冬一眼望去格外精神,意氣風發,生動明媚,不受冷冬侵蝕。

“參見貴妃娘娘!”

薛泠低笑,一手拂過落在她肩膀的碎雪,低聲道:“明日來我宮裏一趟。”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簡直直白的法子。

簡單直白,才能最快消去趙潛的戒心。

在外人看來,便是貴妃娘娘和池行走相談甚歡,池蘅笑意明朗,唇紅齒白,不說貴妃娘娘喜歡,其他宮妃見了也眼熱地很。

有些事後宮的妃子們看得明白,薛泠擺明了勾搭少男,扯什麽‘母子情分’。

也就陛下縱容,縱容罷,遲早要出事!

帝王不點頭,這後宮的風聲便不能飛出牆外——陛下不會允許有人不客氣地往他臉上扇。

她們又不是薛泠。

薛泠說了幾句笑着走開,池蘅照常巡視禁宮。

雪還在下。

走在回家的路上,池小将軍猜不透貴妃姐姐為何邀她明日前往榴花宮,時間地點分分明明,這才是頭一回。

以往她去榴花宮都是随性而起。

明日,明日會發生何事呢?

她想不通。

盛京城籠罩在一片雪白,災民住進朝廷臨時搭建的房屋,街上排着隊的是領救濟糧的人。

雪災影響的是民生,再繼續下去地裏的莊稼都會被凍壞。

她稀奇爹爹有先見之明屯糧建屋儲存藥材,要不然災事一起不會反應這般迅速。

有時候給她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像是爹爹早就知道今冬有這場大雪。

她捏捏眉心,笑自己多想,所有人都不知道,唯有老天知道的事爹爹怎麽會曉得?

朱雀街路北,繡春別苑。

池蘅沒回自己家反而先來別苑,門子見了她甚是熱情,招呼着人往裏進:“小将軍,小将軍快裏面請!”

“清和姐姐今日胃口如何?”

她邊走邊問跑來迎接的管家。

管家笑道:“小姐今天食欲還好,說民以食為天,不僅她要吃飽,城裏的百姓更要吃飽。”

池蘅緊繃了一天的心雀躍開來:“姐姐心善。”

她來時清和正捧着謄抄好的食譜往鍋子裏放各樣底料,紅爐涮鍋,銀霜炭亮着紅彤彤的火,白氣蒸騰,滿滿的人間煙火氣映着一張認真的俏臉,着實賞心悅目。

小将軍腳步輕巧,柳琴柳瑟望見她當即眼睛一亮,捂着嘴故意沒作聲。

池蘅朝她們豎起大拇指。

“這樣……應該可以了罷?”沈姑娘自言自語,倏地眼睛被蒙上,她身子一僵,一霎恢複自然,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揚:“你又鬧我。”

池蘅跪坐在暖席,蒙着她的眼不撒手:“好姐姐,說句好聽的我就放了你?”

清和耳尖泛紅,嘴硬道:“不說。”

柳琴柳瑟不好再留下去,紅着臉撤走。池小将軍更沒顧忌:“說不說?不說撓你。”

這人!

清和淺哼:“那你撓我好了。”

話音未落,池蘅往她腰肢作亂,清和受不住癢身子縮起來笑着求饒:“哎呀,你別鬧……”

眼看要碰到桌角,一雙手撈過她細腰,池蘅從身後抱了她滿懷,得意忘形:“說句好話?”

清和笑得眼尾發紅,才不理她,想了想回眸輕睨:“慣得你。”

“不說就不說。”池蘅松開她,往她對面跽坐。

待坐好鼻子嗅嗅,小臉頓時垮下來:“怎麽又是大師伯坑人的食料?”

上次她當着人的面失态,別提多丢人。

“我怎知你要來,不過你來了也好,一個人吃涮鍋沒意思,你陪我。”

和她不同,清和愛極了這湯料,大師伯這食譜說是食譜真比吃藥還管用,雖解不了她體內根深蒂固的寒毒,吃上幾頓卻能令她少受一些苦。

吃完身子暖融融的,運朝幾乎每家都會做‘燙菜’,‘燙菜’和涮鍋萬變不離其宗,涮鍋不珍貴,珍貴的是于她身子有益的食補。

巧妙的搭配也能化腐朽為神奇,她深感受教。

“陪你也行,我陪你吃涮鍋,你陪我去栖春寨‘點鴛鴦’?”

她對‘點鴛鴦’甚是癡迷,清和歪頭:“不會又揣着什麽我不知道的壞心眼吧?”

“我哪有什麽壞心眼?”池蘅不服氣:“我對你全是好的心眼!”

“啧。”沈姑娘搖搖頭:“不信。”

“……”

小将軍臉皮微熱,耍賴:“不信也得信!”

“不講理。”

“……”

池蘅胳膊趴在桌子,眼睛一眯:“姐姐,你今兒抹的什麽唇脂?吃涮鍋還塗什麽口脂?不如我……”

“不如你嘗嘗,省得我再擦去浪費上好的唇脂?”

“欸?好——”

“好什麽好?”清和手臂伸長一指頭戳在她腦門:“不準亂想!”

水面咕嚕咕嚕沸騰,兩人不再插科打诨專心吃涮鍋,池蘅不敢貪吃,小口小口吃着,免得再頂着張欲.色迷離的小臉喊“姐姐”。

她不肯多吃,清和卻有心逗她:“怎麽不吃?嫌棄我弄的沒你弄的好吃?天冷,吃兩口驅驅寒。”

瓷白小碟子一來二去堆成一座小山丘,她皺眉犯難:“姐姐,這東西于你有益,于我卻是不妥。”

“是洗冷水澡嗎?”她眼底噙笑。

池蘅傻了眼:“啊?阿娘怎麽連這都要和你說?”

“我嘴甜。”

“……”行,你嘴甜,那你有膽子讓本小将軍嘗嘗嗎?

“快吃。”她出聲催促。

池蘅無奈捏起長筷,将碟內的吃盡。

她喜滋滋地想,婉婉明知這鍋食料于我而言是催.情之物,偏還敢許我吃,明目張膽的不知“怕”字怎麽寫,其實婉婉也是喜歡我的罷。

心裏快活,待肚皮微鼓有了飽腹感,這才吓得丢了筷子。

清和拿帕子擦去唇角殘漬,以清茶漱口,做好這些她回到位子單手托着下颌角,眼神幽幽,語出調笑:“又不好了?”

趁着燥.熱還沒發作,池蘅連忙穿好長靴不敢在她這久留:“哎呀,姐姐我先走了!”

沈姑娘笑眼彎彎,目送她興沖沖跑出房門,跑入洋洋灑灑的風雪。

真可愛。

這麽可愛的阿池究竟何時與她表白呢?

她不吊着她了。

加冠禮後,她要和她談情說愛。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