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逢場作戲

冷水澆身,澆透身體沸騰不熄的燥火,房門從內鎖着,小将軍赤條條站在木桶,晶瑩的水珠漫過烏黑的長發,發梢滴水,下颌也是滴水。

滑過玲珑如玉的身軀,沿着平坦削瘦的腹部彙入人間極樂的隐秘幽谷,腰細腿長,一頂一的好皮囊。

池蘅重重喘.息一聲,涮鍋的威力遠沒初回強勁,火在五髒六腑燒了一通,她阖眼打坐,再度運起純陽真氣在體內運行三個大周天。

這次她有先見之明,提早将褪下的衣褲扔進水盆,任誰也別想趕在她前頭替她操勞。

入夜,緩過來的池小将軍在房中勤勤懇懇洗搓衣裳,嘴裏嘀嘀咕咕:“婉婉是收到我的暗示了罷?”

她喜上眉梢:“婉婉涮鍋用的鍋子還是我的‘鴛鴦鍋’呢。”

【明光院】主院燭火啪地熄滅,池夫人站在門外含笑走開。

回到內室,池衍池大将軍瞪着一雙炯炯有神的圓眼:“阿蘅怎麽了?”

池夫人瞥他,語調漫不經心:“能怎麽,燒的。”

夫妻二人好一頓夜話,得知女兒長大身體有了需求,大将軍臉色古怪,腹诽道:小色鬼真是老子的種?

他心裏想的全在臉上顯出來,池夫人一巴掌打在他裸.背:“都是和你學的!小小年紀不學好,滿腦子污七糟八!”

躺着背鍋的大将軍委委屈屈。

池蘅不知爹娘貓在大床編排她,這一覺睡得極香。

天明,又要前往宮裏就職。

年少俊俏的池行走一身緋袍腰懸美玉,腳踩踏雲靴,衣冠風流,外披梅花紋雪氅,下巴微揚,老老實實站在阿娘面前。

池夫人心疼女兒多年女扮男裝,眉目滿了溫情:阿蘅生得好,若是穿上女子衣裙,怕是天下第一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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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的阿蘅命裏要做女帝,大業面前不拘小節,穿什麽不重要。

穿什麽在當娘的看來都好看。

悉心為她整斂衣領板正玉帶,她囑咐道:“早點回來。”

俏生生的小将軍笑起來令人如沐暖陽:“阿娘,再不走就要遲了。爹都走小半個時辰了。”

“他要上朝,你又不用,去那麽早做甚?”

正四品宮中行走乃禁宮官職,無需同朝臣按時上早朝。

池夫人念叨兩句送她出門。

“雪怎麽還在下?”

想到受災的災民,池蘅心裏難受,“阿娘,你給我攢的歲銀拿出一半來為窮苦人家買些禦寒衣物罷。天冷,他們不像我扛凍。”

“好,娘給你安排。”

她張張嘴,還想說什麽,眼睛霎時亮起一道光:“阿娘,姐姐來送我了,我坐她的馬車走。”

小将軍三兩步跑到沈家馬車前,池夫人擔心她摔着,哎了一聲,見她手腳麻利地竄上馬車,失笑:年輕人,在一塊兒即便不做什麽都膩得慌。

車簾掀開,坐在車廂的清和與準婆母視線相對,池夫人擺擺手:“走罷。”

“姐姐,風寒,快把簾子放下來。”她朝外喊了一嗓子:“阿娘,我們走啦!”

“走走走,快走。”池夫人輕揉眉心,作頭疼狀。

馬車骨碌碌運轉起來,長街雪深,馬兒走得慢悠悠。

“姐姐,又勞煩姐姐了。”

清和笑意柔軟:“不勞煩,輕省得很。”

她畏寒,在車廂裏都穿得極厚,懷抱暖爐不撒手,得虧身段纖柔,否則看起來真像哪來的大白熊。池蘅自己瞎想,唇角忍不住上翹。

這樣子一看就是沒想好事,沈姑娘哼了哼:“阿池小傻子。”

“婉婉小團子。”

柳琴柳瑟捂嘴笑出聲。

小姐俱冷,不過是穿得厚了,小将軍膽子見長啊。

“小傻子。”

“小團子。”

清和佯怒:“你說誰小團子?”

池蘅腰杆直起:“誰答應就是說誰。”

“貧嘴。”清和自诩長她兩歲,不和她一般計較。

哪知到了宮門口池小将軍還惦記那句“小團子”,險些沒惹來一頓打,怪叫着躲進皇宮。

風雪迷人眼。

“小姐,咱們回罷。”

清和曾答應池蘅不再呆望她的背影,聽到柳琴的話輕點下颌,被攙扶着走上馬車。

馬車慢悠悠來,慢悠悠去,行在雪地老黃牛似的。

池蘅回頭望去,沒見到那人教人心疼的身影,她笑了笑,笑意隐去便不再是和未婚妻笑鬧的小将軍,而是禁宮正四品行走。

路過的宮女見了她屈身一禮,她面不改色,挺有為官的氣派。

俊秀倜傥,盛京城最為蓬勃亮眼的顏色,行走在熱鬧又孤寂的深宮,教人大飽眼福。

【榴花宮】。

薛泠站在窗前愣神将近一個時辰。

侍候她的大宮女不知娘娘到底在看什麽。

窗外白雪茫茫,除了幾株梅樹,光禿禿沒甚好看的。

“早朝結束了麽?”

大宮女恭聲道:“結束了。一刻鐘前結束的。”

貴妃娘娘又不吱聲了。

蒼穹慘白,雪花如碎屑在空中飛舞,北風呼嘯,樹葉凋零的瘦枝丫斜斜刺入天空一角。

陰天,看不見太陽,時光流逝飛快轉眼到了酉時一刻。

冬天黑的早,深宮漸次亮起燈盞。

戌時宮門落鎖,宮門關閉無如必要不可再開。

貴妃姐姐喊她酉時前往榴花宮,池蘅想破腦袋都想不透徹。

榴花宮近在眼前,她前腳邁進,後腳消息傳到陛下耳裏。

今日的榴花宮格外安靜,宮人領着年輕的行走前往寝居深處,池蘅摸不清頭腦,不由暗暗提起警惕。

薛泠守在一處門,燭光晦暗,離近了才看清她眉眼。

“池蘅,見過貴妃娘娘。”

薛貴妃笑得與往日無二,媚.氣橫流,一手拽住她衣袖頭也不回地往那道門裏走。

“欸?娘娘,娘娘這是做甚?”

大宮女識趣走開。

進到那扇門,大片晦暗,唯有一盞燈火淺淺照亮一隅。

貴妃姐姐一反常态,池蘅掙脫她束縛,不滿撇嘴:“拉拉扯扯地做甚?姐姐不喜歡我——”

“傻孩子。”薛泠笑她天真,湊近耳語:“阿蘅,陪姐姐演場戲,姐姐保你池家上下無虞。你若不願,今夜柱國大将軍欺君罔上,屠刀必落在将軍府,血濺滿門。從與不從,你自己選罷。”

……

趙潛悄悄擺駕榴花宮,一路沉默,一路胡思亂想。

一只腳踏進門,他不再遲疑,順着大宮女引領,前往貴妃與人幽會之地。

“姐姐,不可,這不可……”

貴妃娘娘外衫褪去現出單薄裏衣,池蘅臉偏向一側,閉眼滿是抗拒。

薛泠長發散開,冷笑:“你可知你一句‘不可’毀去的是多少人的希望心血?她為你奮不顧身,将一生的賭注壓在你這,我如何能要你死了?滾上來!”

她一聲怒斥,池蘅羞愧難當。

爹娘的籌謀漸漸浮出水面,她隐約窺見冰山一角。

女扮男裝至今,身份洩露,整座将軍府幾百條人命都會搭上去,她不是不懂貴妃姐姐為何要與她,但……

“少做夢了,還能真教你占了便宜?上來。”

大是大非面前,再扭扭捏捏未免不識擡舉,池蘅咽下嘴邊的話,脫靴上榻。

帷帳解下來,遮掩內裏暧.昧光景。

燭火幽幽,恰好在繡着木槿花枝的帳子映出兩人的影。

池蘅的外袍被扔在地。

薛泠抱着手臂仰面躺倒花床:“做戲,會嗎?”

“會、會的罷……”

“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到底會不會?”薛泠不耐煩一腳踹在她小腳。

池蘅揉揉發紅的耳朵:“會。”

“會就好。”

薛泠沉默須臾,壓下心底那份不自在:“實在不行只管将我看作你清和姐姐,生死就在這一遭。

“将軍府需要時間,你也需要時間,此時萬萬暴露不得。我的命交給你,阿蘅,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對嗎?”

是這樣嗎?

這一切對池蘅而言太突然了。

包括當下要做的事。

她畢竟年輕,未經風雨,薛泠耐心等她回複。

……

懸在門口的金絲線被帝王衣擺不經意觸碰。

幽暗的內室,小巧的銀鈴作響,薛泠看着池蘅,池蘅俯下.身來湊到她耳畔:“我有好多疑惑,可我相信貴妃姐姐不會害我。”

門外,趙潛暗道愛妃謹慎,不僅幽會之地隐蔽,還暗藏玄機。

好在他有所準備。

紙窗破開一道小口,正對床帳。

看不清裏面的春.情澎湃,唯有從那投出的光影猜測一二。

他想知道,薛泠有沒有騙人,池家究竟包藏何等禍心!

嚴絲合縫的帷帳被燭光投映交頸的影,薛泠閉眼伸手攬了池蘅的腰……

“泠姐姐,我……”

“少說多做。”

池蘅被她一噎,咬咬牙:“冒犯了!”

薛泠還在想她能如何冒犯,雙腿驀地被打開,她輕咬唇,暗罵一聲兔崽子,阖眼想着【道山】上白衣傾城的姐姐。

姐姐将全部身家性命壓在池家,壓在池蘅這兒,她幫阿蘅,便是幫姐姐。

一聲長.吟流入池蘅的耳。

一雙細腿纏緊她的腰。

好在燭光晦暗免去諸多尴尬,池蘅笨拙兇悍地演示曾在避.火圖看過的樣式,薛泠作為長者耐心引導鼓勵。

靡靡聲起。

擊打聲斷斷續續。

池蘅掐着貴妃姐姐的纖腰,眼前浮現的是【醉仙池】見過的神仙玉骨,若是婉婉,若是和婉婉……她心火乍起,猛地用力。

一聲嘶啞的哭聲回蕩幽暗的內室。

薛泠頸線繃直,頭顱後仰,身子無力趴伏下去。

她呼吸紊亂,指節抓握地泛白:“走、走了嗎?”

趙潛早就走了。

從确認貴妃沒騙他,确确實實按照他定下的計劃施行的那一刻,他懷着一股詭異的興奮大笑離開。

如此甚好。

甚好!

他不僅要鏟除将軍府,更要讓池家父子身敗名裂,池家清名不在,看誰還敢和他争!

愛妃和他一條心。

趙潛心口的大石放下。

象牙床內,池蘅側耳傾聽,半晌,下颌淌汗:“走了。”

她緊張地要死,聲線都在發顫。

危機解除,她不知該怎樣面對敬重的泠姐姐,倉皇跳下床,僅着裏衣裏褲的身板在燈下有種青竹般的瘦勁。

薛泠料想她有此反應,潮.紅的臉慢慢恢複常态,扭着發軟的腰下榻,翻出一封信遞過去:“我知你心存疑惑,還是老樣子,他會和你解釋今日之事。”

“知道了。”

年輕人臉皮薄,薛泠興致頓起,存心逗弄,繞到她身前往小将軍耳畔輕吹一口香氣:“乖阿蘅,濕.了沒?”

池蘅眼睛睜圓,圓溜溜的像被吓呆的貓兒,匆忙穿好外袍招呼不打往外跑,仿佛身後有老流氓在追。

小孩子不禁逗,薛泠笑夠了赤着一對玉足往毯子亂踩。

踩來踩去,略有疲憊地坐在圓木凳。

她濕.了。

她想着姜煋,濕.得一塌糊塗。

燭光搖晃,薛泠眸色閃過諷刺,一晃面容又是難以形容的落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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