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姐姐愛我
共浴愛河。
賽神仙。
美鴛鴦。
每個字眼都是池蘅精挑細選百般醞釀糾結再三定下的示愛宣言。
唯恐出現丁點差錯害得滿腔誠意沒法教對方完完全全捕捉。
她仰着頭,身子維持半跪的姿勢,不覺得丢面,手捧迎春花反而緊張地指縫開始冒汗,她從來沒有這樣緊張,緊張、忐忑,還有說不出的期待和幸福。
她知道婉婉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的期待落空,所以終會答應給她幸福,可知道是一回事,手心冒汗又是一回事了。
沈姑娘垂首看去,波光潋滟的眸子柔情流轉,心坎釀開心想事成的甜蜜——阿池雙手捧着的何止是她最喜歡的迎春花啊,那是阿池火熱真誠的心。
毫無保留地把癡心獻上,等她一個點頭,等她毫無保留地陪她共度餘生。
一輩子的事,清和沒急着回應。貪心地想多看幾眼。
小将軍話不驚人死不休,沒防備地來這出,柳琴柳瑟震驚過後擠眉弄眼打趣她家小姐。
哇!共浴愛河啊!
哇!賽神仙啊!
哇!美鴛鴦啊!
這算什麽?守得雲開見月明?好事啊!大好事!
琴瑟兩人發自肺腑地為小姐感到欣喜——這就是小姐心心念念了多少年的人呀,愣着做甚?答應,快答應啊,應下了你們以後怎麽在愛河撲騰都無妨了,莫說做一對賽神仙的美鴛鴦,做對比翼雙飛的鳥兒都使得!不在水裏游,飛上天都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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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眼睛能說話,清和耳朵都要被她們磨出繭子了。
她裝模作樣的本事太強,姿容甚美,端莊娴靜,少有女兒家羞赧欲走的窘迫。
轉念一想,若真是個尋常姑娘家,哪聽得小将軍如此直白坦蕩的示愛?
不說‘賽神仙’和‘美鴛鴦’,簡簡單單四字‘共浴愛河’,就能羞得多少世家貴女面.紅耳赤,羞憤落淚。
清和溫溫柔柔注視她:“我打開了你七情六欲的閥門?”
“啊?”池蘅發愣,驀地耳根子通紅,鄭重點頭。
“想和我親密無間?”
池小将軍唇角上揚,眼睛亮晶晶的,躍躍欲試:“嗯!”
“想天天為我洗手做羹湯,為我當牛做馬?”
“嗯嗯嗯!”
某人點頭如搗蒜。
清和嫣然淺笑,湊近了往她耳畔輕吹一口香氣:“巴不得為我纾解一輩子?”
她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昔日某人在信裏玩命撩撥人的情話,這話從她嘴裏吐出來,又入了池蘅的心,池小将軍整個人成了油鍋裏撈出的大蝦,渾身上下腳趾頭都泛着紅粉。
喉嚨吞咽,渴得嗓子眼要冒煙,她小觑美人兩眼,此情此景不知胡思亂想了些什麽,腰腹下意識收緊,嗓音微啞:“姐姐,可以嗎?”
柳琴柳瑟恨不能耳朵聾了,低頭默念《清心經》。
沈姑娘慢悠悠啓唇:“可以。”她輕聲壞笑,手指勾了小将軍瓷白尖嫩的下颌,問:“下.腹生熱?”
池蘅直接被她吓傻了,雙手捧花,騰不出多餘的手配合,無辜純情的皮囊極容易讨姑娘家歡心,好在她只是一時吓傻,不是真傻,滿身的機靈勁重新被喚醒,舌尖卷起:“熱……還是不熱呢?”
她暗暗腹诽婉婉小性,連那些葷話都要一字不差地打趣回來,可她偏偏愛慘了這樣的婉婉。
坦率,撩人。看起來比誰都自持優雅,卻着實勾得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直想脫光了給她瞧瞧。
“芳草萋萋,春雨酣暢?”
池蘅心道一聲要糟,美人指尖不輕不重點在她心口,眼神直白地往她身.下瞅——這誰遭得住啊,池蘅腿軟腳軟,被她一指一窺,弄得仰頭栽在羊毛毯。
主子們沉迷調.情‘大開殺戒’,《清心經》都救不了,琴瑟臉.紅心跳不知何時偷偷溜走。
好在沒外人瞧見她四腳朝天的情狀,池蘅松口氣。
沈清和笑得眼尾泛開淺淺淚花,都這時候了還沒忘記‘秋後算賬’,不客氣地嗔道:“就你這軟腳蝦還妄想在溫柔鄉裏殺它個七進七出?阿池,你想太多了。”
話說完她歪頭笑得肆無忌憚。
池蘅磨牙,捧好用來示愛的迎春花,忍耐再三終是忍不下去:“你瞧不起誰呢?”
“瞧不起你。”
“……”
這定然是恃寵而驕罷!池蘅被她噎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細想此前自己在信裏委實說了好多‘污言穢語’,她理虧,揉揉鼻子,幹脆臉不要了,小臉揚起:“我非常好睡!”
她提前把清和備好的話說出來,沈清和哼哼兩聲,着了雪襪的玉足不見外地踩在她小腿,眉一挑,眼角的緋紅迷得人神魂颠倒:“有多好睡?”
她這話問得有多漫不經心,池蘅被她踩着的小腿就有多酥.酥.麻麻。
身心都被對方掌控把玩,小将軍知情識趣乖乖認慫求饒。
還沒欺負夠,清和輕嘆一聲從容收腳,笑罵道:“還敢不敢在我面前賣弄?”
池蘅悔不當初——論調.情,她比起婉婉實在差遠了。
“還能怎麽賣弄?”她語氣幽怨:“我半邊身子都被你踩麻了。”
清和耳垂在日光照射下紅如血玉,然而池蘅卻不敢在這時亂撩撥,不過曉得婉婉并沒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淡然就夠了。
她嘿嘿一笑:“好婉婉,這‘花’你要不要呀?”
我這個人,你還要不要啊。
“不要我就——”
“誰說我不要?”清和急切奪過她手裏的捧花,池蘅趁機擁冷玉入懷,兩顆心彼此相貼,矜持顫栗。
池小将軍呼吸不穩,垂眸瞧着未婚妻紅透了的臉頰,溫聲軟語:“這‘花’代表的是我,你接了我的花,就是我的人。我把‘我’給你,姐姐,你要不要把‘你’給我呀?”
握着她那段細腰,清和心潮起伏,氣息紊亂,臉埋在心上人頸窩:“阿池……”
夢想成真的愉悅根本用不着池蘅做什麽說什麽,單單一個擁抱,她身子抖得厲害如鮮花經風雨摧殘,心防被攻陷,再沒了素日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與之前逗弄人的泰然自若。
池蘅被她呢喃地心癢,既驚且喜,小聲同她咬耳朵:“姐姐淪.陷的樣子竟是如此……如此……”
她尋不見一個妥帖的詞。
側頸被兩片微涼的軟細細描摹,池蘅腦子轟鳴,動也不敢動。
婉婉這是……
是在……吻她啊。
靈魂裏發出一聲尖叫,等她想要有所回應時,攀在後背的手抓緊她的衣衫,埋在她脖頸的美人如泣如訴,聲線聽得出百般克制:“你不要動,阿池……”
衣領被扒.開露出完整的鎖骨,一滴熱淚砸在上面,池蘅便真不敢動了。
“我不動我不動,婉婉,婉婉你不要哭啊!”
“我沒哭。”
鎖骨被咬了一下,微疼。
池蘅心被她攪得一塌糊塗,一只手來來回回輕撫她發顫的脊背,由着她親她咬,滿心無措,滿心快活。
貝齒咬着下唇,心防被攻陷的沈姑娘總算從溫香軟玉裏尋回不多的理智。
她長嘆一聲,眼角猶有淚痕,不舍地将人放開,眼觀鼻鼻觀心地為她理好淩亂的衣領,餘光輕瞥,心口似是重重燙了一下把人推開。
猝不及防停下來,猝不及防被推開,池蘅一臉懵,神情隐忍又別扭,不可思議:“這、這就夠了嗎?”
你都不讓我爽一爽的嗎?
她一副被抛棄的小可憐樣,清和不敢看她的眼,臉別開,嗓音仍存兩分哭過的纏綿餘韻:“我已經給了你好多好多的吻,你還不知滿足麽?”
嘶!池蘅身子繞到她這邊:“嘴都沒親一個,這——”
這合适嗎?
清和好不容易整斂好混亂的心緒又被她一句話撕碎扯進溫柔的深淵,心尖發燙,軟綿無甚力道的手推着人到門外:“你快走罷,天都要黑了。”
“……”
半刻鐘後。
被趕出門的小将軍脖子纏着一圈刺繡絲巾,怨婦似地盯着緊閉的那扇門,頗有一種婉婉用完就丢的凄涼。
這不還沒用完嗎!
她有冤沒處訴,白白被啃了好幾口,吸了吸鼻子,帶着甜蜜的煩惱以及饑腸辘辘的肚子回家。
午後陽光揮灑大地,池小将軍嘴裏哼着小曲,神清氣爽——她表白了,婉婉接受了!
……
繡春別苑。
沈清和躲在閨房又哭又笑。
從水裏撈出一彎切實明耀的月亮是怎樣的震撼?
暗慕的情愫終于開出一朵賞心悅目的花,心意相許,想着她在阿池脖頸鎖骨烙下的一個個印記,她臉頰通紅,一顆心悸動狂跳。
臉埋在胳膊深呼一口長氣,氣息都比往常熱。
見多識廣理論豐富的沈姑娘笑着抹去盈眶的歡喜淚,多年的守望成真,她只允許自己短暫沉溺在狂熱的情.潮,冷靜下來,步态優雅地前往【雲池】。
這世上确實有那樣一個人,她一道眼神就能擊潰缜密的防線,心牆被她一腳踩塌,哭是為她,笑也是為她。
再堅硬的冰也願為她融化為水,流水潺潺,此生延綿。
清和抱膝坐在水霧蒸騰的【雲池】,眼淚砸在水面濺開輕微漣漪,舌尖抵在上颚,她羞紅臉溫溫柔柔笑出來。
阿娘,我好愛她。
好想欺負她。
她怎麽……怎麽那麽好親啊。
……
“阿娘!”池蘅小臉紅撲撲地踏入後院,脖子纏着的絲巾分外顯眼。
“阿娘阿娘阿娘……”小将軍纏着親娘笑得一臉傻樣。
外面都在傳‘矜鯉公子如何如何’,池夫人也擔心陡然來的重壓壓垮自家的心肝寶貝,剛要關心兩句,目光落在她脖頸纏了幾圈捂得嚴嚴實實的絲巾。
這絲巾一看就是女兒家之物。
“阿蘅,你這是……”
“阿娘,我很好。我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好!”池蘅挺胸擡頭,得意洋洋:“阿娘,婉婉答應我了,她答應我了!”
“……”
“婉婉比我想得還喜歡我,她好疼我……”
“你這脖子……”
池蘅笑意一滞,防賊似地捂着絲巾:“哎呀阿娘,我忽然想起爹爹昨兒布置的策論還沒寫完,我先去了!”
她撒腿就跑。
池夫人眼睛微眯,若非女兒跑得快,她真想問一句:你清和姐姐到底是怎麽疼你的?
神神秘秘的。
當誰看不出來?
當即愁上心頭:感嘆小棉襖從今往後便只想暖着她心肝姐姐,末了嗤了一聲:白瞎爹娘給你的好身板了!
身板結實的小将軍喜滋滋滿是好奇地跑到書房,人在銅鏡前站好,絲巾解開,瞧見頸側斑駁的痕跡,她倒吸一口涼氣,剝開衣領,又見瘦俏的鎖骨布滿暧.昧的齒印,她心裏歡愉也委屈。
都成這樣了婉婉竟然還停得下來?
真不知是在折磨誰。
重新理好衣服,池蘅怔然望着銅鏡內的身影,滿腦子想的卻是清和邊吻邊哭的情景,哭聲飄蕩,喜極而泣。
她暈暈乎乎地想:姐姐……好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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