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質問 “……趁我還想做個人,你趕緊出……
周一是個淅淅瀝瀝的陰雨天。
氣壓很低, 空氣沉悶。
陳瑭一聲不吭地把門帶上,走到孟彰面前。
他的神色與往日的恭敬截然不同,長眉深目的好皮相透出幾分冷厲, 看得人心頭直跳。
“小陳?”
被叫了名字, 陳瑭才扯了個笑,顏色偏深的嘴唇分開, 咬字清晰:“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
孟彰冥冥中預感到了什麽, 眉心皺了皺, 點頭。
“問吧。”
“為什麽要調換名次, 把我換到孟惜安前面?”
陳瑭聲調平靜, 眼神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暗潮翻湧,俨然壓抑着極深的情緒。
孟彰沉默了, 這事已經過了這麽多年,沒想到還能再東窗事發一次。
“陳瑭, 我有我的考量,事實也證明你完全勝任了救助科科長一職不是嗎?我沒有看錯人, 這是一個正确的決定。”
陳瑭不為所動, 沒有一絲波瀾起伏繼續第二個問題, “這樣操作不違規嗎?”
暗箱操作當然違規違紀,被下屬如此□□裸地攤開來說,孟彰有些難堪,只能重複說辭:“這只能說是适當的調配,為了更好的完成工作。”
話說到這裏,任何一個成熟的職場人都應當見好就收了。
無奈今天的陳瑭像變了一個人,圓滑不再,軟硬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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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我不能接受這種理由。”
他不是什麽正直的人,這件事對他有利,他本不該默不作聲任由此事繼續埋沒,但現在暗箱操作擠掉的人是孟惜安,那就不行。
他不能矮這一頭。
也接受不了自己身上背負着孟惜安的委屈。
孟彰看了他一會兒,放低姿态,“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了,小孟也接受了,你又何必糾結呢?而你一直糾結下去,又能改變什麽呢?回到你的崗位上去,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能改變什麽嗎?
或許不能。
陳瑭松開緊握的拳頭,勾起嘴角無聲地笑起來。
沉默持續了片刻,他終于恢複了正常似的,換了個站姿又問:“最後一個問題,您用什麽理由說服了孟惜安?”
但孟彰依然回避了這個問題,只道:“我有我的辦法,這一點你也不需要知道。”
陳瑭點點頭,二話不說往外走,出門時重重地甩上房門。
孟彰:“……”
惜安摔一次,這小陳又摔一次。
這兩人真的不得了!
孟惜安捂了捂隐隐抽痛的胃,端起剛倒的開水往辦公室走。
走廊拐角處,于科長心急如焚地拉住陳瑭的衣袖,“陳瑭啊,你……”
後者露出笑容,打斷他的話,“沒事,你放心吧。”說完輕輕拿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孟惜安心頭浮起淡淡的疑惑,但胃部的不适感又很快地驅散了她的好奇心,她皺着眉頭又抿了一口熱水,繼續往前走。
于科長聽到腳步聲回頭,看見她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一下,讪笑:“惜安啊,喝水呢?”
孟惜安以點頭回複他的廢話,從他身旁經過,沒注意到他轉身時愁苦的嘆息。
辦公室裏的氣氛和外面的天氣相得益彰,陰沉沉的。
平常活躍異常的小周都閉上了嘴巴,一本正經地敲打着鍵盤。
孟惜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從正前方的位置上掠過。
陳瑭照舊歪在椅子上,可以想象桌子底下的兩條腿也必然跟往常一樣,翹着二郎腿。
明明沒什麽異常,但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對勁,像外頭的烏雲,随時可能電閃雷鳴。
孟惜安的視線落在屏幕正中,待處理列表又刷新出兩個案子。
她點開來,心無旁骛地投入工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開始下起雨來,而辦公室裏也終于有了些說話的聲音,從低到高進入她的聽力範圍。
“有人知道陳科今天怎麽回事嗎?太吓人了。”
“不知道啊,一大早過來就這樣了,比之前跟小孟科長吵架還兇……”
“是不是家裏遇到什麽事兒了啊?”
“不會吧,我看他去局長室了,或許是工作的事情?”
“也不一定啊,可能是去請假呢?”
“害,總之今天大家都收斂點……”
孟惜安搖搖頭,剛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測聲從腦袋中甩過去,不在位置上的人發來了信息。
陳瑭:天氣不好,今晚還去混時間嗎
孟惜安查了下天氣預報,這幾天都要下雨。
她想了想,回了一句。
小M:你有事的話可以改天
陳瑭: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的孤寡青年能有什麽事
陳瑭:今晚正常行動
小M:可以
孟惜安關閉對話框,看向被玻璃窗阻隔在外的大雨。
這場雨下完,秋天的寒意就真的要上來了吧。
再收回視線回到屏幕上來,右下角的圖标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閃爍了起來。
還是陳瑭,問她帶沒帶傘。
孟惜安蹙了蹙眉頭,擡頭看一眼前方依舊空着的位置,有點弄不明白他在哪兒發的信息,又為什麽要問這個。
小M:帶了,你沒帶?
陳瑭:我也帶了
小M:……
那問什麽?怕不是有點毛病。
孟惜安再次關掉頁面,投入工作。
下班的時候雨勢也不見小,露天的停車場都積起了一個又一個小水窪。
雨刮器拂開豐沛的雨水,給人短暫幾秒清晰的視野裏,周而複始。
去往小飯店的路已經用不上導航了,孟惜安熟門熟路将車停靠在店門口的車位上。
皺眉拿起濕漉漉的雨傘,她正打算迎接下車那一兩秒必然會落在自己身上的幾點雨滴,一道陰影擋在了車門外。
她推開車門,對上陳瑭暗沉的眼睛。
黑色的大傘牢牢遮擋住車門上方的空間,雨水順着傘脊分開往兩邊滑落。
孟惜安動作一頓,警惕起來。
“你玩什麽把戲,打算在我出來的一瞬間撤走雨傘?”
被迫背上良心債的陳瑭:“……趁我還想做個人,你趕緊出來。”
孟惜安這才放心,快速鑽到他的傘底下,合上車門。
“這個位置距離店門沒幾步路,你不如做人做到底?”
一把普通的雨傘再大也大不到哪裏去,兩人靠得很近,孟惜安一扭頭,她的發尾就掃過了陳瑭的肩膀。
一陣淡雅的清香撲進鼻端,陳瑭下意識屏住呼吸。
又過了一秒,他在心裏低咒一聲。
艹,只聞了點洗發水的味道而已,為什麽會覺得再聞一點就是占了孟惜安的便宜?
走神的短暫縫隙裏,孟惜安已經不耐煩了。
“你還做不做人了?”
陳瑭:“……走。”
忍,看在良心債的份上,忍了。
吃過晚餐,兩人在小房間裏換上裝備,出發前往電影院。
有了經驗之後,他們就電影選擇權也進行了分配,一人一次輪替決定,這一次該輪到陳瑭了。
售票臺前,孟惜安看着豎立在旁邊的大幅海報,全都掃過一遍後,目光落在新上映的一部驚悚片上。
外國的片子,滿滿的血腥感,噱頭十足。
陳瑭收回視線,對售票員道:“血色郵輪還有票嗎,要兩張相鄰的。”
售票員查了一下,笑道:“有的,七點二十的可以嗎?”
二十分鐘後開場……
陳瑭點頭,“可以。”
孟惜安感覺有人過來,回頭問:“什麽電影?”
陳瑭扯了扯嘴角,擡擡下巴看向她面前的海報,“就這個郵輪,随便看看。”
孟惜安:“……你确定要看這個?這種片子多半涉及關乎生死與價值的選擇,你不會再罵破電影?”
陳瑭默念良心債,面不改色道:“我只會作為一個普通的觀衆給出代表我個人的評價。”
孟惜安:“……”
不介意最好,她正好想看這個。
他們的票位置很一般,靠後且靠右,總之就是在角落裏,右手邊隔一個空位就是過道。
孟惜安在靠外邊的位置坐下,靜等電影開幕。
人陸陸續續進來,旁邊的位置也被放下來,一個頗大的陰影從上方垂了下來。
與陰影一同過來的還有似有若無層次感豐富的體味。
胃部又抽痛起來,孟惜安下意識往陳瑭那邊靠了幾分。
後者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側目看過去。
最外面的位置上坐了一個泛着油光的壯碩男人,坐着竟然比孟惜安還高出近一個頭,胳膊比孟惜安的大腿還粗,估摸身高起碼兩米往上,體重至少一百二十公斤,其身上的毛發也是肉眼可見的旺盛。
“換個位置。”
孟惜安擡頭,陳瑭已經站了起來,手中拿着他的奶茶。
她皺眉,“幹什麽,我右你左才能絕對保證親密手環的有效距離。”
陳瑭沒有廢話,直接把她從位置上拉起來,只道:“左右兩邊都是女的我坐着不自在。”
孟惜安往他的左側看了一眼,的确,是一個頗為俏麗的女孩。
想到這人一整天的反常,她勉為其難地決定包容他一次,沒再多說什麽,和他換了位置。
坐下的時候她沒再聞到那股紮人的氣息,造反的胃似乎又好受了那麽一些。
“距離……”
不用她再往下說,陳瑭往右一靠,左手也往右,輕輕搭在兩人之間的扶手上。
“行了吧?”
兩人的距離猛然拉近,幾乎肩膀碰着肩膀,孟惜安都能聞到他衣服上殘留的洗衣劑的味道。
和潮濕的雨天混在一起,也不難聞。
她估算了一下兩只手環當前的距離,點點頭。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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