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刺激 “……神他媽幹柴烈火
一覺醒來發現日上三竿, 孟惜安幾乎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
雙腳落地後才想起來今天周六,又閉眼躺了回去。
宿醉開始反噬,随着腦袋疼痛感的增加, 昨夜的記憶也一點一點擠進腦海。
喝完第一杯酒又開始喝第二杯第三杯更多杯的自己, 麻木地看着表演看着人們縱情歡歌笑舞的自己,喝多後和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的陳瑭進行一問一答的自己, 趴在地板上吐了好幾次的自己……
孟惜安坐起來, 抱住疼痛欲裂的腦袋。
她現在在自己的床上, 結合殘存的那些記憶, 昨天晚上是誰送她回來的不言而喻。
腦子裏一點電光炸開, 她又去看地板。
幹幹淨淨, 比她自己都清爽。
餘光又捕捉到床頭的燒水壺和水杯,孟惜安重重捶了捶自己的額頭。
剛剛還完買胃藥的人情, 這就又欠下了……
陳瑭最近是做人上瘾了嗎?!
孟惜安大力踩在地板上,焦躁地進了衛生間。
洗漱幹淨沖走酒氣後, 她渾身上下好受多了,随便擦了擦濕漉漉的長發, 拎起燒水壺打開房門。
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 邁出去的腳步一頓。
不知道為什麽, 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做人滿足不了陳瑭,他還開始做活菩薩了嗎?
過了一秒,她才揮開這種荒謬的想法,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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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孟彰今天奔波到她這頭了。
眼中閃過一抹諷刺,她神色正常地下了樓。
圍着圍裙的孟彰端着雞蛋餅和蒸餃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她呵了一聲:“我都打算去叫你了,今天怎麽起這麽晚?”
看到他自然無比的神色,孟惜安确認了那位想與他組建新家庭的女士并沒有告訴他昨天的談話。
既然那邊沒說, 那她就更沒必要說了。
否則再給她安個一把年紀還告狀的罪名,她還真的承受不起。
“大咪呢?”
孟彰把手裏的餐盤放在桌上,頭往門外一撇,“天好不容易放晴,溜達去了。”
孟惜安在餐桌前坐下,翻了翻手機給秦奂奂回了條消息,便悶不吭聲開始吃早飯。
她沒什麽胃口,硬是吞完了自己的那一份。
孟彰再怎麽遲鈍也察覺出了她的異常,“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孟惜安搖搖頭,跳過這個話題,“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這一次她用了“過”這個字,而沒用“回”字。
孟彰沒注意到,“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你已經睡着了。”
說話間大咪跑了進來,親密地貼了一下主人的身體,孟惜安回身揉了揉它的腦袋,推開椅子站起來,自然地下桌。
“我帶大咪出去跑一圈。”
“去吧去吧。”孟彰擺擺手,端起空盤時想起了什麽似的,“我今天約了老李,中午不回了。”
孟惜安彎腰穿鞋的動作沒有任何停滞,給大咪拴上牽引繩,大步出門。
“知道了。”
吃過午飯,大咪懶洋洋地趴在草坪上曬太陽,微風輕拂,催翻了一頁書。
叮咚。
孟惜安把多翻的那頁書翻回去,從躺椅上略略直起身體,拿起小桌子上的手機。
屏幕被直射的陽光照得有些看不清,她側了側身體擋了一下。
——睡得還好嗎[呲牙]
孟惜安:“……”
逃避了一上午,該來的還是來了。
靜靜在躺椅上倒了一會兒,她終于說服自己,決定坦然面對。
小M:有話直說
陳瑭:還記得昨天是誰送你回家,又是誰悉心照顧了你嗎[呲牙]
小M:說
陳瑭:嘻嘻嘻,小孟科長果然爽快
陳瑭:[地址]
陳瑭:來混時間
陳瑭:順便給我帶點零食
孟惜安:“……”
恐怕帶吃的是正經,混點時間才是順便。
約定的地點很偏僻安全,在郊區的河灘。
孟惜安歷經颠簸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車,又在荒草連天的夾道中走了十來分鐘,才來到一個河灘上,找到如同老僧入定般盯着釣竿的陳瑭。
陳瑭好像不知道她來了,一動不動。
秋日的陽光碎金般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順着蕩開的水紋遠望,石子灘荒草地,碧水藍天,青山白雲,風景雖不出衆,但遠離人群的大自然也讓人心頭一松,自在不少。
孟惜安收回視線,走上前去,把手中拎着的塑料袋扔進陳瑭懷裏。
靜止的畫面終于動了起來,陳瑭把釣竿架在身前的支架上,空出雙手在袋子裏挑三揀四。
“巧克力怎麽是這個牌子的,我不喜歡喝瓶裝奶茶,哇哦,這年頭竟然還有人買蛋黃派……”
孟惜安不發一語,伸手就去奪剛離手的袋子,被陳瑭靈活躲過。
“買的不好還不讓人說了是不是?”
“你吃不吃?”
“吃啊。”
“……”
撕包裝袋的聲音窸窸窣窣響起,孟惜安在空着的便攜凳上坐下來,看了一眼沒動靜的魚竿,和蹦跶着幾條小魚的水桶。
“這裏可以釣魚?”
陳瑭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奶茶,舒坦地吐出一口氣,“沒說不可以。”
“……”
她早該猜到的。
荒山野嶺,除了風景一無所有,孟惜安把手機裏的各個軟件都點了一遍,很快又放下來。
釣魚線垂入水面處,遠望像一個小小的凹陷,一晃神就變成了深深的漩渦。
正盯着水面出神,旁邊響起一聲不和諧的嗤笑。
“你攤上事兒了?”
孟惜安回頭,平靜地看着他,“什麽意思?”
把撕下來的包裝袋扔回到塑料袋中,陳瑭朝她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正常狀态的孟惜安即便是昨天受了我的‘恩惠’,也不會随叫随到。”
“第二,正常狀态的孟惜安即便腦子抽了随叫随到,也不會如此乖巧地幹坐着,完全配合我的節奏。”
“綜上所述,你絕對攤上事兒了,而且攤上大事了~”
尾音浪得飛起 ,滿是幸災樂禍。
“是嗎?”孟惜安冷笑,“那你呢,大好休閑時光犯賤找氣受?”
敏感的從來不只陳瑭一人,不在狀态又如何,她并沒有失去基本的判斷能力。
“不然怎麽說你是我對頭呢。”
說着陳瑭起身收起魚竿,在光禿禿的魚鈎上挂了點面包屑,“咱倆可真是知己知彼。”
孟惜安看着他慢條斯理的動作,皺眉道:“能不能弄快點,你現在離我太遠了。”
陳瑭搗鼓魚鈎的手一頓,擡眸看向她。
後者把眉頭壓得更低了,“看什麽?”
世故與單純在這一刻,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陳瑭沒說話,目光放遠利落下鈎,回到位置上坐下。
一黑一白兩只手環的距離重新拉回到親密限定以內。
“孟惜安,問你個私人的問題。”
“我拒絕回答。”
“你沒有和你的父母住在一起?”
“請不要打探個人隐私。”
“所以你父母終于也受不了你,決定抛棄——”
“關你屁事!”
一股血氣沖上頭頂,孟惜安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她最近究竟倒了什麽黴,才要在這件事上接二連三地被刺激?!
她不要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還真是這屁大點事?”
手腕被人抓住,力道之大根本甩不開。
孟惜安被迫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轉回來。
“你到底有什麽毛病?”
成功把人扣住,陳瑭惡劣地笑起來,一句“大小姐怎麽這麽矯情”正要出口,猛地看見了她泛紅的眼眶。
孟惜安這個人各種意義上的強勢,全方位的犟,可這副瀕臨崩潰邊緣、不堪一擊的模樣……
相識十幾年,他從來都沒見過。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選在今天找罪受,去撞她槍口。
聽到這種可笑的回答,孟惜安的嗓音都失控地變了調:“你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我到底怎麽得罪你了陳瑭,你就這麽想看我笑話,你們到底要我怎麽樣才滿意?!”
野曠天低,四下無人,被理智死死管控的情緒掙紮着露出些微一角。
她渾身都在發抖,恨不得用眼神把面前的人撕碎。
她做錯什麽了嗎?
為什麽總要遭遇這些莫名其妙的對待?
“我真的受夠了。”
一字一頓。
陳瑭只覺掌心一燙,像是有火燒過。
下一秒松開了她的手腕。
孟惜安一個人待了一會兒,冷靜多了。
她真是宿醉沒醒自找苦吃,像這種爛人給予的幫助都是明碼标價的,應該直接給錢了結而不是一再容忍。
環視四周找到來時的小路,她收拾收拾心情,挺直略微松垮的肩背,往回走。
沒走出多遠,後方追上來一道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碰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音,叮鈴當啷的。
随之響起的還有陳瑭低聲下氣的聲音。
“小孟科長,我車壞了。”
不知道是不是氣過頭了,聽到這話孟惜安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不覺得滑稽可笑,也不覺他厚顏無恥。
她只是繼續走自己的路,沒往回看一眼。
來時覺得很長的路走起來也沒有很遠,孟惜安很快看到了停車的位置,只要穿過一條三米來寬的水泥路,就能踏上有大咪等着的回家路。
馬上就要走出凹凸不平石子路的時候,身後不輕不重當啷一聲,沒等她回頭去看,整個人被拖進了長而茂密的荒草堆中。
“別說話。”
壓到極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孟惜安抿着嘴唇,配合他往更深處挪了挪。
不遠處傳來一群人的說話聲。
“我剛好像聽見什麽聲音了……啊,這路中間怎麽扔了釣具和凳子啊!”
“不是扔吧,東西都好好的。”
“肯定是人有三急啦,鑽草堆裏方便去了吧。”
“喂喂,你們小聲點,這麽大聲是生怕別人聽不見嗎?”
一連響起好幾道聲音,都很耳熟。
孟惜安艱難地扭過頭,看了陳瑭一眼。
小周他們?
後者無聲點頭。
孟惜安心中咯噔一下,糟了,她的車和這家夥的沒拉開多少距離,不會露餡兒吧?
外頭一陣笑聲過後,換了個話題。
“奂奂姐,你真的就錯失了見到惜安姐未婚夫的機會麽?”
“啊啊啊小雲你不要提這個!我心肝兒都要碎了,多好的機會啊——”
“哈哈,倒也不用着急,等過一段時間我們再探探那倆的口風,說不定他們也願意參加到咱們的多人約會當中來呢?”
“我可沒你這麽樂觀,那倆在這方面可是只進不出慣了的。孟科直接一鋸嘴葫蘆,陳科滿嘴跑火車真假摻半,都是把私生活捂得不見天日的那種,難啊——”
“不過咱們的計劃總算奏效了,這倆人最近不再那麽幹柴烈火我就心滿意足了。”
“……神他媽幹柴烈火。”
“……是水火不容!艹,是水火不容啊我傻逼了!”
“哈哈哈哈——”
笑聲震天。
草堆裏的陳孟二人:“……”
經此一吓,抓住機會帶着東西逃竄上車的兩位當事人顧不上別的,倒是和諧了不少,陳瑭也如願蹭上了副駕駛座。
駛出是非之地後,孟惜安看見一個來時沒注意到的農家樂廣告牌,冷笑一聲,“你可真會挑地方。”
陳瑭相當謙虛,“過獎過獎。”
臉皮和這運氣一樣萬中無一。
兩句話後,車廂裏沉寂下來。
孟惜安面無表情地開着車,顯然是沒有再開口的打算了。
陳瑭掩飾着調整了好幾次坐姿,目光從車內移動到車外,又從車前移動到車尾,難得地露出幾分不自然。
車子經過一處隧道時,車內只有儀表盤發出的微光。
“對不起。”
短促快速的三個字如同地标的限速标志一樣轉瞬即逝。
但孟惜安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握緊又松開。
車窗上陳瑭的側影一閃而過。
閘口若是打開,接下來的話似乎也不那麽難出口了。
“你知道我沒爹養沒娘教,教養這方面是差了點。”
“但我真的沒故意拿這種事刺激你,只是對我來說這确實不值一提。”
不知怎地,孟惜安忽然想起那面寫滿各種辱罵的牆壁前,他曾說過的話。
——我無所謂死不死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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