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回國

在迪拜最好的私人醫院勉強又待了兩天,即使醫生護士們和藹可親,住的病房更像總統套房一樣豪華,鐘二卻因為三年前的那次慘痛經歷,對醫院的記憶一點都不美好,他從醒過來那天開始,就鬧着要出院了。

在雷振的授意下,鐘二做完了一整套全身檢查,醫生的診斷結果也是沒留下任何後遺症,确實已經痊愈,雷振才把他接出了醫院。

劇團的玉米他們都被安排住在帆船酒店,難得出一趟國,他們幹脆都留了下來,幾個人陪着出院的鐘雲清一起,在迪拜痛痛快快地大玩特玩了幾天。

當然這一切,都是出自雷振的默許之下。

剛剛發生過那樣的事,還要在迪拜開幾天會的雷振,當然不放心就這樣放鐘二回到國內。他恨不得天天把鐘雲清揣口袋裏放眼皮底下看牢,鐘二吃口肉雷振都怕他噎着,喝水稍微快了他也要管,就連進浴室洗白白,雷振都要守在門口聽動靜,生怕一個不小心,鐘二自己把自己給淹死了。

不過鐘二是什麽人,他可不是雷振積威下的那些苦逼部下,管的稍微緊點,他都要鬧騰,如今被雷振當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殘疾人士一樣對待,簡直太太太傷自尊了,這個二貨理所當然的炸毛了。

雷振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上位者的思維慣性,即便中間曾經有過波折,他仍然憑借着自身的手腕和能力,重新站回到了金字塔的頂點。無論工作還是生活中,習慣了發號施令,很少有人敢于挑釁雷振的權威。

只有鐘二,能夠頂着雷振那張凍得死人的冰塊臉直抒胸臆,抗議他的霸道獨裁,指出雷振哪裏不對,努力為自己争取權利。鐘雲清這劑猛藥,讓原先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雷振,那點過度保護的毛病漸漸就跟着好轉了。

兩人一冷一熱,一個寡言內斂,一個外向歡脫,又常為彼此互補,從性格上來看,雷振和鐘雲清也實實在在恍若天注定的一對。

到雷振那場重要的商業談判進入收官階段,臨回國前,鐘二收到了美國攝影師克裏斯寄來的一組照片。

對着自己的帥照自戀了半天,不炫耀會死星人的鐘二生命不息,作死不止,拿着照片就跑去找雷振了,“雷振雷振!本大爺是不是狂炫酷霸拽,帥得你合不攏腿?咩哈哈,怎麽樣,愛上我了吧?”

“沒收。”

盯着手裏的照片左看右看了半天,雷振硬梆梆抛下兩字,就無恥地收起相片,轉身施施然回去開會了。

鐘二:∑(っ °Д °;)っ

沾沾自喜臭美的二貨鐘雲清,怎麽也想不到等來的是這麽個結果,于是他一怒之下,提着從雷大總裁那裏搜刮來的金卡,和玉米他們大吃大喝,又買了一堆紀念品和禮物,這才心理平衡了。

等雷振這個大忙人結束工作,一群人終于要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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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二在這個國家短短兩個星期的時間,經歷可謂跌宕起伏,從最開始的那兩名阿拉伯王子,到後來的導游哈桑,攝影師克裏斯等人,适應力極強的他,似乎到哪裏都能結識三教九流的不同人物。

鐘雲清天生就是行走的光源,走到一個地方,就會吸引那裏人群的目光。

得知他們要離開的時候,貝都因小夥哈桑帶着駱駝姑娘娜坦來和鐘二道別。因為那場沙暴建立了更加深厚感情的鐘雲清和駱駝姑娘,差點淚灑當場,依依不舍了半天,直到一邊的雷振都要受不了一人一駱駝那個黏糊勁,提議從哈桑手中買下娜坦時,鐘雲清沉默考慮了半天,卻搖頭拒絕了。

問他,鐘二四十五度明媚憂傷地說:“娜坦是頭駱駝,就屬于沙漠,在這裏她才最快活。我們不該勉強她去一個她不适應也不熟悉的地方。”

這個二貨,總有他別具一格的思考和精神世界。

飛機純白的機身最終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鷹,發出轟鳴劃破天際,載着雷振鐘二他們一行,飛向了遠方的故鄉。

抵達望海市國際機場的時候,和陽光明媚燦爛的迪拜大不相同,進入七月的望海市正值一年當中的梅雨季。

黃梅天裏,這座南方海濱之城天氣陰沉悶熱,到處濕漉漉的,讓人的心情也跟着壓抑起來。

下了飛機,走出航站樓,撐着傘的鐘雲清等人面前,早就有前來接送的一排轎車在等候着。

“嗚哇,勞斯萊斯幻影II,加長的!”打開第一輛車的車門坐進去後,鐘雲清就一臉星星眼,東摸西摸口水滴答不停,“好東西啊……”一邊感嘆着,他就向車廂另一邊的雷振笑眯眯地看,邊看還邊點頭,“不得了,雷振你可真有錢,我撿到寶了!”

幸好玉米他們幾個坐在後面的車裏,否則看見他這副癡漢財迷的樣子,估計死也要裝作不認識這貨。

捏了下眉心,示意司機開車,雷振笑着任由他胡鬧。

要是真能用金錢外物收買到鐘雲清,事情就太簡單了。別看他現在這副見錢眼開的模樣,都是三分鐘熱度,一回頭,估計就熱情消退,不知把這茬忘到什麽地方去了。

見雷振心情好,鐘二立即狗腿地坐到他身邊,伸出爪子替雷振捏捏肩捶捶背,然後眨着眼睛,一臉讨好,“那啥,這車子借我開兩天呗?”

“駕照考出來了?”雷振瞥眼。

“沒……”蚊子哼似的應了句,某只二貨轉眼又大義凜然狀,“證算什麽?重要的是技術!雷振~好人~就借我開兩天吧,我保證還你。”

“乖——”雷振摸摸他的頭,無視了他渾身‘答應吧,答應吧’的請求氣息,言語間毫無商量餘地,“等你有了駕照,我們再買新車。”

嗚嗚,媽蛋!賣萌失敗,鐘二那叫一個悲憤。

對此,雷振不為所動。事實也證明了他看人的眼光,沒用三分鐘,鐘雲清就把這節抛到了腦後,他拿過車上的平板,不亦樂乎地玩起了植物大戰外星人2。

車子開了近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後,終于到了春山路。綿綿細雨中,載着助理周貝貝和玉米他們的兩輛車跟在後面,也很快抵達。而雷振一同帶去迪拜的一幹談判團人員,此時已經各自解散。

一臉慈祥的錢阿姨早就翹首等候在門口,見鐘雲清跨出車門,趕忙打着傘上前去接。

“錢阿姨,我想死你啦!”

接過她遞來的雨傘撐高,另一只手親熱地挽住錢阿姨的胳膊,鐘二笑容滿面,嘴上像抹了蜜一樣,拍起了馬屁,“迪拜的東西都沒錢阿姨你做的好吃,不過其他倒還不錯。我給你帶了許多特産禮物,可以挑着慢慢用慢慢吃。”

“好好。”寶貝地拍拍鐘二的手背,見他坐了幾個小時飛機精神頭還好,對着這甜言蜜語的小滑頭,誰能心裏不受用呢,錢阿姨臉上早就樂開了花。

“雷振,還有小周你們也快進來。”錢阿姨又回過頭,對大包小包陸續下車的一行人招呼道:“都進來,阿姨已經給你們燒好飯了。”

示意周玉等人先進去,雷振獨自留在車道邊,低着頭對另一輛車裏的趙全等人吩咐了幾句,才撐起傘,沿潮濕的紫色鳶尾花徑走入了大門。

離開望海市這麽多天,雷振聽手下傳來的消息,季宏明一班人馬都蟄伏不動,看似安分守已得很。本來以為對方是放棄了,沒有想到他們的車子剛開進市區,就又被盯上了。行事一向求穩的雷振,臉色難得有些心煩意亂,看這緊咬不放的勁頭,那個季宏明絕非是一時興起,看來他是準備和雷振在今後長久卯上了。

進了門,一屋子人端盤子的端盤子,盛飯的盛飯,好不熱鬧。

哪怕心裏正不痛快,雷振這時也換上了輕松模樣,他并不願意因為外面那些插曲和阻礙,而打破眼下一室和諧歡欣的氣氛。

吃過飯後,鐘雲清和玉米他們一群人哈欠連天,時差的威力開始顯現。在地下排練室的休息區沙發上橫七歪八眯了一會兒,他們的制作人木連城的電話就來了。

聽到電話裏木連城以凝重的語氣,讓他們趕緊來飛鳥唱片,一行人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叫你們來,是讓大家看一下這個。”

此時的會議室裏,木連城和那個久未露面的經紀人吳薇分坐一邊。

木大總監的臉色沒有因鐘雲清他們急匆匆趕來而有所好轉,他拿出一張光碟,然後當着鳳凰社團員們的面塞進了筆記本電腦光驅,怕衆人不明白,又補充道:“這是費宏他們那個組合的第一張同名單曲,叫做《奇跡》。”

說完,木連城便雙手抱胸,背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了。熟悉的前奏一傳出,原本笑嘻嘻的鐘二臉色也一下變了。

“艹,賤人!”

聽不到一半,團員鴿子便怒不可遏,拍着桌子蹭一下站了起來,又幹又瘦的他氣得直發抖。被旁邊的大海一拉再拉,他才又坐下了。

連一邊旁聽的助理周貝貝,此時也白着一張小臉,嘴裏不停氣憤地喃喃:“太過分!實在太過分了!他們怎麽能這樣……”

飛鳥唱片的小型會議室裏,此時一片死寂,只有電腦屏幕裏費宏他們幾個還在不遺餘力又唱又跳。

看着奇跡組合将鐘雲清花費了心血譜出的曲子只是簡單加上歌詞,就原封不動當成了他們自己的原創主打歌上通告錄訪談,再聽到幾個小偷在節目裏大言不慚,敘述他們的創作過程多麽艱辛困難時,玉米他們簡直都要吐了。這感覺就像吃了整整一碗蒼蠅,說不出的惡心。

“這首《奇跡》目前正在各大排行榜上打榜,因為明快輕松的曲風,受到了不少業內人士和歌迷的好評,上升勢頭良好。”木連城雙眼掃視了沉默的鐘雲清等人一圈,其實有些話他還沒有說。

更早的時候,當木連城發現費宏他們的新曲《奇跡》和他手下正制作的鳳凰社的《逍遙游》極為‘神似’後,他就已經安排和費宏等人進行了一次談話。

不過對方看起來有恃無恐,堅決不承認自己是抄襲,态度之強硬,令木連城這位總監也大感意外。甚至當費宏反問他,明明《奇跡》發行在先,為什麽不是鐘雲清的《逍遙游》抄襲他們時,手上沒有證據的木連城竟然無法反駁。

談話就這麽陷入了僵局,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坐在會議室裏,鐘雲清想起他和費宏他們發生沖突的那天,以及之後對方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示弱道歉,結合眼下,才明白那些人原來早就包藏禍心。

嚴格說來,《奇跡》抄襲的是《逍遙游》的前幾版廢稿,最終版本當時被鐘雲清一道帶進了錄音室,否則今天鳳凰社聽到的,相信就不僅僅是由《逍遙游》前幾個版本粗制濫造混合而成的山寨抄襲版了。

也許到底還是心虛吧,或是為了徹底迎合流行樂市場的口味,鐘二原本清新飒爽充滿古意的編曲,被硬是加入了大量不必要的流行元素,由打扮嘻哈的費宏他們用Rap說唱的形式演繹着。而只要聽過《逍遙游》和《奇跡》兩版對比的,或是對音樂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立即聽出後者只是前者低劣的模仿複制罷了。

“我們的曲譜一張沒少,和奇跡組合有接觸的機會也只有那麽一次,費宏他們那群人裏面,那天肯定有人帶着相機或者手機進了錄音棚,只是我們沒發現。”平時大大咧咧的二貨鐘雲清,這一刻皺着眉毛認真分析道。

“……艹!”玉米也像鴿子一樣,瞪着電腦屏無語半天,為費宏他們的無恥而深深震驚了,“什麽奇跡組合,我看是十年磨一賤的賤人組合還差不多!”

新曲訪談節目裏,這群偷盜了別人心血的賊,竟然還好意思把自己包裝成創作型團體,在那裏侃侃而談《奇跡》一曲是為了振興華國本土音樂文化,将東西方音樂風格結合,推陳出新之作。

對此,每一位鳳凰社的團員們,只想狠狠糊他們熊臉。

“問題是現在你們打算怎麽辦?”一直在旁邊沒出聲的經紀人吳薇,此時擡起了那張妝容精致豔麗的臉。這位人到中年的鐵娘子,為了事業至今未婚,雖然全身心撲在了影帝陳斐揚身上,但她說到底還是鳳凰社的經紀人,平時小事可以統統推給助理周貝貝,但像今天這樣重大的變故,她卻不能不露面。

“怎麽辦?當然是告他們!”狠狠喘了口氣,玉米氣不順地怒道。

吳薇将視線轉向了木連城,後者聳了聳肩,對她露出了一臉‘我早說過會如此’的表情。

“你們其他人呢?”吳薇又向鳳凰社剩下的幾位團員征求意見,“都來說說你們的打算。”

按照吳薇原先想出的應對辦法,既然事已至此,情況對鳳凰社他們非常不利,還不如直接砍掉《逍遙游》一曲,重新再加緊制作出一首新曲來得省事。抄襲者的作品趕在了被抄襲者之前發行,如果沒有充足的證據,那真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更何況是在人言可畏,流言緋聞傳得比什麽都快的娛樂圈裏。

雖然鳳凰社背後有雷振撐腰,可費宏也不是什麽簡單的小角色。他的那個老爹費孟祥,擔任雷霆財務部門主管多年,雖然是二把手,但在整個雷氏來說也算是老資格了。像雷霆娛樂這樣的大型娛樂經紀公司,內部派系林立,成員複雜,即便董事長兼任總裁的雷振作為公司創始人,擁有絕對的威信,也很難方方面面都顧及到。

在經紀人吳薇看來,只是廢掉一首曲子而已,但她畢竟只是個經紀人,無法像總監木連城那樣,感同身受地理解一個創作者對于自己作品所懷抱的執着愛惜之心。

“玉米的想法,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想法。”鐘雲清擡起頭,他面對吳薇,态度磊落大方,眼神認真而明亮,“對待抄襲者和小偷,我們不會縱容。我們的音樂,更不是給費宏他們那群渣滓用來作秀上位的工具!”

這是鐘雲清的底線和原則。

如果說之前,費宏、李家亮他們幾個在鐘二眼裏不過是群熊孩子,還不值得跟他們一般見識,那麽竊取別人的心血據為己有,還死不認錯毫無悔意,就真的把鐘二徹底惹毛了。

鐘雲清一番擲地有聲的話,徹底讓心裏尚存異議的經紀人吳薇也沒了聲音。

“既然如此,那麽我們需要盡快收集證據。”點點頭,雖說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吳薇卻沒再說什麽反對的話,“眼下你們的首張單曲發行在即,這事又牽扯到我們公司內部的藝人,我會抽時間親自跟雷振作交代,也會和費總監正面交涉。”

鳳凰社一致決定要用法律途徑解決,吳薇也立刻換上了公事公辦的态度。

對外公開發行的商業曲目涉嫌抄襲,這在華國法律上是相當嚴重的指控。一旦罪名被認定,抄襲者往往需要付出高額的賠償金,如果涉及的金額較大或造成嚴重惡劣影響的,甚至将承擔刑事責任。

華國的版權問題曾一度混亂不堪,各行各業剽竊抄襲之風盛行,整個國家的創新與創造力都衰弱低至谷底,擁有五千年古老文明傳承的泱泱大國,甚至被他國蔑稱為‘山寨盜版大國’,‘原創的沙漠’,像更古早之前的那句東亞病夫一樣,一度淪為了世界的笑柄。

近幾十年來,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華國政府勵精圖治,版權意識深入人心,看正版電影,聽正版音樂,用正版軟件書籍的觀念由上而下,逐漸已形成民衆自發的觀念。

大國崛起,曾經那些發出刺耳嘲笑聲音的國家紛紛閉嘴。如今經濟文化娛樂産業蒸蒸日上的華國,甚至開始反向世界輸出價值觀,以大導演李鸾等人為代表的一批人,便是活躍在文化輸出第一線的知名人物。

這樣的大風氣下,對于即将通過法律手段讨回公道的鳳凰社來說,應該是值得欣慰的良好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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