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在雷家陪二老吃完午飯不久,幾人正喝茶說着話,雷振和鐘雲清的手機就先後響了。雷老爺子和雷媽媽知道大兒子忙,又聽鐘小二提起他和鳳凰社團員們的專輯正在籌備中,想來兩個人最近應該都是諸事纏身,也就不再留他們到晚飯,送到門口,又囑咐了幾句,就放兩人離開了。

發動車子,雷振專心握着方向盤,副駕駛座上的鐘雲清也和平時一樣有一堆話,他說個不停,雷振耐心聽着,偶爾應個一聲兩聲。等開出那片戒備森嚴的區域,趁着等紅燈上高架的間隙,雷振傾過身,把鐘小二還在喋喋不休的嘴堵上了。

午間的陽光微微灑進車廂內,将鐘雲清脖子上挂的一塊羊脂玉牌映照得愈加色白如雪,晶瑩溫潤。玉牌上雕的白澤獸,一條紅豔如血的細線由其頭至其尾,線條流暢又巧奪天工,将整頭獸的身軀完整勾勒了出來。

這塊玉牌有些來歷,雷老爺子是不信這些的,雷夫人卻非常看重。玉牌本來是雷振祖母的嫁妝,在雷媽媽出嫁時又傳到她手裏,今天又被雷夫人親手戴在了鐘雲清身上,其中的意義不言自明。

不過雷振見鐘小二歡歡喜喜戴上了,當然不會傻到告訴他這玉牌是世代傳給媳婦或女兒的東西。還在努力攢錢,要把雷振娶過門的鐘小二,這個事實還是讓他越晚發現越好。

“坐好。”紅燈跳轉至綠燈,雷振若無其事轉過身,打着方向盤,完全無視了鐘小二嘴唇紅彤彤,一臉氣呼呼的模樣。

無恥!太無恥了!

雷振這接吻狂魔,總是趁他不備搞突然襲擊,偏偏鐘二自己又是個缺心眼的,漸漸對雷振越來越信任的結果,就是一次次被得逞。

“我的嘴巴都被你親腫了!”二貨要奮起,再不抗議就只能被一步步吃幹抹淨了。

“嗯,有嗎?”雷大總裁一本正經地回他,保持着平穩的車速,然後稍稍瞟了一眼鐘小二紅潤的嘴唇,這一看,他的眼神裏又流露出了意猶未盡之色。

鐘小二快炸毛的時候,他塞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一下把他的注意力給轉移了過去。

“喂,貝貝啊?對,我在路上了,好,知道了。”摁下通話結束鍵,鐘二轉頭就忘了剛才他還在生氣,催促道:“雷振,你開快點,貝貝說那家音樂雜志的專訪記者已經到雷霆了。”

剛才還在雷家時,小助理周貝貝就來電話通知鐘雲清,原定在下周的他們新專輯的音樂專訪被提前到今天了。

藝人排通告的話,總會有提前或延遲的臨時變動出現。而這次安排的專訪,是華國國內非常專業和具有權威性質的一本音樂雜志。別看平時總犯二,鐘雲清對待音樂的态度十分認真,雷振前兩天就聽他在念叨,說這次過來采訪的記者,本身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專業樂評人兼創作人,資格老,背景牛。回想起鐘小二當時一臉憧憬激動的樣子,雷振沒多耽擱,立即踩下油門,提高車速趕往雷霆總部。

雷霆娛樂的總部大樓,設施齊全,包括虛拟數字攝影棚在內,擁有許多國內最頂尖的設備。大樓上下一共三十九層,它不是整個望海市最高的摩天大廈,卻沒有人會小觑這幢正對着巨星廣場的建築。

除了地下一層車庫,雷霆大樓地上一層到二十五層主要都是各種專業場地,包括排練廳,直播間,室內攝影棚,會議室等等,二十六層往上到三十五層,是雷霆普通職員的辦公場所,三十五層再往上,是各部門高級主管的辦公室和會議室,頂層理所當然是雷振這位大總裁處理公務的地點。

到了目的地,從地下停車場乘電梯,鐘雲清趕往八層的會面室,雷振則繼續往上,去處理主持下午的一場臨時高層會議。兩個人最近都很忙碌,如果不是特意安排協調彼此的時間,也許一整天他們也碰不了面說不上一句話。

出了電梯,鐘二口袋裏的手機再一次叮叮咚咚響起鈴聲。他在這些小事上經常馬馬虎虎,也沒留心來電號碼,以為又是小妮子周貝貝來電催他了,鐘小二一邊往前走,一邊就接起電話回:“貝貝啊,我已經到了。”

手機裏傳來了一聲哼笑,随即就是一個男人低沉的嗓音,說着:「小東西,我可不是什麽貝貝,過去這麽多天,想我了沒?」

鐘雲清毫無心理準備,那叫一個驚吓,差點沒把爪子裏的手機飛出去。他定定神,喘了口氣,又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陌生的來電號碼,想起前段時間的遭遇,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對着手機磨牙道:“季宏明你個烏龜王八蛋,那一槍怎麽沒把你崩了呢!”

不能怪鐘小二口出惡言,乘直升機離開潛龍市的那一晚,如果沒有雷振一槍擊中了季宏明,也許死的那個人就是他了。被姓季的用槍直接瞄準了腦袋,千鈞一發之際,子彈擦着他飛起的頭發絲掠過,其中的驚險,讓鐘雲清現在回想起來都直冒冷汗。

會那麽癡迷執着于練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生死攸關的時刻,他不想做那個只能被雷振保護的人。

這時,手機裏頭又是一陣笑,然後就聽季宏明肉麻兮兮地說:「沒找到你,我怎麽舍得死?你們新錄制的那首曲子不錯,另外,你剪短頭發的樣子我也喜歡。」

鐘二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看來這姓季的那槍沒打死他,現在存心要把他惡心死。

心裏起了一陣惡寒,季宏明連他回望海之後剪頭發這種小事都知道,這種被人時時刻刻監視偷窺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即使明知人不可能在附近,鐘二還是忍不住站在走廊上張望一圈,自然什麽都沒發現。

而季宏明就像是知道此刻鐘雲清在做什麽一樣,用逗不聽話的寵物一樣的語氣說:「不要找了,乖乖的等我把事情擺平後再來找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故事。」

聽到他提什麽故事不故事,起先鐘二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鐘後,才意識到季宏明說的是那本被他從島上帶出來的童話繪本。一瞬間,鐘二只覺得荒謬,他聲音冷下來,握着手機道:“那本破書早被大爺我扔進了海裏。有的東西也許對你很重要,可對我,它什麽都不是。”

一下不停頓地說完,不管季宏明什麽反應,鐘小二就用手一摁,挂了電話。擡起頭,他長出一口氣,想到季宏明對那本書愛惜的态度,這下他不知會被氣成什麽樣,鐘二那叫一個幸災樂禍,感覺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還沒樂幾秒,季宏明那厮的電話又來了。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

季宏明恐怖的咆哮,不用鐘二把手機湊近耳朵邊,就從手機內清晰無比地傳了出來。淡定地伸出手指,再次按下了通話結束,于是整個世界清淨了。

小樣兒,跟本大爺鬥?

鐘雲清此時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貍,為防止季宏明繼續騷擾,他又把那個號碼拉進了拒接黑名單,至于那本助他成功脫逃的救命恩書,它真正的下落,鐘小二當然懶得告訴季宏明。

鐘雲清一身輕松,哼着小曲兒,開始一個個照着門牌號,往助理周貝貝通知他的會見室去了。

到了地方,會面室的門開着,室內玉米他們已經到了。小夥伴們的對面,坐着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緊鄰中年男人的身邊,還有一個拿着錄音筆,模樣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兩人面生得很,應該就是這次采訪的雜志記者。

“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見人都到齊,就差他一個,鐘二也不哼曲了,忙上前致歉。

“沒有,是我們早到了。”那位中年人也立即站起身,雖驚豔于鐘雲清的外貌,但他很快調整過來,伸出手,友善笑道:“敝姓孫,孫岳定。是華音雜志社的特邀編輯和評論員,很高興認識你。”

聽中年男人自報家門,鐘二的眼睛馬上閃閃發光,雖然早已得知華音雜志會派一位重量級的編輯過來,沒想到這人會是孫岳定。鐘小二立刻走不動路了,握着這位孫先生的手不放,嘴裏疊聲道:“你是孫師兄?《太極》作曲人的那個孫岳定?!大師兄大師兄,我是鐘雲清。師父他老人家平時最愛用你來教我們何謂華夏之音,國之雅樂,我可算見到你了,你是我的偶像,我是你的老纏粉!”

一旁的大海鴿子他們見狀,紛紛扶額,真是丢臉丢到姥姥家,人家是姓孫沒錯,可有他這麽認親的麽,這貨真當自己是天蓬元帥啊?

而被熱情地拉着手不放,孫岳定先是面露訝色,聽鐘小二這麽連珠炮似的一通發話,面上也漸漸恍然大悟,他一拍腦袋,喜道:“鐘雲清……鐘……你是師父他老人家常常挂在嘴邊的那個鐘師弟?”

“是啊是啊!”鐘小二忙點頭,喜滋滋地問:“大師兄大師兄,師父他最近身體還好嗎?我都好久沒去看他老人家了。”

“好好,上個月我去看他,他老人家身子骨還硬朗着呢!就是總提起你。”拍了拍鐘雲清的肩膀,孫岳定模樣普通的臉上,笑容也漸漸擴大加深,不再是剛才那種客套的笑法。

鐘二聽孫岳定這麽說,一陣心虛,當初他在老師劉恒則的面前指天劃日,誇下海口說三年裏要是混不出名堂,就乖乖回學校考研。後來三年期限漸漸逼近,鐘雲清更不敢回去了,就怕他那個暴脾氣的師父削他。

眼下事業漸漸上了正軌,鐘二心虛完,又有了底氣,他擡頭,對正看着他的孫岳定,笑嘻嘻道:“我下個月就看他老人家去。大師兄,你可要記得幫我在師父面前多美言幾句啊!”

鐘雲清沒個正經的樣子,偏偏又讓人舍不得開口拒絕,想起老師劉恒則對這小師弟的評價,孫岳定只能在心裏嘆服,師父他看人的眼光可真是準。

兩人突然來這麽一出,把會面室裏的其餘人都看傻了眼。

好半天,鴿子、大海、玉米他們幾個才回過味,鐘小二這貨,真被他三下五除二給認親成功了!心中仿佛一萬只神獸在奔騰的團員們,只想大喊一句——

我勒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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