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她并不了解他,甚至生出懷疑……

蔚茵瞬間擡頭,才看見一匹失控的馬狂奔而來,眼看着就要踏上她。

她迅速往旁邊一閃,堪堪躲開,馬從身邊馳過。

馬上之人一驚,用盡全力拉緊缰繩,逼着馬頭調轉方向,手肘幹脆重重擊打馬的脖頸。馬吃疼嘶鳴一聲,四蹄不穩,哐當摔在地上。

地上泛起一陣塵土,那人身子輕,一躍從馬上跳下來,先是往蔚茵的方向看了眼。

“你沒事吧?”他問,手裏邊拍打着身上灰塵,話裏也沒多少歉意。

面對圍觀衆人的指責,這位年輕郎君毫不以為意,揮揮手:“都散了吧,有甚好看?”

随後對着上來的幾個随從給了個眼神,後者趕緊去牽馬。

碧芝不滿的瞪着三步外的男子,氣憤道:“我家瑩娘子有個好歹,定讓你好過!”

男子這才懶洋洋上前,裝模作樣做了個揖:“好,對不住這位娘子,在下給你賠罪。”

蔚茵恍惚着被碧芝扶起來,伸手去撿地上的幕籬,仍在想着方才腦中那混亂的畫面,不曾理會眼前男子。

“我們走罷。”她對碧芝道了聲。

蔚茵擡頭時,男子一愣,随後兩步追上:“你……”

“你什麽你?休要無禮!”碧芝将蔚茵擋在身後,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架勢。

蔚茵皺眉,隔着碧芝看了那男子一眼。十八九歲的樣子,面目俊秀,自帶一股張揚氣。

好像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男子笑了笑致歉,但仍在她臉上注視一番:“抱歉。”

蔚茵沒再管,拉着碧芝一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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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兩個女子離去,他手指敲着自己的臉頰,嘟哝一聲:“這麽像?”

“公子。”侍從跑過來,将馬鞭送到男子手裏。

男子接過,攥着敲敲自己手心:“我要去喝酒,你們幾個別跟着。”

說完又看了眼走去人群中的女子,随後轉身往遠處的酒肆而去。

剛到了酒肆門口,夥計從裏面迎出來,滿臉笑着迎請:“喬公子來了?”

喬晉一步跨進門去,聞到了新鮮的羊湯味道,瞥了眼夥計,随後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的包間內,幾個男子圍在圓桌前飲酒。

喬晉也不客氣,直接拖了凳子坐下,伸手拍拍身邊的男子:“正誼,你家表妹是嫁的穆二沒錯吧?”

“拿開,”陳正誼掃掉肩膀上的手,不客氣的瞪了眼這個纨绔子弟,“你整日裏沒正事嗎?”

喬晉活動着手指,去斟了一杯酒:“我就是奇怪人還有這麽像的,簡直一模一樣,吓了我一跳,還以為大白天見了鬼。”

“什麽?”陳正誼皺眉看過去。

喬晉笑笑,往人湊近些:“适才在街上碰到個小娘子,長得極像你家表妹。”

聽人提起蔚茵,陳正誼沉了臉,手一揚将一盞酒倒進嘴裏,眉間深深皺起。

“算了,我的錯。”喬晉裝模作樣的安慰一聲,“虧我馬缰拉得緊,不然那瑩娘子怕是會被踏到……”

“嗒”,陳正誼手中瓷盞擱在桌面上,深深看着喬晉,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麽,瑩娘子?”

他是知道喬晉見過蔚茵,但是喬晉并不知道蔚茵的小名,阿瑩。

見到喬晉點頭,陳正誼手一攥,幾杯下肚的酒此時起了燥意:“你莫要拿這些來說笑。”

喬晉也認真起來,幹脆拉着陳正誼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扇,在滿大街上找尋着。

他指着永安橋頭的方向:“吶,就戴着幕籬的那個。”

陳正誼雙臂撐在窗臺上,視線聚焦在那抹身影上,俊逸的臉上閃過驚訝,嘴唇張合送出兩個字:“茵娘?”

只是那身影很快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的只是錯覺。

适才的事讓蔚茵有些心不在焉,手中茶水涼了都未察覺。

曾娘子安排了二樓的小間,坐在桌對面不停說着話,又指着蔚茵選的幾塊料子說她眼光好。

蔚茵偶爾與人笑笑,頭開始隐隐作疼。

“阿瑩,你知道前街那個面館不?”曾娘子問,然後啧啧惋惜一聲,“他家那個買來的小媳婦兒死了。”

“誰?”蔚茵差點掉了手裏茶盞。

面館的小媳婦,莫不是連翹?

果然,曾娘子嘆了一聲:“就那個連翹,永安河裏淹死的。”

蔚茵呼吸一滞,看着曾娘子:“連翹買來的?她不是回娘家了嗎?”

“娘家?”曾娘子眼珠一轉,似乎猜到了什麽,“怕是老太擔心扯上官司才這麽說吧?人的确死了,就前兩日的事,聽說老太年前要南下回鄉。”

曾娘子還在說着,蔚茵全然聽不進去。傅元承給她的消息不是這樣的,他說連翹是京郊娘家,回家養病。

“阿瑩?”曾娘子喚了聲,見她臉色蒼白起了擔憂。

“哦,”蔚茵回神,心中某處堵得厲害,“連翹是哪裏買的?”

“不曾聽說,這種事情沒人會拿出來說,萬一惹上麻煩。”曾娘子道,放下茶盞,“對了,還有件事與你說,上次你問我打聽的人找到了。”

“桂姐?”蔚茵念出這個名字。

“對。”曾娘子點頭,随後對着門外吆喝了一聲,外面的夥計應聲邊去辦事。回來又對上蔚茵期待的目光,“可巧,就是我家鋪子外擺攤的馮二,他姑表姐。”

蔚茵沒想到會這麽快找到桂姐。方才還在為連翹的事疑惑,現在似乎可以知道答案。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一個夥計走進來,到了曾娘子身後:“娘子,馮二的表姐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灰衣婦人進來,略局促的看着間裏的人,正是當日和蔚茵一起關在地窖中的桂姐。

“見過兩位娘子,”桂姐客氣作揖,臉上挂笑,“馮二說讓我今日過來一趟,不知何事?”

她的目光在兩位女子臉上打量一瞬,随後垂下頭。

蔚茵知道桂姐已經認不出她,那半張毀掉的臉現在已經養好。

“行,我先去幫你看看那幾塊布料,你倆說說話。”曾娘子有眼色,笑着起身走出小間。

蔚茵站起:“有勞。”

聽到她的聲音,桂姐愣住,嘴邊幾次張合想說什麽。

“桂姐,”蔚茵笑着喚了聲,“我是阿瑩。”

“阿瑩?”桂姐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女子。

嬌美豔麗,衣着光鮮,臉皮子嫩的像剝殼的雞蛋,哪看得出當初半點痕跡?

“你,你好了?”

蔚茵點頭,昔日點滴上心頭:“好了,是我讓曾娘子打聽你的。”

百感交集,桂姐眼睛一酸,噗嗤笑了聲:“我就說你這丫頭命大,福氣在後頭。瞧,這下都好了,真讓人歡欣。”

兩人一起坐下,不免就提起在地窖中的時候。物是人非,慶德侯府已經不在,當初一同放出來的二十幾人,如今也不知道去向。

“虧得你還記得永安橋,”桂姐揩揩眼角,坐正身子,“我在城西一家染坊裏,東家待人挺好的。”

蔚茵瞥見了人手上的皴裂,大冷天的手泡在冷水裏能有多好?心中生出感慨:“我沒忘,還記得桂姐給我分的餅子。”

桂姐笑笑:“見你好好地,我也放心了。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你是穆家族裏過來的,我也沒見過你。”

話到這兒,蔚茵想起了方才的事,手心一緊:“桂姐記不記得府裏有個連翹?”

“連翹?”桂姐嘴角一琢磨,試探問到,“四姑娘的貼身婢子?”

一瞬靜寂,落針可聞。

蔚茵搭在桌邊的手指發緊,連着口舌似乎也變得僵硬,桂姐的話驗證了她心中所想。一個“四姑娘”,就和當日連翹所說的對上。

“蔚夫人,”她張口,眉間不覺皺了起來,“侯府可有這個人?”

桂姐盯上蔚茵蒼白的臉,回憶道:“要說是有一個蔚夫人,二公子的妻子,可她葬身在一場火中。”

“死了?”蔚茵頭越發疼,胸口憋悶得厲害。

“死了,房子塌了沒跑出來。”桂姐搖搖頭。

蔚茵不再說話,想将這一切串聯起來。然後想到了傅元承,她之前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告訴她的,她從不會懷疑,因為在她即将死掉的時候,是他救了她。

可是,現在這些都變得虛幻起來。他到底是誰,為何僅憑着半張臉就說她像那位女子?

正想着,突然外面一陣嘈雜,是曾娘子的阻攔聲。

“這位公子,樓上有女客,你不能上去。”

布莊一層樓梯口處,正是尋過來的陳正誼:“我能否見見她?”

“這,”曾娘子笑笑,奇怪的上下打量着,“瞧着公子也是好人家兒郎,卻要做些無理的事,不妥罷。”

話說的不客氣,陳正誼卻只想看看,因為那抹影子實在太像。喬晉雖然性子頑劣,倒也不至于拿這些來扯謊。

“我是南城軍校尉陳正誼,”他幹脆直接亮明身份,“适才進來的娘子是我……”

“陳正誼。”

一聲冷淡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争執,看過去,就見有人邁步進了布莊。

傅元承習慣的微揚下颌,目光清冷,嘴角卻是勾着好看的弧度。

蔚茵走到二樓的扶欄處,從上看下去,正好對上了傅元承的目光。雖然這段時間與他相處,但是就在方才,她發現并不了解他,甚至心底的某處生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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