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回頭,居然是羅武
,浩浩蕩蕩的下山了……
————————————
夜幕之下,洛丞中押解着一幹犯人,風塵仆仆的趕路回京,手下一個捕快站在高處,手在額頭下搭起涼棚遠眺,興奮道:“洛大人,再趕一日,明兒就到京城啦。”
“嗯,是啊,回了京城,把犯人交上去,我這一身的重責呀,也就卸下了。剩下的事,就是衙門裏大人們的事情啦。”洛丞中舒展下身子,眼看京城将至,心情松快了大半。
“大人,今日天色不早,前邊兒有驿站,不如先休息一夜,明日再走吧。”手下人道。
“好。前邊兒驿站休息。”
人馬經驿站休息,董滿倉被押入驿站的柴房之內。
月明星稀,秋風卷着塵土呼嘯而過,吹得木門“嘩當當”作響。
驿站有人給董滿倉送來飯食,随意往地上一丢,“快吃吧。”
董滿倉看着地上的殘羹冷炙,嘴一撇,“哼,姓洛的,敢這麽對我,等到了京城見着我叔叔,要他的好看!”
“有的吃就吃,小心連這都給你撤咯。”驿站的人冷語一句,轉身走了。
董滿倉這走了一路,那不餓是不可能的,殘羹冷炙就殘羹冷炙吧,人餓極了,哪裏還能管得了那麽多?
口中罵罵咧咧,但還是端起飯碗,狼吞虎咽的吃。吃到一半,董滿倉發現,碗裏有一不明物體,一條白白的,肉乎乎的東西,就着月光細看下,好像還在動。
拿筷子夾起來放眼皮子底下一瞧,“嘔~!”
董滿倉把剛剛吃進去的冷飯全都吐出來了。
碗裏的不明物體是只蛆蟲。
此時,就聽門縫裏傳來笑聲,“哼,這就吐啦?也不想想他當初怎麽給別人吃那惡心東西的?”
“你們!你們……”董滿倉盛怒,連氣帶惡心的,渾身直抖。
門外幾個看不過眼的捕快,隔門冷嘲,“告訴你吧,這一路上給你吃的,全是從你家裏抄出來的那些肉,還有肉上的蟲子。怎麽樣?滋味兒不錯吧。”
“嘔……”
“噗嗤~”幾個捕快,掩口竊笑不止,“今兒晚上有他吐的。”
“活該!”
“咱們走!”
門外安靜了,董滿倉吐了個昏天黑地,差點兒沒把膽汁給吐出來。
“娘的,等我進了京城,見了我叔父,看我怎麽收拾你們幾個!我讓你們把那些肉全他娘吃了……!”
“怎麽樣?不好受吧?”
董滿倉正破口大罵的時候,耳邊忽然有人說話。他擡頭朝門前看,大門內背手而立的,正是洛丞中。
洛丞中嘴角帶笑,遞給他一杯水,“喝吧,喝了就好了。”
董滿倉接了水,雙手因劇烈嘔吐而微微顫抖。他趕緊喝下一口水,才将胃裏的翻騰勁兒給壓下去。喘了兩口粗氣道:“姓洛的!你,你這麽折騰我,就不怕我見了我叔叔,告你一狀?”
洛丞中輕挑嘴角,不以為然,“給你吃這些東西,不是我吩咐的,而是我手下的人,看不慣你的所為,背着我這麽幹的。”
“那你不好好收拾他們,你也有縱容失查之罪。”董滿倉用勁力氣咆哮道。
洛丞中冷笑,“董滿倉,事到如今了,你還敢張狂?”
“我張狂?哼~,我看是你洛丞中不知天高地厚吧?等我見了我叔叔……”
“你還不明白,你給首輔大人惹了多大的麻煩嗎?”洛丞中打斷道。
董滿倉一愣,這話中似乎有話,他擡眼凝視,“你什麽意思?你是幫我叔叔做事的?”
洛丞中輕蔑道:“當初得知展天義去梅陵縣查案,首輔大人已然派人給你送了信,要你盡早處理,可你自視過高,以為沒有人敢搜你的家,居然還留着那些東西?”
“那根本不是我留的,我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麽會在我府裏?”董滿倉急道。
洛丞中注視着他,眉頭緊縮,“不是你藏的?”
“不是,真的不是。”董滿倉使勁回憶,“我當初收到密信之後,早就把那些東西倒入河裏,一夜之間順水沖走。連那供貨的夥計我都滅了口,怎麽可能會留下那麽大的馬腳在家裏。”
洛丞中原本就對此心存疑惑,再聽董滿倉此言,疑心更重。
難道真的是事有蹊跷?……
董滿倉見洛丞中猶豫,試探道:“洛丞中,你既然是我叔叔的人,一定可以幫我了?”
沉默了良久,洛丞中低頭俯視,“事到如今,我就是想幫,也幫不了了。不過……”他扯唇淺笑,眼角帶出森然。
“不過什麽?”
“雖然幫不了你,卻可以送你一程。免你他日進了刑部,受苦。”
“什麽……?”話未說完,董滿倉忽覺腹內一陣劇烈的絞痛,疼得幹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直直盯着地上的那只空水碗。
水裏有毒……
董滿倉冷眼旁觀,沒過片刻之功,董滿倉口噴鮮血,倒地氣絕,正如那狗子的死狀一模一樣……
洛丞中撣去身上的灰塵,轉身走出柴房,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般。
站在屋檐下,屋頂一只白鴿撲棱着翅膀落下。
洛丞中四下環視後,擡起手臂,高舉過頂。再看那白鴿,脖子扭動幾下,張開翅膀從屋頂上飛了下來,落在洛丞中的胳膊上。
洛丞中拿住鴿子,從它腳上取下一張字條,打開這麽一看,眉頭不禁皺起,“她竟然是個女的?”……
142敬業的戲精
馬車颠簸在山路之上,展天義騎馬在頭前引路,馬車後,是那三十名六扇門的捕快。
為了隐藏行蹤,避免麻煩,一行人并未穿着吏服,而是身着普通家丁的衣裳。
展天義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馬車,像是生怕裏邊兒的人跑了。
羅武在馬車前駕車,時玥看着沈奪,手撐腮幫子,一個勁兒犯困。
“好無聊啊。”随口說了一句,時玥一推沈奪,“哎,反正也沒人看你,坐起來休息會兒吧。”
沈奪不動。
時玥一臉不悅,“真是個戲精,演起來沒完了。”頓了頓,她又想起件事,再問,“哎,對了,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那仕女圖裏到底有什麽秘密呀?”
“知道太多了不好。”沈奪用極低的聲音漠然低語。
“啧……”時玥一臉陰郁,白了他一眼,“那……到了京城,你想讓我偷什麽,總能說了吧?”
“到了再說。”
時玥:……(菜刀眼。)“有什麽區別嘛,很快主到啦……”
羅武聽見後邊兒有聲音,回過頭去,“小玥,你跟我說話呢?”
時玥嘴一抿,從車裏探出頭來,“沒有,我自言自語呢。”
羅武手裏趕車,不回頭的道:“小玥,你跟個活死人呆車裏幹嘛,多悶呀,要不出來吧,和我說話啊。”
“活死人?”時玥低頭,用兩根手指扒開沈奪的眼皮,從那黢黑發亮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聽見沒?說你呢!”
說完,時玥松開沈奪的眼皮,從車裏出去,找羅武聊天兒去了。
沈奪:裝死也要被折騰……(無奈了。)
* * *
趕了一夜半天的路,到正午時分,隊伍途徑一座茶攤兒,停下來喝茶休息。
每個人端了茶碗喝茶,一個個是真的渴了。
時玥剛跳下車,準備歇歇腳,就聽見,茶攤兒上圍坐着四個人,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哎,你們聽說了嗎?”
“什麽事兒?”
“就前陣子,江湖上風傳的,千手神門掌門,她居然是個女的。”
時玥聞言,下意識将身子轉了過去,側着耳朵傾聽。
“什麽?是個女的?”
“诶?不是說千手神門是傳男不傳女嗎?怎麽忽然就變女的啦?”
“這倒也不奇怪,千手神門是什麽樣的門派?藏着掖着不讓人知道真相,那才對他們的路數呢。”
“怪不得,江湖上的人尋了她那麽久都沒找着,鬧了半天,呵~,壓根兒就找錯了。”
“我還聽說了,那千手神門的掌門,長得可不錯,苗條,白淨,還穿一身兒黃衣,看着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這還不止呢,聽說呀,還是個黃毛丫頭,處子之身呢。”
“哈哈哈……”四個人聚在一起,淫笑不止。
羅武聽了這話,氣得撸起袖子就要和四個人拼命,“娘的……”
時玥伸手攔着他,“別去。”
“小玥,他們嘴裏噴糞!”
時玥一臉不屑道:“這算什麽?更猛的噴子我都見過。這年頭,沒有被噴的,那都不敢自稱名人,知道嗎?”
展天義聽她這麽說話,斜了眼睛,這丫頭得多沒皮沒臉呀?這要給了一般的姑娘,上吊自殺都是有可能的。
那四個人仍在淫詞穢語的嬉笑,展天義實在聽不下去了,對時玥揚了下巴,“你上車去!”
時玥癟嘴,“我還沒喝水呢。”
展天義把自己手裏的水碗塞給她,然後直接走到那四個人面前。
“啪!”展天義擡手往桌上一拍,震得碗中之水泛起圈圈漣漪。
四人見勢擡頭,各自将手中刀劍抽出,“幹什麽?!找死啊?!”
展天義臉一沉,“嘴不幹淨,就不要開口說話!”
“喝~!”四個人八只眼,頓時瞪得老大,抽出兵器就要幹架。
展天義擡腿一腳,桌子踢翻,桌上四碗茶,外加滾開的開水一壺,随着桌子一起飛起。
落下時,展天義抽刀在桌子上空一橫,那茶壺正落在刀尖之上。
四人正要動手,展天義伸左手捏住其中一人的兩腮,右手手腕一勾,刀身傾斜,那茶壺嘴順勢傾斜,滾開的水正倒進此人口中。
“啊~!啊!……”
只聽連聲慘叫,那人被灌了滿嘴的開水,瞬間燙出一嘴燎泡,倒在地上捂着嘴巴,滿地打滾兒。
還沒等其他三人反應,展天義已經捏開另一人的嘴,倒入開水。
這下子,另外兩個轉過彎兒來。眼前這位的功夫了得,惹不起。
這二人想跑,被展天義一腳一個,踢倒在地,展天義手腕一震,茶壺飛起,落下時,展天義順手接住,一個一口,灌下去,二人疼得大叫。
時玥聽到聲音從車裏探出頭的時候,那四個人已經倒在地上,捂着各自的臭嘴滿地打滾兒了。
展天義将茶壺往桌上輕輕一放,“以後嘴巴放幹淨點兒。”
說罷,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子,扔給茶攤兒主人,“打碎的桌碗,算我的。”
“好帥呀~”時玥看着展天義出神。
旁邊羅武抱着胳膊,打量時玥,“小玥,你該不會真的看上他了吧?”
“呃,啊?”時玥甩甩頭,橫一眼羅武,“你胡說什麽?”
“不是就好,小玥,我們和條子,終歸不是一路的。若動了真情,只怕将來你會傷心的。”羅武說得一本正經,語重心長。
時玥眼珠左右動了一下,一拍他後腦勺,“哎,就愛胡思亂想。”
展天義原本想到時玥面前說教她幾句,什麽三綱五常,婦道婦德之類的,但還沒靠近,就看見她一副花癡相,看得他心猿意馬,躊躇一陣,放棄了說教,轉身騎馬去了。
“起程!”
車馬起動,繼續前行。
行路之間,展天義眉頭深鎖,暗暗自語,“時玥是女子的消息,從哪兒傳出去的?”他下意識地往押後的楊勳身上掃了一眼。
不會!
楊勳與我情同兄弟,沒我之令,他不會洩密。況且,我們這一路上,同食同宿,他能與何人說呢?
嗯!一定不是他。
展天義回頭掃一眼那三十捕快,這裏這麽多人,人多嘴雜,不知是哪個嘴不嚴的,閑談時,走漏了風聲……
143災區
再行一段路,道路兩旁衣着褴褛之人漸多,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扶老攜幼,有的手扶拐杖,有的推着平板車,車上還躺着身體孱弱的老人,一個個滿面滄桑,愁眉不展。
見此情形,展天義喚來楊勳。
“頭兒。”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災民?”
楊勳道:“打聽過了。這裏是平川府,這一帶一個月前地動,房屋倒塌,良田損毀,死傷無數。這些人,八成都是逃難的災民。”
“一個月前?”展天義皺眉,“我聽說,戶部已經拔了赈災款,怎麽時隔一月,這些人還是無家可歸嗎?”
“這戶部的事情,咱們怎麽知道?”楊勳說時擡頭看天,夕陽西落,天空泛紅。“頭兒,眼看要天黑了,這一帶并不太平,不宜趕夜路。看來,咱們晚上,還真得在這平川府落腳了。”
展天義想了一會兒,“嗯,也好。”
隊伍往平川府開進,在驿站落腳休息。
時玥下車,四下環視,“這是府城嗎?這麽破舊?”
羅武道:“這是遭了災的府城,沒遭災之前,應該比這強。”
“遭了災?什麽災?”
“地龍翻身。”
“地龍翻身?”時玥一想,對對,古代管地震叫地龍翻身。她接着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我剛聽說,是一個月前的事了。”羅武坐在車頭,臉上帶出遭了災的模樣。
“一個月前遭災,到現在了,還跟剛打過仗似的,這官府是幹什麽吃的?”時玥憤然道。
二人正說話,路上忽然多出許多人,各自舉着手裏的破碗,同朝一個方向湧過去。
羅武好事的拉住一個人打聽,“哎,你們這麽着急,幹什麽去?”
“粥廠放粥啦,快去領啊。”被拉住的這個人,含混的說了一句,甩開羅武争先恐後的跑了。
“放粥?”羅武回頭看時玥,“小玥,我們也去看看吧。”
時玥癟嘴,“放粥?不就是施舍湯粥嘛,有什麽好看的?”
“去看看嘛,反正也沒事。”
時玥被羅武連拉帶拽的走了。
展天義剛命人把沈奪安置好,回頭一看,少了倆人,當時起急。“什麽時候了,還敢到處亂跑!”
* * *
跟着災民跑到粥廠,眼前好多乞丐一樣的饑民在粥廠前排隊,場景甚是壯觀。
時玥和羅武自是不會排隊領粥的,二人湊到粥廠門前,往門前架起來的那兩口大鍋裏一瞧。
這哪兒是什麽粥啊,完全是發白的水嘛。
“大人,能多給一碗嗎?我這兒還帶着孩子呢。”隊伍前排,一個老婦人,帶着個不足一米的小姑娘,哆裏哆嗦的哀求道。
那舀粥的官員很不耐煩,拿着大勺往架鍋的桌邊上一敲,“比這高的,才能領粥,沒這高的,不能領。”
小女孩在桌子下頭偷偷往起墊腳,頭尖兒剛剛超過桌子邊兒,旁邊監管的一吏看見了,上來就是一棍子,打得小女孩兒當時就哭了。
“大人,不給就不給,你怎麽打人呀?”後邊有看不過眼的,站出來說話。
這下可惹惱了粥廠的一衆官吏,“怎麽着?想造反啊?弄虛作假,我打她有錯嗎?”
“一個小孩子而已,餓的急了,想要碗粥喝,也不至于挨打吧?”
官吏被怼得沒話說,惱羞成怒,舉起棍子就往人身上抽。
時玥氣得跳腳,“這些不要臉的東西!……”
“住手!”
混亂之中,衆人聽到有人高呼,官吏們探頭看去,見有一人身形魁梧,衣着齊整,腰間配刀,面沉似水,大喝一聲之後,信步而來。
粥廠的官吏們看得出來,來的這位那肯定不是災民,但是,看走路,這個速度也不像是官員。
一般官員走路,有個說法,叫濕衣不亂步。意思是說,走官步,得慢,得穩,一步三搖,擺足了架子,縱是天上降大雨,把身子淋濕了,這步子都不能快不能急,這就叫濕衣不亂步。
而展天義大步流星,雙臂在身側擺動有力,一看就不是酸泡爛氣的官員。
打量一番之後,這些人一想不是官,那就沒什麽好怕的。
“你叫嚣什麽?”粥廠官員橫眉道。
展天義伸手把那官員手裏的粥勺奪了過來,官員當然不想給,可卻沒力氣跟他拗。
奪了粥勺,在鍋裏攪和幾下,展天義當時憤然,勺子重重往鍋裏一摔,“哼!這就是用幾十萬兩赈災銀兩熬出來的粥?”
官員們相視一眼,覺得這人說話挺橫,磕巴一聲,“你好大的膽,敢質疑官府?來人!拿下!”
旁邊幾名小吏,上來就要動手,展天義根本無視這些人,三拳兩腳,連刀都不必出,幾個小吏就被打翻在地,各自捂着傷處,不敢再上前。
“你!你!……”
官員顫抖指着展天義,又懼又怒的直往後退。
剛才那墊腳的小姑娘,趁亂,踩着桌子腿兒,探手拿起鍋裏的湯勺,自己給自己舀了一碗,拉着她的奶奶躲到一邊偷喝。
時玥見那小姑娘可憐又伶俐,走過去,掏出一顆金豆子,“小姑娘,拿着這個,到別的地方買吃的去吧。”
小姑娘并不識得金豆子,可老人知道,當時跪在地上給時玥叩頭,“姑娘,你可真是觀音在世……”
時玥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老人不要多言,“小聲兒點兒,別讓別人聽見了。”
老人連連點頭,拉着小姑娘,“快給恩人叩頭。”
“不用,不用了。”
“要的要的。”
小姑娘端着碗,一臉茫然的給時玥磕了個響頭,然後,跟着奶奶離開了這裏。
“什麽人在此鬧事?”小姑娘和她奶奶離開後,一個尖厲的聲音随之傳來。
時玥順着聲音看過去,不知打哪兒,“呼啦”一下子圍上來一群官兵,一個身着四品官服的人從官兵晃步出來。中等身材,四十多歲,臉上留着兩撇小黑胡。
此人橫眉冷對,在一群災民之間犀利掃視,那眼神就跟夜晚海面上的探照燈,賊亮賊亮的,還威力四射。
144放糧
當“探照燈”掃到展天義的時候,立刻變成了掃描儀。上下打量一番,這位大人皺了眉頭,大指在小胡子上抿了兩下,“就是你……在這兒聚衆鬧事啊?”
展天義抱拳,“敢問這位大人是?”
“本官乃是平川府知府,呂利君。不知汝乃何人?”呂利君手往身後一背,說起話來酸不溜丢,透着濃濃的酸腐之氣。
展天義道:“在下只是途徑此地的過路之人,知這府城之內,因天災而凋敝破落,百姓流離失所。本以為官府放糧施粥,是皇恩浩蕩,不想,居然是這種不見粒米的清湯粥?……呂大人,朝廷拔下來的赈災銀,不會少到連正經粥都不夠做的吧?”
“說得對!說得對!這算是什麽粥?!”展天義的話立刻引起災民的響應。
見群情激奮,呂利君挪了下步子,吞咽一口,仗着自己有兵,挺了一下胸脯,雖然身材沒人家高,但要輸人不輸陣。
“朝廷的銀子是有限的,如今天下戰亂不絕,天災不斷,到處都要朝廷拔銀赈濟,那朝廷的銀子,也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呀。就你眼前這所謂的清湯粥,不瞞你們說,也是從本府自己的俸祿裏,擠出來的。你們還有什麽不滿的?若是不滿,大可離開,本府也省心省力了。”
展天義質疑,“這麽說,朝廷拔的赈濟銀兩,早已用盡?”
“是啊,區區幾十萬兩白銀,既要買糧熬粥,又要重蓋坍塌的府衙,民宅,哪兒夠啊?早就用完啦。本府昨日已報呈戶部,請求再拔銀。”
聽這位呂知府言之鑿鑿,有情有理,他能從自己俸祿裏擠出銀子來,在這混沌的官場中,已屬不易。
展天義沉默,赈災當真哪些耗費錢糧?
呂利君乜眼,見展天義不再說話,嘴角輕扯,揮手對衆災民喝道:“要領粥的都排好,若再有人鬧事,全部趕出城去!”
說罷,呂知府帶人走了,災民們嘆聲,只得繼續排隊領這些不見米粒的粥。
時玥躲在牆後旁觀,聽了那呂知府的話,撇撇嘴,“我才不信他的話呢,羅武,你信嗎?”
羅武搖頭,“我也不信,說不定朝廷拔的銀兩,都被這些狗官給吞了。”
時玥眼珠來回一轉,抿嘴竊笑。
“小玥,你想到什麽?”羅武問。
時玥勾勾手指,羅武附耳過來,二人在巷子裏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後,趁展天義沒看見,一閃身,溜了。
展天義方才是追着時玥而來,現在管了這麽檔子事,又把人給弄丢了。他看看周圍這些災民,深知時玥性子的他,當時斷定,“那丫頭,肯定去府衙了。”
這次,展天義可猜錯了,時玥沒去府衙,而是和羅武兩個人跑到城裏的米糧店,大量收購米面糧食,然後跑到粥廠附近,開始派發米糧。
“哎哎,別在這兒排啦,那邊兒發糧呢。”
“是嗎?快去吧。”
城裏災民們口耳相傳,不大的功夫都跑到時玥這邊來領糧了。而粥廠的官員可納悶兒了,今兒這粥怎麽還剩這麽多就沒人了呢?……
展天義以為時玥會去府衙偷東西,可去了卻沒發現她半點行跡,反而看到了府衙大門正在施工,好像在修補因地動而造成的屋頂一角塌陷。
“沒錢放糧,卻有錢修補衙門?”展天義憤然,不禁脫口而出。
旁邊有災民路過,正好聽見了這句,嘆道:“您有所不知呀,朝廷發的赈濟款,大多都用來修補官老爺們的衙門和宅子咯。哪裏還有銀子買糧啊?唉……”
災民嘆了一聲,搖頭走了。
可惡!
展天義緊閉雙眼,壓制了胸口的怒氣。
“哎,許老漢,那邊兒放糧啦,快走啊。”正這時,随後跑來一小夥子,路過時,跟方才說話的災民老漢說了一聲,便扶着他匆匆走了。
“放糧?”展天義遲疑,難道是赈濟款又到了?
跟着災民再次到粥廠附近,展天義放眼過去,人山人海,所有災民手裏都拿着個袋子,有的裝米,有的裝面,臉上樂開了花,再不是他剛進城時見到的一片死氣。
“來來來,都來領,不着急。”
“你要米,還是要面呀?”
……
這聲音好熟悉……
展天義快步過去,在人群簇擁之下,竟然看到了時玥和羅武。
居然跑這兒放糧了……
展天義一抹淺笑,這丫頭的動作還真快。
時玥正發着糧,餘光發現了展天義,輕咬嘴唇,對着手指到他面前,“哎,就像之前說的,非常時用非常法,你不會覺得,就那清湯水,真能吃飽人吧?”
展天義凝視時玥,半天不說話,看得時玥心裏發慌。
“你這些,又是從哪兒偷的?”
“什麽偷的?我這些可都是城裏糧店裏,真金白銀買的。只不過,價格不便宜,數量也不多……”時玥低頭,撅嘴喃喃的好像個犯錯的小孩子。
展天義抿一抿嘴,繞過她走到羅武旁邊。
時玥就怕這姓展的腦子不開化,轉身追過來,“你幹什麽?”
展天義拿起碗,舀了碗米,倒進災民的口袋,然後扭頭沖時玥一笑,“放糧。”
哇,條子轉性子了?
時玥心裏喜悅。
他該不會被我感化了吧?
就是嘛,亂世之中,當然要變通了。
……
很快消息傳開了,不僅全城的人都知道這些放糧,連官府的人都知道,呂利君立刻帶人前來查看。
他邁着視察搞事情的步子,來到此處一瞧,“那不就是剛才鬧事的外鄉人嗎?”
“大人,看來這些人挺有錢呀。”呂利君身邊兒的小吏道:“據城裏糧店老板說,他們把糧店都搬空了。”
“是嗎?那可得不少銀子呢。”呂利君詫然。
小吏嘲笑道:“是啊大人。呵,您說這些人是不是有錢燒的?拿自己的銀子出來,救濟完全不認識的人。”
呂利君一笑,“管他呢,世上閑人多的事,只要不妨礙咱們的,不必管他。他要真能把這麽多災民都救濟了,那倒省的本府整日憂心忡忡,到時還算本府一項功績呢。”
“是啊,大人連日來為府城百姓,那真是操碎了心呀。瞧您,都累瘦了。”小吏拍着不切實際的馬屁,“要不,大人還是回去休息吧。”
“嗯,先回去吧,衙門還有公務要辦呢。走吧。”
“大人慢點走。”
呂利君在這兒觀賞了一陣,走了。
145按計行動
放糧直到天黑,才算完事兒,時玥拖着疲憊的身軀,跟展天義回了驿館。
回到驿館,時玥,羅武與沈奪同押一處,展天義出門前,背身道:“好好睡你的覺。”
時玥暗暗嘀咕,“好好睡?那可有違我俠盜的行事作風。”
“你說什麽?”
“沒有啊,我什麽也沒說。”
展天義白她一眼,探出房門,并吩咐兩邊的看守,“你們去吧,今晚我親自在這兒守着。”
“是。”看守離開。
展天義回到房裏,就坐在門口,背靠門框,一條腿橫檔在門上,抱着刀,閉眼睡了。
時玥聽着門口沒動靜了,張開一只眼睛左右偷瞧。
沒人。
她坐起身,往門口看,看見了橫在門口的展天義。
“這只大笨貓,你以為橫在門口,就能擋住本掌門嗎?你可太小瞧我了。”時玥抿嘴竊笑一聲,站起身來,墊腳到羅武身邊,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
羅武睜眼,剛哼了一聲,被時玥一把按住口鼻,差點兒沒給憋死。
等羅武看清是時玥了,時玥才松手。“你怎麽睡着啦?不是說好晚上行動嗎?”
羅武摸着腦袋,“哎呦,太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行了,快走吧。”
“诶。”
羅武晃了兩下頭,使自己清醒一些然後站起身就往門口走,時玥慌忙叫住他,“哎。你幹嘛?”
“出去啊。”
時玥手指門口,“你沒看那裏橫着個人嗎?”
羅武側身往門口看,“姓展的親自守着啊。小玥,那咱們怎麽走啊?”
“守住門口就想攔住我嗎?”時玥手指頭頂,“我們從屋頂上去。”
羅武豎起大指,“嗯,好辦法。”
時玥縱身跳上房梁,悄沒聲兒的揭開幾只瓦片,從洞中蹿了出去。
一串的動作連貫自如,連點兒聲都沒有,就像一陣風吹過似的。
“快上來,小心點兒,別弄出聲兒了。”時玥趴在屋頂,透過洞口沖羅武招手。
羅武可沒時玥身子輕便,他不會輕功,怎麽上房梁呢?
琢磨了半天,一跺腳,抱了柱子往上爬。
時玥:……(好笨拙。)
費了半天勁兒,終于爬到房梁,羅武一抹額頭,一把汗,“哎呀我的娘,太累了。”
“快上來吧,我扶你。”
從洞往外爬,羅武的身子比時玥寬厚的多,那麽一小洞,他剛把頭探出去,肩膀就碰得瓦片一通亂響。
這一通響,二人都僵住了,羅武卡在洞口上不上下不下,面露驚恐。
時玥順着縫隙向下看,見展天義扭動兩下身子,并沒有張開眼睛。
“呼……,幸虧沒醒。”
羅武架在半空中,吓出一身的冷汗。
時玥再掀開幾只瓦片,羅武才從洞口跳出去。
上房後,時玥壓聲,“快走,按計劃,我偷糧,你送糧。”
“好。”
二人小聲嘀咕兩句,便從屋頂翻出驿館,趁着茫茫夜色,往知府衙門去了。
直到屋頂上恢複平靜,展天義緩緩張開了雙眼……
* * *
“這該死的呂知府,居然為了修補衙門,放着災民不管。”羅武躲在衙門口的石獅子背後,憤然道:“小玥,咱們把他的家底兒都給他端了。”
“行。按計劃行事。”
時玥說完,沒多廢話,翻身上房,潛入知府衙門。
這知府內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全是新的,一看就是剛剛翻新過的。
時玥訝然,要說衙門門口修補是為了門面功夫,那這衙內呢?根本就是這呂利君只圖自己舒服,不管災民死活。
“真該把炸彈帶上,一塊給他炸了。”
時玥憤然一句,跳下屋頂,在各個屋裏尋找,把值錢輕便的寶貝銀兩都揣在身上。
偷了一圈兒,再到後廚,好多的米面糧食堆積如山,旁邊筐簍裏還裝着好些雞鴨肉。
“明明有這麽多糧食,确都藏在衙內廚房。”時玥癟嘴,“哼,你不發,那我幫你發。”
時玥伸手去抱米袋,沒抱動。
這一袋米,裝的結實,足有四五十斤,
她再使勁兒,還是沒抱動。
“能不能少裝點兒啊。”
光想着偷東西容易,卻忘了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啦。
不管了,已經到這兒了,拼了。
時玥撸起袖子,卯足了力氣往外拖,可拖了半天,出了一身汗,手心被磨得生疼,可那米袋,卻呆在原地紋絲不動。
時玥搓着手心兒想辦法,“怎麽辦呢?……”
正說話,忽然眼前黑了,一個黑衣人好似一堵牆似的擋在她的眼前。
時玥吓了一跳,只見眼前一個五大三粗的家夥,蒙着面,眼睛上一對黑眉毛沖她一個勁兒的挑。
“什麽人?”時玥覺得此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黑衣人眼角一挑,好像很不屑的樣子,然後伸手在那米袋上一抓,一袋糧食順勢甩在他的肩頭。
“哇!好大力喲。”時玥贊嘆。
“哼~”黑衣人輕哼一聲,顯得很得意,跟着眨眼間又将一袋米糧扛上肩。
這就一百斤上身了。
那黑衣人扛了一百斤的米在身上,眉眼間卻沒有透露半點兒吃力感。
跟着又是一袋上肩。
這肩上可就一百五十斤咯。
最後,黑衣人還不滿意,反腳一踢,将地上的米袋高高踢起,他張開另一手在那米袋上一夾,五十斤的米袋就像個抱枕似的,被他夾在腋下。
時玥直接看傻了眼。
黑衣人一臉得意,搖晃兩下脖子,一手扶着肩上的三袋米,另一手夾着一袋,拿捏着嗓子,陰陽怪氣的,“你抱着那些雞鴨,咱們走~”
時玥愣了一下,明白了,立刻轉身抱起那筐雞鴨,跟着黑衣人出廚房,往後院走。
此時,後院門已經被羅武撬開了,他正在門外提起十二分警惕給時玥把風。可沒想到,時玥卻跟着個黑衣人出來了。
“你是誰呀?”羅武老遠兒的問。
時玥在黑衣人後頭,探出頭來,給羅武打手勢,示意要他讓路。
羅武點點頭,乖乖讓開。
待時玥出門,羅武從她手上接過筐子,小聲道:“這人誰呀?”
時玥搖頭,攏手在他耳朵上,“可能是來幫我們的。”
黑衣人扭頭,垂了眼睛,“你們兩個,跟我來吧。”
羅武渾身一哆嗦,“這人怎麽這麽說話?”
時玥縮着脖子搖頭,我哪兒知道。
146老天爺顯靈
仨人放糧,黑衣人跑的飛快,時玥随後跟着,倒也不吃力,可羅武就苦了,一路來緊捯饬腿。好在這是在放糧,走走停停的,在各家的門口,院內,倒下些糧,再繼續上路,如此,羅武還能勉強跟上。只是在城裏放了這麽一圈兒糧,他的腿肚子抽筋了。
發了二百斤米,黑衣人連大氣兒都不帶喘的,三人聚在巷子裏,他拍着身上的灰土,“怎麽樣?還要不要再來一次呀?”
“要啊,求之不得。”時玥興奮道。
“啊?”羅武揉着腿肚子,一臉哀怨。
時玥看他灰頭土臉的狼狽樣,不禁失笑,“要不,你就在這兒呆着吧,我去就行了。”
“不行不行,這種行俠仗義的事,怎麽能少了我呢?”羅武挺直腰,口喘粗氣,還強撐,“再累,也就一晚上,我撐得住。”
“那好吧。”黑衣人道:“不過,知府衙門裏是沒什麽好偷的了,要不咱們去布政司,總督府,凡是衙門裏有糧的,咱們都給偷出來,怎麽樣?”
“好啊。”
時玥高興了,她雖不知道這位壯士是何許人也,但這已經不重要了,總知,能這麽做的,一定是個好人。
三個人各自分工,黑衣人負責偷糧,時玥偷金銀,羅武跟不上,就等在貧民聚集比較多的區域,等時玥和黑衣人将金銀糧食扛來,他就地開始分發。
這一夜,整個平川府的上空,一陣陣的“刮風”,有人半夜睡不着,偶爾擡頭看,還以為是飛鳥受了驚。
就在黑衣人和時玥出入于各衙門上空時,一處殘破未修的屋頂之上,展天義抱着胳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