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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您找我?”成才一半身體躲在門框後面,只探出個腦袋來,看着裏面的蔣承。蔣承招招手,讓他進來。
成才六歲了,穿個軍綠的短袖體恤,黑色的短褲,蹬蹬蹬地跑進來。
蔣承離開座位,把成才抱起來,讓他坐在他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
“所長,您找我什麽事?”
“成才,最近有沒有做壞事?”蔣承笑着問他,放了一顆奶糖在他前面的桌子上,看到成才的短手伸出來:“說實話,才有糖吃。”成才的短手遲疑了一下,繼續伸出來,在他拿到糖之前,蔣承站起來:“成才,羅媽媽都告訴我了,你還不說實話嗎?所長之前怎麽跟你說的?你怎麽答應的?”
“我做得好好的呢,遵守園紀園規,不調皮,不搗亂,有錯認錯,及時改正。”他背完了,立刻把糖拿到手裏。
“你是不是帶着成昆溜出去了?”蔣承見他不肯招認,直接點明。這小孩才六歲就這麽狡猾,到十六歲是不是更管不住了。
“我帶着成昆追蝴蝶,沒留神,跟着出了園。”成才說的同時,把糖剝開,塞進了嘴巴:“所長,還有事嗎?”“不準出園,聽到了嗎?下次直接關禁閉了!”
“聽到了!”成才小手一撐,從椅子上溜下來,又蹬蹬蹬的跑出去了。十秒鐘後,蔣承看見走廊窗戶上露出半個腦袋,他扔了支鉛筆過去,人哧溜跑遠了。
蔣承是海市第一基因生物研究所的所長。他今年三十二歲,身高大約180厘米,整張臉棱角分明,劍眉下面眼窩顯得比一般人要深,讓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立體。他今天穿了白底豎藍條的襯衣,和藏青色西褲,深藍色領帶窩在手邊的桌子上,團成一堆。
海市第一基因生物研究所在寧東區玉溪路1號,玉溪路在寧東開發區裏面,開發區剛成立的時候周圍一片荒地,現在已經被居民區包圍了。研究所分成兩大部分,一部分就是基因與生殖研究所,所有的機構包括所長辦公室都設在這裏,位于研究所東面的1號樓。另一部分就是學前教育樓,分成兒科基礎病理與護理樓,與學前教育基地也就是幼兒園。幼兒園由羅織,就是蔣承口中的羅媽媽負責。
蔣承24歲博士畢業來到海市第一基因生物研究所擔任所長,他帶着上頭特批的文件,招人,簽署保密合同,購買人造子宮環境,六年前也就是2042年迎來了第一批仿子宮環境出生的嬰兒,一共10名,成活5名,成才與成昆就是其中之二。
蔣承繼續剛才的報告攥寫,前一天,他收到海市市委秘書長的電話,海市市委常委,以及中央負責人口規劃的專家在本周五有一個會議,要求他根據這幾年的生殖研究提供可行方案。蔣承知道這個所謂的可行方案其實就是大規模推廣的可行性。從六年前成才他們出世以來,他就在想,這個命令會什麽時候下達。
成才從所長辦公室出來,然後從樓梯慢騰騰地一步步往下走。他下到一樓與二樓的中間平臺,彎下腰,使勁看了看臺階前面,然後又一步步往下走,每走一步,都使勁看看,到了最後一個臺階,他猛地跳下去,然後朝幼兒園後面的幼兒護理中心跑過去。他跑到護理中心門口,悄悄推開大門,輕輕地關上。輕手輕腳走到101房間門口,踮起腳,木門中間框着一片玻璃,從他能夠看到的地方瞄了瞄,然後輕輕推開門,轉過身關上門。走了進去。
成昆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床四周都圍起來。成才的小手從圍欄的縫隙裏伸進去,摸到成昆的手,晃一晃,輕聲喊:“成昆,成昆。”
成昆跟成才并不像,他長得更漂亮,圓圓的臉,烏黑的眼睛非常有神,挺而小巧的鼻子,左臉上隐約還有一個小酒窩。他被成才驚醒,吓了一下,醒了一兩分鐘,才叫一聲:“成才哥哥。”然後他揉揉臉,轉過身蹭蹭枕頭,用手撐着,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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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昆,你要吃糖嗎?所長剛才給我一顆糖。”他伸出舌頭,舌頭上的奶糖已經化得不成樣子了。
成昆搖搖頭,不動。
成才趴在床圍上,繼續吃糖。“羅媽媽說了,吃糖以後要漱口。”成昆打個哈欠,說。
“我知道要漱口。所長說你爸爸媽媽把你接走了,你怎麽又回來了?”成才伸手去扣齒縫裏的糖渣,摳不出來,手指在成昆的被子上擦擦,用舌頭繼續去舔糖渣。
“那不是我的爸爸媽媽。”成昆用手扣扣鼻子。
“你不吃糖?”成才嘴巴還有一絲絲的甜味。
“他們讓我呆在一個好大好大的房間裏面,讓我一個人呆着,也沒人陪我,我就生病了,我生了好長時間的病,都沒人來看我,然後我就回來了。”
“哦,你走了都沒人跟我一起玩。”
門口有走動的聲音,越來越近,成才透過玻璃看到何醫生站在門口,他縮了縮腦袋,何為已經推開門進來。
“成昆,怎麽起來了?”她摸摸成昆的額頭,然後又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測溫儀測了一下,顯示體溫正常。她又摸摸成昆的後背,“睡覺有沒有出汗?”兄弟倆都沒有回答,“嗯,還好。你是要下來跟哥哥回幼兒園嗎?”她拿掉本來該在成昆身上的薄毯,輕輕拍拍他後背,拿了水杯給他喝幾口,然後把成昆抱下床。
“天氣比較熱,直接回幼兒園,不要亂跑,記住了嗎?”
成才拉着成昆往外走,外面火辣辣的太陽一下子照在身上,讓成昆稍微有點不适應,他擡起小手,想稍微擋擋太陽。成才拉着他一路跑到幼兒園前面的綠地裏面,這也是他們的樂園。知了在樹上不停的叫,他們在樹下經過也沒有打斷叫聲。“來啊,我昨天找到了一個寶藏。”他帶着成昆繞過一排低矮的小葉黃楊:“看,我做的長城。”
靠着這一排小葉黃楊的根部,立着一整排五六塊石塊,有一塊下面的土比較松,所以石塊擠進了土裏面。
成昆呆呆地看着這些石塊,沒看出來有什麽好玩的,他剛睡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們回去吧。”
“那你告訴我一下,新家好玩嗎?”成才拉住成昆。
“一點都不好玩,也沒人陪我玩。”
“你媽媽不陪你嗎?”
“她陪我了一會兒,後來我一直生病,她就不讓我叫她媽媽了,我沒有媽媽。我只有羅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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