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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承下班之前，收到謝教授的電話，讓他下班之後，無論如何都去醫院探望一下大姨。蔣承拍一下腦袋，這件事被他忘記得一幹二淨了。

他忙完手頭的事情，就立刻下班。買了點容易消化的水果零食，直接就朝醫院過去。老年專科醫院建在淮海路與東湖路交叉口，淮海路一直是海市比較繁忙的大馬路，加上醫院來往的人流，所以這個大路口似乎時刻都在堵車中，不止是地面道路的堵車，連帶空中的飛行器有時候一直盤旋在上空，降不下來。

蔣承在空中盤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最後還是使了個巧勁，停在了醫院6號樓的頂樓停車場。他通過連廊來到5號樓的416房間，就是蔣承大姨謝錦的病房門口。

他敲三下門，有人開門讓他進去，原來是大姨夫周棟，謝錦躺在病床上，謝教授坐在旁邊削蘋果，看見他進來，問他有沒有吃晚飯。見他搖頭，把手裏削好的蘋果遞給他。

謝錦試着擡起頭，被旁邊謝教授按着，不讓動。

蔣承叫一聲周棟“姨父”，接過蘋果，然後幾步走到病床前，“大姨，你好一點沒有？不好意思，昨天早上碰到點急事，沒趕過來。”

謝錦和周棟一直沒有小孩，所以，蔣承小的時候一直在自己家和阿姨家兩邊呆，謝錦比謝教授更寵愛蔣承。

“沒有什麽事！”謝錦指指謝教授，“就是你媽，喜歡小題大做，我就是拎個東西，不小心稍微扭了下腰，突然就感覺別住了，其實躺着緩一緩，不來醫院應該也沒事情的。”

謝教授在旁邊毫不留情：“70多的人啦，也服點老，好不好？”

蔣承笑笑，“大姨，重的東西不要拎，等你出院後，或者我安排社區服務人員每天上門幫助你們。”

“不用，”周棟在床的另一側朝他擺手，“我們自己行，不用浪費社會力量。你大姨和我還能當志願者呢。”

周棟之前是海市現代建築設計院院長，75歲退休了以後，又被設計院返聘，看起來确實老當益壯。謝錦年輕的時候是海市越劇院的首席花旦，冰肌玉骨，風韻萬千，舉手投足間，風華自現，不同角色間，轉換自如，塑造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角色。可惜，除了京劇，越劇跟其他劇種一樣都成了瀕危物種了，謝錦絕大部分的時間不時在拯救這個非物質文化遺産，就是在奔走的路上。可惜，非物質文化遺産的清單實在太長了，分到越劇這個品種上的社會力量寥寥無幾。

蔣承想着是不是想個什麽別的方法，周棟的光腦顯示有電話進來。

“是周棟周先生嗎？”是一位男士。

“對，我是周棟。”

“你好，周先生，我是海市社保局設施科的王一程。周先生，你的社保號是海310678901900是嗎？”周棟回答是，同時開了免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你本人還有你愛人謝錦名下是不是一共有三套房，一套在淮海西路59弄38號601，另外兩套分別在邯鄲路230弄與共和新路400弄？另外，周先生，你母親名下，位于淮海西路55弄還有一套房子是不是也是你在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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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棟看了一眼謝錦，病房裏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對方的電話到底要表達什麽意思。

“沒錯。”

“除了邯鄲路的房子，其他是空關狀态，還是處于經常使用狀态。”

“最近一段時間，基本是空關着的。”

“周先生，自2040年迄今，海市越來越多的房子處于空關狀态，譬如共和新路400弄12號樓，18層，共72套，但據我手頭現有的統計數字，實際使用率低于一半。社保局設施科從2040年開始，就試着有償回收一部分空置的房子，或者轉換用途，或者進行置換，提高使用率，或者重新利用這塊地，等各種方法。今天打電話過來，也是想了解一下周先生的想法和要求。我這邊電話是23459876，歡迎随時跟我聯系。”

電話結束，好久沒有人說話。

“共和新路那邊的房子，還是我在北京戲劇院唱了三十場之後，才賺得的首付。現在說不值錢，就不值錢了？”謝錦看着周棟，喃喃自語。

“那邊稍微有點遠，确實很久沒有過去住了，我媽那邊的房子也是。要麽，直接賣掉得了。”周棟有這個念頭不止一兩年了。

“現在什麽價格？”謝教授看看周棟，又看看蔣承，“恐怕賣不出價格了。”

“海市的房子自有率非常高，近幾年人口流入比較少，加上人口死亡率比一般大城市要高，房子買賣，除了地段和設計特別好的，其他的基本可以說是有價無市。”蔣承是前幾天從新聞中聽到的。

“有人租也可以啊，租金放低一點。”謝錦的眼睛也亮起來，不轉瞬地看着蔣承。

蔣承搖搖頭，謝錦的目光瞬間暗下去，雖然她仍然巴巴的看着蔣承，就像希望全部在他身上。“未畢業或者不工作的，現在大部分都呆在家裏，不肯出來。加上很多人家裏至少有一套以上的房子，我聽新聞裏面說，由于買賣，租賃交易萎縮，所有區的房地産交易中心已經都并到市中心一個地方了。”他補充一句，“姨父那邊有小孩需要房子嗎？可以優惠點價格轉給他們。”

周棟搖搖頭：“我那個侄子，加上他妻子的嫁妝帶過來的，手上的房子估計比我還多。”他走過來，拍拍蔣承的肩，“要麽，我們這兩套房子轉給你，說不定你可以派點別的用處。”

蔣承笑得很無奈：“姨父，我一個人，需要這麽多房子幹嘛？要麽，就剛才電話說的，你們想想怎麽有償回收？”

“那個王什麽來着，他說回收了幹什麽用？我沒聽仔細。”謝教授看蔣承搖頭搖的快暈了。

“說是，改變用途，還有什麽，”周棟果然不再盯在賣房租房的事情了。

“還有置換，另外說是土地重新利用。”謝錦的記憶力不是蓋的。

“改變用途的話，估計改成敬老院之類的，置換是什麽？”謝教授是歷史系的，借鑒的是中文系的方法。

“大姨和姨父，你們要不要置換到我爸和我媽同一個小區，或者附近的小區來？”

“這倒不必，邯鄲路那套房子離姐和姐夫那邊很近的吧？”自己的房子住慣了，周棟還是希望住在自己的房子裏面。“是吧？”他問謝錦的意見。

“邯鄲路那邊有點小，小區環境也不是很好，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我姐他們小區其實還不錯。”剛才的電話之後，謝錦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明顯有點累了。

“大姨累了，先休息一下吧。這事也不着急，等大姨好一點，咱們再商量吧。”然後他輕聲對周棟和謝教授說，“晚上我來陪着，你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