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呂楊之前參加類似會議的機會不多，這次會議他又坐在圓桌的後面，所以他只需要帶着耳朵低調地聽就行了。聽完了，看見蔣承忙前忙後的，就一個人先出來了。

本來他想打個電話給蔣承，看已經差不多下班時間，就準備直接回家了，來時的大雨已經停止，他剛準備升起飛行器，就接到了申寬的電話。

“出來玩啊，呂總，呆着別發黴了……來吧，我們在‘沁心’等你。”申寬有點大舌頭，不過事情都說清楚了，還把定位發給了呂楊。

呂楊在半空中饒了一個圈子，又饒了一個圈子，在空中交警注意到他的異常前，終于還是朝着虹橋方向的‘沁心’飛過去。

申寬口中說的我們，呂楊到的時候只看到申寬一個人，他已經有微微的醉意，看到呂楊走到旁邊，呵呵一笑。呂楊在他對面坐下來，看他旁邊有一支酒，直接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好，夠意思！”

呂楊不理他，又喝了一杯，倒是把申寬看呆了。

“不對，上次我請你喝，你推脫半天，醉得比誰都快，你這次這麽爽快，這都不像你啊！”他手裏不知道捏了什麽東西，放到呂楊的杯口貼了一下，又拿回去，看了一下。

“呂總，怎麽回事，多巴胺偏低很多啊，是抑郁了，還是帕金森了，還是得老年癡呆症了？”

呂楊看見他手裏似乎是一張試紙。

“你們研究所正在上基因二號，啥都沒變，抑郁不至于，杯子拿的好好的，也不會得帕金森和癡呆了……那得了啥毛病，偏低這麽多？”呂楊看他歪歪扭扭地湊近，人雖然有點醉了，思路竟然還挺清晰，不愧是海市第一秘。

“對了，我知道了，失戀了。”他一拍手，高興地差點挑起來，把旁邊桌的客人吓一跳。呂楊向旁邊的人欠身表示抱歉，然後趕緊把他壓在座位上。

“不要胡說八道了，你已經醉了，要我帶你回去嗎？”不知道這人醉品好不好，呂楊已經後悔赴約了。

申寬還在位子上笑，“我告訴你，我真的沒醉，我都沒喝多少。”然後他又湊近一點，“誰那麽不開眼，竟然看不上呂總管，你告訴我吧，我嘴可嚴了。”

申寬碎碎念，呂楊不管他。

“我和你之前也不熟，我随便猜猜哦，”呂楊不相信他沒有摸過自己的底細，“都沒聽說你戀愛啊……怎麽就失戀了，保密工作做的很不錯啊，是你們所哪個姑娘要嫁人了？羅織，年紀大了；盛錦，這人誰也看不上啊……還有誰，倪微微，這人真不了解……就聽說你們所長要結婚了。”他一個大停頓，不懷好意地看着呂楊，“你莫不是暗戀所長……”，他被捂住了嘴巴，卻仍然吐出了好幾個字，“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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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呂楊這麽猛地站起來捂他的嘴巴，他張着個大嘴巴，“莫不是我想的那樣？”然後連說了好幾個‘我操’。

“你有完沒完，再這麽胡說八道……，我走了。”

然後，呂楊低着頭，真的一溜煙地跑了，他說不出來為什麽要溜，不過平常幾秒鐘開啓的飛行器，他今天的手指抖得，怎麽也匹配不上。

他索性停下來。

要表白争取一下嗎？

算了，他都在籌備婚禮了，就不要讓他有負擔了。不是說成全對方才是最好的愛嗎？

可是好不甘心啊……啊……

到底該怎麽辦啊？

蔣承聽不到呂楊的心聲。他離開海市大學後，準備回家，然後想到東門守最近幾天呆在父母家，他發了幾條信息過去，叮囑了一番。想起來謝錦出院之後，他已經好久沒有跟謝錦聯系了，中途拐了個彎，溜溜達達的過去，在離謝錦家很遠的地方降落下去。

他在繁花路找個露天停車場停了飛行器，這個停車場用一圈小葉黃楊跟外面馬路分隔開。蔣承記得這一圈綠植之前應該是定期請人修翦的，所以一直停留在膝蓋的高度，後來，這圈綠植開始參差不齊，今天一看，有的枝條比他還要高了，除了小葉黃楊，還混進了銀杏，香樟。幸好，地面總算還是比較幹淨的。

他進了一家名叫“口味”的食品店，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正在打盹，客人進門的門鈴聲似乎并沒有将她驚醒。蔣承自己選了好幾種點心，用不同色的包裝盒裝好，打好标簽，一陣悉悉索索，總算喚醒了店主，及時為蔣承結賬，并笑着目送他出店鋪。

口味對面就是名噪一時的浦西第一高樓，海之眼。樓高99層，最上面是穹頂。蔣承本科畢業的時候，陪着朋友上去過一次，朋友的名字已經忘記，但從穹頂俯瞰整個海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是跟第一次駕駛飛行器飛上軌道最高處的顫栗相比，都不相上下。

這是海市最熱鬧的街道，以前不管是旺季還是淡季，永遠有衆多的游客在繁花路上排隊等待上穹頂一覽，帶動下面的商鋪和對面的小店鋪也永遠都是沸反盈天，人流如潮，謝錦有時候買包包衣服也帶着蔣承一起來，一邊毫不手軟地刷卡，一邊埋怨游客太多，‘亂哄哄的，沒有個高檔商場應該有的樣子。’周棟牽着他的小手，一邊随聲符合，一邊朝他眨眼，他長大一點才明白謝錦到底在抱怨什麽。

現在，大樓的景觀燈一如從前，把街道照得恍若白天，游客偶有經過，都會吸引奢侈品店的店員熱情地迎客。

蔣承離店有一條馬路遠，都看見店員在向他招手問候。

他進了繁花小區，這是市中心的一個老小區，在規劃海之眼這座大樓的時候，當時準備把繁花小區拆遷掉，建成海之眼的商業設施部分。據說，拆遷的動員大會都開完了，被海市最有名的寺廟無咎寺的方丈一塵大師趕來阻止下來。

最終實情不得而知，但傳說是東海龍王之子應‘邀’鎮守海市，鎮‘龍穴’的這個陣就在繁花小區，陣眼設置繁複，不是修為高深的大師，輕易動它不得。

蔣承跟着謝錦他們，在這個小區陸陸續續地呆過好幾年，反正他從來沒感受到任何異常。只看到繁花小區跟別的老小區一樣，住戶逐年減少，很多房子黑乎乎的，導致整個小區亮度偏低。除了這個，這個老舊小區，地面各色交通工具見縫插針地擺放，飛行器上升下降都要借用相鄰社區的通道，綠地面積少得可憐，竟然還有被挖掉種了蔬菜的。

幾個樓棟公用一個電梯，他乘電梯上了6樓，敲敲601的門，“誰呀？哦，小承來了！”

是姨父周棟的聲音，然後門開了，謝錦也站在周棟旁邊，兩個人眉開眼笑，對他的到來非常歡迎。他消了毒，走進去，把點心之類的放在客廳餐桌上。

“來就來吧，還這麽客氣。”謝錦嘴裏說着，已經打開了其中一包點心。

“大姨和姨父最近身體怎麽樣？”

“你看我們倆能跑能跳的，不用擔心。”謝錦笑眯眯，蔣承看他們倆紅光滿面的，氣色确實不錯。

“我看大姨氣色真不錯，是最近有什麽好事情嗎？”

謝錦憋了半天了，就等着他發問呢：“是有點小事情，最近不是要慶祝建國100周年嘛，海市戲曲頻道就準備做個各種曲藝溯源的綜藝，就邀請了我們倆。”

“姨父也去？”

“對，說是也展現一下藝術家的各個方面。”周棟樂呵呵，沒覺得上鏡頭是個大事情。

“具體說了要做什麽嗎？去多久啊？”蔣承稍微有點擔心，謝錦是謝大膽，即使有人管着，藝術家細胞一活躍，意外頻頻發生。

“基本上是訪談，采風為主，表演穿插其中，可能是一兩個月左右吧。你放心，等你婚禮辦完了，我們再去，或者我們中途也會趕回來參加你的婚禮。”

“去哪裏說了嗎？你們倆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姨父，這個只能麻煩您看着點我大姨了。”

周棟端着什麽過來，遞給他，然後拍拍蔣承的肩膀，“別擔心。喝點營養素吧，我們現在身體好着呢，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和你大姨上次嘗了一下這個牌子的營養素，感覺不錯，有時候就偷懶，不燒飯了。”

蔣承喝了一口營養素，感覺味道不錯。

“這是什麽點心？”謝錦還在點心堆裏面挨個看着。她看到個特別小的盒子，打開一看。

“哇，這是什麽，這麽漂亮？”謝錦拿出來的是一對翠綠色的耳墜，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把周棟也吸引過來了。

“看着像鑽石？！”

“小承，你買的？”謝錦開心得很，在耳邊比劃。

“東門不知在哪裏見過大姨的照片，看到你有一條類似的項鏈，她讓她同學帶回來的。”

“這孩子，怎麽這麽乖巧，送禮送到我心上了，別走，我換個衣服，戴上項鏈給你們倆看看。”有現成的觀衆，謝錦憋不住要秀一把。

蔣承和周棟相視一笑。

等了差不多二十幾分鐘，謝錦隆重登場了。

她穿了一件黑色，鑲了綠色絲絨的旗袍，帶了一條翠綠色的項鏈，配了同色的耳墜，頭發高高挽起，朱唇粉面，難為她這麽短時間內竟然也畫了個妝。

她款款地走過來，在兩人面前轉一圈。

“不錯！”周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謝錦這麽盛裝打扮了。

“不錯？”謝錦斜一眼周棟。

“很不錯，很不錯！”周棟一個工科生，這已經是他表示‘嘗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的贊美了。

蔣承在一旁直點頭，他童年時經常看到謝錦在舞臺上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謝錦今天這樣一裝扮，這種絕代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感覺又回來了。

謝錦款款走過來，擁抱蔣承。

“謝謝你，小承，來看我們，還帶來這麽漂亮的禮物。你幫我謝謝東門守。”

謝錦的擁抱如夏日午後的小憩，甜美而短暫。

她退後幾步，還在感嘆：“好久沒有抱小承了。”

她略一思索：“我記得你九歲還是十歲的時候，大姨問你，你說，親臉只能親到十歲，以後就不能親了，擁抱的話，什麽時候都可以。後來你長大了，擁抱也少了。”

“對了，”謝錦突然想到個問題，“給你媽媽買了什麽？”

“都有，她送給我媽的是一條羊絨的披肩，可以改變密度與顏色，夏天擋一擋空調的風，冬天圍脖子，我媽可開心了。”

“真是個伶俐，孝順的孩子。我們去采風，到時候給你們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