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半朵梅花一世情

更新時間2013-1-10 14:18:31 字數:3051

雪兒和歐陽鴻慚的住所在竹林外的南坡下,靠近湖邊的一幢小木屋。因為本來的主人夫婦略有年歲,為汲水方便故築屋于山下,雷揚去年就賞了銀兩着他們出山去頤養天年。

并不是雷揚和梅朵兒的小樓住不下,而是雪兒素喜清靜,不慣與人共處一室。歐陽鴻慚因為不放心她毒傷初愈,就與她一起住進那所閑置的小木屋。

蘭若來到木屋門首,柴扉虛掩着,小院裏靜悄悄的,她輕輕敲了幾敲緊閉的木門,沒有人答應。

雪兒姑娘想必是睡着了。蘭若想。她于是推門而入,來至裏間簾外。

“是何人!”耳旁忽然傳來一聲嬌叱。

“是我!雪兒姑娘,我來給你送——”

簾門被挑開,同時蘭若覺頸上一冰,脖子上多了一柄寒氣逼人的劍。蘭若吓得呆住了。

“怎能是你!”雪兒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嗖!劍收回。“來別人家都不會先叩門麽?這樣混闖很容易喪命的知不知道。”

“我……我有敲門……雪兒姑娘你沒聽見。”蘭若低頭叫屈。

“你來做什麽?”雪兒迳自将劍挂上床頭,不再看她。

“我是來給姑娘送藥的。”

“擱這吧!我師兄不在。”雪兒頭也沒回。

蘭若更窘得擡不起頭了,她聽出雪兒的言下之意,說她是以送藥為幌借故找歐陽大哥。“呃……我知道,歐陽大哥在草場還沒回呢。藥快涼了,你快喝了吧!”蘭若說完拿出藥碗,向碗內注入藥湯捧起剛欲向她去。

“別過來!”雪兒忽喝道。“……我知道了,你擱那就行了。”聲音小了點但仍冷若冰霜。

蘭若尴尬地僵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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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是歐陽鴻慚略帶責備的聲音。果然簾門一動,歐陽鴻慚撩簾進來。

“歐陽大哥。”蘭若硬擠出一絲笑容。

“蘭若,謝謝你。”歐陽鴻慚接過藥碗柔聲道,眼中帶着深深的歉意。

“不用……那……我走了。”蘭若低頭挨過歐陽鴻慚身側,沒敢看他的眼睛。

身後。

“雪兒!蘭若給你送藥,你怎麽那樣跟人家說話?”

“是你讓她來的嗎?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陌生人靠近我!”雪兒冷聲道。

“你……算了,不說了,都怪我行了吧!來,快把藥喝了。”溫柔的聲音無奈道。

“不喝!”

“乖……聽話,喝了藥你才能恢複得快,我們才可以盡快離開呀。”溫柔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寵溺。

“好難喝!為何會有羊肉的腥膻味?是她的手……嘔!嘔……”

蘭若終于走出了院門,忽然鼻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

“嘿!蘭若,今天的味不是很正哦!”雷揚揚了揚手中啃了一口的羊排說道。

“嗯!是有點過火候了!”雷逸附合。

“你們呀!蘭若辛辛苦苦做給你們吃,還要挑肥揀瘦。”梅朵兒白了丈夫一眼。

“蘭若!這盤青菜你沒放鹽!”圓圓也叫起來。

“對不起,是我忘記了,我去重新炒過。”蘭若笑着站起身。

梅朵兒一把将她摁住“你理他們作什麽!吃飯!”

隔了半晌。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蘭若輕輕放下在碗筷離開。衆人目送她離開的背影。

“她怎麽了,好像不開心。”雷揚道。

“有嗎?她一向不就那樣嘛。”圓圓一向粗線條。

歐陽鴻慚沉默地吃飯。

“你們啊!一群沒心沒肺的家夥。”梅朵兒在圓圓和小叔頭上各敲了一記,起身跟了出去。

“喂!為什麽只有我們挨打?”雷逸抱屈地叫喚。

“喂!”雷揚桌下踢了一下歐陽鴻慚“是你惹她的嗎?”

“啊?怎麽會。”歐陽鴻慚頭也不擡。

“最好不是。我只是提醒你,蘭若是朵兒罩的,有些東西你給不了她,就別惹她。”雷揚道。

歐陽鴻慚輕輕一笑“我豈是那輕薄之人。”

“哈!你不是輕薄之人,在座不知是誰沒事四處惹桃花、一身相思債。”

………………………………………………

雪兒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八九成,這天,天氣睛暖,豔陽高照。雷揚梅朵兒歐陽鴻慚等一行劃小船來至湖心的小島上游玩。小島占地約四五畝,上覆着綠油油的草地和一片楓林,四周被水浪淘出一圈細軟的沙灘,成群的水禽栖息其上。

衆人來到林前的空草地上,拾好木柴,挖好竈支起炊具後,雷逸同圓圓又鑽入林中探險去了。

雷揚和歐陽鴻慚則各執一根竹杆坐在沙灘上悠閑地釣起魚來。

蘭若幫梅朵兒鋪好地氈,兩人又去水邊淘洗青菜。

雪兒仍懶懶的不理人,她本不願來的,但歐陽鴻慚說她這樣鎮日枯坐在屋對身體無益,硬要她出來活動活動。只見她倚着樹幹發了一會呆,又晃到師兄身畔坐下。

“你要不要試着玩?”歐陽鴻慚笑問道。

雪兒搖頭“無趣!”

她的眼角掃過不遠處的蘭若和梅朵兒。

蘭若背向着這邊,只顧低頭洗菜,仿佛除了眼前的這些青菜,她什麽也不放在心上。

梅朵兒忽然擡起頭看向這邊,她用手将一縷散落的發絲梳向耳後,向她粲然一笑,挽起衣袖的皓腕膚白勝雪。

那是——

雪兒目光被梅朵兒腕上那串發光的東西吸引,她一個箭步躍上前,一把扣住梅朵兒的玉腕。

這是一串羊脂白玉串珠,珠子顆顆細膩圓潤,當中一塊半月形翡翠上浮刻着半朵梅花,那梅瓣雕工精巧皆為白色玉質,翠則無半點白質,白亦無半點翠色。

“啊……”梅朵兒吃痛地驚呼。

“雪兒!”

“朵兒!”

兩道人影同時飛掠過來。

雷揚一把搶回愛妻,戒備地盯着雪兒。

“雪兒你怎麽了?”歐陽鴻慚攬住雪兒的肩低聲問。

“那個你是哪裏得來?”雪兒冷聲問。

“這個?是我娘的遺物。”梅朵兒驚魂未定。

“你娘?她叫什麽名字?”雪兒追問。

“你……問這個做什麽?”梅朵兒躲開她緊逼的目光,有些不悅道。

“你姓梅,那梅清風是你的什麽人?”雪兒繼續追問。

“什麽……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梅朵兒整個人縮進丈夫懷中,不再理她。

兩串珠子并放在一處,一為翡翠珠一為羊脂白玉珠,那翡翠珠串中有一塊半月形白玉,上亦有半朵梅花,梅瓣則為翠色,只見雪兒将兩個半月形拼到一起果然嚴絲合縫,一朵精雕細琢的梅花呈在衆人眼前。

梅朵兒亦呆住了,這兩串珠子明顯是一對兒。

“朵兒,你娘從沒跟你說過關于你爹的事嗎?”雷揚問.。

“沒有,我娘只說他是個薄幸的書生,許諾與她長相厮守卻一去不複返。連他姓甚名誰我都不知道。”梅朵兒顫聲道,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

“那你的名是因何起的?不是從你爹的姓嗎?”歐陽鴻慚問。

梅朵兒搖頭“因為珠玉乃是那書生臨行時所贈,玉上雕有半朵梅花,我娘睹物思人故為我取名梅朵兒!”她永遠都記得,娘摩挲着這半朵梅花時的婆娑淚眼。

雷揚憐惜地為妻子拭去腮邊的淚。

“那書生并非薄幸,而是再也回不去了,他離開你娘不久就被人所害!”雪兒輕道。

“你說什麽?他……”梅朵兒從雷揚臂彎裏擡起頭,圓睜淚眼。

“這兩串珠子本是太祖皇帝禦賜梅家的寶物,這羊脂玉佩之冬日生溫,翡翠帶之酷夏生涼。我外公将這溫玉給了我舅舅梅清風,要他将來給梅家長媳。翡翠的就給了我娘。”雪兒看向遠方,聲音也有點飄忽。

“聽娘說過,梅家本是官宦之家,我外公曾官居瀚林,然而舅舅卻無心仕途,一味只是醉心武學縱情山水,曾師承于武當門下,江湖人送號‘清風劍客’。有一天,一直飄游四海的他突然返家,催促家人火速離開,然而還是遲了一步,當夜黑月教的人就血洗了梅家,是我舅舅将我娘藏于假山石洞中,用屍體堵住洞口。梅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只有我娘一人活了下來,舅舅本可以逃脫,但他死守在洞口附近拼命到最後一刻,等我娘爬出來找到他,他全身上下都是刀口,鮮血已經染紅了身下那片草地,在他的掌心死死攥着一支珠花,上镌一細細的‘碧’字”。

“我娘名字就叫沈碧!”梅朵兒哭倒在雷揚懷中“可憐我娘,到死都在怨着他,念着他,盼着他……”

沈碧兒,曾是豔絕秦淮的江南名妓,因為在一顯貴的花酒席間生了孩子而被淪為一時笑柄,從此在豔籍除名.聽說後來有人出銀為其贖了身,再後就沒有人知其下落了。這是歐陽鴻慚聽過有關沈碧兒的全部傳聞。“認識梅朵兒這麽久,竟不知她有如此離奇的身世!”歐陽鴻慚暗暗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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