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修仙第三十一式

鲫魚豆腐湯, 小寒潭釣上來的鲫魚, 煎得兩面焦黃, 再加山泉水煮開。豆腐是自家種的黃豆，石磨推的老豆腐, 咕嚕咕嚕喝滿水，一咬, 滿口都是魚湯鮮美和豆類順滑。煮好之後翻到砂鍋裏保溫, 邊緣有微微的凝膠層。野生鲫魚不用加牛奶豆漿調色，天然就是奶白色的。

草魚片成薄片，魚骨、魚頭煮湯，加西省特有的泡菜, 再快速汆熟魚片, 爽滑細嫩, 鹹酸可口, 就着湯汁能刨兩大碗飯。

香煎土豆餅, 土豆切細絲, 加雞蛋面糊調勻，小火微微煎透, 兩面金黃。

後院掐一大把豌豆嫩葉, 炒一個顏色清亮的素菜。

再扯幾根蒜苗, 和臘肉一起炒，鹹香撲鼻。

就是最簡單的青椒肉絲用料也實誠, 肉是土豬肉, 青椒是門外現摘的。

過年做的那些香腸、熏魚、臘雞蒸一個拼盤, 再做一個肉沫蒸蛋，最後把炖的軟爛的乳鴿湯盛上，九個菜，個個分量十足，足夠他們吃了。

“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現在的九零後，會做菜都已經不多了。”老顧摩拳擦掌，等着菜上齊。

“老師，我們這代人才是最能幹的好不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鬥得過小三打得過流氓。”祝雨嫣笑道。

“顧老師，起筷，起筷。”老趙招呼着，相互謙虛幾句，趕緊動手。

“呼呼——”祝雨嫣趕緊給青椒肉絲吹氣，以前也吃過，就沒覺得這麽好吃。盡管燙得口腔發木，還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往裏送。

祝雨嫣一個我小姑娘都不矜持了，更何況那幾個大老爺們兒，甩開膀子加油幹。

最先被消滅的是青椒肉絲，果然最家常最能體現手藝。緊接着肉沫雞蛋也被和着飯吃完了，黏在碗邊上的都被方遷細細刮下來吃的幹幹淨淨。兩個素菜緊随其後被一掃而光。看着他們打掃盤子的速度，趙敏不自信問道：“廚房還有菜，我再去炒兩個。”

“不用，不用是，師妹，嗝——”方遷忙裏偷閑招呼一聲，忍不住打嗝，“已經吃飽了，吃飽了。”

可看桌上這些空盤子，實在沒有說服力啊。

“我的天，好撐。”嘴上叫嚷，祝雨嫣還是把碗裏鲫魚豆腐湯給幹了，“我不行了，真的好撐。”

老顧用強大的意志力放下筷子，嘆道，“你不該種田的，該去開餐館！”

“家常手藝，主要是材料好。”趙敏實話實說，她的手藝是十多年獨居練出來的。可和專研此道的大廚師也不能比。真正出彩的是新鮮、健康的食材。老顧他們也沒有機會真正見識大師們的手藝，若是能有大師到訪，配上這些出彩食材，不知道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那可不？敏子從小就做飯，手藝好着呢！”老趙是個不謙虛的，誇我閨女，我為什麽要謙虛，他恨不得租個大喇叭天天重複播放。

吃完飯方遷和祝雨嫣搶着去洗碗，“讓我們活動活動吧，不然撐得睡不着。”他們是來作客的，可人家也不是賓館餐館服務員，方遷和祝雨嫣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書呆子。

收拾好了，老趙和趙敏領着他們散步，就晚飯那個架勢，不走一走，真要積食。

陳琪留守看家，他要給三個寶重新綁耳朵。這三個家夥，在家答應得好好的，絕對不調皮，可一上山還是剎不住車，耳朵上的布條和一次性被子都蹭掉了。果然就不該心軟，該讓他們戴上伊麗莎白圈，再綁一次，受罪的還是他們！

冬天太陽早早下山，一行人在果園裏轉了一圈兒，看着天色，趕緊回來了。

“這天要下雨，我們趕緊回去。”老趙看了一眼天空，招呼沒帶傘的衆人回去。

方遷也擡頭看天，不解道：“看天真是個神奇的學問啊。趙爸真厲害，一眼就能看出要下雨，我就看不出來。聽說以前古人還看時辰，天空是挂了個鐘嗎？”

“你這小夥子說話真逗，你看天上那烏雲，黑壓壓的，可不是要下雨。還在山那頭，等雲移到我們這邊，雨也下來了。”老趙指給他看證據。

“和霧霾挺像的。”方遷笑道，他老家初春的白天幾乎都是這樣的天空。

這回輪到老趙無語了，沒法兒解釋。

“幸虧你不是看天吃飯的，不然得餓死。”老顧吐槽道。

衆人哈哈大笑，“現在已經沒有看天這個職業了。”方遷嘟囔。

老趙找不到笑點，答，“農民不就是嗎？”

衆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

散步消食回來，趙敏領他們去塔樓。塔樓是典型的西南民居，房間內部裝飾也是中式原木風格。老顧全國各地出差做項目，也見過很多民宿，在塔樓面前毫不遜色。

祝雨嫣是女孩子好說話，挽着趙敏的手問道，“師妹，我能參觀參觀嗎？”

“沒問題，除了三樓西邊陳琪住着以外，其他房間都空着，随便看。”趙敏領着他們參觀，國人參觀房子，一向是從客廳到廚房，連廁所都放過的，幸虧這些都是空房子。

每個房間的內部裝飾都不一樣，三樓最吸引人的就是屋頂的亮瓦了。當趙敏按下開關，收起簾子，星空就在衆人頭頂閃現。把燈一關，星光更顯璀璨。

“天啦，天啦！”祝雨嫣的口頭禪又來了，“真漂亮！真漂亮！”

“你要是喜歡可以住這兒。”趙敏笑道。

“真的嗎？”

“當然，我們一起去把床上用品搬上來。”趙敏并不介意。

方遷看了一眼老顧，他也想住星空房啊！

老顧白了他一眼，笑罵，“快滾去搬行禮，老人家發揚風格，就不和你們搶了！”

“謝謝老師！”方遷竄得比猴兒快，趕緊去把行禮搬上來。

二樓也很好啊，老顧住的房間，小客廳擺了水仙，卧房還有紅梅。

趙敏幫着祝雨嫣把床鋪好，窗外果然淅瀝瀝下起雨來。祝雨嫣關嚴窗戶，把自己扔進柔軟的棉被裏，被子還散發着陽光的味道。

“真好啊！師妹，你過的簡直是神仙日子！”祝雨嫣嘆息，一咕嚕爬起來問道：“你家還收不收房客？”

“收啊，就怕你舍不得老顧。”

“可我更舍不得這日子啊，才來一天，一天！我就舍不得，再待兩天還不得腳下生根啊！”

“恰恰相反，等你過幾天與世隔絕的日子，來來回回就這幾張臉，看的發膩，肯定忍不住懷念大城市。”趙敏笑道，“做學問不好嗎？這可是我以前的夢想——做個學者。”

“好是好，就是累。師妹，你不知道跟着老師跑有多累，最慘的一次我微信計步三萬多，和跑馬拉松似的，累死個人！”

“幹哪行不累呢？至少老顧是個好導師。”

連連抱怨訴苦的祝雨嫣說到老顧，也忍不住翹起嘴角，“是啊，老師挺厚道的。學校也有老師把研究生當苦力，免費幹活不說，還會侵占學術成果。偏偏這種事情不好說，公認導師水平是比學生高，具體情況誰又知道呢？每年考研考博最糾結的，不就是選導師嗎？”

能在別後讓人贊一句厚道，可見老顧為人。

“我們跟着老師跑，累是累點兒，可有補貼，做項目也發錢。等後面成果出來了，也能混個第二作者、第三作者，畢業是沒問題的。”

何止沒問題，真要走專業學術道路，圈子就這麽大，連名聲都能刷起來。剛剛只剩一間星空房，方遷敢拿眼睛瞅老顧，就能看出老顧平時是多麽平易近人。

“可我還是羨慕你！”說了這麽多，祝雨嫣在床上滾了一圈，還是把話題回到最初。“這兒風景真漂亮，還是冬天，不知道春天花兒全開了是怎樣的美景。夏天山上也很涼快，不像古城，曬掉一層皮，熱得臉上能煎雞蛋。秋天有吃不完的水果……”

想像一下，祝雨嫣臉上情不自禁帶出笑容。

“糾正一下，水果從農歷三月就開始收了。櫻桃出來得最早，然後是車厘子，緊接着有桃子、梨子、葡萄、蘋果、橘子……等明年後山種了草莓，就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了。”

“別說了，口水……”祝雨嫣捶床，“流口水，可我肚子還是好撐啊！”

趙敏挺羨慕祝雨嫣的，年紀小，性格活潑，敢作敢為。做一個學者，想着就讓人羨慕。以前趙敏能也想過走學術道路，戴黑框眼鏡，穿職業套裝，腹有詩書氣自華。

女孩子總有很多共同話題，說到十點，習慣早睡的趙敏開始打哈欠。

“哎呀，習慣了燈火輝煌，突然之間看到山裏黑漆漆一片還有些害怕。”祝雨嫣笑着送趙敏出來。

“回去吧，在自己家還能走丢了？”趙敏站在走廊上揮手，讓她趕緊回去。走廊燈是聲控的，趙敏一跺腳就亮了。

三樓西邊，陳琪坐在書桌前，電腦畫面上顯示着走廊裏的監控。見趙敏走出塔樓，陳琪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透過雨幕，看見二樓中間房間的燈亮了，陳琪才放心關了電腦，調節他的寶貝望遠鏡，靜靜觀察天空閃爍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