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做傻事
都在禦水灣住着, 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蔣母想要賣江霖一個人情,不光派出了自己工作室最有聲望的首席設計師,自己也親自出馬, 來了江家。
江紹還在醫院住着, 離不開林薔, 她不在一小會都會發狂,比以往更加嚴重, 連給林薔連體裁衣的這時間都是江霖趁着江紹睡着了偷偷把她帶出來的,囑咐護工如果江紹醒了, 立馬給他打電話。
江紹身體虛弱, 精神上極度依賴林薔,江霖看在眼裏,這些時日一直在為那天怒火攻心,極度不理智的情況下遷怒林薔的行為感到後悔, 生怕林薔哪裏不滿意了,在江紹恢複的這段時日又起什麽叛骨, 折騰起來嚷着喊着要自由, 索性放下自己身為長輩的架子, 開始明裏暗裏讨好起來她, 對待她的态度好似是自己親女兒一般, 和顏悅色,十分寵溺。
林薔寄人籬下久了, 最會看眼色,江霖給她臺階下, 她自然不會擺譜, 畢竟她從來都不是什麽真正的名媛千金, 只是仗着江紹的寵愛才能活得格外驕縱。
坐在車裏,回江家別墅的路上,兩人就已經達成了默契,就當那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江霖從來沒有指責過林薔,依然是那個和顏悅色,寵着她的江伯父,而林薔則繼續沒有脾氣的扮演着雖然驕縱,但很讨人喜歡的小女孩。
回到別墅的時候,蔣母和她手下的設計師已經到了,照理來說沒有讓客人等着的理由,很失禮,但是因為江紹的精神狀況和對林薔的依賴實在是沒辦法。
江霖進來第一件事就是風塵仆仆的同蔣母致歉,林建安陪着徐美寧去美國了,他習慣了林建安服侍,兩人共事多年,沒人比林建安更懂他,只需一個眼神對方就能領會他的意思,不用說任何多餘的話,可眼下林建安不在,他覺得手下的人用着都不順手,索性好多事情都親力親為,只能每日公司,醫院,警局來回跑,折騰這些時日沒怎麽好好休息,整個人都蒼老了些。
蔣母這次來本就是想賣江霖一個人情,都是人精,客套地寬慰江霖:“您客氣了,我們也才到不久,對了,我聽說最近阿紹身體不是很舒服,現在如何了?”
江紹被蘇盈從樓梯上推下來的事情,禮德高中傳的沸沸揚揚,蔣逸當然也知道,但是他同蔣父蔣母關系不好,自然不會和他們說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所以蔣母的消息是從別墅區物業管家那裏聽來的,只說是江紹身體不舒服好像住院了,其他一概不知。
江霖覺得這件事影響不好,不願多說,只是客套的笑了一下:“已經好多了。”
說着,便直接轉移話題,慈愛地撫了一下身旁林薔的秀發:“今天麻煩蔣夫人你來是想給濃濃定制一身禮服,這孩子馬上要舉辦專場演奏會,很重要,要不然也不會勞煩你。”
林薔此刻只要扮演一個全身心信賴長輩,愛撒嬌,讨人喜歡的晚輩就可以,于是笑的一臉明媚,挽住江霖的手臂,輕輕皺了皺鼻子,透亮如水的眸子盈盈生光,十分惹人憐愛:“謝謝江伯父,您最疼我了。”
撒完嬌,她又看向蔣母,落落大方的問好,優雅明媚:“蔣伯母好。”
少女聲音甜的快要把人融化。
蔣母見過林薔,但也僅限于在別墅區裏面偶然碰見,這确實是她第一次到江家來,也是第一次和林薔正式認識,其實之前她就對林薔頗有印象,一個性子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但是今天近距離認識之後,她才發現林薔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加讨人歡心,而且十分會撒嬌,這是蔣母夢寐以求卻難以實現的。
年輕的時候追求事業,追求自我價值,錯過了蔣逸的成長她雖然遺憾,但卻并不後悔,可現在年紀大了,把蔣逸接回國內,她确确實實是想修複親子關系的,可是忙活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她這兒子就像一塊堅冰,裏三層外三層都冷冰冰的,努力融化半天,也就只是冰山一角,讓人頭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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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母突然覺得也許可以從林薔入手,她和她兒子年紀相仿,同齡人最懂同齡人,而且她大概了解林薔的處境,和自家兒子差不多,也是從小離開父母身邊,她對自己的父母肯定也有芥蒂,向她請教,套搬到蔣逸身上,肯定有效。
就這麽短短的一瞬,蔣母腦海裏已經飛速閃過了很多念頭,唇邊的笑容也越擴越大,對待林薔十分熱情,細細端詳她兩眼之後,擡起她的手搭在自己手心裏,輕輕握住,語氣溫柔:“好孩子,真漂亮,任何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會黯然失色。‘
林薔美而自知,她知道自己長的十分漂亮,從小到大接受過的稱贊無數,即使蔣母誇張了些,她也依舊面色如常,只是甜笑着說了句:“謝謝,您也很漂亮。”
江霖怕醫院那邊江紹醒來找不見林薔的人會發瘋,隐隐有些焦急,已經沒耐心等着兩人再寒暄下去了,擡手招來李嬸,沉聲開口:“帶蔣夫人和小姐去客室。“
進了客室,量體裁衣的過程中,蔣母一直在和林薔套近乎,誇贊她的同時夾雜着一兩句對蔣逸的埋怨,也有對自己教育失敗的懊悔,覺得兒子和他們夫婦不親密,像陌生人似的。
林薔雖然驕縱但不壞,甚至從蔣母描述出來的蔣逸身上得到了共感,她本因為蔣逸和趙省混在一起,遷怒于他,此刻竟覺得他有些可憐,更可怕的是蔣父蔣母還沒找到正确拉進關系的方式,就急于求成,想要蔣逸立即和他們親昵起來。
這就像徐美寧每次看見她生疏冷漠的臉龐,也會哭哭啼啼的質問:“濃濃,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為什麽現在和媽媽這麽生疏啊?”
林薔一開始會滿含憤怒的質問:“我們之間為什麽會生疏成這樣,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什麽嗎?”
可後來她就沉默了,因為她知道徐美寧不在乎她的回答,她只是在表演她的愧疚,林薔也不想再看見徐美寧和林建安。
林薔舒展開手臂,微微垂着頭,看着蔣母給她量胸圍,怔怔出神。
這輩子,她和林建安徐美寧的關系也許就這樣了,可蔣父蔣母似乎還有救,也許她可以幫幫他們。
林薔清透白皙的臉頰上甚至可以看見素淡的,細小的絨毛,像水蜜桃似的,她睫毛輕輕顫了顫,神色很鄭重:“您和伯父是真心想要和蔣逸修複關系嗎?”
聞言,蔣母動作一頓,連忙擡起頭來,緊緊攥住手裏柔軟的量身尺:“當然,濃濃,你願意幫幫伯母嗎?”
“你和小逸是同齡人,肯定比我們更懂他的想法。”
蔣母不想提起林薔傷心事往她痛處上戳,說得很委婉:“濃濃,伯母真的希望你能幫幫我,這段時間我也嘗試很多辦法了,但似乎都沒什麽作用,小逸還是對我們不冷不熱的。”
其實林薔最清楚蔣逸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了,因為她也一樣,奢望從徐美寧和林建安那裏得到同樣的東西,是能感受到的愛。
林薔輕輕握住蔣母的手,真誠的笑了一下:”伯母,您放心吧,我會盡我所能,只要你們按照我說的做,和蔣逸的關系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蔣母真是沒想到她來江家這一趟竟然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她現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林薔身上,自然沒有任何不同意,眼角甚至都微微泛紅:”濃濃,謝謝你,謝謝你理解伯母的心,放心吧,我和你伯父肯定都按照你說的做。“
林薔點點頭,眉眼盈盈,替蔣逸開心的同時,心中又難掩酸澀。
蔣逸還是比她要幸運的多,最起碼還有一對默默在背後為了修複親子關系努力的父母,可她呢?
徐美寧和林建安就只會耍嘴皮子功夫,一分的愛,他們倆會表現出十分來。
蔣母仿佛從林薔這裏看見了曙光,一邊給林薔量體,一邊飽含希望的問:“濃濃,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林薔俯身過去,在蔣母耳邊低語了幾句。
蔣母眼睛亮了亮,感覺總算有些眉目,有人指導就是不一樣。
醫院這邊,江紹住的是高級vip獨立病房,只有他自己,護工只有在他有需要,按鈴的時候才會進來。
病房內窗簾拉的緊緊的,陰沉沉的,江紹是伴随着心髒一陣劇烈的抽痛醒過來的,他緊緊攥住身下的床單,劇烈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像是擱淺快要瀕死的魚,臉色慘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他強撐着支起身子,按響護工鈴,按了一遍又一遍,很迫切,眉眼陰沉,臉色蒼白的像是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
護工很快就趕過來,推開門被江紹的狀态吓了一跳,強忍着不适,開口詢問:“少爺,你還好嗎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江紹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林薔呢?”
護工小心翼翼地開口:“先生帶着薔小姐回別墅定做禮服去了。“
聞言,江紹臉色更加陰沉了,像是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夜色中濃得化不開的雲,下一秒就會發狂,他啞着聲音開口:”知道了,出去吧。”
護工聽江紹嗓子啞的厲害,默默給他倒了一杯水擱在病床旁,這才默默的退了出去,給江霖打電話,告訴他江紹已經醒了,狀态不是很好,一直在找薔小姐。
江霖挂斷電話神色有些擔憂,急聲吩咐司機備車,叫李嬸把林薔帶下來。
客室
蔣母已經分毫不差的量好了林薔的各項身體數據,笑着開口:”濃濃,你幫了伯母這麽大忙,放心吧,我會幫你設計一套這世界上獨一無二,最漂亮的禮服。“
林薔甜笑着感謝:“伯母,您客氣了。”
蔣母還加了林薔的微信,說要和她随時聯絡,兩人剛交換完聯系方式,李嬸就匆匆上樓來說要林薔趕緊回醫院。
林薔知道肯定是江紹醒了,和蔣母說了聲抱歉之後,就連忙下了樓,和江霖一起回醫院。
回醫院的路上,江霖始終覺得心中不安,又給護工打了個電話:“進去看着少爺,別離開他身邊。”
雖然江紹很吓人,但她是護工,掙的就是這份錢,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剛挂斷電話,護工就急匆匆的往病房趕。
她站在病房外,感覺裏面靜悄悄的,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去之後,最先聞到的是滿是腥氣的鐵鏽味,她瞬間手腳冰涼,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打開燈,雪白的床單上都是血,江紹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床邊,血滴答滴答的砸在地板上,滿地的玻璃碎片,其中一塊尖端上沾染着血跡。
護工驚恐的想要喊叫,可嗓子卻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沉,幾乎是過了幾秒大腦才反應過來,慌不擇路的跑出病房,哭喊着:“醫生!護士!快來人啊!有人自殺了。”
林薔和江霖趕到醫院的時候,江紹正在輸血搶救。
兩人只能無力地坐在外面等待,林薔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使不上一點力氣,像牽線木偶一樣,慢吞吞地僵硬地側頭看向江霖,他仿佛一夜之間就蒼老了,細密的黑發間隐隐約約能看見很多白發。
江霖感受到林薔的注視,擱在膝蓋上的拳頭越攥越緊,最後又緩緩放開,深深地注視着林薔,語氣沉的有千斤:“濃濃,答應伯父,以後不要離開阿紹半步好嗎?“
江霖沒想到林薔只是離開一小會,江紹竟然就做出這樣癫狂的舉動。
林薔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應下了這份承諾。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心思亂的像一團麻,怎麽捋都捋不清,所有的情緒都積壓在太陽穴瘋狂的悸動着,讓她頭疼欲裂。
這一切不知道該和誰傾訴,她突然很想外婆,想要像小時候一樣離家出走,躲到外婆那裏藏起來,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着。
江紹搶救出來,醫生說發現的及時沒有生命危險,就送回了病房休養,林薔避開江霖,去了樓梯間給外婆打電話,電話那頭一直是嘟嘟嘟的等待音,她連續打了好幾遍最後還是沒有人接聽。
她心頭彌漫上不安,本想着再打一遍,可江霖卻讓護工來找她了,林薔無奈,只能跟着她回了病房。
電話那邊,美國是白天,徐美寧在哭着整理母親的遺物,林薔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和林建安看着手機屏幕上備注的小心肝濃濃,相對無言,誰都不敢接這通電話,徐美寧抹着眼淚,感覺心髒疼的難以呼吸,終于捱到電話鈴聲不再響起,這才敢松一口氣。
徐美寧心裏是恨的,此刻越發的恨了,沉默着擡起手背,抹去眼淚,一直在美國照顧外婆的護工從另一個房間過來,将手裏的信交給徐美寧,神色哀傷:“這是濃濃外婆留給她的信,一年一封,我知道她最遺憾的事情就是生前沒能再見濃濃一面,她怕你們為難不想說,那就由我來說,先生太太,你們真的太自私了。“
徐美寧羞愧得無地自容,心裏面越發的恨了,可是她都藏在心裏,隐忍着,慢慢發酵。
林建安覺得受到了冒犯,可這個護工畢竟護理岳母很多年了,他不能說太難聽的話,便忍了下來。
醫院
江紹醒來的時候,林薔趴在他床邊睡着了,他擡手勾起她一縷頭發,慢吞吞地纏在自己的指節處,仿佛這樣就能與她融為一體。
林薔被他的動作驚擾,睫毛輕顫了顫,而後睜開眼睛就撞進一雙幽深的瞳孔,看清江紹正深色不明地注視着她。
她緩緩直起身子,纏在江紹指節上頭發随着她的動作滑開,她蹙着眉,擡手輕輕抱住江紹,聲音有些發悶:“阿紹,別再做傻事了,好不好,你要學會珍惜你自己。”
江紹下颌抵在林薔肩膀上,緊緊箍住她,整個人像一堵像密不透風的牆,手腕內側剛剛縫好的傷口又裂開,林薔鼻息間都是血腥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神态陰鸷,說出的話也十分極端:“濃濃,你珍惜我比我珍惜自己更重要。”
“不要去參加演奏會好嗎?答應我。”
“我受不了他們放在你身上的眼神,你的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就夠了,他們仰慕你都是在亵渎你,只有我是愛你的。”
“你知道的對不對,濃濃?”
江紹越說越激動,血從手腕上綁着的紗布滲出來,沾染在林薔的衣服上。
她怔愣出神了好久,最後默默拍了拍他單薄的背,輕聲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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