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補救

林薔真的失憶了, 醫生說她是因為受到了巨大的創傷,身體啓動了自我保護機制,所以選擇性的遺忘掉了讓自己難受痛苦的那段記憶。

江紹知道的時候,渾身興奮到顫栗, 都說覆水難收, 可上天憐惜, 竟然真的給他一次補救的機會,他難掩聲音裏的顫抖:“醫生, 那她會恢複記憶嗎?”

醫生面色沉重:“也許會,也許不會, 也許過些天就恢複記憶了, 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這很難說。”

江紹聽到醫生說林薔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他下意識看江霖,眼神陰鸷, 浮現出孤注一擲的神色,知子莫若父, 江霖自然知道自家兒子在想什麽, 他也覺得這是難得的好機會, 沉聲開口:“宋醫生, 我希望你能保守這個秘密。”

“不要告訴林薔任何之前發生的事情。”

宋醫生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畢竟江霖每年可是不少往醫院投錢,是大股東, 分院擴建也全指望着盛合建築呢。

“這個自然,您和少爺放心, 我知道該怎麽做。”

江霖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後搭在江紹肩膀上的手輕輕拍了拍, 安撫意味十足,這些天他都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林薔出事,自己的寶貝兒子進行心髒移植手術,狀态很差,他還要安撫林建安和徐美寧,頭發花白了一片。

宋醫生見父子倆還有私密話要聊,便默默退了出去。

醫生離開之後,江紹說話便沒了顧忌,他看向江霖,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有些難看:“爸,徐美寧那裏看住她,別再讓她說些不該說的。”

江霖點頭,他覺得都是因為他做的不好,沒能讓林建安看住徐美寧才會出現這麽大的纰漏,要是那天徐美寧不發瘋,事情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他又覺得也許一切都是天意,若不是林薔發生了意外,他兒子也許也不會等到這麽合适的心髒供體,恢複健康。

現在林薔也失憶了,只要瞞住她,這所有的一切就都還有補救的機會,江霖這次會做好萬全的準備,他表情凝重,承諾江紹:“放心吧,這次爸爸一定會處理好一切的。”

江紹點點頭,久違的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爸,我去看看濃濃。”

江霖慈愛的笑了一下:“去吧,你們好好說說話。”

江紹離開之後,江霖的神色頓時就冷了下來,拿出手機給林建安打了一通電話:“帶着徐美寧在公司等我。”

林建安唯唯諾諾地應下,挂斷電話去了徐美寧的房間,徐美寧披頭散發的躺在床上,嘴唇幹裂,絲毫沒有從前精致富貴的模樣,看着倒像是了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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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安眼神冰冷:“起來收拾一下跟我去公司,董事長要見你。”

徐美寧并未回應,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建安聲音不耐:“濃濃醒了,你要是不想見她就繼續躺着。”

他話音剛剛落下,徐美寧如同瘋了一般似的從床上爬起來,抓住他袖口,不敢置信地問:“真的嗎?”

林建安看見徐美寧這幅不修邊幅,如同瘋婦一般的樣子,心中一絲憐惜都無,冷漠地拂開她的手,轉身就出了房間。

徐美寧沉浸在林薔醒來的喜悅中,天知道她那天說完這一切有多麽的後悔,林薔出事故後又自殺,她受不了這個打擊,整日渾渾噩噩的,覺得是自己害了女兒,如果她不知道這一切也不用承受這麽多,她為了自己的恨故意把自己的女兒也拉入了深淵。

她現在沒有別的要求只是想見女兒一面,哪怕是遠遠的看一眼也好。

徐美寧動作迅速地開始梳洗,打扮好之後雖然依舊憔悴,但最起碼衣冠整潔。

林建安帶着她直奔盛合建築。

江霖在辦公室等他們,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林建安和徐美寧愣在了原地。

他說:“林薔失憶了。”

江霖看着徐美寧震驚的說不出來話的樣子,意味不明地開口:“別擔心,是好事,濃濃把所有痛苦的記憶都忘了,她不記得外婆死了,不記得自己出了車禍,不記得劉銘為了避開她死了,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可以重新開始。”

徐美寧聽着竟然覺得解脫:“你說的是真的?”

江霖神色沉沉:“自然是真的,怎麽,你又要告訴林薔真相嗎,又要讓她想起一切,痛苦的自殺?”

徐美寧像是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連連搖頭:“不不不,我什麽都不會再說了,求求您,董事長,不要讓濃濃想起來,就讓她這樣好好生活吧,這次我一定會閉上嘴,什麽都不說。”

江霖冷笑一聲,看向林建安:“建安你怎麽看?”

林建安服侍了江霖多年,自然知道他話裏的機鋒,連忙表明态度:“董事長您放心,美寧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已經在國外找好了療養院,很快就會送她出國。”

徐美寧震驚的看向林建安,沉默良久,最後主動向江霖保證:“我不會再回國了,只要您和少爺照顧好濃濃,我不會再見她。”

江霖很滿意,點點頭:“美寧你就在國外安心養病,濃濃這裏有我,不必擔心。”

唯一的隐患變數徐美寧也解決了,江霖覺得可以高枕無憂了,接下來就看他兒子的了。

醫院,白茫茫的病房裏,林薔穿着病號服,身體單薄的像是孱弱花枝,她臉色有些蒼白,神情迷茫的看着江紹:“阿紹,你說外婆突然病情惡化去世了?”

“我失憶了?”

江紹心跳如擂鼓,可面上卻十分鎮定悲傷地哄騙林薔:“濃濃,你知道外婆去世的事情傷心過度,做了傻事,搶救了好久才脫離生命危險。”

“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林薔聽到外婆去世的消息,眼淚刷的就落下來,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砸在江紹蒼白的手背上,還是不敢相信,抓着江紹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不敢置信:“怎麽會這麽突然,外婆之前還好好的,怎麽會……”

她的反應太激烈,手腕內側的傷口裂開,血從紗布透出來,十分刺眼,林薔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傷痕,這才知道江紹沒有騙她,外婆去世了,她做了傻事自殺,失憶了。

林薔瘋狂地想要回想起那段記憶,可是卻頭痛欲裂,癱軟在江紹懷裏,緊緊抓着他衣服,痛苦地流淚,喃喃自語:“阿紹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啊,外婆怎麽會走的這麽突然。”

江紹垂眼看着林薔的發頂,眼神平靜憐愛,聲音輕柔,仿佛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一切都是真的,讓人看了不寒而栗:“濃濃,答應我,別再做傻事了,好嗎?”

“我知道外婆走的突然,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可是你有想過嗎,外婆是最不願意看到你這樣傷害自己的人,她那麽愛你,只想你開心幸福。”

“還有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嘛,濃濃,你真的那麽狠心要抛下我嗎?”

“答應我好不好,不要再做傻事了,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林薔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哭着哭着就又昏過去了。

江紹看着她安靜的睡顏,輕輕在她額心落下一吻,唇邊勾起弧度,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又些可怖。

他突然覺得上天很眷顧他,即使是這樣的死局都能迎來轉機。

濃濃,安心睡吧,這次我會瞞的天衣無縫。

日子平靜無波的過了半個月,林薔正在慢慢從外婆去世的巨大悲傷中走出來,而做完心髒移植手術的江紹身體也恢複的很好,兩人便正式複學了。

江紹做了心髒移植手術的這件事已經在禮德高中內部傳遍了,趙省知道了自然好奇這病秧子做完手術之後會有什麽變化。

在林薔和江紹去圖書館的路上把兩人攔下了,雙臂交疊環抱在胸前,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用鼻孔看人,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架勢被他擺了個十足,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了江紹幾眼,啧啧兩聲,嘲諷:“換了顆心髒似乎也沒什麽用啊,還是這幅病病秧秧的樣子,江紹醫生說沒說你還能活多久啊?”

林薔俏麗的臉頰染上薄怒:“趙省,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邊說,上前一步,擡起手就要給他一巴掌。

這要是江紹不在,林薔扇他幾巴掌都沒問題,他甚至會直接把臉湊上去,怕打疼了她的手,但眼下可不能在江紹面前丢了面子,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薔的手,緊緊攥住,掌心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少女滑嫩的肌膚,而是冷硬的珍珠手鏈。

趙省低頭掃了一眼,一顆一顆珍珠圓潤飽滿,用鎏金線串連起來,足足有三層,這寬度不像手鏈,倒像是臂钏。

林薔厭惡他,用力掙脫,珍珠手鏈從她手腕處往上滑動了幾寸,露出雪白手腕內側那長長的疤痕,還沒愈合好,崎岖的疤痕周圍是細嫩的,新生長出來的粉肉,明顯是自殺的痕跡。

趙省震驚地看向林薔,在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落淚了。

林薔不懂他為什麽哭,趁着他出神的剎那,将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向下褪了褪珍珠手鏈,将傷口擋住。

趙省覺得他看見那道疤的時候,心髒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難以呼吸,他艱難地開口:“林薔,你……”

他想問她為什麽做傻事,可卻不知道以什麽立場。

林薔雖然不明白趙省為什麽會哭,但能讀懂他眼神裏的震驚和心疼,也不願再和他計較,神色冷淡地開口:“趙省,我和阿紹不招惹你,你也少來招惹我們。”

說着,握住江紹的手,笑了一下:“走吧,阿紹,別理他。”

江紹乖乖跟着林薔走了,走出去幾步又回頭看趙省,晦暗的眼底滿是得意。

趙省站在原地,攥緊拳頭。

放學後,林薔和江紹回到別墅發現蔣母來了。

林薔生病的這段日子可把蔣母給急得夠嗆,蔣逸這邊好不容易看到點緩和的苗頭,林薔卻突然生病了,她還等她下一步指示呢,可蔣母雖然心急想要讓林薔繼續輔導她修複親子關系,但也知道林薔外婆去世了她深受打擊,故就沒打擾她。

這不,聽說她出院了,身體恢複了些,就連忙眼巴巴的趕過來了。

江紹不打擾她們聊天,自行上樓去了。

蔣母也沒繞圈子,神情頗為不好意思:“濃濃啊,我知道你身體還在恢複中,伯母也不好意思來打擾你,但是小逸這邊還需要你幫幫忙。”

林薔很願意幫她,眉目盈盈:“伯母,您別擔心,我早就給您準備好,您今天不來,我也要給您送過去的。”

說着,她從自己的書包裏翻出一本色彩鮮豔的書,上面明晃晃寫着四個大字。

《育兒大全》

蔣母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濃濃,這……”

林薔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笑了一下:“伯母,是這樣的您聽我說,蔣逸五歲就被您送到了新西蘭,他其實最想要的還是你們補足這些年欠缺的愛,還有那些身為父母應該陪着他一起做的事,這上面很全,您先拿回去和伯父細細研讀,後續我會給您制定計劃的。”

“一定要認真看哦伯母,這很重要,下周我會測試的。”

蔣母聽了之後雙眼亮晶晶,直冒光,仿佛林薔交給她的不是育兒大全,而是聖經,虔誠地接過,捧在手裏,鄭重其事地承諾:“濃濃你放心吧,我回去一定和你伯父好好學習。”

林薔柔笑,她替蔣逸開心,希望他們一家人能早點和好。

蔣母拿了書便告辭了。

夜幕漸深,保姆準備好了晚餐,林薔坐在江紹身旁看着桌子上的菜,有些出神,自從出院之後江紹的口味就變了,以前餐桌上絕對不會出現口味偏酸的菜,可現在保姆卻應江紹要求做了很多,甚至喝的溫水裏面也要加兩片檸檬。

林薔同他吃的喝的都保持一致,她細白的手指握在透明玻璃杯上,輕抿了一口,溫水裏面加檸檬,真的很酸,她微微蹙起眉頭,看向身邊人:“阿紹,你不覺得酸嗎?”

江紹笑了一下,搖頭:“我覺得口味正好。”

做完心髒移植手術之後,他每天都需要吃很多很多藥,他的嘴裏都是苦澀的味道,甚至連味覺都不如以往,心髒病不能吃辛辣,他只能靠酸味感知自己還活着,但他不想告訴林薔怕她擔心。

林薔只能點點頭,放下杯子,不再碰這杯水。

用完晚餐,林薔去到江紹房間裏,語氣明媚:“阿紹,明天你穿哪套校服,我和你搭。”

江紹牽着她的手走到試衣間,眉目溫和地掃視着各式各樣的校服,最後挑出來一件白色襯衫搭配黑色針織開衫,看他選了這個顏色,林薔十分驚訝:“阿紹,你不是從不穿深色衣服嗎?”

江紹看着林薔,輕柔地撫了撫她的秀發:“就是突然覺得深色的衣服也很好看,想試試。“

他現在不像以前那般病弱,不知道哪天就會死去,而是擁有了一顆健康的心髒,他以前總覺得深色衣服死氣沉沉所以避諱,但現在不同了,他也想嘗試更多的不同,也想陪林薔做更多從未體驗過的事情。

林薔看着江紹微微出神,她覺得他換完心髒後似乎有很多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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