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晉江文學城獨發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耳邊密密麻麻只有雨水敲打着地面的聲音。

聲音被無限放大，震得耳廓發麻。

許清晨怔怔地看着他，還沒反應過來。

追求者……

突然想到什麽,她呼吸一滞，再次擡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嗎？還是和別人一起捉弄她。

想到這,許清晨垂下眸，抿着嘴唇遲遲沒有說話。

姜也身處雨幕之下，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催促。

“你、”許清晨說話磕磕絆絆，跟洩了氣一樣。

埋在圍巾裏的嘴巴無聲地嘆口氣,說：“你這是做什麽？”

姜也撐着傘，傘面悄悄傾斜,聲音不似以往慵懶，反倒格外輕柔,“想追你。”

追她？

許清晨眨眨眼睛，眼神慌亂地亂瞟，“你、你亂說什麽？”

“沒亂說。”姜也默不作聲從她懷裏接過淩亂的課本,鄭重地說：“那天是我情緒激動,抱歉。”

身後的雨越下越大,像是無聲地提醒着她。

許清晨把課本重新放進背包裏,緊緊抱在懷裏，“沒事，那天我情緒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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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将書包舉過頭頂,做着時刻準備沖進雨幕。

想了想,她還是說：“沒必要因為這些對我說那種話,我知道你對感情的爛漫和随意，但我們之間——”說着，她停頓一秒，接着說：

“——沒必要。”

不論是游戲輸了還是在捉弄她，或者是突如其來的興致。

不管什麽原因，她都不能再次淪陷。

不然最後，只有她一個人。

“給個機會也不行嗎？”姜也拉着從身邊擦過的女孩，長睫垂下，放低的聲音更像是在懇求，他說：“你可以喜歡趙子元，但喜歡他的同時能不能回頭看看我？”

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長時間，身上涼氣逼人，連嗓音慢慢地也帶着鼻音。

這幾年以來，她見過各種樣子的姜也。

見過他在籃球場上意氣風發，見過他在賽道上朝氣的樣子，見過他為兄弟講義氣而自己弄得一身傷的樣子，見過他一身傲骨不肯服輸的樣子。

可今天，她第一次見姜也對人低聲下氣的模樣。

她承認，她心軟了。

兩人以一前一後幾乎背對背的姿勢。

姜也背對雨幕不肯松開她，死死拉着。他垂下頭說：“我回去找了趙子元……”

許清晨眉頭緊蹙，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你找他幹什麽？”

對于趙子元這個人，她腦海中的印象本就不深，如果不是那天争吵偶然提起，她恐怕早就忘了這個人。

“你放心。”怕她着急，姜也忙安慰她，說：“他人不在榕城，我沒找到他。”

回去的那幾天，他幾乎将榕城跑個遍。

榕城的冬日不似臨吾那般，厚厚的積雪被來往行人壓實。

趙子元在學校沒有多少朋友，幾乎之間互相認識的人都不知道他家在哪，他考上了哪所大學。

可榕城就那麽點兒，想找一個人不過是多費些功夫罷了。

世間的陰差陽錯往往不會讓你這麽好運，他跑遍榕城，也沒有找到當年的趙子元。

他這個人沒有野心，對許多事情都保持無所謂的态度，正如許清晨所說，他這個人爛漫又随意。

許清晨了解他，卻只了解表面的他。

曾經他對于感情這件事并沒有刻意追求，總是認為緣分到了自然就會相遇。

高三那年，許清晨不吭不響地離開，沒有一點預兆，電話一夜之間變成空號，就連給的地址也是假的。

他沒有辦法，只能趁着放假買票去她留的地址，沒日沒夜的等着。

無數個往返南橋的車票，等到周圍街坊鄰居都認識他，也沒有等到她出現。

他曾在心裏質問過自己許多次，為什麽那次他要聽從其他人，為什麽不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

那一年，曾經以高傲自豪的他，第一次感到無助。

許清晨走的那年，正是學業最緊的一年。

剛開始那幾月，他試圖用其他事情來麻痹自己，可到最後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

那一年，他沒有再與班裏轉校生說過話，沒有夜裏打籃球，沒有帶人參觀學校，沒有再參加學校的任何體育比賽。

無數個蛛絲馬跡，都代表着她走了。

他找不到她，也等不到她。

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學習，然後成年去找她。

選大學這件事，他沒有聽任何人的建議，憑着感覺來到這個城市。

他不知道這個城市有誰，他只想在大學四年時間去找許清晨。

在沒找到許清晨時，他曾幻想過無數相遇的場景。

可真找到她時，他腦海裏只有一句話。

還好。

他的女孩還在那裏。

所以當他聽到許清晨喜歡趙子元時，他第一反應不是信不信。

而是在想，趙子元現在還喜不喜歡許清晨。他沒辦法從許清晨這裏攻破，只能回去找趙子元。

他太想知道真相了，他怕許清晨再一次不跟他告別，怕他再也找不到她。

她可以從他身邊離開，但不能不留蛛絲馬跡的離開。

她必須得露出點馬腳，這樣他才可以找到她。

水珠落到雨傘不停地發出滴答聲音。

姜也整個人頹了下來，伸出的手指在快碰到女孩肩膀時又伸了回來。他啞着嗓子，“我沒有去找他麻煩。但是…我也不差啊……”

你不能看一眼我嗎？

許清晨眼中充滿氤氲，望着眼前頹靡一陣的少年，一時間分不清面前這一畫面到底是真是假。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搖頭說：“他不重要，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可當目光與他對視時，強撐了幾乎一月的她，瞬間淚如湧下，再也憋不住。

“我不喜歡趙子元，那只是我一時口舌之快。”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搖頭重複道：“我不喜歡他……”

眼皮輕擡，姜也走到許清晨面前，被光照耀的眼睛猶如傷心小狗。

他眼神慌亂，一向穩重的大男孩身上竟出現不該屬于他的緊張。

“我想你。”他啞聲說道，濕潤的眼眶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飄來。

他俯身下巴停在她肩膀上，溫熱地鼻息噴灑到女孩脖頸上，“許清晨，我很想你。”

我想你。

不是指這一月。

而是與你見不到的日子，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許清晨踮起腳尖回抱住他。

那件事之後，她從沒想過姜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對她說這種情話。

她這人無趣，很多男生蓄意接近她都沒有留下來，身邊人來人往，到最後只有姜也在她身邊待的時間最長。

人生總要勇敢一次，那她為什麽不把先前的顧慮抛之腦後。

“我也是。”她輕聲回應道。

這三個字，承載着多少日日夜夜的想念。

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周圍人仿佛都成了配角。

廊外兇猛地雨勢像是在為他們擊鼓，随風飄揚的樹枝發出呼呼的聲音，猶如熱烈地掌聲。

許清晨咬着嘴唇，緊閉着眼睛。

青春總要留些轟轟烈烈的回憶，哪怕前面是懸崖、洶湧猛獸，她都想過去看看。

連綿不斷的雨下個沒完，時不時刮起的微風把雨全部吹斜。

兩人撐傘漫步在昏暗的校園內，倒映出來的影子依稀能看得清，十指相扣的手，他為她背起的書包。

這一切好像都在訴說一種為名叫心動的情愫。

耳邊除了雨落下的滴答聲，還有男人的悶笑。

許清晨不好意思地歪頭看了眼身旁人，低聲說：“你一直笑什麽呀。”

“我高興。”姜也輕笑，俯身在她耳畔說道：“一想到你不喜歡趙子元我就高興。”

“……”

原本有些尴尬地氣氛瞬間被這一句沖沒。

許清晨撇撇嘴，突然感覺耳垂有點癢，剛想擡手卻突然意識到左手被人抓的勞勞的。

臉埋在圍巾裏，她輕聲喚道：“姜也。”

“嗯？”姜也飛快應道：“怎麽了？我的女朋友有何吩咐。”

聽着這句話，許清晨臉頰到耳廓瞬間泛紅，真真切切能感覺到臉頰發燙。

女朋友。

她垂下眼皮，有些扭捏，“你別這樣，正常一點。”

說完，覺得有些不妥，她又說道：“我耳朵有點癢，你能先松開嗎？”

都拉一路了……

姜也确實是松開了。

只不過……

發燙地耳垂突然被一處微涼觸碰，許清晨身體猛地一顫，頓時動也不敢動。

“這裏嗎？”姜也一下一下捏着耳垂，問：“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有、有有。”許清晨連忙應道，急忙把他手拽下來，“好多了。”

姜也突然“嘶”了聲，皺眉說：“耳朵怎麽這麽熱？”說着，寬大的手心已經覆蓋住她額頭上，說：“額頭也熱，感冒了？”

“……”

這種害羞被抓包的窘迫感。

許清晨小幅度搖頭，聲音小的跟小貓兒似的，“沒有啦。”

“我帶你去醫院。”姜也說着，就要拉着她往外面走。

“不用，我真沒事。”

為了證明自己沒生病，許清晨攤開他的手掌，把手心放在他手心上。

兩人體溫相似，一個是在外面時間長，一個是因為害羞而緊張。

許清晨眨着眼睛，乖巧說：“看吧，一樣的。”

姜也狐疑的來回摸，“真沒事？”

“真沒事。”

望着他急切地表情，許清晨彎了彎眼眸。

她好像回到了高中，他們穿着校服，手牽手走在校園跑道上，暢聊着未來。

“姜也。”她喚道：“看我。”

“怎……”

少年話還未說完，女孩突然踮起腳尖，勾着脖頸，在他唇上留下輕輕一吻。

女孩身上相似自帶體香，他們體溫懸乎，溫熱酥軟的嘴唇貼上來那刻。

姜也連以後兩人埋哪都想好了。

許清晨眼神滾燙，勾着少年的脖子，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眼前人的眼眸、鼻子、嘴唇。

許久，她輕聲說道：“謝謝你。”

謝謝你能夠出現在我生命裏。

夾帶着細雨的寒風吹過，姜也反應過來。

雨傘傾斜，寬大的手掌附在女人後腰，猛地往上一提。他嗓音低沉，“謝什麽？”

“不告訴你。”許清晨往後仰着頭，笑說：“我得回去了。”

“親一下。”

姜也努努嘴巴，半眯着眼睛看向她。

許清晨單手抵在他胸前，一只手捂住嘴巴，搖頭，“不要。”

“小騙子。”姜也俯身，在她手心留下一吻，“快回去吧。”

“好。”

許清晨松開他，轉身走上宿舍臺階，朝他揮手，“回去慢點。”

“快點上去沖個澡，小心感冒。”姜也一手撐着傘，一手随意地插在口袋裏。

許清晨也沒有再和他過多膩歪，轉身就沒了身影。

看着歡快的背影，姜也笑罵一句，“小沒良心的。”

許清晨回到寝室，推開門發現寝室三人都在。

“今天複習的怎麽樣？”

“還——行吧。”段子舒斜着眼看她，狐疑地問：“你都複習完了？這麽高興。”

“啊？”許清晨收斂了下臉上的笑容，“這麽明顯嗎？”

段子舒鄭重點頭，“格外明顯。”

許清晨剛準備說話，劉嫣突然推開陽臺門，一邊刷着牙一邊說：“得了，你家那位在樓下看你呢，快去露個臉。”

“？”

許清晨剛想問誰，突然想到姜也。

她過去推開門往下望去，一眼看到了撐着傘的人。

他和往常一樣，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寬大的傘面遮擋住他的半個身體。

許清晨趴在陽臺看了一會，剛準備拿出手機跟他發消息，下面人像是察覺到一般，突然擡頭往她這個方向看來。

“行了啊。”劉嫣和段子舒站在身後，說：“瞅你倆膩歪的，差不多得了。”

段子舒附和道：“就是就是，快跟我們說說怎麽在一起的，有沒有親親？”

剛緩過來的臉頰和耳垂瞬間脹紅。

她別過臉從面前二人直接穿過去，拿着挂在一旁的衣服，垂着眸說：“我先進去了。”

洗完澡之後時間也不早了，寝室熄燈便直接上床休息。

她們寝室之前是有夜談的習慣，但最近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交流過。

許清晨內心雖然激動，但她實在太困了，躺床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像是聽見段子舒突然冒出一句，“真羨慕你們，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也想。”

劉嫣回應道：“也可以選擇和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

“所以是學長喜歡你？”段子舒問。

“……”

再後來，許清晨已經熟睡聽不見。

這一夜很漫長，漫長到她醒也醒不來。

她做了一場夢。

夢裏的她高二，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跟在姜也身後。

只不過夢裏的他，和現實一樣拒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