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嗎?”
伊達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發出驚愕的聲音。
千穆淡淡點頭:“嗯,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當然可以啊!”
外班人無趣地散開,伊達航反應很快,立即爽朗大笑着走來。
但和千穆站在一起之前,他還是無奈地給快打進地裏的同學拉起架:“降谷,松田!你們倆真是……要打也等教官說開始之後再打啊!諸伏和萩原你們也是,之前不都是一個阻止一個麽,現在怎麽誰都不管了。”
在一旁看熱鬧的萩原研二當場攤手,反應很符合随意浪蕩的性格:“如今的小陣平是出籠的野狼,降谷君也是均勢力敵,為了我的生命安全只能遺憾放養了。”
“我也沒辦法,阻止過,拉不住。”諸伏景光長相秀氣,有一雙格外清澈的上挑眼,乍一看就是學校裏的好好學生,此時卻是一臉認同,“很難遇到能和零打成平手的同齡人,雖然擅自鬥毆違反了規則,但是……反正教官過來他們就能停了。”
“是啊是啊,他們馬上就要挨罵了,消停得很快。對這倆人的要求不高,不禍及他人就行了,小諸伏肯定能理解我!”
“啊,稱呼……是的,關于這一點非常能夠理解。”
兩人可是很有一些共同語言的——他們都有一個閑不住的發小,并且對同一個同班同學耿耿于懷,于是很快就默契地達成了一個共識:發小們可以互打消磨精力,但千萬別再去找源千穆了。
松田陣平乖僻桀骜愛找茬,降谷零性格嚴謹有傲氣,這樣的兩個人一起被同一個人揍了——雖然也不算揍,對方只是發現場面難以制止,便直接一人一記…直接打趴而已。
于是之後久久不服氣,總想找機會找對方再打一架證明自己,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還是算了吧!
人家源千穆明明是受害人,莫名其妙被找茬就夠慘了,還要被盯上沒事抓住比試,而且,他……
他的外表實在很有迷惑性,雖然幾人當時挨個被上了一課,但就算知道源千穆應該挺厲害的,有時看着千穆的虛弱樣子也總容易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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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不知是不是發現出了什麽,平時有意無意不讓松田陣平跟源千穆撞上,拽着發小去食堂都要找理由岔開時間,集體訓練時倒是沒辦法,還好有另一個對頭能轉移注意。
諸伏景光想得倒是沒萩原研二那麽多,也沒什麽額外發現,他只是覺得,零的勝負心要是被誤會成故意針對,那就糟糕了,畢竟他們不但沒什麽惡意,反而對源千穆挺好奇。
好奇他和零一樣特別的混血相貌,謎一樣的真實實力,以及……
不過就算好奇,諸伏景光也不曾表現出來,甚至沒有刻意跟源千穆套近乎,試圖拉近關系。
這個奇怪的同學,大概不會喜歡旁人只是通過他的外在,冒昧地揣測他這個人。
所以……再看看?警校生活才剛開始,以後多相處,說不定就能拉近關系了。
諸伏景光一邊想着,一邊趕在鬼冢教官的死亡目光抵達前迅速歸位,組隊倒是簡單,他機智地拉上萩原研二搭夥,至于發小們請自行解決。
“松田!!!降谷!!!”
不出所料,鬼冢教官的咆哮猶如驚雷響徹:“不聽指揮很有意思是吧?繞教場跑步二十圈,不得打擾他人,立刻進行!”
“……是。”
所有人按班級分開,到分配好的場地開始對戰練習時,松田陣平和降谷零正在灰頭土臉地跑步,跑一圈就互瞪一眼,然後一起唰唰轉頭,擰着腦袋也要使勁往自己班上的練習場地瞥。
練習柔道的場地一塊最大是16*16米,不算太寬敞,再被人高馬大的一群人一圍,從外面幾乎看不清場中的情景。
跑了十來圈的時候,降谷零的眼神夠好,通過頭與頭之間丁點的夾縫,他晃眼瞅到了一點突兀的紅,随後班長伊達航的腦袋露了出來,因為他個頭最高,別人根本擋不住。
再一看,諸伏景光退到最外層,轉過身,正沖遠處望眼欲穿的他招手示意。
“這麽快就開始了?!”
降谷零一咬牙,一發狠地加速邁起腿來,和他一起受罰的松田陣平也不甘落後,兩人如脫缰野馬般狂奔完剩下的幾圈,累得夠嗆,卻硬是誰都沒停下來休息,拼死競走趕到了訓練場邊。
幾下擠到最前面,兩人以為錯過了不少過程,趕忙專心盯起了目标,不肯放過一個細節地掃過了全場。
“……”
“他們在幹啥?”
兩人同時問全程觀戰的發小。
萩原研二:“在玩?看這一個個飄逸的動作,多有意思啊。”
諸伏景光沉思後回答:“或許是某種新型的訓練方式……開玩笑的,我也不知道。”
“???”
毫不誇張地說,目睹一切的大夥們頭頂都飄着問號。
事情是這樣的。
千穆和伊達航同時站立在場地中時,大多數人面露錯愕,神情很是微妙,一半是千穆能一打五的傳聞有機會驗證真假的期待,另一半則是對現實的深深懷疑:這兩個人要做對手,确定嗎?真的确定?感覺還是不太行啊。
伊達航的壯實是全班數一數二的,光是那高人幾等的塊頭就夠有威懾性了,他穩健的基本功同樣不是吃素的,對比下來,換上道服後更是白成一張薄紙的千穆,看着根本擋不住伊達航的一記摔投。
伊達航自己也有點遲疑,不過他心思比外表細膩得多,接受千穆的主動邀請後,他既沒有勸說千穆換一個對手,也沒有說什麽手下留情的話,态度一切如常。
上了道場,全力以赴便是尊重對手,伊達航可沒忘記自己曾被眼前這個青年一腿掃翻過,雖然不知道當初千穆是不是用了什麽巧勁,他也自不會放松警惕。
鬼冢教官在練習開始前再次強調:“準備好了嗎?你們是第一次實戰訓練,勝負不重要,重要的是熟悉技巧,點到為止。”
“準備好了。”千穆說。
“我也準備好了!”伊達航中氣十足,心裏卻暗道,只是練□□之,點到為止。
兩人面對面而立,行禮,擺好陣勢,等到了“開始!”的號令。
伊達航氣勢如虎,卡着號令的尾音向前屈身,步法切換,手掌的預計着落點是千穆的右臂,他打算速戰速決,憑借巨大的力量優勢迅速将他壓制。
然而——伊達航抓了個空。
“呃?”
伊達航略微呆了呆的空檔,千穆以出乎意料的速度繞到了他身側,極其敏捷的身體反應又讓他立即掃腿而出,改招試圖将千穆踢倒。
又踢空了。
一抹深紅從眼前晃過,紅發青年顏色稍深的眼瞳是不變的沉靜,可從斜上方俯視起已汗流浃背的他,那雙眼中似乎浮起了極致的冰冷,兩人之間仿佛始終隔着無法穿透的透明隔膜。
伊達航又是微怔,不知為何心中升騰起了一絲怪異,可對戰之中沒心思多想,他很快再度進攻,側踢、扯領、抓肩……一系列攻勢如狂風驟雨,盡顯他紮實出色的基本功。
在全體學員中,伊達航體術的學習進度與水平皆在前列,僅次于讓人完全想不到有這麽厲害的降谷零,即使這是體型不代表優勢的柔道,能打得過他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可展現在衆人面前的卻是,千穆跟伊達航不相上下……不對,你來我往……也不對!
“這哪裏是柔道對決,這不就是一個在拼命地抓,一個在瘋狂地躲嗎!”
降谷零看得皺眉:“源千穆的速度太快,把伊達班長死死壓制住了,可他為什麽不進攻?”
“這家夥一直躲個不停,難道是怕了。”松田陣平也蹙眉,一臉的不爽。
“源-千-穆!”鬼冢教官似乎被這滑溜勁惹火了,“比賽一共只有五分鐘,你已經耗掉四分半了,你這是要躲貓貓到底嗎?”
千穆一邊面無表情地躲閃,一邊穩穩回答:“太危險了。”
“危險什麽,打不死你!”
“那也很危險。”千穆的眉宇間終于出現了些許波瀾,像是發自內心的嫌棄。
“臭小子!再拖礙下去你也給我去跑圈!”
“呼、呼呼……源……千穆同學,你別再晃了。”伊達航弓着腰,雙手按住膝蓋,氣根本喘不勻,“你,給個痛快吧。”
伊達航也快崩潰了,他可沒有留手,每一次進攻都是實打實地用了全力,沒想到一招沒過上,自己倒是累個半死,千穆那邊全程只稍稍挪了幾步路,渾身連一滴汗都沒出,男人的尊嚴是一回事,但也不帶這麽折磨人的吧。
千穆看上去還是有些不樂意,但在消耗大量體力跑圈,和一秒解決問題但代價是出風頭之間,他眼神一變,不情不願地選擇了後者。
“?!”
隔着白色的衣物,伊達航粗壯的臂膀,突然被一只蒼白的手按住。
接下來的所有動作,都發生在短促的一個呼吸間。
在衆目睽睽下——
伊達航被千穆閃身接近,右腿一帶一掃,下一瞬便眼前一花。
“砰!!”
地墊似要被這泰山壓頂的重擊砸裂了。
如教科書般漂亮迅速的一記大外刈,伊達航暈頭轉向地側倒在了地上,後背着地。
鬼冢教官:“……”
降谷零等觀戰人士:“……”
大外刈(yi)是柔道中較基礎的一種招式,通過快速勾挂的足技分別擊打對手雙腿關節,使其失衡,從而輕易将其仰身摔下,相比其他各種投技與摔法,使用了巧勁的大外刈要省力的多。
在大多數同學都還初學乍練、對柔道動作不甚熟悉的現在,能夠完成這樣标準的招式,有多麽搶眼是可想而知的。
或驚嘆,或震撼的聲音剛情不自禁湧到喉嚨口。
鬼冢教官面色稍緩,轉頭一看,剛放松下來的神情立馬扭曲起來。
“……源千穆,你什麽時候跑出去那麽遠的?!”
伊達航被這一記投技摔在了場地的最左邊,而此時,千穆不知何時閃去了場地最右邊,徹底遠離地震中心。
“你小子……都結束了還躲什麽躲!”
“……”千穆撇開了臉,“因為很危險。”
話音剛落,他神色忽然微凝,毫不猶豫轉身退了幾步,避開從原來的身後探來的一只手。
“……”
“……”
萩原研二還伸着那只試圖拍一拍千穆肩的手,兩人幹巴巴對視,結果還是萩原研二不怕尴尬,對千穆豎起大拇指:“小千穆!厲害!”
千穆:“……”
“看在我這麽崇拜你的份上握個手吧。”
“……”
千穆盯着又到了自己面前的手掌,淡淡地躬身回絕:“謝謝,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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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