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千穆果斷拒絕萩原研二發起的友好交流後,就越過了瞪大眼睛好奇盯着他看的人群,獨自挪到了角落。
未來的卧底桑-諸伏景光似乎也想過來跟他搭搭話,但他對誰的态度都一個樣兒,慘白的臉色和漠然的表情更是寫滿了拒絕,其他人臉皮再厚,頓時都不敢來打擾了。
“……”
整個教場詭異沉默了十來秒,衆人才狀若無事地或扭頭觀戰,或自顧自閑聊,假裝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萩原研二努力按住拳頭又硬了的發小:“別沖動,你不是才跑完十圈嗎?小千穆一看就是不愛跟人親近的性格啦,既然看清楚他有實力,小陣平你就別去惹人家了。”
“惹他?我才沒你以為的那麽幼稚。”
松田陣平頂着一頭微卷黑發,明明有副張揚出挑的樣貌,然而他一冷笑,氣質就毀了顏值加成:“那家夥看誰都是一幅沒把人放在眼裏的樣子,比裝模作樣的警察更可惡,我絕對要痛扁他一頓。”
“你确定是你痛扁他不是他痛扁你?不過我倒覺得,不是不把人看在眼裏的問題,他有點像……啊話說回來,你這次異常地敏銳啊,都不像你了。”
“滾滾滾。”
這邊說完,另一邊的發小組合也在議論。
“零,有沒有覺得源桑的模樣有點熟悉?”
“啊?”
降谷零沒在狀态。
他是很想跟源千穆比試一場的,在伊達航被輕易打倒後更是鬥志昂揚…但對方已經躲一邊休息去了,他要是非挑這時候邀戰,總感覺良心不安……所以去呢還是不去呢還是去呢?
諸伏景光看出了他的不在狀态,順嘴幫他做了決定:“別去了,讓人家好好休息吧,他現在估計不太舒服。”
降谷零順着諸伏景光的目光看去,紅發青年背過身站着,似乎在專注地欣賞場館邊緣的牆面,手臂垂在身側,手掌被寬大道服袖口遮了大半,但隐約能看見一點的指尖正微微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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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測是劇烈運動後肌肉痙攣引發的抽搐,問題不大,稍作處理就能緩解。
“哪裏熟悉了,我們之前沒見過類似長相的人……呃?景,我剛剛,是不是被瞪了?”
降谷零一臉懵,他只是多看了源千穆的背影一會兒,對方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突然轉頭,發現是他後,盯了他一眼,随後竟然當場挪了位置,改為欣賞另一個方位的牆壁。
“我應該沒惹他吧。”降谷零這時候還年輕氣盛,心頭難免冒出火氣,“看來不是錯覺了,我那天就感覺到他在針對我,對你們是一腿掃倒,打我卻要沖着頭來。”
集體躺醫務室的那天,降谷零和松田陣平躺屍的時間,硬是比其他人多了半個小時,兩人從眩暈中清醒過來,發現後頸脖子青了一片,痛了兩天才算好。
他那時就覺得源千穆有點讨厭他,但怎麽都找不出原因,兩人明明在警校才認識,報複性行為從何而來?
“哎?奇怪,不應該是惺惺相惜嗎,難道是相似導致相斥的原因?”諸伏景光發出了意義不明的低語。
“喂景,你說誰和誰相似相斥啊,我和那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半點不像。”
“你小時候最愛打架時的狀态,不就跟他差不多嗎,渾身帶刺,兇巴巴的……”
“完全不一樣好嗎!”
鬧歸鬧,然而不管是降谷零還是松田陣平,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都沒找到機會跟看不慣的源千穆對上,其他因為這樣那樣的緣故關注上源千穆的人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在外人眼裏,千穆這個人,包括他的行為舉止,都太怪異了。
他老是在“積極優秀警界未來之光”和“教官重點關注怠惰取巧份子”間反複橫跳。
只要是需要動腦理解記憶的素質通識課程,他的表現堪稱驚豔,教什麽會什麽,全體學員中只有降谷零能跟他不相上下,排名前二随時被他倆包攬,大多時候是并列第一。
有關法學、心理學的邏輯運用上,他更是一騎絕塵,尤其是犯罪心理分析,簡直像開了挂,這回連降谷零都追不上了。
而諸如偵查學、刑事技術等專業實務課程,他學得也不錯,射擊水平穩定在十發98環不變,但在需要細致摸清現場一點一滴的勘察分析領域,就沒有他一秒分析出犯罪分子心路歷程時那麽變态了,甚至有時候發揮莫名不穩定。
再然後,就到了人人逃不掉的體術課程。
除柔道外,警校生還要學習逮捕術和擒拿格鬥,體能訓練屬于日常必備,訓練量根據時間及訓練成效逐步加重,極其考驗意志力和毅力,這也是普通人很難通過警校審核的原因。
千穆在體術學習中,就是最令教官頭疼吐血的刺頭,沒有之一。
必須肢體碰撞的格鬥對抗,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讓對手碰到他一下,躲閃回避速度簡直無人能及,結束戰鬥的方式通常是一招斃命——
“柔道你一腳掃倒,擒拿格鬥你也用腳踹人?我忍,結果逮捕術你直接把人和教具一起掄飛了?!我忍……忍個錘子忍!源·千·穆!你這混球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報告教官,不是。只是因為教具很危險。”
“說了多少遍打不死你!你特麽……誰又允許你摔完人就跑去一邊休息的?”
“報告教官,我深刻貫徹你的教誨,只将每一絲體力用在必要的地方,絕不浪費。”
“……滾!”
“是。”
千穆屢教不改,全班所有人都被他挨着掄了個遍,頭暈背痛,無一幸免,久而久之險些集體患上大外刈PTSD。
鬼冢教官悲傷地吞下了幾盒胃藥,然後悲催地發現胃藥還吃早了。
負擔日漸加重的體能訓練,讓千穆暴露出了最大的問題。
起初最基本的日常訓練壓力不大,千穆完全跟得上,除了慢跑就是折返跑。半天的體術對練更是小意思,他随随便便就能找到365種偷懶方式。
後來,日常體能訓練量翻一倍,翻兩倍,翻了兩倍再翻兩倍。
千穆:“……”
看着發到手裏的日程表,千穆坐在宿舍床邊,臉上還是找不到多餘的表情變化,深紅瞳孔裏仿若是被黑暗環抱的死寂。
此時此刻,他心裏想着的卻是:
——不用等治愈絕症的藥物研發成功了,主角團也不需要按照劇本卧底把酒廠掀翻了。
身為BOSS的他,即将暴斃在敵方的大本營裏。
……
無風之日,烈日斜下。
悶熱無波的熱浪宛如大網,将午後的熱浪、外部不散的高熱和內部氣壓的低悶籠罩在一起,宛如一個自然形成的大蒸籠。
千穆額角滲出的汗水早已冰涼,頑固堅持半晌,才不甘地擦過他的耳邊滾落,消失在颚下的陰影中。
雙腿以不變的速度擡起,落下,猶如被齒輪與發條牽連運作,變得麻木的軀體,早已不是他自己的。
他此時的速度與最初相比,已經慢上了不知多少頻率,在中途就墜到了隊伍最後,如今跑在前面的隊列早就沒影了。
千穆冷靜地測量着自己的心率,過快,但還在可控範圍內,體力消耗也進行了大致計算,運動量早已超越身體極限,但意志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他現在肺部相當難受,像被壓出所有空氣的氣囊,雖然會痛苦,但死不了就行。
他的邏輯也還是清晰的。
這才入學半個多月,後面的訓練只會越來越繁重,他不可能每次都想辦法避開,所以只能盡力去習慣,在一次次沒頂窒息般的苦痛折磨中,強行提高自己的身體素質。
今天的高強度訓練從清晨進行到傍晚,中途只有一個午休,訓練間隙的放松時間可以忽略不計。
全班十九人完成了最後的長跑,連公認體力驚人勝似猩猩的體優者都累得趴下,彼此拉扯着才能站起來。
“小、小陣平,快拉、拉我一把,要死了。”萩原研二癱坐在地上,向自己爬起來的發小伸手求救。
然而,本應一邊吐槽一邊伸手的發小卻像沒聽到,目光定在一個方向,表情竟說不出的奇怪。
周圍其他同學也一反常态,居然沒有吆喝着勾肩搭背直奔休息區,反而幹站着遠望。
萩原研二一愣,也往那邊看。
他看到跑道的拐彎處,還有一道影子搖搖欲墜。
頓時間,萩原研二明白了,為什麽大家的表情會複雜又嚴肅。
源千穆能在文化課上碾壓他們的智商,能用大外刈把他們眼前摔出走馬燈,還能用那張蒼白瘆得慌的臉凍僵空氣,他自傲,漠然的态度也足以激起衆怒,就沒人跟他正常說過三句話以上。
這家夥在近期的學習課程中,證明了自己是個高傲的奇葩,可奇葩此時暴露出了他最大的弱點——體力。
上午他就是肉眼可見要抗不住的狀态,教官讓他休息他不聽,強撐到了現在,入學時水平最一般的學員都跑完在休息了,他還在跑。
已經慢了大部隊三圈的進度,其他人全散了,他還在跑。
不由自主地。
衆人放下撈起衣服下擺擦汗的手,放下馬上要湊到嘴邊的水杯,默默地隔空看着他。
“明明都是一幅馬上要斷氣的樣子了,居然還是面無表情,甚至不肯大喘氣……啧,耍什麽帥。”
近處響起了松田陣平的低罵,語氣滿是憤憤,絲毫沒有終于能在一個領域,徹底碾壓看不慣的混蛋的滿意。
萩原研二嘴唇微動,正想說什麽,卻不想自家發小突然大步流星,直奔跑道而去——
“小陣平你打算幹什麽??”
“在那個紅毛混蛋自己找死之前,先把他揍進醫務室!”
“喂?!快快快來人攔住他!”
三個救星第一時間聞訊而至,飛快追上殺氣騰騰的松田陣平。
然而,他們居然不是去拉住他的。
“訓練完了居然沒有感覺,太輕松了,我再慢跑三圈好了,景,先過去了。”
“零……別逞強,慢着點跑,你的腿都在哆嗦了。班長和松田君也一起?別瞪了,他和你想到一起去了,有默契不是好事嗎。”
“哈哈哈,都是不錯的家夥啊,那就跑起來!”
還在原地坐着的萩原研二眨眨眼:“……”
他像是瞬間複活了一般,也一躍而起,帶領着其他人大笑着跟上。
“嘴硬的家夥們,累成死狗還要主動加練什麽的……也不錯嘛。小千穆——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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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