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不知電話另一邊的男人回複了些什麽。
貝爾摩德挂斷電話,把沒了用處的手機随手丢到一邊。
整個通話只持續了半分鐘不到,卡着指示燈顏色閃爍的瞬間,載着兩人的車輛再度奔向筆直道路的前方。
馬達轟鳴聲震耳欲聾,而與之相對的是車廂內,比最初更加沉重的壓抑。
“抱歉,BOSS,我擅自下達了命令。”
貝爾摩德突然開口。
金發女人神情鄭重,眸底有冷意一閃而過,卻只是針對被她冷酷下達指示的那個男人。
後座唯一的乘客,也是唯一能充當聽衆的青年,似乎真的意識不清。
他的大半張臉都被不正常的血色覆蓋,而越來越背離光源的車窗黯淡,将他抵在窗沿的,本應更為鮮豔的紅發,一下拉入黑暗中。
脆弱而寧靜,好似不具備任何危險性。
可貝爾摩德握住方向盤的雙手似乎極其用力,內心的一點真實情緒由此外洩。
她在緊張。
與此前不知多少次對BOSS開玩笑後的反應截然不同,此時的貝爾摩德毫無散漫之意,她幾乎是立即解釋了自己的意圖,語氣嚴肅:
“按照您的想法,這次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
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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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摩德卻完全沒有松懈的想法,反而像有更大的枷鎖禁锢住了咽喉,有種很快就要無法喘息的錯覺。
她無聲地吸氣,控制着車輛避開車流漸多的主幹道,曲折兜轉拐入少有人跡的小道,快速但盡量平穩地行駛。
在那一口氣息,快要在胸腔內竭盡時。
“嗯。”
後面的紅發青年終于吭聲。
不是贊許也沒有反對,好似默許了這次自作主張。
貝爾摩德知道,千穆沒有睡着。
在身處無法确保絕對安全的環境、在身周有無法絕對信任的人存在的情況下,即使千穆全身感官都被高熱侵蝕,精神處于融化與潰散之間的痛苦狀态,他也絕不會放任自己失去意識。
就算現在只有貝爾摩德在身邊也一樣。
就算是貝爾摩德,亦未能得到他的全部信任。
千穆平時的嗓音其實是更偏向柔和的類型,就像還未被深沉重力牽引的少年音,只是拜他幾乎不帶濃重感情色彩的語氣、說話節奏的快刀斬亂麻所賜,柔和基本聽不出來,反而帶出了些許刮人的冰冷清亮。
但在高熱肆虐的此時,他的聲線竟也跟着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凍在外邊的冰塊融化了,裏面被刻意藏起來的流心淌了出來。
還是不能說這聲音有多“軟”,可他到底燒得有點迷糊,嘴邊本應短暫的尾音不知覺地拖長,又多了點喑啞的磁性。
“你們之前的間隙,這次也一并解決。”
千穆說着,太陽穴快裂開般的悶痛和暈眩讓他短暫地停頓了一瞬,才接着道:“不用那麽着急……太危險了,開慢點。”
“是,BOSS。”
貝爾摩德略放松地應下,稍微減了一點速,面上維持着正色不變,可又被虐待的方向盤隐隐道出了她心中的波瀾。
——明明心急如焚氣氛緊張,居然一時分神到BOSS的反應好可愛上面了?不行,不能這麽想,忍耐。
大影後的演技用在這種時候屬實浪費。
因為千穆勉強說完那幾句話後,便疲倦地再次合上眼,沒有功夫透過後視鏡,觀察分析她眼神透露出的大不敬心理活動。
随時間流逝,千穆逐漸有多難受,即使讓他詳盡地描述,無法切身體會也很難想象。
從長跑開始的肆無忌憚壓榨身體,過度勞累,捎帶上今早打濕了頭發竟然忘了及時吹幹,在意識到的一刻打包化作報應,正數倍累計着返還到他身體上。
他就像整個人被活生生丢進了火堆,烈火毫不客氣地先在體表燒灼,然後吞噬了血肉,骨骼殘骸又在高溫壓迫下自燃成灰燼。
焚燒融化的過程極其漫長,千穆恍惚間似乎還聽到了咕嚕咕嚕的聲音,是血管裏的股股血液被燒得沸騰,叫嚣着在他腦子裏炸開,試圖摧毀着他的理智。
這樣的行為不能被允許。
千穆的左臂不知何時擡起,五指如鐵鉗般緊抓右邊的臂膀,隔的那一層袖子早就被汗水打濕了數次,本也起不到阻擋疼痛的效果,只能被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壓在底下,深扣進肉裏。
之所以選右臂而不是更方便的其他位置,理由很簡單。
他的感知變得十分麻木,不管是掐大腿還是別的地方,醒神的作用都不大,只有右臂上,還有一塊清早在淋浴支架上撞出來的青紫。
千穆一直沒有來得及掀開衣服,檢查那處撞成了什麽慘樣,藥自然也沒來得及上,但憑那傷處至今還能讓他感覺到隐痛,剛好可以利用上。
他用痛上加痛持續地刺激知覺,硬生生又頂了一陣,結果不知不覺間,意識還是出現了極為短暫的空白。
可能只有幾秒,也可能是幾分鐘……
千穆驀然驚醒時,才發現原本傳來痛覺的胳膊竟也沒了絲毫痛覺,不知是用力過度或是虛弱無力,掐着淤青的手悄然滑到了大腿上,微微顫抖着拒絕了大腦送出的指令。
這個方法沒有效果了。
千穆的眉頭不由得皺緊,同一時間,額間又有冷汗不斷滲出,順着側臉滑到下颚。
他克制住想要将锢住脖頸的衣扣解開兩顆的欲望,只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帶上大半體重的上半身與柔軟椅背貼得跟緊,向後仰起的頭緊靠住頸托,仿佛這樣冷空氣就能更多地灌入松開的領口,驅散掉一些在衣物下發酵狂歡的熱量。
只用鼻呼吸,已經開始感到了艱難,千穆忍耐了許久,發麻的右手幾度想要将衣領扯得更開,但都在最後時刻用意志強行壓下。
幾次重複過後,他表面裂出幹皮的嘴唇也微微張開,呼出的熱氣卻還在口鼻附近徘徊不散。
“……BOSS!”
貝爾摩德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千穆的異常,神色大變,剛降下來的車速又飙了上去,只恨當初為什麽要把秘密研究所建得那麽遠。
“沒、事。”
千穆閉着眼,忽然一字一頓,卻發音清晰地說着。
他的意識回光返照般重新從朦胧中剝離,與拖後腿的疲軟軀體分庭抗禮。
“是我的失誤,當時,沒有考慮到……部分藥物成分,會因高熱産生排斥反應。”
“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你不要擔心,不是你想的那種情況。”
貝爾摩德沉默。
她的确關心則亂,有些反應過度了。可代入進她的角度,她如此緊張的反應又完全可以理解。
BOSS的身體情況,組織內部目前只有貝爾摩德一人知情。
組織內得到最大重視的研究項目一共有兩個,分屬于兩個不同的研究所,權限設置極高,不同研究所的人員互不知情,平日在研究所也少有外出,離開時皆會受到嚴密監視。
其中一個項目從十幾年前便開始了,其核心是研發一種神秘的禁忌藥物“銀色子彈”,因多年前的研究負責人突然死亡,研究資料遺失,這些年組織正投入大量人力財力嘗試繼續,收獲的效果不明顯,但還是未被放棄。
另一個項目則是從四年前開始的,研究團隊被組建起來時,研究員們僅被告知需要研究一種離奇的基因缺陷病症,如果一時找不到治愈的頭緒,便優先往延續壽命的方向轉移。
研究員們拿到的是絕密的基因樣本,缺陷患者的身份一切不詳,不過就算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們也不會刨根問底,只是拿着優厚之極的待遇兢兢業業做事,很給盯着他們的組織高層省心。
這個高層自然是貝爾摩德。
Rum和Gin雖然與她同為高層,但他們目前能看到的只有“銀色子彈”的相關資料,有關另一個項目的資料,他們有所知曉,不過沒有調出資料的權限。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秘密研究所。
第三個研究所遠離市區,坐落于風景優美的郊外,表面是一座高級療養院,依山傍水,草木蔥郁,院內設施齊備,環境整潔幽靜,然而因為地址偏,不宣傳,雖然條件極好,卻更像個私人宅邸。
千穆來到這個世界最初的那四年,基本便是獨自住在這家療養院中,在貝爾摩德的陪伴下緩慢調整狀态,逐漸融入世界。
療養院的地下,就是研究所真正的所在,通行方式只有千穆和貝爾摩德兩人知曉。
那四年中,兩個不同研究所的項目成果及資料,通過不同的途徑,傳入千穆手裏,由他結合兩份資料,最終調配出自己可以服用的藥物。
無論是禁忌藥物的成分對他的絕症有延緩效果,還是BOSS竟然身患絕症這件事,一旦外洩,都會引來無窮麻煩,千穆堅持親力親為無可厚非。
貝爾摩德能看到關于他的病症的所有資料,不過她并沒有刻意調查過,只将知曉的情報限制在親眼所見的內容中。
千穆調配出能暫時延續他壽命的半成品藥物,第一次嘗試服用時,貝爾摩德就在現場。
那時千穆堅持拒絕了人體樣本,這個世界恐怕只有他這一例絕症患者,健康的人試了也沒有意義。
貝爾摩德為此焦躁了一整天,視線一刻未從千穆身上移開,生怕未經過實際測驗的藥物突然出了岔子,導致親自嘗試的BOSS出現生命危險。
而千穆服藥後的效果異常地好,他肉眼可見地精神了很多,虛弱到渾身乏力的狀況緩緩消失,不到半天就能擺脫病榻,自己起身行走。
他和貝爾摩德觀察了一周,時刻監察身體內外的變化,最後經過謹慎且細致的判斷,這才确定試驗藥物有效,暫未發現不良反應,是否完全沒有後遺症,還需日後實證觀察。
是的,只是“暫未”,但千穆和貝爾摩德顯然都過早地放松了警惕,沒能預料到一場意外的高熱,竟如此來勢洶洶,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想到這裏,貝爾摩德美豔的面龐一瞬被陰霾籠罩,自責在她心中蔓延。
她本就是放不下心,才易容潛入警校,目的是随時給千穆提供幫助,同時看顧好他的身體。
但這個目的根本沒有達到,她竟然疏忽到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千穆的異常,為BOSS終于有了點年輕人的活力而松懈,甚至沒能在意外發生前及時阻止——這是貝爾摩德最無法容忍的失誤。
“不要多想。”
千穆仿佛及時洞悉了金發女人的心思,因為不适,後面的話十分言簡意赅:“車速。”
“……都這種時候了,您還要擔心超速嗎。”貝爾摩德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了,大概她全部的無奈都要用在間歇性思路清奇的BOSS身上,“您在車上,我不會亂來,請相信我的車技,車速再快也不會出事故。”
千穆勉強擡起一邊沉重的眼簾,緩緩吐出發熱的兩個字:“危險。”
貝爾摩德:“……好好好,我減速。”
這之後,貝爾摩德被迫抵着交通限速的上限,駕駛完了剩下的路程。
雖然交談對保持清醒有不小的幫助,但千穆沒有和貝爾摩德再說話,畢竟在駕駛中聊天會影響開車之人注意力,也存在不小的安全隐患。
千穆極力維持着清醒,在黑暗中暈暈沉沉煎熬了不知多久,終于隐約感覺到車身微震,似乎終于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
處于山林間的療養院到了,原本貝爾摩德飙車一個半小時就能開到這裏,現在卻是開了快三個小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貝爾摩德把車直接開進了療養院後門旁的車庫,從車庫下到地底三層,需要秘鑰解鎖的通道也隐藏于此。
她去開啓隐蔽通道時,千穆自己推開車門,從車上下來了。
搖搖晃晃半晌,雙腳總算落在實地,持續了幾個小時的暈眩好轉了許多,感受着地下陰涼的空氣,千穆倚着車身,托着額頭推測,之前痛苦不堪的原因裏,除了高燒頭痛外又多了一個暈車。
身體免疫力下降得有點厲害,果然沒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
他在無數debuff的加成下也能清晰體會到這股心如死灰,真就弱不禁風的樣子都被看完了呗。
所以,當貝爾摩德過來,提出“我扶您進去”時,千穆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沒有掙紮,默默接受。
“咔咔。”
數排白熾燈齊齊亮起。
研究所的陳設還維持着上次離開時的樣子,空氣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足足占滿整面牆壁的資料架排列整齊,與如被暫停時間的精密儀器相對而立。
千穆不在的時候,貝爾摩德會定期過來打掃,檢查各種機器能否正常使用,并及時替換補充冷凍藥庫內的藥劑,保證随時能夠取用。
進來之後,貝爾摩德随手按開換氣系統,将室內陳舊的空氣抽離換新,随後便匆匆準備起需要的器械。
千穆坐到了儀器臺前唯一的座位上,幾乎是瞬間進入了狀态,挽起袖子,單手給自己消毒取血。
最初摘下采血針的針帽時,他的手指便開始不受控地微微顫動,當針頭沒入左臂肘部正中的靜脈後,視線內是花花綠綠的閃動,被抽離的似乎不只是靜脈血,還有他眼中原已趨于鮮活的顏色。
千穆深吸氣後移開視線,手上的顫抖勉強止住了,在抽出三分之一真空管的血液之後,他努力平穩地拔出采血針,将棉簽胡亂往針孔處一按,屈臂夾緊,另一只手取下密封好的采血管,放入貝爾摩德啓動好了的儀器中。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檢查手段,千穆按照習慣順着流程都做了一遍。
本就頗為麻煩的過程,此時愈加艱難,因為他仍在不住地流汗,淩亂濕透的紅發緊貼着滾燙的皮膚,喘息的艱難越來越明顯,臉色紅得驚人,嘴唇卻白得吓人,不斷湧上的暈眩,全靠意志力堪堪穩住。
貝爾摩德從千穆開始自己給自己做檢查時,就變得異常地安靜,沒再說過一句話。
直到焦心難忍的等待終于過去,千穆強打精神,對照了一遍數據,眉間緊鎖的褶皺似被汗水沖刷開,總算露出了一點輕松。
“跟預料的一樣……沒什麽,燒退以後排斥反應就會消失。”
貝爾摩德聞言,立刻取來了退燒藥,但千穆微微搖頭:“不用。我現在的情況,最好避免其他藥物作用,自愈才是最好的選項。”
“自愈……這樣硬撐沒關系嗎?”貝爾摩德神情凝重,剛浮現的輕松消失了。
“睡一覺的事情。”千穆輕描淡寫說完,在貝爾摩德的攙扶下站起來,“去休息室吧。”
貝爾摩德應下。
休息室就在研究所內,與實驗室只有一牆之隔。
千穆坐至休息室的單人床上,衣物貼在身上粘稠得厲害。
雖然不舒适,防止受涼也只能忍受一時了,千穆想了想也沒有躺下,打算就這麽靠坐着湊合一夜。
貝爾摩德站在一邊,顯然是要給他守夜。
她正要去給千穆接一杯熱水,走至門邊的時候,一道聲音讓她頓住腳步。
“……還有。”
倚坐在床頭的BOSS低垂下了頭,紅發擋住了他的眼和表情,嗓音似比之前還要低沉:“如果我一夜過後還沒醒……就給我注射那個試劑。”
貝爾摩德的心随他的話音落定,一下跌入谷底。
千穆說了自己無法再承受別的藥力,可那之前,他又提到了臨時配制的那一針藥劑,用途未對貝爾摩德言明,但貝爾摩德已從他的反應中,提前猜到了什麽。
這是兩手準備。
如果高燒遲遲不退,亦或是千穆差勁的身體無法再撐下去,那麽,為了保下性命,就必須采取另一種留有無數後患的手段。
貝爾摩德不願去想象這一種可能。
千穆也不願去想,可唯獨他不能不去想,在死亡,與留下性命但要付出沉重代價之間,他只能選擇後者……是這樣嗎?
“不注射也可以。”
但是,他忽又輕輕勾唇。
“判斷和選擇,就交給你了。”
“——您說什麽?”
貝爾摩德驀然回身,像是擔心已久的事情終于來臨,她不由得展露出一點真實的表情,有不敢置信,也摻雜了沒壓住的氣惱。
方才為了讓千穆好好休息,貝爾摩德關了休息室的燈,黑暗中,看不清晰紅發青年此刻的眼睛,但至少能想象到,他的眼神——必然無比平靜,如同被冰封後無聲的湖水。
貝爾摩德嘴唇輕動,還想說些什麽,一些來自外面的動靜打斷了她。
“……”
金發女人湧現的情緒消失,對來者的不待見再一次加深了。
她轉身出去,順手将休息室的門帶上,卻沒有完全關死,留了一小道光能通過的縫隙。
會在這時來到秘密研究所的第三人,身份非常明确。
千穆大概能猜到貝爾摩德叫Gin過來的用意。
僅有的知道他真實身份的這兩個人,打一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
他們之間毫無同為BOSS守住秘密的“同伴”的概念,默契全無,無法和解,雖說千穆并沒有想過要調解他們的關系……事實上這兩人也沒有和解的可能。
因為貝爾摩德針對Gin的根本原因,就是千穆對Gin太過“信任”了。
四年前,Gin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新人幹部,還沒有表現出任何值得BOSS另眼相看的特別之處,然而千穆掃到他的名字後,第一件事就是提拔他——直接提拔成組織二把手,還把涉及組織命脈的要事雜事全部交給了他。
雖然事後證明,千穆的眼光驚人,Gin确實很有能力,但貝爾摩德還是無法理解,千穆對Gin的放心究竟從何而來。
在她看來,組織內的惡人數不勝數,普通的壞胚可沒什麽存在感,不過但Gin身在其中瘋得極其突出。
心思缜密,冷酷無情,以殺人為樂,全不受所謂的世俗規則拘束,這個男人就是徹徹底底的瘋子。
貝爾摩德時刻懷疑,Gin在得到幾乎等同BOSS本人的巨大權利後,遲早會滋生貪婪,不再滿足現狀,朝BOSS露出惡犬的血牙。
所以她盯着Gin的一舉一動,時不時在千穆面前暗示一句Gin的大動作——Gin又打着您的名義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威逼利誘了,BOSS您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千穆最開始還會解釋一句他知道,Gin每次行動前都會寫好申請發他郵件,完事後也會給他發郵件,按時間順序整理好的總結彙報。
後來他習慣了,每天抽時間捋Gin的彙報很累的,久了久之就學會了自動屏蔽來自貝爾摩德的暗示,反正替Gin解釋了也沒用,該懷疑的人永遠要堅持懷疑。
Gin讨厭貝爾摩德的理由也半斤八兩,不外乎就是覺得這個女人仗着BOSS的寵愛,待人做事秉承神秘主義的随意性,時不時用要為BOSS做事推脫任務不說,閑着沒事還要時刻準備着抓他的失誤當把柄。
說什麽都遮遮掩掩的态度也很可疑,必須盯住她,以防她洩露BOSS的秘密。
這兩個互相懷疑對方會背叛的心腹,真的有夠麻煩的。
換成以前,秘密研究所的地址與進入方式,貝爾摩德絕對不會透露給Gin,但她這次卻說了出來。
因為Gin最近的動作很大。
千穆被關在警校時,抽空翻過郵箱,Gin最近的彙報是,他近期要與島內最大的黑道組織泥慘會進行一宗軍火交易,交易單上涉及到的數額相當龐大,大到即使是從不管事的千穆,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确實相信得到劇本認證的Gin的忠心。
但劇本只是“劇本”,信任也存在不可忽略的未知性。
所以,當聽到貝爾摩德以他的名義命令Gin時,千穆并沒有阻止。
沒記錯的話,Gin提前發來的申請報告上,交易的日期就是今天的夜間。
Gin會做出什麽選擇,得知了原本不被允許觸及的秘密後,又會是什麽反應……
千穆,也很想知道。
“……嘶。”
忽然忍不住輕嘶。
回憶和思索又過分地消耗了精力,千穆在這方面總是學不乖,于是只能繼續靠着不動,被鈍痛加倍的頭疼折磨。
但是。
很快。
他在暈沉不适中,聽到了逐漸放大的腳步聲。
門外不遠處,熟悉的女聲帶着似乎漫不經心的笑意,随性招呼了一句:“來了啊,Gin。”
下一秒,貝爾摩德的語氣頓變,嫌惡不加掩飾:“你竟敢帶着這麽重的血味來見BOSS?”
哪怕開車過來經過了數個小時,也未能完全散掉的血腥味。
很難想象究竟是如何厚厚地染上的。
“沒來得及處理幹淨。”
這是一個男人的嗓音,陰沉喑啞,好似從靈魂深處帶出了危險的壓抑。
“哼,那你今晚的目标?”
“解決了。”男聲一句将重要的交易帶過,很快變得不耐,“不要浪費時間,Vermouth,BOSS需要我做什麽?”
“沒想到你這麽快就過來了,還真是心急呢,看來訓斥你在細節上的疏忽似乎不太合适了……那麽。”
休息室內。
千穆也猜不到貝爾摩德打算借題發揮出什麽,來解決她和Gin之間拖了四年的矛盾。
他沒有出聲,繼續聽下去。
“——咔。”
在這一清脆響聲出現時,千穆幾乎是下意識睜眼,略顯錯愕地看向從門縫漏進的狹長光線。
門外的Gin似乎也愣住了。
隔了片刻。
男聲再度傳來,卻是冷笑:“BOSS的意思?”
“不。”
背對着休息室敞開的門扉,穿着不合身份男裝的金發女人也在微笑。
她單手舉槍,槍彈已經上膛,黑黝黝的槍口不偏不倚,掀開了帽檐,正抵住銀發男人的眉心。
“BOSS需要一個人為他試藥,那麽,你的意思呢?”
裏面的千穆:“?”
他需要Gin給他試藥,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高燒和頭痛都快被貝爾摩德這一出驚吓沒了。
貝爾摩德面對千穆以外的人時,笑容總是夾雜着暧昧與捉摸不透,以此完美地隐藏住自己的心思。
她此刻的威脅半真半假,這一點恐怕連千穆也想不到。
當時第一時間将電話撥給Gin,是貝爾摩德心急如焚時的慌亂行為,卻不影響她在同一時間想到了兩個目的。
其一,是試探。
試探Gin得到越來越大的權利,又被放了如此久的自由後,面對BOSS不說明來由的召喚,是會猶豫還是果斷。
Gin正好在交易是偶然,貝爾摩德只是順勢利用上,往對Gin的考驗上再加了一層壓力。
如果Gin果斷地來了,那就恭喜他通過第一層試探。如果Gin猶豫,或是幹脆拒絕,她之後都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他。
第二層試探,便與貝爾摩德原來想到的第二個目的有關。
千穆服用續命藥物已有數年,期間嘗試過多種試用藥,排斥反應不是完全沒有,但即使有,也從未嚴重到這次高燒的地步。
貝爾摩德慌了,瞬間想到要是這次千穆的情況極其嚴重,需要調配出後果未知的新型改良藥,她絕不會再讓他自己先吃下去。
知道千穆的身份,忠誠度急需證明的Gin,就是最佳的試藥人選。
貝爾摩德在那一刻根本沒考慮過別人,甚至決定Gin要是有本事拒絕,她就用槍管抵着他的腦袋,逼他把藥吞下去,确定沒有問題後再一槍把他幹掉。
可惜,千穆的不良狀況沒那麽嚴重,而且她還急得忘了健全之人試藥根本沒用的問題。
貝爾摩德非常慶幸,又非常遺憾地放棄了原定的目的二……不行,徹底放棄了不太甘心。
她就愉快地給Gin安排了第二次試探。
如果Gin通過了第一次試探卻未能通過第二次,結局依然很遺憾……
——然而。
“藥?”
銀白長發的男人重複,但竟是直接無視了極近之處的槍口,視線越過貝爾摩德,落到她身後那間門扉微開的房間。
貝爾摩德故意偏頭,笑意盈盈:“藥的作用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這是BOSS賜予你的榮幸。怎麽樣,考慮好了麽?還是說,你想換個人來頂替你?以BOSS對你的看重……說不定也會樂意給你一次機會哦。”
兩人正好停在工作臺邊,臺上放着一杯水,順着貝爾摩德的視線看去,水杯旁是醒目的白色藥瓶,藥瓶上沒有任何文字标識。
Gin根本沒搭理貝爾摩德的這句話。
一伸手,銀發男人便将藥瓶拿起,擰開瓶蓋,從裏面倒出一片同樣看不出特別的白色藥片。
他看都沒看,徑直将那小小的藥片丢進口中。
“咔、咔——”
在野獸的利齒下粉身碎骨的,與其說是藥片,更像是鮮血淋漓的獵物的血肉。
他緩慢地咀嚼,吞咽。
末了,冷冽淩厲的墨綠色瞳孔轉向貝爾摩德,Gin的嘴角忽然勾出了一個極致嘲諷的弧度。
“還有別的事嗎?”
貝爾摩德:“……”
給BOSS準備卻沒派上用場的普通退燒藥,被這個瘋子殘忍地糟蹋了。
可惜。各種方面都是。
貝爾摩德帶着表演性質的虛僞笑容一瞬收斂,變成了很是敷衍的似笑非笑:“算你過關,恭喜你了,Gin。”
既然證明了Gin的忠心耿耿,她有點意外,也有點無趣地收回了槍,帶上工作臺上本就是給千穆倒的那杯水。
“真正的任務是保護BOSS的安全,我們要在這裏過一夜,你不要亂走,随便找個地方待着。”
貝爾摩德不打算讓Gin進千穆所在的休息室,眼看着就要随意把他打發了。
略顯虛弱、但還算平靜的聲音忽然從裏傳出。
“Gin,進來。”
Gin沒搭理貝爾摩德,此時聽到這個聲音,他便邁開腳步,黑色大衣的衣擺刮起沉默的風,擡手推門進了房間。
貝爾摩德露出了一點遺憾神情。
不過千穆已經開口發話,她不會違背他的話,便拿着水杯跟了進來。
房間裏,燈開不開區別不大,千穆的視野漸漸模糊,強打到現在的精神已然瀕臨極限,他看到的只是一高一矮兩團陰影。
“長話短說……今晚,就拜托你們了。那邊有沙發可以休息,你們輪流就行了。”
千穆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難得對下屬說了這麽多叮囑的話。
高的那團影子走到他的側邊,高度忽然矮了一截,似乎是為了聽他斷斷續續地說話,刻意半蹲了下來。
“是,BOSS。”
矮一些的影子則坐到了床沿,細心地為他拉了拉被角。
“…………”
千穆停頓了這麽久,只是因為莫名覺得——關于他此刻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心情,他還有話要對他們說。
試圖從沉默中将漏掉的想法拾回,但他揉着太陽穴的速度越來越慢,眼皮越來越重,高燒确實會影響到記憶力。
他後來小聲說了什麽,他自己都沒有印象。
只記得思緒徹底斷開前,他說出最後的一句話,是對着高的那團影子:
“辛苦了。”
沒聽到影子的回應,千穆就失去了意識。
……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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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