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1)
昏睡不醒的前半程,千穆模模糊糊覺得,自己仿佛大半身浸泡在岩漿裏,要把人燒化的熾熱始終不肯離去。
今晚沒有噩夢相伴,但是睡得并不踏實。
壓在身上的還有一層增加炎熱的負擔,他雖在無意識的狀态下也克制着自己不将被子掀開,卻似乎一直在翻身。
在水深火熱中煎熬了不知多久,隐約偶有冰冷降臨,幹涸焦燙的喉間,也不斷有些許溫熱清泉滋潤進來。
從岩漿換成了溫泉,頓時感覺好多了,在那之後總算安穩了起來,一覺睡到了——
……天明?
緩緩睜開眼,視野還是昏暗的,仿若夜色未退。
千穆緩了片刻,把昨晚突兀斷開的理智重新連接上,很快就記起他在地下研究所裏的休息室,白天也照不進陽光,此時應是房間裏沒開燈。
他已經不是昨晚斷片前斜靠在床頭的姿勢了,不知是誰将他的身體小心地往後挪了挪,換成更舒适地平躺,薄被也在身周壓好,不過為了方便散熱,被角蓋得并不是很嚴實。
折磨人的高溫一掃而空,只留下殘餘的些許暈眩,千穆稍稍動了動,好似恢複了些力氣的手剛從被子下滑出,他口中就不禁漏出了一點略微不适的聲音。
“唔……”
幾乎是這輕得幾乎聽不見的悶聲響起的同時,沉寂的角落也發出了幾聲響動。
燈開了。
驟然由暗轉明,白晃晃的光線沒能刺激到千穆還有些迷蒙的雙眼。
女人白皙細膩的手虛覆在他眼上。
待千穆逐漸适應了從指縫間隐隐漏下的丁點光芒,眼神也變得清明後,貝爾摩德才将手掌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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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BOSS。”貝爾摩德面帶輕松了許多的笑容,“您感覺好些了嗎,先喝點水?”
“……好。”
千穆第一反應本是想對她說,不需要用這種照顧小孩的方法來照顧他,太過無微不至,他并不是需要細心呵護的易碎品。
可對着徹夜未眠為自己守夜的屬下這麽開口,哪怕是不怎麽關心他人的千穆,也頓了頓,覺得不太合适。
他一眼看到貝爾摩德的臉時就發現了,她絕對沒有聽從他昨晚的吩咐,和Gin合作輪流休息。
雖然貝爾摩德的美豔妝容依舊精致——大概率是中途臨時補過一次妝,漂亮飄逸的長卷發也打理得一如白天整齊,但她臉上熬夜的痕跡很明顯,光眼神便透着一絲疲倦。
組織成員基本都是不見光的夜貓子,畢竟夜晚是天然的保護傘,晝伏夜起或是徹夜行動都是常事,對這些高層幹部來說,随便熬一晚夜根本不在話下。
貝爾摩德居然還會把自己搞得這麽累……好的,不用猜了,千穆明白了。
因為這一晚她和Gin待在一起。
這一串試探下來,貝爾摩德姑且對Gin算是有了點信任,可以允許他近距離待在BOSS休息的房間,但要她徹底放心地睡一覺,把Gin單獨擱在房間裏——想都不用想,不可能。
Gin那邊估計和貝爾摩德報以同樣的想法。
…結果就是他們一晚上完全沒合眼,硬是互相保持着警戒的情形,一人坐着沙發一端,就這麽氣氛低沉詭異地互相提防了一晚上。
Gin在一片黑暗裏沉默擦槍,在收發信息時順便出去轉上一圈,确定四周的安全狀況。
貝爾摩德面無表情地雙腿疊加而坐,偶爾起身給沉沉入睡的BOSS喂點水,再用溫水給他擦拭額頭。
被迫坐在一起的時間就是一言不發,視線永遠不會對上,只當旁邊沒有那個人。
這麽精神高度緊繃地守夜,自然比随意的熬夜艱難得多,昨晚無聲中的對抗有多沉重壓抑,看貝爾摩德剛剛陰沉的表情就知道了。
千穆沉默地喝完了一杯水,果斷放棄掉繼續調解這兩位定時炸彈般危險的心腹…的私人關系。
不過,似乎很不合時宜,但他還是問了:“Gin呢?”
Gin方才和貝爾摩德同時從沙發起身,但過來開了燈就不見了。
“啊,我讓他去準備早飯了,現在只有九點多,吃早餐還不算太晚。”
貝爾摩德在他面前說起Gin時,終于不再有什麽意有所指的暗示了,仿佛他們這晚相處得一直很和諧的樣子。
“他去準備早飯?我記得研究所裏已經沒有食材了,上面的療養院倒是應該有……但那邊現在應該沒人吧。”
千穆嘴角微動,不知道是不是他受刻板印象影響了,Gin,完全不像會洗手做飯的類型……他直接随手抓一個路人逼迫做飯還有點可能性。
問題是這方圓十幾公裏應該沒有路人。
療養院屬于用來打掩護的幌子,這一年,他和貝爾摩德住的天數加起來還不足一個月,待在樓上的時間就更少了,千穆也不會放心讓藏有巨大秘密的地方,有外人能夠随意進出。
“對Gin多點信心吧,BOSS,這點小事對他來說根本不叫事。”
話雖如此,貝爾摩德明顯沒有要給Gin說好話的意思,因為她馬上就笑出了聲:“我記得樓上的廚房裏還有些材料,他大可随便準備點什麽,讓您看到他的心意……當然了,說不定他更厲害一點,能在十分鐘內從別的地方把早餐買回來呢。”
千穆:“……”
“你們不是已經和解完畢了?”
沉默了片刻,千穆到底還是沒忍住幹涉了。
經過昨晚的突發事件,他對Gin——這個無比“信任”,也是真的不熟的心腹下屬,有了一點更深的認識。
也不算是為Gin說話,千穆只是突然覺得,Gin也夠不容易的,被不負責任的BOSS一股腦塞了一大堆工作,天天奮戰到深夜,空暇時還要被貝爾摩德針對,仿佛忙碌得掉色的頭發似乎都透着一個“慘”字。
現在Gin的忠誠完全可以信賴,貝爾摩德再揪着他不放——千穆居然有點擔心,某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兩個人會一言不合打起來。
“嗯?BOSS別誤會,我不但沒有針對Gin,和他還相當默契呢。”貝爾摩德說,“實際上我們之間并沒有對話,我只是用眼神詢問了他一句,他就自己出去了,我相信他應該理解了,表現得這麽積極,實踐起來肯定也不會有難度。”
千穆:“…………”原來你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
他對薛定谔的早餐莫名産生了某種擔憂。
Gin回來還需要一陣,千穆正好要起床收拾自己。
跟他推測的結果基本相同,僅憑身體免疫力硬抗過一晚的高熱後,些微頭痛可以忽略,他現在跟個沒事人似的,起來後稍微走了走,便感到輕松許多。
千穆洗漱後用休息室配帶的浴室洗了個澡,昨天被汗水打濕幾次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因為是道服的緣故,待會兒還得洗過脫水帶回警校。
休息室的衣櫃裏放着幾套常服,這次剛好能用上,分別是黑色衛衣,白色衛衣,平凡無奇的連帽衫,加清一色的寬松休閑褲……全都是加絨款。
當千穆随便挑了幾件厚實的衣褲穿上,紅發冒着熱騰騰的蒸氣走出浴室時。
他毫不意外又被貝爾摩德嫌棄的目光洗禮了。
“早知道我就應該提前把這些毫無美感的衣服收走……”
“都說過了,我還沒到能把風衣穿出氣場的年齡…收走了我也不會穿你放進來的那些的。”
病症痊愈的千穆又恢複了冷淡的表情,坐到沙發上,自己拿着毛巾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發,又拿起電吹風:“而且現在更需要保暖,別的一概不考慮。”
不知道貝爾摩德哪來的執著,她一直試圖把BOSS的衣着風格往高貴低奢上帶。千穆家裏的衣櫃出現得最多的不是大衣就是風衣,顏色以黑為主,款式皆是簡潔大方,制式精巧的貼身收腰,每件還特意搭配了襯衣長靴或是帽子圍巾。
她的眼光自可謂極好,千穆只要願意穿,必然能穿出極其合适的效果,但他就是不願意,理由還每次都能把貝爾摩德堵得無話可說。
“在室內不會着涼的,BOSS,您确定要在Gin面前穿得這麽……“
貝爾摩德這次試圖掙紮的時間要比以前久一點,主要還是因為Gin。
讓那個男人看到BOSS私下如此閑适的樣子,不說別的,對BOSS威嚴的形象就很有影響,萬一Gin因此小看了BOSS,對BOSS不再尊敬,還想取而代之呢?
上級在下級面前立威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他們這樣的組織,鎮不住人的結果輕則喪命,重則喪命前再加一場虐待取樂行為,有太多的前車之鑒了。
貝爾摩德又開始合理揣測,沒錯,Gin很危險,還是不能輕易放松警惕,誰知道沒戴口枷的瘋狼惡犬的心中,對BOSS的尊敬幾何。
她不是反複無常,沒法徹底信任誰,而是像她和Gin這樣的人,懷疑是保住性命的根本,想要真正互相信任本就難如登天。
這也是深陷黑暗者的宿命,無人能逃開。
——除非,遇到了絕無僅有的例外。
千穆一看貝爾摩德變幻莫測的表情又知道了,昨天她大費周章的試探已經失效大半,算是白費半天功夫。
他徹底抛開了最後一點點想讓兩人滋生同事情誼的念頭,降低要求到別背後打架別弄死人就行了……不至于,真的鬧到看不順眼拔槍對崩的程度吧?
算了,想起這些就頭痛,他現在應該關心一下自己。
“不管我穿成什麽樣子,Gin對我的看法都不會變的,這點我可以肯定。”千穆吹完了頭發,對貝爾摩德說道。
貝爾摩德的表情還是在說不信。
但千穆也沒辦法再解釋更多,他對Gin的實際了解甚至遠遠不如貝爾摩德,畢竟四年裏,這才是他和Gin的第二次見面。
他只是從昨日雖然沒有親眼所見,卻側面全部見證到的試探過程中,略微分析了一下Gin這個人的性格。
Gin對他的忠誠确實來得很突兀,從千穆的角度來看也是。
因為千穆覺得自己基本什麽都沒做,只是從漫漫人海中找到了Gin,恰好提拔了他——
哦,想起來了。
千穆與Gin的初見,是在組織名下的一個秘密據點。
四年前的Gin似乎才二十一二歲,跟千穆現在差不多大,銀發也沒有現在這麽飄逸,不過淩然冷傲的兇殘氣質倒是初具規模了。
千穆把幹部名單翻到最後,才看到“Gin”這個代號。
當時他的狀态很不好,所以什麽多餘的事情都沒考慮,只想找到一個“可信”的人,把麻煩全部丢給對方處理,看到名字後立即讓貝爾摩德把人叫來了。
當時還是短發的Gin出現在酒吧時,從衣袖到脖子全沾着血,與過白的膚色宛如刺眼的呼應,那副面貌,和坐在吧臺前同樣蒼白的少年竟也有些許相似。
Gin來見他時有沒有緊張,千穆已經忘了,只記得這位據說忠心第一名的男人被他當場扔了BOSS才知道的郵箱密碼,交付了打印出來能壓死人的絕密檔案後,絕對是懵了不止十秒的。
大概Gin這輩子露出過的最精彩的表情,都濃縮凝固在那一刻了。
雖然Gin愣完那十秒就冷靜了下來,沒有質疑沒有追問,便接受了全部的命令。千穆認為他非常省心,把任務一丢,那之後就幾乎再沒有管過Gin打算幹什麽。
不過後來貝爾摩德還是給千穆透露了一點Gin的過往。
在他完全不經大腦的提拔Gin之前,Gin在組織的日子過得頗為艱難,沒有相熟的同伴,直屬的老資歷幹部也讨厭他的性格,頻頻受到針對,其中更有好幾次死手。
而那天見面,Gin衣上臉上濺到的血,正是從他前任仇敵喉嚨裏噴湧而出的新鮮血液。
因為BOSS的突然召喚,Gin抛下一衆驚疑不定的組織成員,毫不在乎地,血淋淋地來了。
所以貝爾摩德才會說他是瘋子,不瘋幹不出這種事。
千穆如今回想起來,結合Gin這些年的表情,卻是有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看法。
說不定……這個男人,意外地是會記懷知遇之恩的類型?
這些只能算是大致的推論,真實情況如何,只有Gin自己知道了。
千穆能夠确定的部分只有,Gin某種程度上也算一個相當純粹的人,只要千穆不突然翻臉對他下手,他便不會改變态度。
而千穆私底下什麽樣子,愛好性格如何,對忠誠更沒有影響,Gin這樣的人壓根不會觸及BOSS的隐私,估計連好奇心都不會有。
“再說了,不能因為手下都穿黑大衣黑風衣黑皮衣,就讓BOSS也必須黑衣出場吧。”
“我沒有……好吧,我也差不多,但那只是因為黑色方便隐藏,被血濺到了也不會太顯眼。”
貝爾摩德被BOSS的犀利之言噎到,再次無力敗退,只能寄希望于BOSS進入成熟男人的領域後,能夠領悟到他真的很适合穿風衣這一點。
“您随意就好,我不會再冒昧發表此類意見……不過,我還是會替您看好Gin的,希望他等會兒不要露出不合時宜的表情。”
千穆:“……殺氣,控制一下。”
貝爾摩德用半秒換上了和善親切的微笑:“是,BOSS。”
說着話時,門外有響動。
Gin回來了。
貝爾摩德不着痕跡地擡起手腕看表,在發現某個男人一共用時也沒超過十五分鐘後,在千穆看不見的位置遺憾聳肩。
銀發男人出現在休息室門口,高大的身材,嚴肅的黑衣,還有他自身萦繞不散的冰冷肅殺氣息,無一不帶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但當如此危險的人物左手提着一袋早餐,右手拿着一杯牛奶時,再威懾一方的恐怖也沒了。
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極不和諧的喜感。
貝爾摩德就沒給他面子:“噗!哈哈哈哈哈哈。”
Gin當然也沒給她面子,從進門開始就沒正眼看過笑得花枝亂顫的金發女人。
“BOSS。”
他先用标志性的低沉嗓音,向沙發上,穿着加絨衛衣的BOSS表達了簡潔的問候,然後把房間裏靠牆擺放的唯一一張折疊桌搬到沙發前,把桌子放平以後,最後再把自己帶來的早餐放好。
“謝謝了,Gin。”
“我的榮幸。”
“……”
千穆也覺得此情此景不是一般的怪異,不過沒有貝爾摩德那麽誇張,他只是有點……嗯,介乎于尴尬與迷茫之間。
竟然能讓平時能不說話絕不說話,偶爾多說幾句話也是別人先起頭/先尴尬的冷淡人類源千穆,破天荒地自己先感到尴尬,甚至還産生了要不要自己再主動說點話的念頭——
不愧是Gin,輕易做到了很多人嘴說禿嚕皮都沒能做到的事。
尬了一分鐘,千穆到底還是沒想到自己能開的話題,只能看向他的早餐。
一個兩面煎過且沒有糊的太陽蛋,和同樣煎熟的裏脊肉擺盤到一起,配了面包和一杯不知道從哪裏找到的牛奶。
比較平常,但以條件簡陋為前提,負責早餐的男人已經很盡心了。
“在上面找到的食材大多不适合食用,臨時購買會耽誤您的時間,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Gin說出了他自出場以來最長的一段話。
黑色禮帽從昨晚進了休息室後便沒見他戴過,此時正停在桌邊,身材挺拔卻顯得刻薄的男人忽然低頭,冷聲說出了不符合形象的請罪之言:“請您原諒,我保證下次不會再有這樣的失誤。”
幾縷銀發砸到桌面,千穆剛握住的勺子一頓,淡淡的表情竟有了些微妙的波動:“沒事,已經足夠了,我平時也是這麽吃……Gin,你做得很好。”
“謝謝BOSS的信任。”Gin直起腰,漆黑的身影忽然離開,他竟然自覺地退到了沙發後——準确的說是千穆的背後。
“……”
尬住了。
又一次。
不在旁邊幹看着他吃飯挺好的,但像冷酷黑衣保镖似的杵在他背後,他也——很不适應。
況且還有貝爾摩德在那兒影響氣氛。
她已經抱着肚子笑得停不下來了。
千穆輕咳了一聲。
貝爾摩德神色如常地走過來:“早餐準備好了?光快也不行,細節方面更要做到最好,讓我看看……”
她剛伸出手指,碰了碰那杯非常普通的常溫牛奶,做好了要立刻挑刺的準備。
誰料,跟千穆說話時聲音低沉卻無不敬的Gin側目望來,對貝爾摩德瞬間恢複了冷漠夾帶嘲諷的語氣:“現在再來指手畫腳,恐怕有點晚了。”
手指剛好碰到了溫熱杯身的貝爾摩德:“!”
這個Gin!竟然知道把常溫牛奶隔水燙熱再送來!
貝爾摩德終于意識到,她還是小看了Gin,這個表裏不一的家夥,在BOSS面前竟然依舊滴水不漏,果然是心機深沉的危險人物。
“幹得不錯嘛,Gin,得到了BOSS的誇獎真讓人羨慕,不過,千萬不要驕傲過頭哦?”
“哼。”
“……”
尬住了。
第三次了。
金發女人抱手站在沙發一側,打量銀發男人的眼神不乏警告,銀發男人不容示弱地俯視回去,嘴角挂着掉冰渣的冷笑,約等于被他倆夾在中間的紅發青年……
BOSS他默默地吃了一口裏脊肉,然後頓了頓,放下了餐具。
雖然他的口味十分清淡,但也沒清淡到吃進嘴裏的東西完全不需要放鹽的程度。
煎雞蛋和煎裏脊肉都沒有沖鼻膩人的油味…大概是本來就沒放什麽油,難為Gin居然能把東西弄熟……但連一顆鹽粒都不加,就有點過分了。
他暫時不想吃了。
而且現在這個氣氛,正常人也吃不下去。
跟在警校時被一群逗比吵得腦殼痛正相反,這裏不吵,且極其安靜,但由于對峙的雙方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人,此時無聲勝有聲,千穆被他們夾在中間,太陽穴之下痛得直抽抽。
“你們吃了嗎?”他不得不主動開口。
貝爾摩德頓時撇開了Gin:“吃過了,外面還剩了點面包什麽的…怎麽了BOSS,Gin做的早餐不合您的口味?”
千穆立即道:“沒有,我只是問問你們,沒吃的話不用光顧着我。”
“有BOSS的關心,我一天不吃也沒關系哦。”
“哧。”
“?”
貝爾摩德繞到沙發後,面露輕笑,單手随意地搭在Gin的肩:“Gin,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
Gin先低頭看了看千穆渾然不動的背影,綠瞳又鎖定在貝爾摩德落到自己身上的手,嫌惡簡直要滿溢而出。
他沙啞道:“如果BOSS允許的話,我可以幫你學會——如何收斂好自己的。”
“…………”
前面,千穆深呼吸,面部覆蓋上難言的陰影。
第四次了。不能轉移話題也不能随便插話。他就知道這頓早餐不是那麽好吃的。
也顧不上味道了,用最快速度解決掉全部的早餐,千穆抽了一張紙巾擦嘴,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大病初愈,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留在這裏再休息一陣,度過中午和下午,等到晚上再回警校。
他要留在這裏,貝爾摩德自然不會走,她還要開車和他一起回去。Gin今天有什麽安排他不清楚,但看這個架勢,如果他不直說趕人,估計Gin也不會自己提出離開。
那樣就有意思了,三個湊不到一塊兒去的人,繼續在房間內互相折磨幾個小時?
……他是一個病人,還是這另外兩人的BOSS,可不應當受這種折磨。
想到這裏,千穆總算無法忍受了。
他一改不知道沒看見沒聽見的作風,強勢插入兩個手下之間的離譜煉獄場:“站着不累嗎?都坐吧。”
還好那兩人都算聽話,喊停以後不會拖泥帶水,再次坐到同一張沙發上,只要中間隔了一個BOSS,姑且還能相安無事。
沒辦法,休息室就這麽大,沒有面對面的兩張沙發和多餘的椅子,只能這樣坐。
千穆打算先把Gin打發走,反正他也是個忙人,離開了總有事做,不必留在這兒跟自己無聲大眼瞪小眼。
“Gin。”
“在,BOSS。”
“你先……”
這裏沒你事了,你先走——這樣說,果然又覺得不太合适。
千穆對熬夜的貝爾摩德是無奈混雜習慣了的淡然,對同樣熬了夜,壓力比貝爾摩德還大的Gin,也不能厚此薄彼——千穆側頭近距離看Gin的臉,看到了他眼下不算明顯的黑眼圈。
不知道死掉了多久的良心,竟冷不防有了一絲反應。
這樣千穆就更不能開門見山了,好在他僵着臉卡了片刻,還真的找到了一個合适的話題。
“你……以後的報告,可以不用寫得那麽詳細。”
Gin的綠瞳似乎睜得稍稍大了一點。
千穆用最平鋪直敘的語氣,毫無愧疚之心地說出了最不負責任的臺詞:“太詳細我看起來不方便,概括成一句話,說明下時間地點人物和結果,就差不多了。”
Gin:“……”
Gin對BOSS四年來第二次親口交代的任務頓時肅然:“明白了,下一次彙報,我會改進格式。”
“好的,辛苦了。”
“感謝您的信任。”
“……昨天的交易完成得如何?”
“不小心留了一點尾巴,事後我會好好地解決掉隐患,請BOSS放心。”
“你辦的事,我非常放心。”
“謝謝您。”
“……”
怎麽好像又又又繞回來了啊。
貝爾摩德在一旁忍了半天,終于還是笑得拍起了沙發扶手:“噗嗤……哈哈,不好意思BOSS,我只是想起了好笑的事……出去走走如何?在院子裏稍微散散步,看看風景,對身體也有好處哦。”
千穆:“……”
他好像從沒感覺到自己的臉皮有這麽薄過。
不過,應付貝爾摩德的方式,千穆已經掌握得頗為娴熟了,這時候他絕不能正面應對她的玩笑,只摘取重點進耳朵,其他的內容全部無視。
“走走也好。”
千穆——貨真價實的黑惡勢力老大,帶領他的兩個手下,在無人的療養院內緩慢地碾了一圈。
沉默着路過了湖泊,沉默着欣賞了樹林,沉默着吃完了Gin開車出去帶回來的正常午餐……
然後千穆終于解脫了。
午飯後困倦襲來,他選擇立刻去睡午覺,一覺睡到了下午五點。
這次醒來後,Gin已經走了,貝爾摩德說他踐行了對BOSS的承諾,馬不停蹄地去收拾昨晚沒收拾幹淨的痕跡了。
“……”
“松了口氣?和Gin這樣的男人相處,确實很煎熬對吧。”
“……別亂猜。”
千穆起床,稍稍清醒了一會兒,帶上洗過烘幹好的道服,又多拿了一瓶宿舍裏的快要吃完的續命藥物,便和貝爾摩德去市區吃晚飯,吃完直接回了警校。
重新戴上易容的貝爾摩德送他到了宿舍樓下,本想再送他上樓,卻被千穆阻止:“就這樣可以了,發燒只是意外,現在我身體已經沒事了,沒必要這樣小心翼翼的。”
“這麽做,讓你感到厭煩了嗎?”
因為換了身份,又在人員複雜的外面,貝爾摩德沒用對BOSS的稱呼。
千穆在宿舍樓門口回身,定定看向她,然而,即使隔着陌生的一層虛假面皮,他仍從貝爾摩德的眼神中,看出了她隐藏已久的心緒。
她很久之前就想對他說出這些話,只是現在才找到合适的時機。
“過去我無法理解,你為什麽一定要來這所警校。”貝爾摩德開口道,“無論哪方面來想,這對你都沒有好處。我有想過要阻止你——幸好我沒有來得及阻止。”
“雖然這些日子,受意料不到的事件與人的影響,你時不時會感到煩躁和不耐,似乎還有對現在的生活的排斥,但是……我自己這麽認為,你在朝着好的方向變化。”
“我由衷地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變化。”
一點柔軟的觸感,輕輕降落在紅發青年的肩頭,然後是宛如輕風細雨的摩挲。
千穆愣在了原地。
他沒有躲開,在潛意識中蟄伏已久的警覺與不安突然消失,亦或者是像那落于肩上的輕撫般,輕飄飄地散了。
在貝爾摩德柔和的目光中,他根本沒有要躲的想法。
說完,貝爾摩德從善如流地收回手,用着中年男人的身份,不适合做出太親昵的舉動,所以就這樣便好。
她不打算送千穆上樓了,但在分開之前,貝爾摩德笑意盈盈地揮手:“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不過,一定要認真地,思考自己的想法哦。”
“……”
千穆目送貝爾摩德走遠,默然的眼中,似乎閃過了極其複雜的神色。
罷了。
他不再停留,轉身上樓,直接回到自己的宿舍……
“源!!!”
“小——千穆!!!”
避之不及無法逃離仿若命中注定的呼喚,在樓梯中間就出現了。
千穆剎那頓足,樓梯間的鐵扶手被他猛地抓得咯噔響,他心中也在咯噔。
除了無語凝噎,他竟然還荒唐地生出“來了嗎”的釋然感……
就像提前知道他在那裏一般,永遠無法甩掉的主角團從樓梯上冒頭,看到他時頓時面露驚喜,不等千穆上來,他們一個個先沖了下來。
“你不多請一天假嗎,這麽快就沒事了?”這是降谷零。
“昨晚到現在我們擔心死了,居然忘了問你去的是哪家醫院,不然今天早上就來看你了。”這是伊達航。
“源君,你燒真的已經退了吧?下次可別像這樣粗心了,跑步訓練什麽的也別勉強。”諸伏景光也說。
松田陣平隔在後面遠遠打量:“我說你……算了,下次再問,你怎麽還是病恹恹的,确定不用再多請一天假啊?”
萩原研二則是晃着手機奮勇上前:“這次聯系不上人我才發現,原來我們還沒有交換過聯系方式!這也太不方便了,來來來小千穆,還有大家,趕緊把電話號碼和郵箱賬號交出來啊。”
千穆被圍在中間,明明是熟悉的操作,熟悉的蚊子在耳邊嗡嗡響,他卻硬是感覺恍若隔世……不要誤會,沒有懷念。
只是在休息室經歷了被下屬兩面包夾的升級版痛苦後,區區菜鳥警校生團隊的喧嚣,實在不足為懼。
——但是。
事後的千穆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因為無法阻止就選擇加入,還是幹脆麻木地放棄了掙紮。
他在五面包夾中表情逐漸歸零,忍了再忍,直至忍無可忍——從衣兜裏取出了自己的手機。
“行,換吧。”
萩原研二:“……哎?”
其他人:“…………啊?真換啊?”
“不是說了要友好相處,我是認真的。”千穆扯出一個比冷笑好一點點的僵笑,“郵箱我不怎麽用,電話號碼可以保存,要找我可以發短信。”
“啊,那,直接打電話不行嗎?”
“……也可以。”千穆掃了問出愚蠢問題的人一眼,“只是不一定能及時接到。”
“原來如此哦……發短信也挺好的!來吧來吧小千穆,我第一個跟你換,給我的備注名字記得帥氣一點。”
松田陣平吐槽:“備注要怎麽帥氣起來,給你備注一個姓就差不多了。”
萩原研二:“哦呼,那你在小千穆的手機裏估計只有兩個字。”
松田陣平:“?誰不是兩個字?”
“卷毛。這樣就夠了對不對,很貼切又有标志性,看到就能想到……小陣平松手松手松手——”
最鬧騰的發小二人組在樓道間吵吵鬧鬧,其他人互換完電話號碼和郵箱,也不馬上勸和,彼此勾着肩搭着背,看着熱鬧哈哈大笑。
千穆還在死亡凝視手機通訊錄裏被迫增加的名單,一邊要勾肩的粗壯胳膊來了,他連眼皮都沒擡,也懶得躲,就這麽被高出一截的伊達航攬住,和同樣被攬的諸伏景光撞到一塊兒。
諸伏景光跟他對上視線,面上的笑容似有些內斂,可真誠滿滿都在裏面:“源君,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們終于可以放心了。總之,一起加油!”
千穆:“……加什麽油?”怎麽忽然間又有不祥的預感。
諸伏景光立刻扭頭:“哈哈哈沒什麽,你安全回來了就好……喂零!松田?!等等,你們別摻和進去啊!”
降谷零靠在鐵扶欄邊本來笑得很開心,面前的情景,任誰身處其中都會身心愉悅——但他的愉快止步于松田陣平甩飛過來,正中他額頭的水壺。
沒錯,他們本來正要一起下樓打水來着。
“卷毛混蛋你又開始了是不是?!”。
松田陣平:“誰理你了,手滑了!哈?這次是你先挑事的啊!”
吵鬧開始升級,并且急轉直上,差點吵翻半棟樓。
這回不能安心看熱鬧了,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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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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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