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

松田陣平敲門來找千穆的這個行為,其實猶豫了好一會兒。

都怪研二那家夥,對降谷念叨着什麽有話直說不好意思就悄悄堵宿舍,還把他也包括了進去,搞得他莫名其妙想了很多,結果想着想着,就站到別人的宿舍門口了。

事實上,松田陣平對源千穆的意見早就淡了。

準确的說,他最開始看源千穆和降谷零不順眼,更多是因為自己初入警校,心态暫時沒能調整完好的焦躁,在最煩的時候撞見兩個拼命朝着讨厭的方向努力的笨蛋,脾氣爆點也可以理解——大概。

現在幾個人都這麽熟了,松田陣平嘴上不說,私底下卻是頗為适應這種相處狀态,某些找茬似的情緒當然得随風而去。

但是。

有個說大不大,說小好像又堵得慌的疑問,始終讓他無法不在意。

所以大晚上他過來了,一時沖動敲開了源千穆的門,第一次正兒八經進了前意見對象、現擰巴小夥伴的單人宿舍。

“打擾了……”

幹巴巴地說了一句,松田陣平的視線下意識在狹窄環境中一轉,不費工夫就看清了全局。

宿舍內的配置大家都是一樣,一張單人床,一張緊靠着床放置的帶櫃書桌,以及一張椅子。

松田陣平最先看到的是那張桌子——或者說桌面。

千穆的桌子很幹淨,東西也很少,放不進抽屜裏的幾乎都放在櫃架上,桌面擺着一個熱水杯,再有就是鋪滿整個桌面的細絨軟墊,墊子長出來的一大截,從三面桌沿垂下,蓋住了兩個棱角。

這個時候把毛絨墊子拿出來鋪上,是不是太早了點?

松田陣平心頭閃過疑惑,而目光微轉,他又看到了一邊的床頭擋板,竟然也被一張巨大的絨墊罩了個結實,從上到下到邊角,竟然一點木板的紋路都沒能露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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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比較怕冷,坐在桌前看書才會鋪一下。”

雖然總覺得怕冷也不至于這麽誇張,但沒有別的合理解釋,松田陣平……姑且信了他。

“你坐。”千穆把唯一的椅子從書桌前搬出來,給松田陣平擺好,自己直接坐上了床。

松田陣平遲緩地坐下,跟筆直坐穩不動的千穆面對面。

“……”

“……”

“……松田君想問我什麽?”千穆實在忍受不了這種見面先來兩排省略號的交流方式了。

松田陣平卻是條件反射:“受不了,把那個敬語給我去掉。”

“好吧,松田。”

“啧……行,羅裏吧嗦的确實不是我的風格,那我就直接問了。”

松田陣平還是抱着手,看向千穆平靜面孔的眼神充滿探究:“你那天說的讨厭警察,是什麽意思?”

“那天?哦,你是說那時候。”千穆道,“就是字面意思,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因為憧憬警察這個行業才來的警校。”

“……這就完了?你這說了等于什麽都沒說啊。”

“沒什麽可說的吧,就跟松田君……松田你讨厭警察,但也來到了這裏差不多,不是什麽值得深究的事情。”

千穆幹坐了這一會兒,勉強從他匮乏的待人接物經驗中意識到了點什麽,伸出左手拉開一旁的抽屜,從裏面随意抓了一把小東西。

他的拳頭在松田陣平面前攤開,掌心裏躺着幾顆看起來平凡無奇的塑料封裝物體:“要吃嗎?”

松田陣平瞅了一眼,瞬間露出無語又牙塞的表情:“巧克力?這種小孩子才愛吃的東西,我大概已經十幾年沒吃過了吧。”

“是嗎,所以說……情人節也沒有女孩子送你巧克力嗎?”

“情人節女生一般也不會送男生這種巧克力吧!”松田陣平惱怒完,忽然啧啧,“原來你是愛吃這種膩死人甜食的類型嗎,還真看不出來。”

“跟口味無關,主要是安全,方便,以備不時之需。”

千穆其實也不怎麽吃,巧克力是貝爾摩德給的,方便他在虛弱不适時補充點能量。

他的宿舍裏除了這點糖果什麽都沒有,甚至想倒杯水都沒有額外的杯子——結果他難得想招待一下不請自來的“客人”,這位“客人”還是這麽不領情的态度。

千穆絕對跟好客不沾邊,當即就要收手,把巧克力重新扔回抽屜。

“我又沒說不吃,你這家夥。”松田陣平眼疾手快搶了兩塊巧克力過來,在指尖捏了捏,卻是格外自然地揣進兜裏了。

“明天訓練提前餓了的時候再吃,可以吧?”

“……可以啊,你想什麽吃都行。”

又不關他的事。

千穆以為前面的話題已經岔過,招待也完畢了,松田陣平總該走人了,然而他還是不夠了解這個卷毛。

“……我讨厭警察的原因,你大概知道的吧。”

“啊,知道。”在劇本裏就看過了。

“我讨厭警察還打算當警察的原因——”

“為了爬到警視廳的高層,暴打一頓當初誤捕你父親的警視總監?”

“搞什麽……研二那家夥怎麽什麽都往外大嘴巴?!”

千穆如實道:“即使沒人透露,按你的性格也很容易揣測出來。”

松田陣平啞然,而千穆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是瞪煩了,為了打破沉寂,他很是少見地多說了幾句:“你的想法在夢想層面是不錯的,很有激勵意義,但在現實層面……”

“我們做一個假設——我們畢業後一般是巡查職務,假如松田你畢業後立即通過測試,再以異常優異的成績考入職業組,最快兩年左右可以晉級警部……接下來再熬個兩三年的資歷,二十五六歲左右就能升為警視,最後升至警視總監,我估算的最快耗時也要個一二十年吧,如果是松田你的話……嗯,反正是假設,就采用二十年的預期吧。”

“二十五再加二十,四十五歲的你成為了年輕有為的警視總監,前任警視總監十年前就已退休——你準備到時以一個中年之姿,去毆打一個退休老人嗎?”

松田陣平:“……”

“假設你報仇的意志的确堅定,那麽大概當天就會爆出驚天大新聞,大概第二天你就會引咎辭職,說不定,不,肯定還會因過失殺人……”

“——停!!!不要擅自在假設裏肯定我會進犯罪啊!這種事……我難道不能在半途就先揍那人一頓嗎!可惡,鬥志忽然喪了大半,我就不應該來找你廢話。”

松田陣平拳頭硬了,雖然不至于一下揮出去,但他瞪着面色淡然的紅發青年半晌,眼睛忽然眯了起來:“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很愉快的樣子,不會是故意戳我痛腳,現在正心裏偷笑着吧。”

“沒有。”

千穆的嘴角絕對沒有勾起來,眼神也是正常的波瀾無驚,反倒是松田陣平落在他眼裏,仿佛成了可以用在心理課上的現成案例:“我以為,你是想針對這個矛盾的心态,來找我做心理剖析的?”

松田陣平:“啊?”愣了愣才想起來,眼前這個紅毛犯罪心理分析學得極好。

“先提醒你,我還沒有——不是,本來就不可能犯罪!”

“簡單的心理分析什麽人都适用。不過,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也不會有走上那條路的一天,大可以放心。”

千穆想了想,重新看向松田陣平的雙眼。

對面這個不肯好好正坐,非要把椅子轉過來兩腿分開跨坐,胳膊墊着椅背的黑發青年,眼瞳是很純粹的黑色,但情緒完全沒遮掩:有一點憤憤,一點好奇,還有他自己恐怕還未察覺到的熱烈。

很明亮。裏面燃燒着千穆【永遠】也不會有的火焰。

同樣的火焰,降谷零他們也有。

畢竟走得近的這幾人都是同類,只有千穆始終冷眼旁觀。

“唔,據我的分析……”

千穆的心情突然不好,準備好的收拾卷毛的臺詞不想說了。

“——不用迷茫地來參考同樣讨厭警察的我的想法,我這邊可沒有參考價值。認可警察的正義性,想取代廢物成為真正的警察,去當就行了,你和降谷他們的區別在于,他們把喜歡說出來了,你非要繞一個圈子,很沒必要,以上。”

松田陣平:“……???”

約等于被人一秒扒光了底褲,卷毛當場變臉,一個跳起——

“哼,你以為我要揍你?”

“還好,如果真動了手,躺倒地上的人大概不是我。”

“……啧。”

松田陣平收回象征性揮了揮的拳頭,揣進了褲兜,臉上挂着滿不在乎的散漫表情:“你說誰迷茫了,別開玩笑。我的目标是不會變的,說了要揍扁那個人就一定回去做,至于其他的,全部都是順帶。哦,還有你,紅毛笨蛋。”

“你這副看得透徹,自己卻遮遮掩掩的樣子,簡直煩死人了,我是為了告訴你這個才來找你的,你以為只有你會剖析人嗎?”

松田陣平面上是一個示威的笑,眼中神采閃動:“等着吧,我遲早要把你這家夥藏着掩着不給人看的底細,挖得一點也不剩。”

千穆除了覺得荒謬,竟破天荒地有點想笑:“嗯哼,加油?”

“嘶,果然還是很想揍你一頓。”

今晚的目的達到,話題也已結束,早就揣着兜站起來的黑發青年卻是莫名左顧右望,又磨蹭了一會兒。

千穆正想趕人,就聽卷毛磨叽了幾聲,聲線有點飄忽:“去便利店麽?我打算出去買點東西,你今晚也沒怎麽吃吧。”

“……”千穆頓了十秒。

在卷毛“不去也得去”的目光瞪視下,拒絕起來果然還是很麻煩。

“行吧。”

“不情不願的,我聽出來了喂。”

“那我回去了。”

“……給我出來!”

氣氛緊繃着進宿舍聊天的兩人,出宿舍後氣氛雖然還是怪得很,但似乎又微妙地,融洽順滑了不少。

千穆和松田陣平一前一後,剛在樓道間走了幾步。

“哇,小千穆和小陣平,這麽巧居然遇上了,難得見你們倆一起行動,這麽晚要去哪裏呀?”

千穆:“……”

松田陣平:“研、二……你絕對是故意的!”

回想起發小白天的暗示來暗示去,卷毛大暴怒,拳頭在萩原研二的腦門上使勁兒摩擦。

萩原研二大喊冤枉:“喂喂,不許誤會!我可沒有蹲在小千穆門口偷聽啊,我就是……嗯,就是看出來小陣平坐立不安的,肯定要來找小千穆,怕他一沖動又要打人,就來看看情況嘛。”

萩原研二說的實話,他只是為了方便自己蹲點,故意暗示發小直奔宿舍而去……畢竟換成在外面很難找人,時間又沒法确定嘛。

而且他也的确沒有躲在千穆宿舍門口偷聽,離了好幾米遠呢,頂多——趁他們從裏面出來,推開門的瞬間,恰好往門內看一眼……

還真的看到了不得了的細節啊。

萩原研二思考片刻,心情沉重幾分,但面上仍裝作無事發生的開朗:“看到你們的感情深厚了不少,我就放心了。哎呀別說這個了,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裏?”

松田陣平惡狠狠:“便利店!”

“好哦加我一個,我要去買罐咖啡。”

“你今晚不打算睡覺了?”

“留到明天早上喝嘛。小千穆別走那麽慢,一起一起,過道和樓梯都夠寬的。”

千穆無言,只能被這對發小組合一左一右裹挾着,花了十五分鐘從宿舍走到了校門外的便利店。

他沒什麽可買的,走這一趟純屬浪費時間精力,但……來都來了,就随手在收銀臺前的小貨架上拿了一個圓盒裝的口香糖。

“哇哦,草莓口味?”萩原研二冒頭。

千穆:“……随便拿的。”

“小千穆會吹泡泡麽?我有段時間經常買口香糖來吹,吹出來的效果不太好,哎,有點難。”

“不會。”說是這麽說,千穆隐約想起,自己得到融合世界的能力前,早在還在海另一邊讀高中的時候,似乎沒事就愛嚼口香糖,吹泡泡這種現在想來幼稚的事情,根本沒少幹。

那時更幼稚、更誇張的事情也做過,翻牆逃學,泡在游戲廳打電動夜不歸宿……如今看來,已是難以想象的過去了。

他明明不算徹底離開了曾經熟悉的世界,但卻跟完全身處陌生之地沒有區別。

垂下的右手微微收緊。

千穆又冷淡地将口香糖放了回去。

萩原研二看到,眼神微閃,當下卻沒說什麽,扭頭喊了另一個人一聲:“小陣平買完了沒?我們在這兒等你結賬哦。”

松田陣平剛剛去冷凍櫃拿飯團,很短的路程,卻半天沒走過來。

萩原研二奇怪地找過去,卻見發小站在冷凍櫃旁,目光直直停留在貼在旁邊牆面的大幅海報上。

是一場拳擊比賽的宣傳廣告。

“Monster俱樂部舉辦,冠軍争霸賽,獎金千萬,萬人參與,入場免費……是非職業的拳擊比賽啊,不過這個俱樂部之前在哪裏聽說過,好像有點名氣?”

萩原研二自語着,他剛擔心完小千穆,現在又要來在意小陣平。

原因無他,這張宣傳廣告赫然印着一個肌肉壯漢,那誇張強悍的身影,腰間巨大閃耀的拳王腰帶,還有自信飛揚的表情,荷爾蒙和力量感同時爆炸,只是看着廣告都覺得熱血沸騰。

松田陣平的父親曾經就是一名職業拳擊手,但就在參加冠軍争奪賽前,因警方的誤會錯過比賽,從此辭去職業,一蹶不振。

這便是松田陣平對警察的心結的來源。

他小時候或許見過父親戴着拳套,威風凜凜的強壯身姿,而在那次變故後,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經再找不回來了,他也很久沒有再關注過與拳擊手有關之類的字眼。

松田陣平看了廣告上的拳擊手半晌。

晚上還恰好說起了讨厭警察的原因,這會兒又恰好撞到了拳擊比賽廣告,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讓他回憶起了父親曾經的身影。

“沒意思。”

松田陣平抽離視線,看似無所謂地邁步:“研二,結賬去了。”

“——小陣平,小千穆。”

都在收銀臺前停下的兩人側首望來,表情一個比一個寡淡。

萩原研二幾步追上來,忽然積極地撈住他倆:“想不想一起去看拳擊賽!”

千穆:“?”

松田陣平:“?”

“我看海報上寫了時間,剛好就是今晚哎,地點不算太遠……八點鐘開始……嗯,現在剛好七點五十,我們過去只需要三十分鐘,應該趕得上最精彩的部分哦。”

“啊?啊??研二你瘋了吧,十一點要查寝的!”松田陣平倏地一愣,随即皺緊眉,“沒事跑那麽遠看什麽拳擊比賽,無聊。”

“別這樣。”萩原研二知道他的心結不止一個,雖然不至于成心理陰影,但的确包括了對父親本人的介懷,他肯定懷念過,那個幾乎要遺忘幹淨的影子。

“只是看比賽的話不收費哎,老是自己挨打,看看別人挨打放松一下不也挺好?去吧去吧,相信我,十一點保證回得來!”

“喂、我說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行了行了去總行了吧。”

松田陣平完全擰不過他,無奈地屈服了。

于是頑固分子只剩下了一個。

“頑固分子”:“……???”

千穆一句話都沒說,事情就扭轉突變成這樣了。

一開始不是說好了只去一趟便利店嗎!為什麽突然又多了一個目的地,還要為此浪費更多的時間?

看着一瞬擺出退避架勢,神色抗拒的紅發青年,萩原研二眨眨眼。

在他這邊,對付千穆,比對付松田陣平似乎還要容易得多。

只需要一句:

“放松身心、增進友誼的絕佳方式,你千萬不能錯過,小~千穆~~~~”

“…………不要、這樣叫我!”千穆無法克制,頓時露出了比嫌棄更生動的表情。

“去嗎?”

“……不去你們也會強行把我拖走是吧。”

“哈哈哈那倒不至于,我們是好朋友嘛,不能幹好朋友不喜歡的事……那麽,拳擊比賽這種,會讨厭嗎?”

千穆從這句話中聽出了試探。雖然是好意。

所以,不管是否觸及禁區,他都不會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還好。那就去吧。”

——全票(被迫)通過。

三個本該勵精圖治,卻莫名閑得發慌的警校生立即出發,在便利店外打上車,用時三十分鐘趕到了宣傳廣告上的俱樂部地點。

這家俱樂部位置還挺好,就在商圈廣場附近,俱樂部豪氣地包下了一棟三層建築,分別作為訓練館和休息區,地下一層則是比賽專用樓層,除了最中央的擂臺,空餘場地都是觀衆席,當然,是站席。

三人發揮出色的身體素質,使勁兒從人群最外層擠到擂臺邊時,天花板投下的亂晃的白色光柱正好“噌!”地停頓,彙聚在由紅色護欄包圍起來的擂臺上。

快破音的吶喊在地下一層的全封閉空間來回傳蕩,仿佛力争震到耳鼓裏。

“第二回 合結束!前冠軍內田選手重拳擊倒了岩下選手!岩下選手雖然未能抵抗內田選手的左勢壓制,但還是堅持到了最後,讓我們感謝兩位選手的精彩表現,祝賀內田選手成功晉級,十分鐘後開始下一場比賽!”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黑壓壓一片的觀衆也叫得撕心裂肺,這裏面既有拳擊愛好者,也有湊熱鬧的路人,但無一例外,他們都被拳擊場上簡單直白的暴力刺激感染了。

“還沒來得及放松就先被吵死了,看別人挨打有沒什麽意思啊,我平時又不是沒少看你挨打。”

松田陣平被人群擠得有點煩躁,狠狠地吐槽完萩原研二,他又往旁邊看了看。

燈光狂閃的情況下看不太清紅發青年的面色,但他情況看起來還可以,站得筆直又穩當,周圍的人根本擠不動他。

千穆的眼神似乎放空了,又好像看得很專注。

“剛剛就想問了,讓平時揍我們的家夥來看拳擊賽,你是想讓他學習怎麽出手更粗暴麽?”

“哎?啊呀,忘了還有這回事,沒事沒事我相信小千穆,他不會對我們這麽殘忍的,嗯!”

“……以前不會,現在開始就不一定了。”

“等等小千穆?!”

三人組的對話在嘈雜大環境中,并沒有其他人注意到,比賽還要繼續。

他們剛來就看到的獲勝者,就是宣傳廣告上的那個肌肉壯漢內田。

所以說宣傳一般與實際不符,內田選手确實有副強壯的好身材,可他至少三十多歲了,打了幾場比賽下來已面露疲态,不停擡手擦拭汗水,與海報上的精神奕奕差異頗大。

臺下的警校三人組從專業的角度點評着:

“在業餘選手裏身材算練得不錯的了,爆發力也很厲害,但是體力不足,他最多能再打兩場。”

“右手肘部關節那裏好像受了傷,反應有點遲鈍,出拳時控制也有些問題。不過,上場的都是業餘拳擊手,內田應付起來應該沒問題。”

“喏,下一場開始了——看吧我就說他擡手反應慢了,還好躲閃得快,沒被對手擊中要害。打完了?哦,還有下一場啊。”

說是三人組——其實一直在分析的人只有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嘴上說着拳擊比賽無聊,但最先看進去的人還是他,而且他不知不覺代入的,還是上屆冠軍內田選手的視角,內田獲勝時他嘴角微勾,內田差點被打敗時他表情嚴肅,直到內田反擊得到勝利,那黑下來的臉才算恢複正常。

千穆被上下左右叨得耳朵疼,臺上鮮血亂飛的場景還晃得人眼花,他強忍住不适,将視線鎖定在擂臺邊的一根護欄上,思緒繼續放空。

就在他放空了不知多久之後,耳邊突然炸開了。

“搞什麽!!!”

千穆的眼底恢複了一點神,默默看向一旁,卻見松田陣平在那兒氣得張牙舞爪,要不是萩原研二死死把他抱住,他估計已經沖到擂臺賽去了。

“這個外國人根本不是業餘選手,職業級跑來報名這種比賽,要不要臉?!”

“小陣平!冷靜、冷靜!還沒開打呢,對內田選手有點信心啊!”

千穆又看向擂臺。

原來,在他放空自己的期間,內田選手已經連戰了三場比賽,現在正在進行的是最後的決賽,只要仍舊無人能打倒他,他就能獲得宣傳中的三千萬日元的冠軍獎金。

但這最後一場比賽并不好打。

內田選手的對手已經上了擂臺,這位至少一米九的金發外國人,膀大腰圓,胳膊比內田的大腿還粗,如一尊結實沉重的高大肉牆,靠在有彈性的護欄邊,還在對內田挑釁一笑。

內田選手看到這一輪對手時,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向裁判提出了質疑,但裁判給出了對手身份沒有問題的解釋,處理質問的态度一看就不夠積極。

這種操作太常見了。

千穆不用細想也猜到了,壓軸的外國人是俱樂部自己雇來的外援,內田選手作為實力強悍的上屆冠軍完成了宣傳,俱樂部卻不想真的讓他拿到獎金,便請出職業級選手碾壓收尾,還能制造出前冠軍失利的噱頭。

臺下一些觀衆也有所猜測,其中松田陣平反應最大,然而,他們的聲音影響不了比賽繼續,內田選手自己也妥協了,神情凝重地走到擂臺中間,與根本不是一個體量級的對手對決。

結果毫無懸疑。

內田選手連打數場比賽,體力消耗過大,就連技術與身體素質也遠不如外國人,一上場面部與頭部便連挨十幾記重拳,鮮血與被打碎的牙齒同時噴湧而出。

勉強反擊了幾下,腹部也開始接連受到重創。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肉體碰擊的悶響足夠低沉,入耳卻讓人不禁心生寒意。

不過幾分鐘,內田選手倒下了,外表光鮮的沙袋破碎在倒下,只留下地上紮眼的一灘鮮血,抹在了本就是紅色地面的擂臺上。

“冠軍是——埃爾森選手!”

主持人高聲宣布,肆無忌憚地炒熱着氣氛。

絕大部分的觀衆如其所願在尖叫、咆哮、歡呼,享受着無比瘋狂的視覺刺激。

可忽然間——

“公然作弊還好意思慶祝,你這金毛猩猩高興得還太早了點!”

一個黑色卷發的年輕觀衆甩開周圍人的手,怒氣沖沖地爬上擂臺:“主持人呢,我要現場報名!”

“這位觀衆?!請不要擅自攀爬擂臺!”

“報名早就結束了,麻煩不要添亂……”

舉辦方和觀衆們都愣了,外國人聽完翻譯也愣了愣,但随即卻對主持人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怒火燒頭,沖來的保安怎麽扒都扒不下來的松田陣平。

主持人左看右看,與舉辦方商量了一下,又跟外國人和松田陣平反複确認。

不久後,他重新拿起話筒:“呃,感謝這位觀衆朋友的熱情,征求過主辦方的意見,以及被這位觀衆的勇氣打動的埃爾森選手的意願,本次冠軍争奪賽再增加一場表演賽,作為送給觀衆朋友的福利。”

“表演賽與正式賽規則不同,雙方只能出一拳,一拳後倒地者為負,埃爾森選手将最後出拳,并且不會使用全力,也不會拳擊要害,觀衆沒有出拳限制……”

“就這?給我來認真的!”

“不好意思……”

鬧騰了半天,規則還是沒變,松田陣平被選作幸運觀衆上臺,如果一拳便能将冠軍選手擊倒,他就為勝,反之亦然——肯定不能真打,主辦方雖然想要這臨時烏龍炒起來的熱度,但絕對不敢真讓職業拳擊手打殘一個不服氣的“普通”觀衆。

“哦哦哦哦哦——!”

“打倒他!打倒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上啊!埃爾森!”

絕大部分觀衆都還正在興頭上,此時依舊興奮為新出爐的冠軍喝彩加油,基本沒一個在意主動要上臺的松田陣平,畢竟身材差距擺在這裏,就算有幾分功夫,最後也只不過是被專業選手一拳擊倒,讓氣氛更加熱烈的工具人罷了。

“……”

為什麽又變成了這種發展。

千穆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無力地捂住眼睛:“我也沒想到……小陣平激動過頭是有原因的,估計你也知道,所以我也沒辦法攔住他,唉,只能讓他真的去挨一頓揍了。”

松田陣平從擂臺邊跳下來,已經準備繞過觀衆席,拿上拳套上臺了。

他一點也不像是要去挨揍的樣子,雄赳赳氣昂昂,眼露殺機,仿佛靠氣勢就能揍扁對方——跟他在警校叫嚣着要打扁千穆時差不多。

千穆已經想象到了,如果今晚這個卷毛要躺着回去,明天就是他們三個人喜提處分,被罰瘋狂跑圈的黃道吉日。

所以,當松田陣平從他身前擠過時,千穆突兀伸手戳了他一下。

肋骨突然被戳到發麻的松田陣平:“?!”

“打這裏,別打臉,你打不動的。”

千穆用類似俯視傻瓜的眼神注視着這個惹麻煩的卷毛:“他這個位置有上局留下的暗傷,用你打降谷三分之二的力道,可以在不傷及性命的前提下讓他痛到摔倒。上臺後他估計會嘗試激怒你,誘導你攻擊他的面部和胸口部位,保持冷靜,沒了。”

“你怎麽知道——算了,不問了。”松田陣平因心情而陰沉的臉忽然有了變化,從看到“冠軍”倒下後一直不對勁的情緒,也無聲地松緩了下來。

“謝了。”

他給了千穆和萩原研二一個高傲的背影,潇灑肆意地舉了舉拳:“揍扁了這個看不順眼的家夥,我就回來。”

擂臺。

染血的地面已經被及時清理過,又變得铮亮光潔。

外國人埃爾森放松地把大半身體的重量砸在護欄上,擡眼看到沒脫上衣,只戴好了拳套的黑發青年,不禁露出饒有興趣的笑容。

他先用拳頭砸了砸自己硬邦邦的鼓起胸肌,又晃了晃腦袋,最後才對松田陣平勾了勾手指。

黑發青年在臺下表現得尤其沖動,到了臺上後卻是異常冷靜,只有那充滿煩躁的冷笑保留了下來。

“兩位選手請就位!先出拳的是我們今天的幸運觀衆,松田先生!”

“可以看到埃爾森選手正用眼神對幸運觀衆加以鼓勵,他面帶微笑,盡顯身為冠軍的自信與涵養。開始了開始了,幸運觀衆毫不猶豫地揮出一拳,但很遺——?!!”

除了知情者,誰都小看了松田陣平。

這位開局就與全能選手降谷零1v1硬碰硬莽,接着在速度驚人揍人無情的源千穆手下挨了一個月的打……總之也已經脫胎換骨的“幸運觀衆”!

他!

可不是什麽普通人!

松田陣平眼神兇狠如狼,在一秒之內完成了蓄力——彎腰——揮拳的全過程。

“冠軍……”

“——也給我去他媽的!”

砰!

轟!

世界清淨了。

……

晚十點四十六分。

兩個傻蛋和一個倒黴蛋正在路邊瘋狂叫嚷。

“完了啊啊啊啊已經四十六了!還有十四分鐘,打車已經來不及了啊啊啊都怪小陣平,耍帥打贏了又有什麽用,等會兒晚歸了還不是要被處分!”

“混蛋研二不許推卸責任!不是你非要大老遠來看拳擊比賽我們怎麽可能晚歸!”

“……”

“可惡要是有車就好了,憑借我高超的車技說不定還來得及……啊算了放棄了,被處分一次也是難得的人生經歷嘛,嗯,就是這樣,小千穆不要板着臉了,生活就是要看開點!”

“連累人受處分的罪魁禍首心态調整得也太快了吧……”

“你說的,有車的話來得及?”

兩個傻蛋:“?!”

今天晚上,千穆不止一次後悔跨出了離開宿舍的那一步。

但世上沒有後悔藥,他只能靠自己解決問題——晚上來查寝的是貝爾摩德,要是堂堂黑惡勢力大BOSS偷偷跑去看什麽打不死人的拳擊比賽,晚歸還剛好被下屬抓了個正着……

不行,他丢不起這個臉。

千穆隐現殺氣的視線,從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冒冷汗的臉上擦過,落在了正好停在街邊的一輛私家車上。

“十萬日元,急用,借你的車十五分鐘可以嗎?損壞意外兩倍,先給錢。”

“啊?行啊!”

“好了,上車,開車。”

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不要讓他開車啊喂!!!”

然而來不及阻止了。

“好嘞!小千穆都這麽給力了,力挽狂瀾的我也不能掉鏈子。”

此時的千穆對自己未來的不幸還一無所知。

“确定十四分鐘能到?”

“相信我,路上十分鐘就夠了,剩下四分鐘趕回宿舍,非常完美!”

萩原研二精神奕奕地坐上駕駛座,唰唰綁好安全帶,極為娴熟地開啓引擎——

十分鐘後。

他們果真順利抵達警校門口,沒有晚歸。

可美中不足的是……

“…………”

“小、小千穆???”

“我……我……”

“你、你你你你,怎麽了?”

“我要殺了你……!!!”

“嗚哇?!”

從此,千穆再也沒坐過駕駛員萩原研二的車。

那一晚。

不只是他的身心……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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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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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