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1)

赤井秀一再見到克托爾,已經是兩年後了。

倒沒什麽會稱作”久違的重逢”的意思。

雖然曾在初遇時的“并肩作戰”,這個對殺人魔表現出特別厭惡的青年給了他極深的印象,甚至在當時的過程中産生了些許的認可……但在确認克托爾即是烏鴉中的一員後,認可與一閃而逝的遺憾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忌憚。

作為短暫的“同伴”,克托爾值得信任,與他之間,甚至有着無需言說便能理解的默契。

但到了黑暗中,這個對人性之惡爛熟于心的男人,會成為最棘手的敵人。

赤井秀一以為,得到克托爾的推薦加入組織後,他免不了時常與其打交道,到時必須時時小心。

可實際情況卻是,在那次在居酒屋伴着茶與梅子清香,看似如好友般親切往來的交談後,克托爾似乎便從他能注視到的那一面消失了,他進入組織後遇到的對手,反而是一個叫做安室透的麻煩家夥。

安室透的危險程度同樣極高,在護送艾利克斯博士的任務中,他就看出來了,這個長相親切的金發青年流着與外表相反的冷血,和博士是貨真價實的同類。

赤井秀一記住了綠川航死不瞑目的屍體。

綠川航的死,是一個遺憾,但也為赤井秀一敲響了警鐘,他也在不知不覺間受了博士表象的迷惑,唯一幸運的是,沒有像綠川航那樣粗心地流露出來。

從此,赤井秀一行事越發細致入微,他本就對這些浸入血泊中的陰暗适應頗好,這下更是表現得同烏鴉們一般無二,找不出任何破綻。

博士在任務報酬上沒有耍詐,他如實向Gin彙報完任務結果後,便順利晉升,得到了“Rye”的代號。

被他搶走推薦名額的安室透雖然晚了幾個月,但同樣在不久後拿到了代號“Bourbon”,且因為那次的事情,很是記仇地針對上了他。

赤井秀一要将大力氣花在繼續嶄露頭角上,偶爾還要抽空應付使絆子的波本,不得不說有些無奈。

但好在Gin不知為何對波本相當看不順眼,如果不是後者能力搶眼,估計真的在Gin手下活不過一個月。

一開始赤井秀一還會倒黴地和波本同行出幾次任務,後來Gin把波本踢出了原本的情報組,讓他自己負責組建了一個全新的情報小組,波本忙得不可開交,終于沒了機會和繁忙的狙擊手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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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得以順利的開始穩紮穩打地潛伏,憑借冷酷幹脆的性格,無論什麽任務都能利落地解決,這兩年的時間,逐漸得到了Gin的賞識。

Gin雖不會将他帶在身邊,但逐漸将一些還算重要的任務向他傾斜,他算是向組織的核心又近了一步。

在極少的時候,在一次殘酷程度不比殺人魔輕的任務以後,赤井秀一會莫名想起克托爾。

在他是還不知黑衣組織為何的諸星大時,曾跟年輕的專家閑聊,恰好有聊到過一個類似的話題。

當時是他先抛出的話頭,他說,有一些反社會人格犯罪者,最先對生命所持的只是無所謂的漠然态度,但在真正手染鮮血後,這份無所謂會逐漸被刺激與快感逐漸侵蝕。

——如果,當一個正常人習慣了用一把刀,一支槍,或是僅僅輕勾手指,便讓一條生命從指下流逝,他能支撐多久才會被扭曲腐蝕?

這個問題,雖是抱着試探的念頭詢問的,但不可否認,也有些許屬于赤井秀一的想法,就像是一種預先準備。

他當時以為,克托爾會從研究者的俯視視角,從諸多犯罪者的檔案彙總而成的研究數據中,提取一個貼近專業的回答還給他,可結果正相反。

克托爾的回答是,抱歉,諸星君,我很難給你一個準确的答案。

克托爾說,“正常人”這個範疇,本身就無比廣闊,善良正直的人可以是正常人,懦弱自私的人也可以是正常人,英勇無畏或是奸詐狡猾,同樣是常見于普通人身上的人性,這些特性往往還會混雜,善良的人可能會懦弱,狡猾的人同樣可能會無畏,不同的人身處你所假設的環境,承受能力和做出的選擇都不盡相同。

——只不過,我知道什麽人不會被侵蝕。

——心中有某種勝過生死的信念的人,可以為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犧牲的人……聽上去大概只有笨蛋才會這麽做的吧?哈哈,開個玩笑,我其實挺佩服這種人的,畢竟我沒有如此強大的信念,也很難與他們堅持不動搖的決心産生共情心理。

——那麽諸星君。你,能不能理解呢?

若不是知曉不可能,赤井秀一幾乎要懷疑,紅發青年那雙含笑的眼睛,已經看透了他想藏掩在心中的火焰,在烈火将整片漆黑原野燎燒殆盡前,他就已戲谑地向他挑起質問。

——你會是抱着某種堅不可摧的信念,慷慨赴身于這片黑暗之中的人嗎?

赤井秀一當時也沒有給出明确的回答。

他和克托爾的談話,似乎總是在謎語間來去,仿佛兩人對彼此的回答都心知肚明,從不抱有能得到坦蕩真心的期望。

意外的是,他好像确實懷念過,這樣的相處明明也是虛假混雜,卻是“諸星大”的僞裝中,真實表露得最多的一段時間。

只可惜克托爾是研究人員,與狙擊手的“Rye”不會出現在同一個表演的舞臺,“Rye”甚至還不知道克托爾在組織中的代號。

不過,他也有額外關注過電視和報紙,一年多前,還能偶爾在某個案件成功破獲的新聞上看到克托爾的名字,但後來,那個名字突然銷聲匿跡,不知道是奉組織的命令隐藏起了自己,還是另一種更直接的可能。

少許的遺憾,微不足道。

赤井秀一用一次次精彩的表現,增加自己在組織中的份量,并在不久前得到了巨大進展。

那時,Gin突然将極其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他,這個任務說是涉及了與島國政界大人物的秘密交易,以“Rye”目前的資歷,還沒到可以接手這種任務的程度,但Gin怎麽考慮的,旁人無從揣測,赤井秀一自然抓住了這個機會,将任務完成得一如既往的出色。

“還算不錯,Rye。”Gin事後破天荒地評價了一句,卻沒有提獎賞。

這個男人雖然不近人情,但對待得力的下屬向來不會吝啬,排除掉他只是忘了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最有可能的結果,對赤井秀一來說是好事。

Gin不給實質的獎賞,是因為他打算重用表現出色的Rye。在黑衣組織核心的外圍徘徊的FBI王牌,終于有了邁步踏入其中,一窺究竟的機會。

接下來便是升職,努力表現,繼續提升,等待時機成熟設網捕獲大魚,從而搗毀烏鴉們的巢穴——按照正常發展确實應該是這樣。

随後。

等待與深淵最深處面對面的赤井秀一,忽然接到了一個突然的——長期任務。

他從現在開始,将要前往秘密地點,擔任一位負責秘密項目的研究員的助理。

助理職責包括且不限于負責研究員的日常需要,監督研究員定時定點完成一日三餐,每天定量鍛煉,早睡早起,如研究員出現任何異常狀況,或擅自進行有害身體健康的行為,必須立刻制止并彙報,不得掩蓋事實,弄虛作假。

赤井·混成組織潛力幹部·一彈爆頭狙神·秀一:“…………?”

身為長兄,下有一弟一妹,照顧人的經驗不能說完全沒有,但确實不多。

但讓Rye,一個習慣了處理髒活的冷血狙擊手,去給研究員當……助理?

見慣了風雨,能讓赤井秀一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少。

上一次感覺這麽離譜,還是接下了那個稀奇古怪的護送任務,被要求自帶食材上門報道的時候。

這個完全等于去當保姆的任務內容暫且不提。

讓赤井秀一疑惑中又帶點錯愕的是,任務是Gin直接下達給他的,而對任務的補充說明,又針對接受任務的他,附加了字數超标的提醒警告的人不是他,而是貝爾摩德。

赤井秀一早就知道貝爾摩德的實際地位,這個神秘的女人雖然幾乎不管事,但與Gin的地位相差無幾。

因為她據說是“那位先生”最為寵愛的女人。

如果Rye是由于某個沒能察覺到的失誤得罪了Gin,讓Gin無視掉該給他的獎賞,反而随便用一個雞肋的長期任務把他打發掉……這可說不通。

普通的任務,可不需要由貝爾摩德提前對他耳提面命,這個任務由組織兩大高層先後過眼,怎麽想也不可能普通——但它看上去偏偏就是一個雞毛蒜皮遠離核心八千裏的普通任務。

非常矛盾。

赤井秀一的第一反應,便是懷疑任務的對象,這位被派以特殊任務的研究員,懷疑他的的身份地位特殊,涉及高層。

但很快,從貝爾摩德給出的補充說明中,赤井秀一覺察到了突兀。

省略掉警告他小心行事的部分,任務要求反反複複強調着研究員的身體健康,條例要求之詳細,幾乎精确到了每一頓飯的食材用量,若只以“健康”為目标,這一系列明細簡直苛刻,其中蘊含的強制性,明顯要大過被照料對象自身的意志。

一番深思後,赤井秀一仿佛聽到了貝爾摩德的言下之意:他的真正定位,比起生活“助理”,更傾向于對目标進行嚴格控制的監視者。

……如果是這樣,選擇他作為這個無情的監視者,算是多了幾分合理。

只是,內心基本了然之後,疑惑還在繼續。

他不擅長做飯這種瑣事——是沒确認就直接拍板定下了人選,還是故意的還是忘了的?

忘了的可能性,應該還是不大。

那麽,其中可能的深意是……?

在見到那位名字身份皆是迷的研究員前,赤井秀一不斷做着猜測。

經過半個月的準備,見面的時間終于到了。

赤井秀一戴上眼罩,屏蔽掉所有能從環境獲取信息的途徑,乘車度過數小時的路程,終于來到了長期任務的執行地點。

他下車時,送他過來的司機不見人影,外面是風景若畫的環境,莊園般的建築依山傍水,似乎是一座高級療養院。

在療養院的範圍內,手機信號屏蔽,定位系統失靈,除了乖乖待着外仿佛無事可做,确實是一個稱得上“秘密”的地方。

同時,也沒有來接他,或是給他下達指令的人。

故意遺忘的下馬威嗎。赤井秀一心想。

在原地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後,他也不演出初來乍到者的拘謹,觀察片刻四周的環境,便找到了一條藏于郁蔥林葉間的小道,往最可能有人的方向去。

方向是正确的。

因為很快,他就隔着搖搖晃晃擋人視線的垂葉,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啪啪啪啪——

急促而激烈,類似鞭子之類的繩狀物重重抽打着地面,同時揮舞出了尖利的呼嘯風聲。

赤井秀一倒沒感到怪異,有怪癖的人五花八門,據說組織的研究員更是大多性情古怪。

沒事甩鞭子發洩壓力,只能說明,這次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個暴躁的人,相處起來會很麻煩,就是不知道比起之前陰晴不定的博士,誰的危險程度更勝一籌……

思量着頗為嚴肅的事情,赤井秀一的步伐卻一刻未停,好似什麽都沒想。

他不過是接到任務前來報道的生活助理,只需要保持沉默,與手持鞭子的暴虐目标見面。

“啪啪啪啪啪啪!”

摔打聲突然變得更加氣勢洶洶,仿若對他的出現意見巨大。

繞過最後一個彎兒,赤井秀一的腳步突頓。

是的,做足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看到任何血腥或怪異畫面都不會變色的他——竟然愣了一下。

林蔭小道盡頭連接着一個小小的院子,大理石桌和木廊景觀亭擺在院子的角落,透過小亭外的桅杆,能看到被陽光偶染金色的粼粼湖水。

院子的地面是特意平整過的,清理掉了從地磚縫隙中長出的雜草。

所以,當有人面無表情頻繁晃動手腕,将細繩呼呼甩到地上時,聲音才會那麽響。

赤井秀一:“……”

原來,是在跳繩啊。

跳繩的還是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大約十二三歲左右,茶發藍眼,皮膚白皙,是個十分漂亮的混血女孩。

但這個洋娃娃般精致可愛的小女孩似乎很不高興,明明做着活力四射的運動,小臉全程漠然,眼神尤其暴殄天物——仿若提前看透了人間滄桑,生無可戀又想煩躁吐槽,最後出于某個原因還是強行忍耐。

這麽小的孩子,竟然會有情緒如此複雜的眼神,實在是讓人不得不驚訝……可秘密的研究場所裏,為什麽會有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眼看到走近的黑發男人,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瞬間加速跳得更快,呈圓弧擺動的細繩被她甩成了虛影,堅強的地磚似也有被她惡狠狠跳穿的跡象。

“五百!”

仿佛是故意數給誰聽,小女孩用略微加重音量的冷淡嗓音說完,立刻停下,将跳繩一收,昂起稍帶汗水的頭,便往赤井秀一杵着的方向走來。

赤井秀一以為她跳完了繩,就要從小道離開。

結果小女孩無視他,也無視了小道,走向的是恰好在一個方向的洗手池。

她把跳繩放到一邊,踩上墊腳臺,擰開水龍頭,打上洗手液,将兩手仔仔細細搓洗了幾遍,洗完了再用紙巾把手擦幹,才從墊腳臺跳下,重新往回走,這次直奔的目标很明顯,是那座鄰近湖邊的景觀亭。

亭內的布置被兩側隔斷擋住了小半,從赤井秀一的角度,只看得見裏面茶臺的一角。

小女孩大跨步邁上木亭外的臺階,将擋風的簾子掀開時還頗有氣場,但等她看見某一幕,從亭內透出的聲音一下就弱了,變成了抱怨式的輕哼:“都告訴你不要跟出來了,在外面睡着會感冒的,我又不會做你那個奇怪的梨子湯。”

窸窸窣窣,小女孩踮起腳尖,正為某個靠着軟塌睡着的人蓋上毯子。

赤井秀一意識到了什麽,卻沒有靠近,依舊安靜地等在原地。

他沒有在寒風中等待太久,看來遭遇的并非下馬威,而是真的,他的存在被遺忘了。

雖然赤井秀一和小女孩都不曾發出動靜,裏面的人還是醒得很快,無聲的安詳只持續了幾分鐘。

“……跳完了?唔……五百個哦?”

“跳完了,五百又不多,今天的鍛煉計劃已經超額完成了,可以回去……不對,最該多運動的人是你才對……哥!”

“我也有好好鍛煉的,早晚不也經常出來散步嗎。”

“……沒法反駁,但哪有堅持鍛煉的人還像這樣——用個體差那一套來說服我是行不通的,我也有醫學學位好嗎!今天開始你必須多吃點!”

“……”

“不許沉默,哥你越來越喜歡這樣敷衍我了,這樣不行,我要監督你。”

“志保你,也越來越活潑了啊……是好事,哥哥我很欣慰哦。”

“……轉移話題也不行!”

宛如尋常兄妹間的談話,出現在別的任何地方都不奇怪,唯獨落在與黑衣組織緊密相連的陰翳裏,就像深黑中憑空多出的一點白色那般突兀。

由于琢磨不透,赤井秀一仍舊以沉默應對這離奇的發展。

他感覺和小女孩對話的低沉男聲有些熟悉,但出于某種不好形容的預感,他又隐約希望,事實最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有人來了啊。”

“嗯,哥……”

“沒事,不要怕,是派來照顧我們的,希望不會太難相處。”

裏面的人起身,只幾步,赤井秀一眼中就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時,黑發男人心中浮現的是愕然。

不只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出乎意料,甚至他們還算是“熟人”。

赤井秀一只想到他可能直至離開組織,都不會再遇到克托爾,卻想不到,他與克托爾的再遇,會是這樣一番情景。

第一眼認出來了,但又莫名不是很确定。

那個心思細膩,敢于以身犯險直面殺人魔的年輕學者——

那個有一雙含笑眼眸,溫和親切的同時,自信高傲、意氣風發的紅發青年,阿方索·克托爾。

兩年不見,克托爾的變化實在太大,連FBI王牌都不禁懷疑過一瞬自己的判斷。

他的頭發長了不少,發尾及到了肩,打理得還算細致,所以并不顯得淩亂,可跟記憶裏那每一縷都梳理整齊,顏色暗紅卻有光澤的紅發一對比,區別頓時出來了。

對衣着的審美似乎沒有變化,他仍鐘愛簡潔的大衣,但适應嚴冬的長款外套穿在身上,凸顯不出修長的身形,反倒像要将他壓垮了一般沉重,歸根結底,是因為他身材清減了太多,顯得輪廓描摹下氣質的變化太大。

赤井秀一面上沒能控制住,還是浮現出了驚愕的神态。

克托爾正彎腰,幫小女孩穿上運動前脫掉的厚外套,覺察到來自前方的視線,他等到小女孩将衣服穿好,一步躲到自己身後時,才緩緩直起腰,看向有兩年不見的“朋友”。

如果是兩年前的克托爾,不管事先知不知曉來的助理是認識的“諸星大”,他都會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笑意盈盈地打招呼:好久不見呀,諸星君,一直太忙忘了問問你,現在的工作怎麽樣,還适應嗎?

但現在的克托爾卻是直視過來,唇角的弧度在即将揚起前,突兀地頓了頓,接着就帶着微乎其微的笑意,敷衍地潰散了。

克托爾似乎本想臨時挂起慣例的笑容,卻突然放棄了這個打算。

興許是疲于掩飾,或者是無所謂再被覺察,他的臉上沒有虛假的表情,對赤井秀一的出現,更沒有表現出接納或排斥。

他只是不帶情緒地看了看他,然後開口:“好久不見。”

“……”

赤井秀一的沉默并不明顯,在旁觀者眼中,他們這對“朋友”的重逢肯定毫無感情可言,只有異常生冷的尴尬。

“Rye,這是我現在的新名字。”結果是本應更寡言的人多說了幾個字,“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克托爾君。”

“不錯的名字,很适合你。Glendronach,是我的代號。”紅發青年領着小女孩向他走來,算是進入了敘舊的流程,但仍舊言簡意赅,“她是宮野志保,我的妹妹兼助手。”

赤井秀一不曾錯過茶發小女孩充滿審視的目光,她之前選擇無視他,竟是故意以此避開與他的交集,等到有了“哥哥”擋在身前,才得以放心地釋放排斥和提防。

而他剛剛露面,什麽都沒做,好像就在小女孩眼中成了可怖的兇獸。

克托爾并沒有要給他解惑的意思。

“Rye——在這裏,我們就這樣稱呼吧。你需要做的事,應該不用我多說了,我們共事的時間可能會短至幾個月,長到幾年,具體時間要取決于實驗的進程。這座療養院,是你目前的可活動範圍,只要不出去,随便你在裏面幹什麽。”

“現在是我的午休時間,剛好帶你去休息的地方,鑰匙等會兒就給你。午休時間結束後,我和志保都會去實驗室,建議你趁這個時間熟悉環境,準備好晚餐後,如果我們沒有回來,就下樓提醒我們……基本都是這樣的安排,有問題可以直接提出來。”

克托爾交代得很詳細,結合已經得到的就任囑托,赤井秀一每天每個時段要做什麽,閑暇時可以做什麽,基本一清二楚。

所以,當克托爾問他還有沒有問題時,赤井秀一回答得很簡潔:“除了我做不好飯這一點,其他的都沒有問題。”

“嗯,沒問題就行,你要做的事情其實不多……什麽?”

領路的紅發青年步伐一頓,連帶着抓住他衣角緊跟不停的宮野志保也猛地回頭,眼中的感情色彩倏然濃烈。

也就是赤井秀一能頂住壓力,平靜地、準确地再次重複:“抱歉,我的廚藝……只是非常一般的水平。”

說得有點委婉,但他相信克托爾能夠意會:非常一般,也就是能把冷飯冷菜加熱,生食丢進鍋裏應該可以煮熟的程度。

“哥、他們為什麽要給我們找一個做飯都不行的助理?!”

“……好啦,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肯定不會是你想那樣,志保,不要自己吓自己。”

克托爾及時止住了妹妹往滅口新方式飛馳的腦補,短暫流露出的第一絲情緒,大概是“意外”。

不過,想來他的确意會到了赤井秀一的未盡之言,很快說:“一般也……無所謂,我們對食物的要求不高,健康,不太難吃,就夠了。你至少會用微波爐,會做點簡單的飯菜吧?”

赤井秀一腦中閃過了寥寥幾個自己能夠完成的食譜,再加上對自己學習和動手能力的信心,點了點頭。

神情淡定自若,很像深藏不露的高手。

克托爾和宮野志保心中有了點數,就憑這個風範,長發飄逸的助理再怎麽不擅長做飯,也不至于是個廚房殺手,所以也沒多想,選擇相信了他。

沒有熱情的歡迎儀式,以最快速度帶生活助理選完房間,認清從地面通往地下研究所的路,一大一小兩個研究員便把人一丢,自己直奔實驗室,幾個小時後才會重見光明。

赤井秀一初來乍到,全然不顯遭到冷遇的失落。

不用克托爾提醒,他也在第一時間将療養院各個角落轉了個遍,确認療養院只是僅有居住功能的空殼。

隐藏在地下的研究所他也去了,結果并不意外,他只能打開最外層的入口大門,研究所內的房間均已上鎖,能袒露在外的,都是無法提供線索的實驗儀器。

才剛開始,他不急一時,原路返回,接下來的時間全耗在了療養院的廚房上。

檢查完冰箱裏明顯是一天一送的新鮮食材,赤井秀一發揮了卧底必備的技能:一心二用。

黑發男人一邊對着從抽屜裏翻到的菜譜研究學習,一邊還想着克托爾的事情。

克托爾身上,變化最大的是氣質。

這兩年間,他遇到了什麽意外?若非天大的打擊與重壓,是不會把好好一個人磋磨成這樣的。

徒手将一顆雞蛋捏成裂痕,黑發男人就着裂縫掰開,往碗裏打了一個雞蛋。

正想着事情。

忽然,赤井秀一低頭一看。

他長長的一撮碎發,不知何時滑進了原本完美無缺的滾圓蛋黃裏。

……失誤。

男人把頭發撚起,重新打了一個蛋,并總結出了正式與廚房對抗的第一條經驗。

和狙擊一樣,下次務必記得提前紮好頭發。

……

生活助理就職的第一天,就為照顧對象準備了一頓精彩絕倫的晚餐。

——不好意思,除了“精彩絕倫”,再沒有任何詞彙能用來形容這頓神奇的晚餐。

宮野志保只吃了一口,就驚恐地搶走了千穆哥還沒來得及動的碗,随後看向生活助理的眼神陡然變色。

她懷疑這個黑暗氣息和Gin相差無幾的男人是殺手,Gin終于不耐煩長期停滞不前的實驗進度,派人來把她和千穆哥毒死。

“…………”

千穆雙手十指交叉相握,抵住了略微有所抽動的嘴唇,唯一能被助理觀測到的眼眸宛若深潭,潭水晦暝死寂,泯滅了七情六欲。

失策了。

只是為了跟劇本再唱一次反調,他才從貝爾摩德給的名單中,故意将本不會再有交集的“Rye”挑了出來。

他沒想到,貝爾摩德是想起他曾對Rye另眼相看,還點過Rye的名帶他出去散心,所以才沒有特意驗證,直接将Rye加進了名單裏。

他也沒想到,某些FBI王牌特工,平時不顯山不漏水,好似上到殺人放火下到居家養生全都手到擒來,背地裏竟然真的是個廚房殺手。

不用小志保替他試毒,千穆看這菜色就猜得到,如果他真的吃了一口,赤井秀一能用一下午的時間完成數年的跨度,提前得償所願,将黑衣組織的BOSS當場送走。

如果,這是劇本對他的報複……

“……對不起,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

赤井秀一很久沒像這樣尴尬過了。

小女孩在懷疑,克托爾在沉默,而他罪證确鑿,完全無法為自己辯解。

“哥。”赤井秀一來了以後,宮野志保就省略了千穆的名字,直接叫哥,“這個助理真的不行,能換人嗎?”

赤井秀一無言以對。

就憑這頓晚餐,連他自己都提前認定,自己将會遇上潛伏進組織的第一場滑鐵盧——長期任務的第一天,就因為做飯太難吃被退貨。

但這也沒辦法,他确實盡力了……

“不用。”

宮野志保當場愣住:“?”

當事人赤井秀一也意想不到。

千穆并沒有猶豫,在他看來,如何抉擇早就一目了然。

是巧合,就自認倒黴,是劇本想利用這一點逼迫他改變主意,那就正合他心意,除非赤井秀一能把廚房連帶研究所一起炸了,他絕對不會放他走。

“我來教你吧。”

“哥?你教他?”

“……?”

“沒錯,做飯沒有多難,連我都或多或少會一點,Rye不可能學不會。”

千穆把手放下,找了一個小志保沒法堅持反對的借口:“你不是嫌我還是在實驗室待得太久,沒有別的途徑放松嗎?就用教學環節來代替吧。先說好,Rye,我的廚藝也很……一·般。”

他的“一般”才是貨真價實的一般,赤井秀一的“一般”那是自立山門,普通人難以比及的水平。

“雖然比·較·一·般,但幫你提升一下廚藝,應該沒什麽問題。”

千穆說着,隔着一張餐桌凝視黑發男人的雙眼:“那麽,Rye,你介意嗎?”

赤井秀一:“……非常感謝,我當然不介意。”

從克托爾暗沉的眼中迸發的,絕對是威脅力度十足的【殺氣】,身為理虧一方的生活助理必須領這份情,回答得要是慢上幾秒,還有可能激起紅發青年平靜外表下的不耐煩。

克托爾用了三天,讓赤井秀一學會了最簡單的炖煮蒸炒,效果還不錯。

接下來,克托爾又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試圖教會赤井秀一升級版的食材炮制,譬如炒菜時佐料的用量,增加口味鮮度的技巧……

既然是試圖,就說明沒能教會。

再來一個月兩個月也一樣。

“…………”

“諸星大,我直接幹掉你就結束了吧?”

“……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你去實驗室吧,我自己再……”

“——算了,幹掉你也沒有任何用處。換……一種做法,三明治,你不可能再有問題,沒錯……不、可、能。”

赤井秀一在啞然中,略敢困惑地記下了紅發青年此時暴露的焦躁。

随時間流逝,克托爾似乎,越發懶得掩飾了。

也許他對着小女孩宮野志保時,還是會下意識地遮掩住大半情緒,但轉臉對着赤井秀一——尤其是在百忙中離開實驗室,不得不手把手教廚房殺手做飯時,他幾乎像是換了個人。

他們在療養院住了将近一個多月,也算朝夕相處,按理說,距離比曾經多見于短信、偶爾才會見上一面的互相試探近得多,但關系并沒有因此增進,甚至比一般的室友相處關系更淡薄。

克托爾并未因過去的“交情”給他好臉色,他全然不在意他的存在,卻又不知為何,在廚房殺手已經能做出能吃食物的如今,仍對提升他的廚藝異常執着。

此刻的克托爾便是兩只手撐着料理臺,身子下俯,頭顱低垂,似是一副被氣到不想看到廚房殺手正臉的模樣。

赤井秀一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頓了很久。

紅發青年從未摘下過手套,雙手抓住料理臺的邊緣,力道不知為何重得像要将十指嵌進裏面,又像是情緒在瞬間激烈起伏,他沒能壓制住,沉重地幾乎要将堅硬石質掰斷。

因為他忘了僞裝,赤井秀一十分輕易地看出來了。

——很不正常。

——克托爾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

如果他們是真正的朋友,赤井秀一可以不避諱地詢問他,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

可他們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赤井秀一只能保持沉默。

……

或者,出于完成任務的目的,他也可以多說一句。

“你上次說過的,只需要根據明确克數配置炖料,把食材和水加進鍋裏就能完成的……中華養生湯?我應該沒問題。”

黑發男人突兀擡手,抓住紅發青年忽然瘦得只能摸到骨頭的肩膀,将不知道在想什麽的他轉了過來。

“?!”

千穆陡然回神,剛想揮開男人的手,他的另一側肩竟也被抓住。

赤井秀一兩手同時用力,把他按在了原地。

“Glendronach,你的秘密任務我無權幹涉,但我的任務與你的健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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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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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