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1)
“我會救你們的,請再堅持一下吧。”
“……你腦子是出問題了嗎?”
“抱歉,之前沒有及時領會到你的意思,希望現在還不晚……”
“好的,是本來腦子就有問題嗎。沒什麽好說的,不要擋路,讓開。”
克托爾冷漠地——不知為何也相當憤怒地無視掉他,邁腿回了實驗室,根本沒把某個FBI王牌深思熟慮後的回應放在心上。
“……”
“看來情況确實很嚴重了。”
赤井秀一嘆息,比起生氣,心中更多的是遺憾和一絲絲的愧疚。
開門見山後,克托爾的焦躁似乎瞬間爆發了出來,絲毫不帶掩飾般直面了這股怒氣,赤井秀一明白自己猜中了,克托爾的确在因為他的拖延惱怒不已,不再對他的行動抱有期望。
他想推門追上,再跟克托爾好好談談一回,卻立刻發現密碼錯誤——克托爾進了實驗室第一件事居然是改密碼,打定主意不把赤井秀一放進來礙事。
赤井秀一無奈,現在估計是談不成了,只能等晚上克托爾從實驗室出來再說了。
他回到樓上廚房,把今天的克托爾專供養生湯先熬上了。
摒棄掉高壓鍋的幫助,湯要熬煮幾個小時才能入味,對熬湯技巧逐漸上手的男人解開圍裙,下意識想将紮起的長發也解下,結果擡手摸了個空,他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短發。
克托爾的“品味”确實不錯,短發挺好的,也方便了許多。
煨湯的漫長時間,赤井秀一将火調小,重新返回地下研究所。
換作還未攤牌以前,除開半放松半警惕地待在克托爾的實驗室圍觀,赤井秀一有意不将自己的單獨行動暴露在攝像頭下,克托爾放他尋找的資料,他也從來沒真的去翻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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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經不需要這麽警惕了。
研究所各處的攝像頭早就是關閉的,赤井秀一頭一回光明正大地四面閑逛,除了兩個研究員在用的實驗室,其他所有房間都沒鎖門,他猶如在菜市場挑挑揀揀,挑哪間進門全憑心情。
這必然是卧底最幸福的時刻,沒有之一。
赤井秀一随便選了一間,運氣不錯,恰好選到了檔案室。
實驗室堆不下的研究記錄,都按時間分類存放在這裏,若是按照櫃子上貼着的便簽記錄,一年一個架子,那麽這項隐藏于衆人眼下的秘密研究,至少已經持續了……七年?
架子不是全滿,有些位置出現了明顯的空隙,應該是有人後來才将部分資料取下,收去了其他的地方。
赤井秀一想起克托爾曾說過,留下的是他能随意觀看的東西,他不能看的,應該就是這些空隙了。
倒沒有失望,男人待在檔案室,看了一下午各式類似綜述報告的文件。
檔案量太大,他一下午肯定看不完,但在快速閱讀的前提下獲取的信息,已讓他先是錯愕,随後是疑惑,最後是逐漸心驚,直至懷疑現實的地步。
開什麽玩笑……黑衣組織想要隐藏的秘密,他們想要創造的“奇跡”,竟然是——長生不老?
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以現在的科技水平,能夠實現名為永生的奇跡,而黑衣組織的“那位先生”居然深信不疑,并不惜耗費難以想象的代價去追尋它的存在。
而匪夷所思的是,他們竟真的抓到了“永生”的尾巴,并且朝着奇跡邁出了一步。
能夠讓人青春不改的實驗性藥物?
在月光下會綻放紅光,蘊藏名為長生不老力量的神奇寶石?
這……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這些內容,是赤井秀一在閱讀前難以想象的,而克托爾冒死展露給他的秘密,會恐怖到這種程度,哪怕是FBI王牌,将密密麻麻的複雜文字讀到一半,都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他還在資料堆裏翻到了一個陳舊的檔案袋,裏面放着的不是完整的紙頁,而是幾塊殘缺的碎紙。
赤井秀一将碎紙拼了拼,勉強湊出了半張還能看清字的,這回的發現更可怕,讓他心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不明藥物實測報告中的其中一頁。
組織似乎找來了患有某種特殊基因缺陷的人,配合研制出一種不明藥物,并暗自進行人體實驗。
殘頁留下的只是部分數據,赤井秀一不知曉接受實驗的對象最後的結果是死是活,可聯想到人體實驗的殘酷,和尋求“永生”的艱難,實驗體的結局實在不難猜測。
克托爾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不得不日漸憔悴的原因——大概就在這裏。
他知道得太多,也被逼迫得太緊了。
輕吐一口氣,男人沉默着将看完的資料還原,離開檔案室時,面上已不顯異樣。
出來時,赤井秀一剛好撞到了宮野志保。
茶發小女孩瞥了瞥他身後還沒關門的房間,與毫無被抓包的尴尬的他對視一眼。
“該讓我哥出來吃飯了。”
宮野志保對明晃晃的搜尋情報行動視而不見,當下直接指使。
“對了,今晚除了湯還有沒有別的?”
“有,我現在會做三明治了,不過藍莓醬和花生醬加在一起,味道不會奇怪嗎?”
赤井秀一邊和也站過來的小女孩閑聊,邊擡手敲門。
砰砰砰,十秒一次,循環五次,終于敲出了一個神情難看的克托爾。
“諸·星——”
紅發青年大抵是做實驗忘了時間,全然不覺已到了飯點,還以為赤井秀一是不死心地再來騷擾,張口的語氣便格外陰沉。
和赤井秀一排排站的宮野志保冷臉,雙手環胸,果斷投來“又忙忘記吃飯的人有什麽底氣兇人”的死亡凝視。
千穆:“……”
赤井秀一沒事人似的說:“今天是枸杞紅棗烏雞湯,很營養的搭配,補肝補氣強身健骨,你們兄妹倆都可以一起補補。”
千穆只聽到湯的名字,僵在半路的冰冷表情微變,仿佛不用補氣就火氣上頭,但又不得不強行忍耐:“我雖然看上去是、了點……但也不需要這麽頻繁地補身體啊!”
“哥很讨厭枸杞的味道,被我發現了哦。”
“不是讨厭,只是不喜歡枸杞碎掉後那種黏糊的口感——呃……夠了,我保證不會再忘記時間了,保證加大食量,能不要再天天熬湯了嗎?”
“行,那明天由我來試試做飯,以後準備的就是定量精确的套餐,哥,你要是每次都浪費吃不完,我也沒意見,沒錯,我一點也不介意的。”
“……”
聽着宮野志保有模有樣的念叨,千穆不禁暗想着…如果面前只有一個赤井秀一,還能果斷将話題切走,冷酷無情地鎮壓腦回路抽風的某個薪水小偷,但宮野志保一開口……
“別鬧。”千穆只能說,“非得要你去做飯,那還要Rye來當助理做什麽,他的存在價值也就是這個了。”
“好吧,那還是交給Rye,如果你能好好吃飯,早點把身子養回來,我們就不用天天籌劃給你熬什麽湯了——所以哥,你舍得從實驗室出來了嗎?”
“好,好好,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千穆走出門。
走出來一步又突然倒了回去,原來是被打亂了思緒,忘了還要給實驗室消毒做清潔。
又過了十幾分鐘,他才出來。
春天已至,厚重的大衣換成了輕薄的風衣,但覆蓋在紅發青年身上,該有的修身效果還是沒能出來。
因為在這幾個月裏,他又瘦了一些,購置新衣的速度跟不上消瘦的速度似的癟了下去。
再這樣下去,誰也想象不出随時間不斷流逝,他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宮野志保和赤井秀一把這些看在眼裏,只是都未在千穆眼前表現出來。
小女孩主動拉住了千穆的手,跟他走到一起。長發變短發的男人走在另一側,以前他會刻意落在千穆身後半步,如今就不一樣了,他自覺跟千穆步伐同調,如尋常朋友那般并肩而行。
“……”
千穆注意到這個細節時,眉心微跳。
他拒絕跟可恨的卧底排成一條直線,距離縮短至五十公分內更是不可理喻,難道他們很熟嗎?!
不對。
赤井秀一到底、在抽什麽瘋?
中午那會兒堪稱驚天動地的發言,雖然沒完全揭底,但也跟直接明說沒區別了。
一個在組織卧底多年、已經得到高層信任的FBI王牌,不藏起尾巴專注于情報,居然跑到要翹翻的組織幕後大BOSS的面前明示:我是卧底,我會救你們脫離苦海。
當然,卧底并不知道他是BOSS,但把身份換成負責秘密項目的研究員也一樣。
哪個卧底會這麽勇啊?把黑衣組織的惡名、讓卧底聞風喪膽的Gin大哥置于何地!
千穆心想,自己沒當場把這個膽大包天的卧底收拾掉,已經是脾氣極好的象征了。
若非忍無可忍,赤井秀一最好還是活着,為莫名其妙的人多背一條代價很不劃算——恭喜他,幸運地撿回一條命。
千穆在極力忍耐。
好歹赤井秀一抽完風,總算願意進研究所扒拉情報,再過一個月、不,再忍一周!他就立刻把這礙眼的家夥趕走!
情景轉換,三個人回到樓上,開始圍着餐桌吃晚飯。
餐桌是一張方桌,通常都是千穆坐在正中短側的主位,宮野志保緊挨着他,坐在長側的第一個位置,赤井秀一則在宮野志保旁邊坐下,刻意不和千穆挨在一起。
這回千穆剛在老位置坐下,一左一右,同時傳來椅腳摩擦地面的聲音。
拿起筷子的手微頓。
千穆眼角的餘光同時罩住了兩個人,竟是突然多出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赤井秀一落座的儀态非常自然,仿若漂洋過海回到了熟悉的家中,坐下前,他還給另外兩人添好了湯,憑借身高帶來的臂長優勢,依次将湯碗擺到了他們面前。
先喝湯對腸胃更好,所以他沒有先盛飯。
宮野志保把千穆的湯碗拉過來,用勺子把不小心混入的枸杞挑出來扔掉,才把碗重新推回原處。
不愧是貼心的好妹妹,嘴上嫌棄哥挑剔,實際還是會在意他的喜好。
——妹妹可以貼心,但另一個人突然加倍地貼心起來,就只有詭異了。
“今天不想立刻喝湯的話,要不要先吃點飯?”
赤井秀一見千穆捏緊筷子,盯着湯裏漂浮的油花,視線半晌不動,以為他嫌棄雞湯油膩,又把湯碗拿到自己面前,将表層的油撇掉才還給他,說着還給他添了一碗飯。
千穆的目光緩緩移動,落在還冒着熱氣的米飯上。
他有點吃不下飯。
當然不是被雞湯膩的。
赤井秀一盡職盡責扮演的好助理,已算是服務得十分到位的了,平時該幹什麽絕不缺席,大事也絕不會遺漏,平時端端飯舀舀湯只能叫舉手之勞,不用人提也會做。
他很有分寸,千穆要和他保持距離,他就不會貿然湊上前生硬地套近乎,自己的座位和站位在哪兒,全都定位清晰。
而且,他絕對——絕對不會!不會細膩到幫忙把湯裏的油給撇了!
赤井秀一……你又想鬧什麽幺蛾子?
千穆收斂僵硬一瞬的神情,正無聲無息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妹妹托腮看着這邊,突然給他來了一記背刺重擊:
“除了廚藝的問題,Rye,你還挺會照顧人的。”
“挺會談不上,只能說以前嘗試過。我家裏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雖然由我照顧的時間不多,但也算有點經驗。”
“怪不得,這就是所謂可靠長兄的氣場嗎?”
“哈哈,我也不是能稱得上可靠的兄長呢,跟弟妹相處的時間不長,可能在他們眼裏,我反而顯得很嚴肅,不好相處。”
“嚴肅也沒什麽不好的,至少能把不聽話的小孩管住。成熟穩妥的成年男性應該就像你這樣吧,在我看不到的時候,就拜托你了。”
“沒問題。”
千穆:“?”
這一大一小公然進行的,是什麽神奇的對話。
不,重點是……
他們把他當成什麽了?!
如果他沒理解錯。
赤井秀一,擅自,把他擺在了和需要照顧的小孩劃等號的位置——應該,也許,不會真的是這樣吧?
還有小志保細聽相當有問題的發言。
貨真價實的成熟穩妥男性——難道不應該指他,靠譜的哥哥源千穆嗎?
哦,妹妹好像還隐晦地省略了一個名詞,拜托赤井秀一在她不在時,照顧誰誰誰……應該,也許,也不會真的指他吧?
“咔嚓!”
木筷子被千穆徒手捏出裂隙。
他幾乎要氣笑起來。
正讨論兄妹感情維護問題的一大一小聽到脆響,完全不意外地轉眼望來,小的那個滿臉淡定坦然,大的那個甚至比前者更淡然。
“哥,筷子斷了就趕緊扔了吧,別把手紮了。”
赤井秀一沒說話,但直接起身又他拿了一雙筷子過來,恰好擺在他最順手的地方。
千穆:“……?”
他們倆的反應太過正常,反倒襯托得千穆一驚一乍,極其不正常。
千穆忽然意識到,赤井秀一匪夷所思的自曝家人存在行為背後,他可愛的妹妹似乎插了一腳,甚至起到了能把兄長當場氣死的重要作用。
赤井秀一自曝了卧底身份居然還不滿足。
他竟就這麽當着兩個組織成員的面,提起了自己兄弟姐妹的存在。
卧底最忌諱失言,暴露身份的同時還會連累親近之人,因此哪怕做夢呓語,也會把不該說的話藏死在心裏,說出來的必然是謊言。
可赤井秀一對宮野志保的講述,幾乎都是真話。
他正描述着,他和弟妹的關系的确說不上親近,一是性格,二是年齡差,他比弟弟大幾歲,比妹妹要大十幾歲,直到離家前,都沒有找到能跟弟妹深入交談的話題,那時聊天的機會很少,到現在想見面也很難了。
有一位姐姐的宮野志保深有感觸,忍不住詢問他是否會寂寞或者失落時,他輕笑搖頭說,比起寂寞還是失落,更多的其實是遺憾。
性格的因素影響太大,他本就不适應必須黏在一起噓寒問暖的那種親密,有血脈相融的聯系在,只要用自己習慣的方式挂記彼此,就足夠了。
遺憾是赤井秀一最近才漸漸産生的思緒,他想起最小的妹妹年紀跟志保差不多,不知道現在長成了什麽樣子,當初走得太急,沒能跟妹妹多說幾句話,已經被忘記了也說不定。
“……我收回前言,Rye,在這方面,你也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
宮野志保說這話時,刻意沒有看向忽又安靜下來的千穆哥:“如果是重要的家人,只會把短暫的相處時光牢牢地記住,怎麽可能因為年紀小就忘記。”
“哈哈,那就再好不過了。只不過,偶爾也會想到,如果他們遇到了危險,我卻沒法及時趕到,那就糟糕了。”
“放心好了,就算沒有哥哥姐姐遮風擋雨,小孩子也會自己長大的。”
“話是這麽說,會相隔萬裏彼此牽挂,互相信任,只要對方有難就會奮不顧死地趕到的,才是家人。”
赤井秀一說完,目光忽然轉向左側,在沉默不語的紅發青年面上微頓。
“即使沒有血緣關系,能做到這一點,也能叫做真正的家人,不是嗎。”
他在說這對假兄妹的關系。
似乎,成年人習慣性的委婉試探又出現了,這句話中也有另一股暗示在。
“…………”
此時此刻,千穆心頭壓抑的怒意,像是在抵達臨界點的瞬間,被某種不明的情緒倏然凝固。
宛如旁觀者,他在異常冷靜的狀态下,聽完了這段話。
腦中仿佛有無數書頁嘩啦翻動,筆畫深入紙面的黑色字節頓時潰散,又重新排列拼接,最後看似平穩了下來,懸浮起的便是無數次重組後的“劇本”。
一條頗為重要的劇情分支改變了。
【源千穆與赤井秀一如此針鋒相對,永遠無法獲得對方的真心信任。赤井秀一以助理的身份,監視并調查源千穆和宮野志保一年有餘,仍舊一無所獲,最終找到機會調離研究所。】
這段字跡從淩亂到潰散,重組後,嶄新的文字是:
【源千穆與赤井秀一本該針鋒相對,永遠無法互相信任,但源千穆出于難以理解的不明原因,向赤井秀一敞開了研究所的機密。
赤井秀一也無法理解,可在宮野志保的提醒下,他似乎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赤井秀一出于同樣不明的原因,對源千穆産生、信、無條件、不明——對源千穆産生、無條件的——】
最後的文字還未定型,劇本似乎對這個改變後的結果相當的排斥,虛浮的字眼瘋狂閃爍跳動,遲遲不願落定。
【赤井秀一、對源千穆、信——】
【無條件、信——】
文字掙紮不定時,劇本震動發出的轟鳴聲,宛如命運的怒斥,尖銳而喧躁洶洶,幾欲将千穆不堪重負的腦海撕裂。
赤井秀一和宮野志保皆不知曉,此時他們雙眼不可見之處,正發生着怎樣的震蕩。
他們還以為是自己在餐桌邊說得太多,稍微着急了點,讓千穆哥/克托爾不高興了,以至于飯也不吃,話也不說,沉默得叫人不安。
可紅發青年剎那變得空蕩平靜的神情……不像正壓抑着任何一種負面情緒。
空白散去了。
他——
他,正在欣喜?
千穆突然推開椅子,站起身。
“哥?”
“……克托爾?”
千穆并沒有回應兩人遲疑的詢問。
可他雖然一字未言,不知何時血色散盡的面龐卻盡顯平和。
看向宮野志保時是安撫的視線,而當他與赤井秀一對視時。
他輕輕勾唇,向男人露出了一個贊許般的微笑。
這個笑很溫和,毫無雜質,應該說,再沒有比這更令人歡喜的笑容。
但赤井秀一還是被驚到了。
千穆将笑容收斂後,不曾留下一句交代,便從容地離開了餐廳。
宮野志保覺察不對,想跟上去詢問,可随即發現,千穆去的是衛生間的方向,再怎麽也不好追到那邊去,只好又坐了回來。
鬧了半天,好像是自己反應過度了,稍微有點尴尬……可是,還是很奇怪。
千穆哥,為什麽一句話也不說?
赤井秀一也沒有跟過去,雖然只是沒有根據的直覺,但他隐隐覺得,此刻的克托爾需要短時間的獨處,不需要他人的幹擾。
千穆走進衛生間,将門關嚴後,還額外反鎖了一道。
一樓的衛生間沒有洗漱用品,他将沒能全部咽下的血液吐進洗手池,打開水龍頭,讓迅急水流将猩紅的液體沖走,随後才摘掉手套,用并起的手掌接水,一點點含進口中,片刻後再重新吐出。
這種漱口方式稍有些麻煩,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別的了。水花不時濺到臉上,雖洗掉了不慎沾到嘴角的血漬,卻也沾濕了宮野志保前不久才給他修剪過的鬓發。
還好反應及時,血沒有沾到衣物上,千穆只花了一點時間就将自己打理幹淨,恢複成毫無異樣的狀态。
他關掉水流,擡眼看向略顯朦胧的鏡面,鏡中的紅發青年也面帶笑意,眸光明亮地将他凝望。
這次的動靜,遠勝這些年發生過無數次的小打小鬧,甚至超過了改變某些人命運時的震蕩。
千穆在頭腦劇痛、血液從喉口湧出時,仍做着冷血般的分析。
他判斷根源在赤井秀一,這個劇本點明了重要性的“角色”,比他費心費力才救下的那兩個笨蛋加起來還要重要的多——說出來很打擊人,但事實确實如此。
赤井秀一對他從懷疑轉為信任,會對後期的“劇情”造成巨大的變化,于是這次瞬時的反應才會陡然加重,千穆險些沒忍受下來。
無所謂,這點反噬程度他還承受的住,倒是這份意外得來的“結果”,令他驚喜萬分。
赤井秀一之前惹惱他的地方一筆勾銷,他完全不介意了,非但如此,他還要跟這位卧底真心相處,将這條路走到底,絕不回頭。
…雖然還是有點不爽就是了。
“同樣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戲份’多與少的區別,竟然連性命也要分個輕重嗎……”
“某幾個笨蛋,就不能再出息點麽——算了,你們還是就這樣吧。”
太出息他也救不動,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希望他們繼續保持,做一個只需要好好活着就夠了的普通人。
千穆把雙手擦幹,好好地戴上手套。
“既然赤井秀一毫不保留地信任了我,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不如趕緊接受它,再改編出一些更有創意的的劇情,繼續壓制我,怎麽樣?”
劇本沒有自我意識,他只是對鏡中的自己微笑。
腦中的震動漸漸徹底平息。
千穆沒有細看全新劇本瞬間多出的那幾頁內容,跟沒事人似的回到餐廳。
他來去很快,回來時放在原位的湯甚至還沒涼。
當着兩個還等着他的人的面,千穆悠悠坐下,端起了那碗湯,慢條斯理地喝完了。
“怎麽?”
他放下碗,左右環顧:“你們自己不吃飯,直勾勾盯着我做什麽?還不吃就要冷了。”
赤井秀一還在觀察他的面部表情,正想說話,他放在左手邊沒碰的空碗忽被一只手取走。
赤井秀一:“?”
宮野志保:“……!!!”
兩人近乎震撼地目視千穆再度起身,卻是一手端碗,一手拿過湯勺,親自——給赤井秀一打了一碗湯。
還親自彎腰,放在了愣住的男人面前。
“你也喝點吧,諸星君,平時瑣事基本都是你一個人做,你也補補,不要累到了。再來點雞肉?可能對你來說味道淡了一點,但偶爾吃清淡些,也不錯。”
赤井秀一:“………………”
下一刻,千穆無需回頭便及時擡手,制止了宮野志保驚起想拖他去檢查的誇張反應:“我很好,思路正常,不需要身體檢查。”
宮野志保壓下“哥你怎麽這麽熟練”的詭異碎碎念,驚愕地看着兩個大人的互動。
赤井秀一自以為理解了克托爾的全部意圖,之後發生什麽都不會再意外,但他發覺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小志保說得沒錯,克托爾的想法的确沒人猜得透。
他借家人話題進行的暗示,只是想先交點涉及真實身份的底,讓克托爾确認他的誠意,重新考慮和他真正合作的事情。
他沒期望克托爾會很快給出回應,最理想的預期是一周內,不理想就可能至少一個月起步——
但FBI想不到回應會這麽快。
三十分鐘?好像還沒到,最多二十分鐘……
“諸星君。”
“……嗯?”
“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赤井秀一噎了噎,語氣微妙地不怎麽穩定:“沒……問題,這也是我所希望的,只是,克托爾君——”
“聽你提起家人時,說起了遺憾,其實我也挺遺憾的,除了志保,身邊一直沒有別的可以親近交流、互幫互助的人……”
“……”
“……”
“不好意思,說到這裏時,心情稍微——有些難以平複。”
其實是自己被自己的說辭惡心到,需要停頓下來說服自己。
為了達成目的,不惜生命外的一切代價,代價中當然可以包括……
和目前還是發自內心看不順眼的卧底,做·朋·友·了。
不行,他必須放下紮眼的偏見,發自內心欣賞他,認同他。
源千穆,就是這樣一個不擇手段、毫無人性的男人。
“諸星君,如果你不介意……就在這裏,和我們,如家人一樣相處吧。”
千穆雙手交錯握緊,看向赤井秀一時神情格外真誠,這才是真正的破綻全無。
赤井秀一懵了。
因為他沒想到,自己腦補的進度條才剛到起跑線、不,還距離起跑線甚遠,克托爾君卻以驚人的速度光速被打動,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刻,對方突兀伸手一抓,竟想要一步把他拖到百米外,再往前走點就是終點了。
那麽震驚完了是應該鄭重表示感謝,還是嚴肅地提醒克托爾君太沒有警惕心……呢?
如此容易便給出了回應,如果恰巧被選中的助理不是卧底的他,而是安室透那樣狡猾危險的真·組織鷹犬,那問題可就大了。
宮野志保也有點懵。
因為她只是鼓起勇氣想給千穆哥拉個靠譜的幫手,要求并不高,能幫千穆哥減輕一點壓力就行,還要擔心千穆哥願不願意接受,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對兄長大人的反應的預判……已經從島國偏到夏威夷去了啊!
她想要的是幫手盟友!結果哥突然靈機一動,想給她再找個哥哥?
小志保頭腦混亂,一時間覺得不行,又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行,不對,到底是怎麽從正常的吃飯——突變到這個詭異情況的?!
千穆:“……”
赤井秀一:“……”
各自懷着複雜心情的兩人對視三秒。
“沒想到——”赤井秀一微頓,以他不茍言笑的性情,縱然生出了些微的觸動,面上也很難展現出太鮮明的情緒,“本來該是我來詢問你介不介意……好,你的提議我當然會接受。”
內心暗下的決定不必說出口,盡在不言之中。
“嗯,那就這麽決定了。”
千穆找到可以開始欣賞赤井秀一的點了。
至少這個男人非常幹脆,飛快走完了程序,直接幫他跳過了那些別扭得慌的臺詞。
命運就此延伸出了新的分支,未來會如何,還是一片未知數,但對千穆來說,他能在昏暗中堅持走到這裏,已經是最大的勝利,接下來仍舊是堅定不移地前行。
至于改變劇情的後遺症,他全然不在意。
“慶祝新的開始,我們重新握一次手吧,諸星君。”
“阿方索,兄弟之間不需要這麽客氣。”
“…………兄弟?”
“嗯?”
“沒什麽,我只是,有點太高興了。”
不就是赤井秀一理解失誤,一不小心幫他把“普通朋友兼室友”升級成“貼近家人的兄弟”了麽。
沒關系,現在結果也是一樣,影響——不大。
克托爾和諸星大,源千穆和赤井秀一。
不論如何,這兩個原本注定不會有過深牽扯的男人,終于摧毀了命運的阻隔,友好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我必須先承認,諸星大不是我的真名。”
“很巧,阿方索·克托爾也不是我的真名。”
“等一切塵埃落定,能夠光明正大地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們再重新互通姓名,如何?”
“正合我意。不過,直呼姓名什麽的我聽不大慣,你還是繼續稱我克托爾吧。”
“你也一樣,對我的稱呼随意,除了太過生疏的‘諸星君’。”
“好……”
“——打斷一下。請問,你們二位,還記得自己正坐在餐桌前嗎?”
宮野志保見自己多一個“哥”的命運是沒法改變了,說不上有多高興,但也不排斥。
畢竟以前還要顧及顧及名義上的上下級關系,如此一來,Rye就能名正言順地把千穆哥管住了。
簡直計劃通。
兩個大人雙手緊握,四目相對時眼神真摯,看上去就像失散了二十年的親兄弟。
——但飯還是要吃的好吧!
“咳,抱歉。”
“志保怎麽不先吃?唔,湯已經冷了,我去重新熱一下。”
“沒事,我去。”
“不用,我來就好。”
“你坐着。”
不容再議的語氣落下。
千穆手裏猛地一空。
湯鍋被赤井秀一輕而易舉搶到手裏,沒晃出湯汁,就這麽淡然地端走了。
千穆看了看空無一物的雙手,又緩緩看向男人飄然而去的背影:“……”
“啧啧。”
Rye切換狀态後再不掩飾的強勢,千穆哥被搶鍋時眼中閃過的不敢置信——宮野志保将一切看在眼中。
果然,這個似乎要升級的“幫手”沒找錯。
她決定重拾起某個考慮了許久的計劃。
……
不久後。
赤井秀一從小女孩那裏,拿到了一份厚厚的企劃書。
“給克托爾……過生日?”
【填修錯文字數的沙雕番外,與正文無關,也許有下篇】
時間是鴿子作者還沒寫到的未來。
江崎老板仗着自己的老板身份,把不得不忍氣吞聲給他打工的昔日同學指使得團團轉,終于卡在打工皇帝發現了端倪,忍無可忍打算爆發的關鍵時間點,主動攤牌了身份。
“不是故意想瞞着你,我有我的苦衷……”
“看着我被你耍得上蹿下跳很有趣,想多看一會兒樂子,所以不得不憋笑的苦衷嗎?”
“降谷零……你真的覺得,我是為了看你的笑話,才故意詐死,故意用新身份拖着,不與你相認的嗎?”
江崎老板,不,源千穆。
當紅發男人看着他,靜靜問出這句話時,摘掉墨鏡的赤紅雙眼中,似乎閃過了一分痛楚,一絲失落。
他問得太過認真,表情所顯露的情緒又是那般沉重,安室透升騰到半路的怒火頓時間被攥住,已經打算提起這個混蛋的衣領的雙手也頓在半空。
金發青年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理智回攏以後,他在一秒內就做完了冷靜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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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