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
被暴雪傾覆的世界,沒有給出回答。
雙面翻白的照片埋沒了街道,沒用多久就淹過轎車的車頂,吞噬掉路燈與無人的商鋪樓房,如沾滿純白顏料的畫筆,一筆別無情的抹消掉應有的街景。
如若再給大雪一點時間,懸浮的大樓會消失,飄忽的摩天輪也會墜落。
扭曲的內心世界将空無一物,白茫一片。
然而。
面對似乎已經盡顯無遺的“思念”,千穆卻是搖頭,一聲嗟嘆。
“總算清楚地意識到了,我‘自己’,究竟有多麻煩。”
“就算來到這裏的是‘自己’,依然不肯展露出真正的心聲啊。”
源千穆的內心難以捉摸這一點,由潛意識所化的世界也完美繼承了下來。
他連自己都會騙,每次都是如此。
此刻被大雪隐藏起來的,才是“源千穆”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
下不去也不想再上去,千穆幹脆坐了下來,手肘撐在膝蓋上,托着腮,俯瞰逐漸上漲的雪線。
世界想将他驅逐走。
過去的無數次,他都離開了,不想去直面埋在最底下的恐懼——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這次他不打算走。
“雪”在快要沒過他時隐隐退縮,他卻忽然站起,毫不猶豫縱身一躍。
看不見的階梯是假的,鋪天蓋地的大雪是假的,被吞沒的街景也是假的,真相在他倏然落地時才顯現。
哪裏還有大樓或摩天輪的影子,潛意識世界就是一個正正方方的空間,裏面什麽都沒有,除了不知站立了多久未動的“人”。
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
同樣的紅發,同樣的紅眼,同樣的白色風衣,若是面容能夠清晰,他的長相,也會與緩步走來的千穆近乎相同。
當然不可能完全一樣啊。
靜立不動的男人蒼白而憔悴,風衣幾乎禁锢不住快要潰散成沙的身形,而走來的男人雖然看着還是纖細,可很顯然,他已從随時可能被狂風推入山崖的碎石,無聲蛻變成了一座孤傲強大的峭壁。
千穆在“自己”面前停下,擡手捏住自己的下颚,稍稍向上擡了擡,方便看得更清。已經比“自己”高出些許的他,做出這個動作并不突兀。
“……”
“唔,這就對了。”
目光有一瞬變得暗沉,可随後,他笑了。
“我就說啊,怎麽可能會忘記。害得自己死過一次的罪魁禍首,到了地獄也不可能忘。”
“雖然分析自己的感覺比想的還要不舒适……但是嘛,能及時清醒過來也不錯。”
怕的從來都不是遺忘,無論是自己遺忘那些人,還是那些人在歲月中遺忘掉他。
後一個可能根本沒有考慮過,假若自己忘掉他們的可能性,能有個百分之一二——不行,太少了,提到一二十——他們忘掉他的可能只能是0。
過去自己會不會被記得,他無所謂,而在被迫付出巨大代價後,他可以忘掉別人,卻絕不允許別人忘掉他。
過去死死攥住不肯松手的是生的火種,現在火種抛下了,換成了別的東西,自然也要拼死抓住,不會放開,那些人有意見也不行,是他們自找的。
源千穆就是這麽一個傲慢任性的人。
所以,他真正遲疑的,畏懼的是——
被黑色皮料包裹的修長食指輕輕滑動,在“自己”的颚下摩挲,千穆看着“他”,就是在凝視自己的心,以此挖出心底最不願示人的念頭。
“變得面目全非的自己,是嗎?”
他微笑着質問。
“你覺得會被時間和界融侵蝕的是你自己,是嗎?”
“你不信任自己的耐心,不确定自己的感動能持續多久,萬一有一天,他們就應了那百分之一二十的概率,變得不再重要,失去顏色和價值,從鑽石變成砂石,是嗎?”
隔着一層朦胧,消瘦單薄的男人冰冷回視。
這道內心的投影本不會動,可此時,“他”卻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仿佛也正漠然地反問: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我的隐藏就是你的回避,你有什麽憤怒的資格?
“……是呢,我沒有這個資格。”
千穆似有短暫的沉吟,下一刻卻是索然無味,悠悠放開了“自己”。
他想,真不愉快,剖析到這麽深的地方,被“自己”嘲笑,實在讓人很不愉快。
可這的确是他不得不承認的隐患。
下意識收納漫畫切頁,開始頻繁、後來略有減少的自言自語,不斷來到最淺層的內心世界,凝望天邊的摩天輪和腳下的一切……都說明了,他有多在乎已經見不到的那些人。
比以為的程度更深,深到紮根思想,已經影響到了得到新生的他的方方面面。
影響之重……接受起來倒是不難,不重要怎麽可能讓他心甘情願接受死亡。
只是,千穆沒想到,複活後順利延長了更多的壽命,不代表他就能安然等待重逢時刻,即劇本之後,他要對抗的成了“界融”本身。
首先是時間。
最初幾次成功的界融,最長不過一年,甚至在他的刻意控制下,短暫幾個月就能結束。
以此為前提,在失敗的《名偵探柯南》世界度過的九年,痕跡最深,意義最重,那裏有他在意、同時也在意他的人,其他世界永遠無法逾越。
後來就不一樣了,要是運氣不好遇上一些麻煩的世界,他即使盡力加快了劇情,也要被磨去大量的時間。
界融用時若超過一年,融合之後,現實世界會還原到界融開始前的時間點,他在界融期間增長的身體年齡也被消除了,能保留下來的,只有切實經歷過的記憶,與挑選後定下的界融産物。
這種感覺很奇怪。
明明是二十歲的身體,塞進來的卻是經歷太多的靈魂。
千穆做過評判,他的心理年齡也沒有一下老去太多,還是挺年輕挺活躍的,可每次回到現實,都會産生一種界融其實還未結束,自己不停在改變的突兀感。
如今,就算不費心費力攻克絕症也沒關系了,他靠着進階版的續命藥,能撐過十年,那麽就放慢腳步,随意開啓一次界融,将劇情時間拖長,在那個世界悠閑地過完十年,結束界融,時間還原,死亡還遙不可及。
慢悠悠疊加起來的歲月,也能遠遠超過人類壽命的上限,而他還不會蒼老,回來後身體依舊年輕——這不就等于另類的“長生不老”了嗎?
最大的夙願算是實現了大半,理論上,他确實可以慢慢等,等待那個不知在哪裏的世界重新降臨。
可是……無邊無際的漫長等待,到了那時,還有足夠的意義麽?
那些人之所以重要,不只是他們努力靠近他的心足夠真摯,更多是因為時機正巧。
遇到他們前,源千穆什麽都沒有,也不曾敞開過心門,過于寂寞的他才會被一點溫暖所融化,他們給他五分,他還他們十分,甚至不惜把自己搭進去。
如今不一樣了,因為源千穆什麽都有了。
他在現實裏有了親人,有了阿古,在那些接連不斷降臨的世界中,最不缺的也是熱心腸的好人。
他找回了健康,不再受制于劇本,只要他想,他伸伸手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界融還在锲而不舍地改變他,他自己也不确定,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麽想法,會成什麽樣子。
千穆想,他現在還會考慮這些問題,是因為那邊的顏色還鮮豔,想到未來可能有淡掉一天,便忍不住感到惋惜。
等顏色真的淡了,那個世界真的回來了,見到那些熟悉卻沒有色彩的人時,他就不會惋惜了吧。
那時候他們應該認不出他了,為了避免掉尴尬,他或許會帶着誰也看不透的假面,順利結束掉流程定好的交集,然後平靜地開始下一次融合……
面前蒼白的“自己”突然按住了心口,眉宇緊皺,像是感受到了來自某處的陣陣刺痛。
“別急啊,還沒到那一步呢,這只是有可能的設想。”
這個麻煩得要死的男人安慰“自己”。
舉步前先做無數最壞預判的毛病,這輩子是改不掉了。
而糾結得厲害,決定下得越果斷的毛病,這輩子也是改不掉的了。
“我很生氣……我們是最有資格生氣的人,你總沒法否認了吧?”
“是那些不知道在漫畫裏幹什麽的家夥的錯,我沒找他們收走給多了的本金和利息就不錯了,竟然自己逍遙自在,把亂七八糟的糾結全扔給了我。不知情?關我什麽事,我只知道……”
“——又要面對無窮麻煩的我自己,很·不·高·興。”
理清思緒,怒火加持,某種忍了太久的情緒轟然爆發。
人類慣常喜新厭舊,更何況他根本沒有什麽舍己為人,一昧付出不求回報的大義。
越想越是氣憤,紅發男人面上卻似笑非笑:“所以,我懶得管了。”
“我就按正常的節奏走,是慢是快都順其自然,急什麽急。”
“該期望我記性和耐心夠好的人是你們,最好現在就祈禱起來,祈禱我不要變成你們認不出來的模樣,唔,肯定會變的吧,那就沒辦法了,如果到時候真沒認出來……”
“那就……深表遺憾?”
也沒什麽,他一點也不介意,不外乎下輩子再見而已。
“……”
“自己”似乎被他笑眯眯爆發出的殺氣震撼到。
咔嚓、咔嚓!
模糊只見煞白的面龐忽然皲裂,同時還有手腳脖頸,能看見和看不見的皮膚表面,都出現了與紅發男人身體上一模一樣的裂痕。
轟咚!
方體的空間劇烈震動,象征着潛意識世界迎來巨變。
在“自己”徹底破碎前,千穆笑着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覺得不錯,你覺得呢?”
“也該來一場了,只有我自己穩贏不輸的游戲。肯定,很有趣。”
……
“咦?今天現實世界的太陽是從南邊升起來的嗎,阿穆居然連續三個月沒去‘那裏’發呆了!”
“沒辦法,連接潛意識世界的裝置,三個月前就被我一不小心弄壞了,意識空間也塌了,想去也去不了了呢。”
“……發生了什麽?!”
“沒事,沒事,不用在意,那個地方也沒有用處了。阿古,你又忘了,現在開始要叫我阿源了哦。”
“哦~~~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呀阿源,你的新名字我還要适應一下嘛。”
不久前,為了方便後續行事,千穆給自己換了一個新身份。
“李千穆”這個名字,在現實世界又用了三年,總算到了更換的時候。
他沒有選擇像曾經那樣,在界融期間替換一個隐藏人物的身份,從而得到最保險安全的人際關系,而是讓阿古幫忙虛構了一個查不出問題的身份出來,從零開始經營。
前者更省事,但如今的千穆沒必要這麽做。
離開前,他向伯父一家道謝,坦然承認自己會以新身份生活後,再是道別。
伯父一如既往很沉默,但心裏顯然想到了很多。
他大概想得到,侄子抛棄姓名的原因絕對跟家庭有關,想到那個想傳宗接代想瘋了的弟弟,古板的中年男人意外地沒有反對。
可侄子說自己有重要的事,以後可能偶爾才會見一面,新身份的詳細也沒有告訴他們……
伯父鄭重地看向對面這個本來活不過十幾歲,此時卻好好長大成人的男人,認認真真看清了他平和卻肅穆的表情。
意識到了什麽,伯父還是沒有多問。
“好,空了報平安。”
“我會的。”
“呃呃,小千穆,你大學還沒畢業,要去哪裏啊?”
堂哥抱着平時走哪兒帶到哪兒的平板,和平板電腦裏的龍仔獸一起探頭探腦,不出所料地處于狀況外:“出國留學?要換一個洋氣的英文名?”
千穆的目光轉來,還沒開口,坐得軟趴趴的堂哥立刻正襟危坐,在氣勢越發威嚴的堂弟面前,他向來不敢妄動。
“龍仔獸,這個不太靠譜的堂哥,以後就靠你多多關照了。”
“小賀一直是這樣,唉,我都習慣啦,放心放心,有我罩着他!”
“嗯?對我的告別為什麽要對着龍仔獸說??”
以一己之力緩和了分別的壓抑氣氛,堂哥其實心裏也明白,堂弟藏着很多秘密。
譬如他隐隐記得有了又沒了的數碼寶貝,恰好是他在家抱着堂弟的腿哭了半個月後,被笑夠了的堂弟拜托自己的亞古獸,友情“介紹認識”的。
譬如堂弟突然痊愈的身體,衣服底下三年還沒消掉的“疤痕”。
譬如堂弟過去像是急着追逐什麽東西,腳步慢不下來,最近好不容易慢了點,而他又決定遠行。
“……唉,就,一定要走嗎……不是幹涉你人生抉擇的意思啊弟,就是,偶爾也發發近照說說話呗,不方便可以讓亞古獸跟龍仔獸傳話嘛,現在網絡這麽方便。”堂哥低眉搭眼碎碎念。
“如果我記得的話,一定。”
“親情可是不能随便忘記的東西啊喂!”
“哈哈,難得聽到你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呢,哥。節禮和伴手禮都不會忘的,假如順利……以後或許能夠帶人過來做客哦。”
“好啊好啊,非常歡迎!小千穆,你終于想通要交朋友啦?”
“不,是以前認識的老朋友,和與親人同等的重要的人……呵,前提是某些人能夠順利通關。先假定他們能通關吧,唔,所有人都來,到時候打起來了,可能會把伯父院子裏的盆栽毀掉,幹脆還是分個幾批輪着來?”
堂哥:“???”
看不出來啊靠,堂弟想領來做客的熟人到底有多少?竟然需要分批!
……不對等等,為什麽就這麽确定,熟人絕對會在他家裏打起來?要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仰望若有所思、笑容莫名帶着陰影的可怕堂弟,沙雕青年李曉賀提前陷入了莫大恐慌……
那就是熟悉“李千穆”的人,最後一次見到他。
其後,“李千穆”和“源千穆”,都成為了“江崎源”。
“江崎源”的設定是跨國醫藥企業社長的獨子,21歲,未來的企業接班人,如今的東大高材生,在虛構的“父母”意外去世前,他都會是悠閑低調的富二代。
跨國醫企雖然才剛剛起步,但發展起來并不難,數碼世界就是千穆最大的助力,現實的公司只是挂出去給人看的,最重要的研究所建在數碼世界,研究員都是天生适合幹這行的數碼寶貝。
在不愁盈利的前提下,企業運營相當簡單,随便雇人打理打理,賬目方面阿古空了還能盯着……
“哇!阿源,這麽快就分配好了耶,自己當老板什麽都不做,不愧是你啊,你在那邊也是這麽當BOSS壓迫Gin大哥的嗎!”
“哎呀~阿古,你這麽說就不對了哦,怎麽能指望一個時日不多的絕症青年幹活呢?”
“…………噫!!!這個恐怖的語氣是怎麽回事??阿源你吃錯藥了嗎阿源?!”
“唔,很怪嗎?”恢複了一秒正常。
“超詭異,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配合你的笑容,還很恐怖!!!”
“好的,你要争取早點習慣哦。”
阿古:“?”
阿古吓到想報警——報數碼世界的警還是人類世界的警?要不都報吧!
那個正常……好吧,頂多有一點不正常的阿源,突然被迷之靈魂奪舍了!
“唉,太誇張了,也沒有這麽吓人吧。”
千穆摸了摸自己是有些僵硬的臉。
他的手指試探性地落在唇邊,将嘴角輕輕地往上扯動,宛如意外發現了新奇玩具,眸光微微浮動,漏出了幾絲輕快的愉悅。
“過去的我背着山那般重的壓力,走得小心翼翼,還是會被各種各樣的麻煩找上門,停下來不是,松手也不是,說實話,像個白癡。”
“等到這時候,壓力終于沒有了,也完全——完全不用管誰誰誰的死活了,這可是能讓我身心舒暢的,遲來的……漫長假期呢。”
“自在一點點,用釋然的微笑來面對一片平坦的未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阿古:“可、可是……”
這個笑容跟“釋然”沒有半毛錢關系啊!有黑氣,絕對有黑黑的東西從阿源漂亮的眼睛裏冒出來了!
很快,阿古順利破案。
原來今天,《名偵探柯南》更新了一話。
新一話的具體內容可以不提,反正……跨次元引爆地雷的,是江戶川柯南和佐藤警官偶然的一段對話。
柯南随口一問,今天怎麽沒見到松田警官?以往只要跟炸彈扯上關系,松田警官沖得比誰都快來着。
佐藤小姐猶豫說,呃,為了追一個爆炸案相關的犯人,松田差點被炸彈炸到,還好跳窗及時,沒有危急到性命,運氣很好地負傷住院去了……
柯南唏噓完松田警官的勇氣和執着,好奇地問,那他抓到了嗎?
佐藤警官扶額,表示抓是抓到了,但找錯人了,不是他想找的那個……
阿古:“……啊這。”
——卷卷警官,你、我、不是,阿源、你……
拜明明沒有出現正臉的卷卷警官所賜,今天的阿古很擔心阿源把自己氣出了問題,導致精神錯亂。
明天的阿古開始祈禱,阿源的小夥伴一定要安分守己,紅的那撥黑的那撥趕緊握握手好朋友,再繼續折騰下去,到時候真把阿源氣出毛病了……
——要哭的是你們自己啊!!!
後天的阿古還想祈禱。
可它立馬欣慰又驚恐地發現不需要了,阿源沒有看漫畫,收好後時不時會拿出來翻的漫畫切頁也不翻了。
……因為看的是動畫來着。
……莎朗小姐和針織帽先生撞到一起,兩個人簡直殺紅了眼,差點同歸于盡了來着。
“不錯,嗯,真不錯,槍法很精準,身手很矯健,表演也很精彩哦。”
紅發男人微笑着打了一個響指。
新世界“嗖!”地降落,他在扭頭的瞬間面無表情,直接去度長假了。
阿古頓時急得嗷嗷叫:“…………阿源!!!手機!!!帶上我嗷!!!”
還好,阿古最後還是被捎走了,沒有被即将自靈魂深處變異的男人丢在界融區域外。
到現在,千穆對界融能力的控制又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不僅能感應到大致的範圍和标簽,還得到了很有用的事先選擇權。
他目前可以把即将降臨的世界,往自己想要的“标簽”上靠攏,再從模糊的選項中挑出一個,等日後能力再增強,到時候能夠跳過選擇,直接自選也說不定。
用來度假放松的世界,當然不會是什麽整天打打殺殺的地方,他随手選的第一個休假地,還微妙地……挺适合他。
這個世界的主角有三人。
三個美少女偶像歌手。
對美少女偶像毫無興趣的男人掃完了劇本,縱使歷經風雨如他,竟也沒能忍住,挑了挑眉:“…………”
破天荒地打開電視,千穆欣賞完美少女三人組的直播表演,稍稍按了按胸口,細品了一番在心頭翻湧的詭異感覺。
怎麽回事,怎麽說也是個正經人的他,明明應該覺得十分荒唐,對這種充斥着惡趣味的設定毫無感覺。
為什麽……他突然覺得很有趣,很期待後續發展?
哎。
很奇怪呀,到底為什麽呢。
“阿……阿源……你、你的嘴角……翹得有點……”
“嗯?阿古,你在說什麽呢,我真的沒有送Gin和莎朗組成偶像團體出道的打算,Gin很辛苦了,不能這麽對他,莎朗就更不可能了,她已經是國際影後了哦。”
不知何時,黑色手套覆住了千穆白皙的半張臉,遮擋了天知道在上翹還是一派平和的唇角。
但他暗紅的眸子還顯露在外,在眸底閃動的微光,是量變終于引發質變的開端。
阿古還在天真:“呼……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你要對Gin大哥下手……”
“Gin可是我最信任的男人,我怎麽能那樣對他呢。組織裏不是有個代號叫波本的家夥嗎,再加上之前叛逃的前卧底,那個叫……諸星大還是小的?唔,還差一個人,那就湊上假死跑掉的前卧底,叫綠川什麽的……光?綠川光是吧……”
BOSS放下手,蜷起的食指轉而在颚下輕輕磨蹭:“我也不是什麽魔鬼,對吧,變性就不用了。呵呵,如果我忘了,阿古,你記得提醒我,一定,一定要送他們三個組團出道。”
阿古:“?????”
阿源……阿源好可怕!!!
千穆覺得自己真是太有想法了,不比玩你猜我猜不猜得到的游戲有趣?他就算要在界融世界過個百八十年,也絕對忘不掉要送那三個不熟的家夥出道的計劃。
異世界的黑道BOSS……不,只是一個黑道下屬組織的組長,都能幫助變性成美少女的下屬大紅大紫,成為傳奇偶像團體。
他,柯南世界最大犯罪集團的BOSS,将瘋子們的缰繩攥在手中的“那位先生”,為什麽不能送【敵對】的公安x2加FBI出道?
薪水他付,培訓和宣傳的費用他出,哪裏還找得到他這麽善良的黑惡勢力老大?
唔,怪不得感覺少了點什麽。
他沒有這邊的組長那麽多才多藝,能親自給偶像團體創作歌曲,所以缺乏了一點參與感……
也就是千穆一向很看重的儀式感。
“對了,不會可以學,我從現在開始從零學習,到那時候水平應該不會太差,夠用就好。”
千穆思索完畢,在正事上向來很有行動力的他,立刻離開了柔軟舒适的沙發,出門拜訪給了他巨大啓發的“前輩”。
犬金組組長不知道自己為異世界BOSS開啓了新思路,但不妨礙他熱情地接待了千穆,并與這位氣質不凡、出手也闊綽的紅發男人一見如故。
兩人就偶像團體的組建與運營、主打歌曲的創作等等方面,進行了整整一個下午的交流,交流完了還意猶未盡,相約出去吃了頓晚飯,餐桌上繼續交流。
飯是千穆請的,跟他得到的經驗傳授相比,這點小錢完全不必在意。
千穆很滿意,組長也很滿意,但心中同時在暗中警惕。
看紅發男人的眼神,他就知道,這個男人——跟他是“同類”。
如果男人也依樣畫葫蘆,順應愉悅成黑泥的內心,弄出了第二個美少女偶像團體,不就成他的“極道少女”的勁敵了麽?
“啊,請放心,那三個家夥當不了美少女。”
“呵呵,去泰國一趟的事情,小問題。”組長卻是悄悄松了一口氣。
“哈哈,不行呢,畢竟是……到時候視情況決定吧,萬一我心情很好,那就放過他們好了。”
在這個世界稍稍休息了一年半載,千穆終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界融方式。
除開偶爾挑一挑可能會有治病希望的世界融一融,他将那些基調輕松歡快的世界,當做了自己随意漫步的度假地。
少女漫之類的世界,以前他幾乎沒怎麽涉及,如今卻是可以試一試。
看看漫畫家兼男高中生和蝴蝶結少女的戀愛喜劇,有助于他維持住年輕的心态。
小年輕們的樂子看夠了,他就讓阿古——沒錯,做事的永遠都是阿古——迅速“幫助”他們短信告白。
少女漫什麽都好,就是談戀愛太磨叽了,簡直是在磨煉他的耐心。
運氣好的一次,千穆還見到了自己的初心……或許能叫做“初心”吧。
只要眼鏡小子開始哭哭啼啼,藍色機器貓總是會在抱怨過後,把手伸進百寶袋,摸出一件神奇的道具來。
“哆啦a夢,那邊的紅頭發外國人一直在看你哎?哇,他過來了!”
“真的哎,可我不認識這個孩子啊。”
藍色機器貓還在疑惑,白風衣的男人已經走到它面前。
腳步定住,他像是找回了非常久遠的記憶,在眼鏡小子的錯愕目光下,屈膝蹲下,嘴角勾出一個莫名柔軟的淺笑:“小叮當,我用銅鑼燒跟你交換,你能實現我的一個願望嗎?”
一個成年人突然走過來,朝根本不認識他的機器貓問出這樣的問題,實在很奇怪。他還叫它什麽“小叮當”,頓時更奇怪了。
可他問得那麽認真,仿佛那小孩子才會使用的句式,是他特意從時光長河中拾起的貝殼,寄托了一個瘦弱少年最純淨的夢想。
機器貓的表情很嚴肅。
可能它冥冥中感覺到了什麽,此時,一定要用最認真的态度來回應。
“不要銅鑼燒也可以哦,小朋友,你的願望是什麽?”
“我得了治不好的病,我想活下去。”
“啊啊啊!那就太糟糕了啊!沒關系,我有——萬能藥!還有醫生皮箱!”
然而,萬能藥和醫生皮箱也不行,對用盡數個世界的積澱都未能攻克的絕症沒有作用。
機器貓和野比大雄對視一眼,急得跳起來。
“沒事沒事!我還有願望星、願望實現機,再不行還有如果電話亭……”
“哈哈,世界觀不允許,果然還是不行啊。”男人卻輕輕笑了。
“沒關系,能夠見到你,‘李千穆’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他站直身子,給藍色機器貓買了足夠多的銅鑼燒,還給野比大雄買了眼饞的玩具。
而後,這個超過世界觀上限太多的夢想世界也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副變成普通眼鏡的“夢想成真眼鏡”。
千穆把這份特意留下的紀念品,改成了符合自己審美的墨鏡。
鼻梁上多了一點重量的感覺有點奇怪,但時間長了就适應了,就像他習慣了留長的發。
某次心血來潮,他又仿照模糊記憶中的圖案,定做了一個款式簡潔的戒指,戴在左手的拇指上。
平時被手套擋住,只有想一些事情的時候,他才會隔着手套輕柔摩挲金屬。
“阿源,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今晚心情不錯,要不要炖點什麽湯呢?”
“阿源……”
“嗯?”
“其實,上一次,上上上次的世界,只要你把它們留下,你可以用別的方式……”
“阿古,在我的定義裏,不管是死後以靈魂的形态活着,還是将身體轉換為電子數據而活着——這些,都不叫‘活着’。”
“我是被忽略意願強行帶到人間的,早就該死去的亡魂,我就要依照自己的意志,體驗完常人那漫長的生老病死,再自由地離去。”
紅發男人笑着說:“而且……雖然我的記性是有些不太好了,但,我還是喜歡有始有終。”
“如果我忘了什麽,你會提醒我的,對不對?”
……
偏偏是抑制器壞掉的時候,齊木楠雄讀到了一段極其不得了的“心”。
超能力者少年的讀心術原本只能讀到別人的想法,可超能力莫名大暴走。
在他看到從家門口路過的紅發男人的那一瞬間,稀奇古怪五花八門的“世界觀”和“劇情設定”,還有像是“人生經歷”又像是“記憶”的沉重碎塊,不受控制地全灌進了他的腦海。
出生以來的第一次,他猝不及防,腦瓜仁被震得嗡嗡響。
——有一個男人,帶着他無法現身的夥伴,在世界與世界的間隙中漫步,看似走走停停,腳步卻從沒有停下過。
——好像只有幾年……十年?二十年……不對,到底有多久?
他是用透視目光穿過了阻擋物,直接看到了那個人,理論上來講,那個男人不會感應到視線。
可是,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的齊木楠雄發現,紅發男人竟然似有所覺,忽然停下了腳步。
“……”
男人側首,望向少年所在的方向時,他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褐色墨鏡,顯出一雙猩紅幽暗的瞳。
他微微勾唇。
【你是想和我聊聊天嗎,齊木小朋友?】
粉發少年聽到了這個心聲。
這便是無所不能的超能力者——齊木楠雄人生第一次呆住。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