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例外

今晚的月亮黯淡了很多。

謝晔一個人站在宮殿之上,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只要他一閉上眼睛，浮現的全都是白蘇死時的模樣，他不敢再閉上眼睛，緩緩走出了宮殿,站在外牆之下,擡頭望着天。

謝祁的繼位是必然的,沒有人會是他的敵人,他相信這個孩子會是一個優秀的繼承人的。

但在此之前，他要為這個孩子鋪好路,不管是對于謝祁的母妃，還是那些人，他都算有個交代。

坐在王座上,擡頭望着天，謝晔眼眸渾濁，神色黯淡無光，一旁的親衛見狀想要上前，被謝晔攔住。

他就那樣靜靜靠在王座上，晚風吹起攜帶一片櫻花瓣落在他肩頭，謝晔緩緩轉過,視線落在自己肩上的櫻花瓣，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那個女人。

還真是愚蠢啊,那個女人怎麽就相信了,他會回來這種鬼話,明明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一個傻到可笑的女人。

全靠她他才能安全地活下來,他這一輩子根本就沒有什麽喜歡的人，不過都是胡亂說出來的鬼話。

什麽等我功成名就，成功複位，我就回來娶你，都是騙你的，蠢女人。

肩頭的花瓣忽然就飄向遠方，謝晔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抓住，只可惜他抓住了一團空氣。

他似乎該為他犯下的錯誤做出彌補了，不管是白蘇還是蘇宴，亦或者是那些被他利用過後而斬殺在手裏的貴族和官員，還有謝祁，那孩子做的一些蠢事。

真是可惜了，謝晔閉上眼睛，耳邊是風聲，他沉迷于權謀之中，最終迷失自我。

……

餘晚坐在房間裏聽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種懵逼的狀态，陛下死了？

她望着父母，父親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他一邊安慰着母親，一邊拿起東西準備往外走。

“媽媽，爸爸，你們……”

“晚晚乖，今天晚上你要照顧好自己，爸爸和媽媽出去一下，可能要很晚回來。”

餘晚點點頭，“那你們……”

話還沒說完兩人已經走了。

餘晚嘆口氣，只希望能好好解決吧。

“殿下，您現在不能走，您現在離開的話，不就等于給那些人機會嗎，您蟄伏到現在究竟是為了什麽，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言易軒坐在書桌前，一言不發。

“您為了躲避他們的迫害，甚至逃去了斯林萊拉，您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我們的機會。”

言易軒捏捏眉心，是的，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我知道殿下您到底在想什麽，難道我們要為了她，放棄了我們這麽久以來的努力嗎？”

言易軒放下手中的筆，掌心在桌面上發出一聲重響。

“殿下？”

“你先下去吧，不要煩我。”言易軒眉眼間透露出了不耐，男人愣了一下，還是不太甘心。

空蕩蕩的房間裏現在就剩下言易軒一個人，這時他的手機忽然亮屏。

“你忙好了嗎？”

這幾天餘晚和言易軒都有在聯系。

“怎麽了？”

“沒什麽。”

少女很少會有主動的機會，這一次很難得。

言易軒嘆口氣，機會這種東西總會有的，但是他現在非常非常想要見到少女。

言易軒思考了很久，最後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餘晚還在等着言易軒的回答，沒想到少年直接打了一通電話。

“在做什麽？”少年的聲音從電話裏頭穿過來，聽上去好像有些累的感覺。

“沒做什麽，你很累嗎？”

言易軒打起精神說道：“沒有啊，不過是剛剛起來還有些困而已。”

餘晚也不拆穿，“那你可得好好休息啊。”

“對了，你看到網絡上報的那條消息了嗎？”餘晚望着天，“有注意到嗎？”

言易軒點點頭，嗯了一聲。

兩人之間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晚晚。”

餘晚：“怎麽了？”

言易軒看着桌面，食指扣着書頁的一角。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點害怕，如果這次謝祁繼位了之後，你打算怎麽做？”

餘晚被言易軒問的有些懵，她開口：“父親說等新王登位後，他就辭去現在這個職位，帶着我和母親離開這裏。”

言易軒眼睛忽然一亮，餘晚的母親也算得上半個古東方的人，離開這裏等于來古東方，來古東方就可以讓餘晚感受這裏的熱情。

“你現在在哪裏？”餘晚突然發問。

“自然是待在家裏了，不然在哪裏？”言易軒看了眼窗外，把視線收回，“你呢。”

餘晚笑着回答：“我現在也在家裏。”

只是沒辦法保證等一會兒會不會離開了。

“要是現在……能見到你就好了。”

言易軒語氣有些失落，他此刻是真的非常想要見到餘晚，不知道為什麽，才沒見這些天，言易軒就很想念餘晚。

“你先等一下，我有事情先不跟你聊，晚點再說。”餘晚看着發來的消息，神色嚴肅，“晚一點再跟你聊，可以嗎？”

言易軒：“好。”

話音剛落，對方就挂斷了電話。

……

清晨，一束光打在斯林萊拉的土地上，謝祁換上了新衣服，站在王庭上接受着來自神明的沐浴。

眼前的這個新王看上去并沒有那麽悲傷，底下的人在心中腹诽着。

缪加嘴裏念念有詞，随着手裏的動作，完成兩個字響起，屬于新王的沐浴儀式結束了。

這對于謝祁來說，是一件新奇又沉重的事情，他望着王庭上的衆人，明明這是他非常想要的事情，可是當他真正來臨的時候，好像又不那麽期待了。

他的母親在今天離開了王宮，對于他今天将要發生的事情，他的母親很清楚，只是在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母親留給他的那句話了。

望着貴族們，謝祁心中有感。

曾經稱呼他為殿下，現在已經是陛下了。

當上了王之後的，其實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了，肩膀上多了一層無形的重擔。

這種感覺是在宴會上格外明顯，彼時的謝祁已經習慣了屬于王的生活。

新王的宴會，沒有人敢不來，大家都穿着國喪的服飾，曾經是同學，現在已經變成自己的臣子，謝祁的視線在人群中環繞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餘沐澤身邊的少女身上。

餘晚。

餘晚這時又恰巧擡頭，正好看到了謝祁。

少年像是褪下了僞裝，跟記憶中的謝祁似乎有些差異，但認真看只不過是多了，一種成熟穩重，又嚴肅的感覺。

新王宴會結束後，餘晚緊緊跟在自己父母身後，不肯離開半步。

謝祁注意到了，或許确實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吓到她了，謝祁的手握成拳，他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在看到少女的眼神後，通通都自動消音了。

算了，現在好像會吓到她。

謝祁抱着這樣的想法，最終沒有上去打擾。

餘晚躲過了謝祁，沒有躲過缪加。

再過幾天就放假了，餘晚回學校準備要考試，沒想到碰到了缪加。

“聖子殿下，日安。”

“日安，餘晚同學。”

餘晚看着缪加，按道理說這個時候，聖子殿下應該代表神教出現在王宮裏，而不是在這學院裏面。

“餘晚同學，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你。”

餘晚：？

“如何追到一個人？”

！！！

“聖子殿下是在說笑嗎？聖子殿下這樣的人，怎麽會來找我這種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求助。”餘晚大概知道他說的是誰，“更何況聖子殿下不能動情的吧。”

缪加：“沒有這個規矩。”

“聖子殿下還是別說笑了，按照神教的慣例，聖子殿下，無論如何都應該保持童貞之身吧。”

“就算我教會了聖子殿下如何去追求一個人，但是聖子殿下能保證那個人會答應你嗎？”餘晚笑的有些嘲諷，“聖子殿下，更何況謝爾佳根本就不喜歡你，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餘晚不是沒有聽聞，謝爾佳和缪加之間的事情，或許她一開始還會覺得謝爾佳有些無禮了，可是随着事情的發展，她現在只覺得缪加的腦子可能有點毛病。

“如果我說，我可以幫助你回家呢？”缪加望着餘晚的背影說道。

缪加這句話，成功讓餘晚停下了腳步。

“我不太懂聖子殿下的意思，您說您可以幫助我回家，但代價是我去幫你追求謝爾佳，對嗎？”

餘晚皺眉，她看不懂面前這個人的所作所為，“聖子殿下，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她已經有愛人了，她現在所喜歡的人不是您，您到底在執着什麽？”

“您說您真心喜歡謝爾佳我是不相信的，所以我很好奇，您究竟為什麽這麽執着。”餘晚嘆口氣，她搞不懂。

缪加握着自己腰間的水晶，“你有沒有覺得我很熟悉，餘晚，好像在哪見過我的感覺。”

餘晚轉身，正對着缪加，她望着缪加的眼睛，有，一直都有。

“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我的真實身份嗎？”缪加突然問這種問題，肯定是有什麽陰謀的，可是餘晚一點也不認為她有什麽價值。

缪加知道她是穿書的，也就代表他知道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

缪加：“你其實很厲害，可以讓原本中規中矩的角色，打破自己，露出自己的本性。”

餘晚目光變得嚴肅，缪加果然不止是一個聖子殿下這麽簡單。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有一個角色，從來都不受限制呢？”

餘晚：“我不太懂你究竟想說什麽。”

“餘晚，這個世界好像因為你，都變得不一樣了。”缪加轉身離開，他向來都不太喜歡把話說明白。

什麽叫做這個世界因為她，都變得不一樣了。

餘晚想要拉住缪加，把事情問清楚，可是一陣眩暈感傳來，天旋地轉的感覺，餘晚只覺得自己要倒下去了。

在少女即将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時候，她被言易軒及時抱住了。

“晚晚？”言易軒把人抱在懷裏，“晚晚，沒事吧？”

楚辭也在。

他似乎永遠都是那個晚了一步的人，如果他再加快一點速度，或許此刻抱着少女的人就是他。

只可惜此刻他只能站在少年身後，靜靜看着。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過于地濃郁，楚辭就連想要關心的話都說不出口，或許他不配，少年悄悄轉身離開。

“我沒事。”餘晚搖頭，她擡頭瞧着眼前的少年。

言易軒，一個在書裏根本就沒出現過幾回的人，關于他的描述連一章都沒有，少得可憐，可是不應該呀，這樣的一個人不論是外貌還是身份，好像都不與其他人差。

“言易軒。”

“我在。”

餘晚：“你究竟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少女看上去有些迫切，言易軒呆呆道：“你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自然是我第一次來學院的時候，我對學姐你一見鐘情。”

餘晚的第六感告訴她并不是。

“你确定嗎？你要不要再想想。”

言易軒點頭：“我确定。”

少年這樣說着，嘴角的笑容都更加明媚了，他懷中的少女垂頭思考，錯過了少年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思慮。

“那你現在好點了嗎？要不要我扶你起來。”

餘晚點點頭，缪加那句話成功把餘晚的好奇心吊起來了。

“你最近沒有好好休息呢，為什麽突然就倒下去，你知不知道這樣子很危險？”言易軒确定餘晚沒有什麽大問題，在那邊說着，“我不在你的身邊，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能不要像以前那樣……”

大概是說的太順口了，嘴巴比腦子還先過濾了。

“以前？”

好在言易軒的腦子轉得比較快，“你忘記了嗎？你之前也差點出了這樣的狀況。”

餘晚眨眨眼，“我之前什麽時候有過。”

“就是之前你參加櫻花祭的時候，你應該忘了，畢竟那個時候沒這麽嚴重。”少年神情真摯，餘晚信了他。

“可能是這幾天沒有好好休息的原因。”餘晚的腦袋靠在言易軒胸口，她可以聽到那裏屬于少年的心髒，熱烈而有力的躍動。

“你最近都在忙什麽？”餘晚安靜了一會開口問道。

“為什麽這麽問？”

“你似乎最近在學院裏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你有東西在瞞着我。”

言易軒的手有些冰涼，他在害怕着什麽？

餘晚剛要爬起來，就被少年摟住腰摁了回去。

“餘晚，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告訴你，你想要的答案。”言易軒在少女的秀發上輕輕一吻，“我向你保證。”

“沒關系，我相信你。”餘晚點頭回答，她站起來，“你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