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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臣風走了沒多久，曲澈也講完了一小節，他馬上要求簡檸做課後習題。

第一題總是沒什麽難度，簡檸推了幾步，在草稿紙上寫寫算算，便得出了答案。等到了第二題，她就有點卡殼，不知道如何下筆，就開始做些小動作，晃一晃腿，又咬一咬筆帽，沒什麽進展了，她就偷偷往曲澈那邊瞄。

剛一偏頭，就墜入曲澈那雙墨色的眼，簡檸就像被抓住小辮子，做賊心虛似的低下頭。

“想想剛才和你講的。”曲澈低沉的聲音像秋冬季節的湖水。

好像她小時候寫作業，腿就在桌子底下晃，她媽媽坐在邊上，看着她一筆一劃做着簡單的習題，然後寫錯了的時候，媽媽馬上就會告訴她。

和現在很像，耐心又細致地看着她。

曲澈曲起指節，在簡檸的筆上敲了敲：“別開小差。”

好吧，或許根本就不一樣。

簡檸從久遠的回憶裏抽身出來，埋頭寫題，嘴裏還在小聲嘀咕曲澈好嚴厲。

曲澈高中周日做過家教，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面，那都是他主要收入來源。學生家教的競争很激烈，多的是大學生來做，他最是知道，只有提分才能讓家長不換掉他，所以他在調/教學生方面頗有心得。

對簡檸這種，就得放眼皮底下看着，不然她一會就不知道思想往哪飄了。

簡檸暈暈乎乎好不容易把題目寫完，五道題目錯了三道，曲澈又給她每道題講了一遍，他已經完全知道了簡檸的水平，每一題都往仔細了講。

她以為這就算完了，她已經學了很久，還沒休息過。結果，曲澈拿着草稿紙，刷刷寫了幾下，又給她出了五題。

簡檸看着面前的紙張，完全不想做題，她無辜地眨了眨眼：“可以休息一下嗎？”

她已經許久未曾努力學習，完全找不到狀态，下意識便想偷懶。

曲澈瞥了眼時間：“這五題都做對就可以。”

“做錯了呢？”

“錯題抄十遍。”

“又不是小學生！”簡檸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那你就不要寫錯，題型都沒變。”曲澈的态度意外的強硬。

簡檸最後還是撇着嘴低下頭。

誰叫她現在有求于人，而且，她覺得曲澈真的能讓她考過……

她還是寫錯了一題，不出意外獲得了曲澈老師的批評：“這題和剛才第三題只是數字不一樣，第三題做對了，這題怎麽錯的？”

“我過程寫對了一大半！”簡檸小聲狡辯，她就是看到最後一題了想着做完了休息，結果犯了個低級錯誤，但是她非常不想承認。

雖然最後還是乖乖把這題抄了十遍，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這麽聽曲澈的話。

高中她也請過家庭教師，雖然是藝術生，既然決定要上國內的大學，文化課也不能太差。

當時換過三四個老師，他們會用最好地态度要求她學習，然後不厭其煩地把解題方法講個二三四五遍。

可作用都不大，最後靠着押了一手題，才順利考上。

現在回憶起來，連那幾個老師的面容都模糊了，但是可以确定，都沒有在曲澈手裏有這麽強的管束感。

簡檸機械式地抄寫着題目，眼睛看向曲澈，他正盯着她，一個淩厲的眼神，她好整以暇地眨了下右眼。

“下次這種題型再錯，就是二十遍。”

也太像懲罰小學生了，即便是小學她都沒接受過這麽嚴厲的處罰。

簡檸拖長了聲音“哦”了下。

她的休息時間只有短短十分鐘，她趴在桌上，擺弄自己的手機。

她點進了相機，屏幕裏出現了曲澈的側臉，和她現在這個角度望過去稍微有點偏差。

他還在看PDF，看得很快，像是在備課。

中途，他微微抿着嘴唇，擡眼看着筆記本。

簡檸抓拍了一張。

曲澈聽到“咔嚓”的聲音，偏頭看過來，馬上又聽到一聲，他蹙眉看着簡檸：“幹嘛？”

“偷拍啊。”簡檸還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她移開了面前的手機，唇角揚起一個笑，“現在是光明正大的拍。”

曲澈輕咬了下嘴唇，還沒說什麽，簡檸又把手機屏幕轉了半圈，讓他看到屏幕上面的照片。

簡檸的笑變得狡黠了些：“學長，認真的樣子很帥。”

她可以理解許臣風為什麽羨慕他，他就是很容易吸引女生喜歡的類型。

也确實很帥，帥到她會發自內心去誇獎。

“那你也認真點。”曲澈似乎并不在意被她拍照，他淺淡地瞥了她一眼，馬上又把視線移回電腦屏幕。

曲澈的手指骨節分明，形狀好看，正擱在筆記本的觸摸板上。

真是酷哥。

簡檸眼睛轉了一輪，問：“今天為什麽遲到了？”

曲澈搭在筆記本鍵盤上的手稍微緊了緊，他右手繼續在觸摸板上滑動，“以後不會。”

簡檸還沒來得及開口，曲澈繼續說：“十分鐘到了，過來聽課。”

她只好苦着一張臉，磨磨唧唧湊到曲澈旁邊，和他一起看着PDF文檔，開始聽今天的第二節 。

她們系平時的課程根本沒有這麽需要用腦的地方，或者說活用大腦的是另一塊區域，她被曲澈這麽一輔導，只覺得身心俱疲，比她高中還要累。

她想偷懶也不行，每次一偏頭，曲澈就盯着她，他說來輔導她，就是真的輔導她，全程一點自己的事情都沒做，手機都沒看兩眼。

又學了兩小節，接近飯點，圖書館的人都開始變少，曲澈也在看完簡檸的習題之後大發慈悲，結束了今天學習。

簡檸覺得自己大腦已經被塞滿了，再多吸收一點知識大腦都要“吐”了，要是曲澈高中就輔導她，她怕不是不用藝考都能上他們大學了。

她麻溜地收拾好桌面：“又累又餓，我們去吃點好吃的吧？”

學習讓人痛苦，簡檸只想去吃點好的，平衡回來。

曲澈收拾速度比她更快，他已經背着包站了起來：“我去食堂。”

“那我也去食堂。”簡檸趕緊把桌上的帽子随手扣在腦袋上，小跑幾步追上了曲澈，才小聲道，“等等我嘛。”

撒嬌一樣。

出了圖書館，夕陽像散了黃的雞蛋，把天空攪成了一片橙黃。

簡檸拉了下帽檐，把還有幾分餘熱的陽光徹底擋住。

這個時間，學校裏往來的人不少，大多是去食堂或者小吃街解決晚餐的。不少人經過他們兩個的時候會側目下，然後和同伴小聲說兩句。

曲澈看來在學校裏面還挺出名，簡檸跟在他旁邊，看着他目不斜視朝前走，全然不在意那些窺伺的目光。

他們還沒走出圖書館幾步，後面就有人叫住了曲澈。

簡檸一回頭，看見了一個臉蛋紅撲撲的女孩子，皮膚是剛經歷過軍訓的模樣，從領口能看出明顯的分層。

“曲澈學長！”女孩子鼓足了勇氣，劈裏啪啦說得極快，“我是這一級剛來報到的，和你一個專業。我如果有問題，可不可以加學長？”

曲澈背挺得直，面上沒一絲表情，說：“不加微信。”

女孩子還沒死心，這次她有些緊張，說話吞吞吐吐：“那有沒有時間……”

“沒有時間。”曲澈一句話說死，“不想交女朋友。”

女孩子抿直了嘴唇，無措地站着，連眼皮都耷拉下去。

“現在還有事。”曲澈微微颔首，便轉了身。

簡檸倒是沒想到能看到曲澈拒絕別人現場，比她預計得還要直接，好像多說幾句話浪費了他的時間一樣。

“學長~”簡檸刻意拖長了尾音，“你有點無情啊。”

曲澈沒有理她，朝她做了個手勢，便接起了電話，他只掃了眼屏幕，表情瞬息間變得嚴肅起來。

“方醫生，是又出了什麽事嗎？”曲澈餘光掃過她，壓低了聲音。

簡檸識趣地沒有靠近，站在一邊也掏出了手機，看她剛才拍的照片。

耳朵卻豎起來，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越是藏，她就越想知道，即便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就好。”

她聽到曲澈松了一口氣。

“知道，是xxxx。”

聽起來應該是什麽藥名，很複雜的那種。

“我會考慮的。”

語調裏面透着一絲抖，他極力壓住了。

短暫的通話結束了，簡檸才擡起眼，他立在那，挺闊的背莫名顯得單薄。

他眼皮透着點紅，只有一點點，簡檸看到他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把情緒憋回去。

有點尴尬，她馬上把視線收回到手機上，順便為自己的窺私欲愧疚一秒。

成年人很奇怪，所有的情緒都不會再輕易外露，尤其是流淚，就像小貓肚皮上最軟乎的一塊肉，是不會讓別人輕易摸到的。

不過換到曲澈身上，興許是刺猬的肚皮才對。

簡檸看着那張照片，也沒什麽表情地冷着一張臉，現在看起來倒是沒那麽帥了。

他現在透出來的那麽一點脆弱感，才是真的生動，生動到，她想找他做模特，給他設計衣服。

他拍雜志硬照，一定很适合。

她沒想多久，視野邊緣就出現了一雙運動鞋的鞋尖。

曲澈沒有講話，她也沒有，只是控制着差不多的步幅，往一個方向走。

兩人前後腳踏入西區的食堂，裏面喧鬧一片，有幾個窗口前都排起了長龍。

他們倒不急着買飯，還要等許臣風他們幾個打完球過來。

曲澈随便揀了個大桌坐下，随即從包裏把筆記本拿了出來，打開軟件，旁若無人地做起事來。

他本來沒想着要和簡檸吃飯，結果她擅自跟了過來，還叫上了宿舍那幾個，他有預感，等會又要耽誤不少時間。

完全破壞了他今天的計劃。

曲澈還在調試代碼，剛打好斷點，就聽到那道甜膩膩的聲音。

“要不要甜一下？”簡檸手裏拿着玻璃瓶的汽水，裏面滋滋冒着泡。

曲澈愣了會，終究是沒有拒絕，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會不會覺得我很笨，不想教下去？”簡檸笑眯眯的，眉眼都跟着彎了。

“基礎很差，吸收能力也不好。”曲澈毫不留情，直話直說道，“很難搞。”

簡檸面色不變：“那你喜歡向高難度挑戰嗎？”

“教人的不可控因素太多，”曲澈眉心一蹙，認真地回答，“我并不喜歡。”

簡檸慢騰騰地把嘴巴撐出個“O”型：“哦~”

“但是我會盡力，讓你考試通過。”

簡檸看了他一會，沖他笑了一下：“是因為答應了我嗎？”

“嗯。”曲澈拿着玻璃瓶輕輕碰了下簡檸的，發出一聲脆響，“你也要好好學習。”

簡檸看着自己手裏的玻璃瓶，突然就找到了能形容出曲澈的只言片語：他像是一杯冰鎮的薄荷蘇打水，裏面冒着小顆氣泡，并不劇烈地破開，散發着沁涼。

還有就是，他笑起來又有幾分少年人肆意張揚的氣息，只是嘴角很快被他拉直，又回到那副酷哥的模樣。

這夏日啊，可真适合喝點汽水。

特別是她手裏這瓶橘子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