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無端生事（一）

自那天後，尹向天身處八卦之中，免不了閑話，衆人這時候正在興頭上，他幹脆避開風頭，等熱度降下去。

加之近日大周山有人來訪，他還不能做到将五行靈球隐藏，不可随意修行，只能窩在房子裏。

這還沒過幾天清閑日子，又輪到他打掃靈霄祠了。

靈霄祠位于食味樓北部，與歸一堂對立，相當于赤月閣總部的存在，不過卻鮮有人問津，平日無人敢到那裏去,那靈霄祠祠主閻羅真君是個修煉狂人，傳聞臨近結丹，最好清淨，最好趕在他修煉以前打掃完畢。

第二日一大早，謝宛提着掃帚走向靈霄祠，此時天才蒙蒙亮，山間霧氣正濃，朦胧一片，叫人看不清腳下道路。

謝宛心念一動，閉目養神數刻，再睜開眼時，瞳仁竟隐隐現光，他默念心法，體內五行靈力随經脈游走，不久便來到腳底。

“起！”

謝宛大喝一聲，遂向前奔去，助跑幾番後猛然起跳，輕盈的躍于林間。

他開了慧眼，能以靈力助長視力，此時，赤月閣風景盡收眼底，穿過一層又一層薄霧，呼吸間多了一些涼意，不過短短半刻，外衣頓感濡濕，鬓發也垂到腦門上，他似是想到什麽，于一棵巨大松木上停下。

如此好的條件，不填補水靈力真是浪費了，要知道，他在山裏待上兩個時辰才能汲取一丁點靈力。

不一會兒，五顆顏色各異的光球飛出，漂浮在謝宛四周，他雙目緊閉，盤坐于樹冠正中心，興許是清晨氣息過重，很快便進入狀态，與自然融為一體。

空氣裏果真有四處飛竄的水靈力，似是因過于活躍，行走速度比起山裏的要快上許多，謝宛雖是煉氣三級，能感應到百米內的活動，思維卻很難跟上空氣中活動的水靈力，它們像是調皮的孩子，東奔西跑，與他玩起捉迷藏。

失敗幾次後，謝宛不再追求速度，而是試圖預判它們的走位，盯上遲緩的幾枚水靈子，待它們徹底慢下來，一舉擊中，水靈子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一道散着微弱光線的光團一閃而過，像一只無形的大手，層層裹住水靈子，又飛快回到謝宛身體。

他所學秘籍五行玄法十分霸道，在他可探之處竟能掠奪一切，謝宛逐漸延伸區域，發現更多的水靈力，依照方才所舉，不一會兒便撈上許多靈力，那水靈球終于往上升了一層，透出清麗的瑩藍色，甚是好看。

眼下，水靈球，土靈球，木靈球已經有了起色，唯有火靈球與金靈球空空如也，煉氣四級遙遙無期，前些日子才聽說胡彥不知從哪裏得到靈丹妙藥，即将晉升煉氣三級，他若沒有起色，便要被胡彥欺淩了。

謝宛沉思片刻，忽覺天方有微弱光線亮起，赤月閣養的雞打起了鳴，不知不覺竟到了卯時，傳聞閻羅真君辰時便會到靈霄祠視察，若不能趕在他之前到達，定要挨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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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此，他不敢再拖延，立即動身向靈霄祠趕去，過了約莫兩刻，謝宛在一座恢弘廳房前停下腳步，此處無比幽靜，建築呈對稱展開，青瓦紅牆，十分古樸，祠前還有一座青釉爐鼎，裏面正有青煙冒出，直直飄上天去。

謝宛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今日只有他一人來打掃，何時有人來頂替了？

此時，祠中傳來掃地聲，謝宛慢步走入，卻看到一抹雪白身影在廳堂晃動。

該女子身姿曼妙，一襲白紗衣氣質飄飄，一抹纖腰堪堪露出，惹人遐想，一頭黑發不過簡單打理，柔順的散在背後，清純靈秀，當真溫柔極了。

謝宛感到幾分熟悉，一時間說不上是誰，只見女子悠悠轉身，露出一張略施粉黛的臉，那雙黑眸分外有神，帶着許些期盼。

謝宛認出來人，俯身行禮。

“二師姐好。”

花玉愣了一下，很快展開笑顏，“謝師弟，原來是你啊。”

“二師姐，今日輪到弟子來打掃靈霄祠，你…”謝宛掃了眼花玉腳下那一小堆灰，故作遲疑。

“不礙事的，我昨晚睡不着，今日起得早，在赤月閣無聊瞎轉便來到這裏了。”花玉将掃帚往身後移了移，眼神閃爍，“這是順手打掃的。”

“這裏有灰，會髒了師姐的衣服，讓弟子來清理吧。”謝宛張開雙手，欲接過掃帚。

誰知花玉竟一把搶過，所用力道十分大，同時，一股香氣飄來，竟比平時要濃上一些。

謝宛睜大了眼，花玉反應過來，滿臉通紅。

“不用了，我來就好，師弟今日可以休息了！”

“二師姐，赤月閣有令，每人必須完成任務，若有人幫替，需提前通知管事袁長老才是。”謝宛看着花玉，好意解釋。

“瞧我這記性，竟忘了門規。”花玉有些尴尬，遂看向地面，“師弟在一旁站着便好，今日叫師姐來幫你吧。”

“…好。”謝宛撓撓頭，一手指向門外爐鼎，“師姐，那香也是你上的嗎？”

“嗯，我一來就點上了。”

“……”

花玉幫謝宛攬下打掃一事，他不敢擅自走開，只得站到門外去了。

靈霄祠內傳來有序的聲音，謝宛見四下無人，便坐到石階邊上，他背靠石牆，望着霧茫茫的天有一下沒一下的點頭，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

花玉仍在打掃，謝宛難得清淨，此時離閻羅真君到來還有半個時辰，眯一會兒足夠了。

他做足心理安慰，便要小憩片刻，幾近要睡着時，一道氣息驟然靠近，此時，鬓發似乎被什麽擦過，冰涼的物體碰到前額那片肌膚，有些癢癢的。

“！”

謝宛徑直睜開眼，卻見一名黑袍青年站在面前。

他五官俊美，整個人如畫一般精致，一頭黑發束于腦後，神情異常冰冷，一雙黑眸毫無波動，拒人于千裏之外。

“真君好！”謝宛立即從地上坐起來。

“怎麽睡在這兒。”閻羅真君語氣死板，似乎連氣息都是冷冰冰的。

“弟子昨夜睡得太晚，忘了今日要打掃靈霄祠。”謝宛擡頭看了他一眼，如實答道。

閻羅真君身形高大，常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謝宛只能昂起頭看他，這般姿态總令他自覺渺小。

“靈霄祠尚幹淨，你回去吧。”閻羅真君如此道。

謝宛差點以為自己耳朵聾了，真君難道是這樣好說話的嗎？

“還愣着做什麽。”閻羅真君出聲提醒。

“…好、好。”

謝宛猶如回魂一般，不曾想背後是堵牆，直愣愣的轉身，哐當一聲把腦袋給磕了。

“今日…運氣不太好，還請真君原諒。”謝宛摸着後腦勺，強顏歡笑。

“不礙事。”不知是否為他的錯覺，閻羅真君雙唇抿了一下，神情似乎緩和許多。

“弟子去別處看看好了，真君告辭。”謝宛欲抽身走開。

臨走之際，他的左肩卻被閻羅真君輕輕按住，明明沒有多少力氣，謝宛竟渾身不得動彈。

一瞬間，往日與閻羅真君的日常如走馬觀花一般在謝宛腦內浮現，他為人低調，待人還算真誠，除卻胡彥那個大撒比，絕不可能與這位煞神結怨！

驚恐之餘，卻聞真君幽幽道。

“你的鞋髒了。”

“赤月閣多泥土，不難髒了鞋。”謝宛故作鎮定。

“本君的鞋多的數不過來。”

閻羅真君的聲音忽然近了許多。

“送你一雙也未免不可。”

“！”

謝宛慢慢轉過臉，卻見真君微微俯身，臉往下湊了一點，那雙深邃無光的黑眸無聲地望着他，裏面似乎有什麽呼之欲出。

“真君，你來了！”

廳堂內傳來花玉雀躍的歡呼，閻羅真君一頓，繼而挺直腰背，待花玉挪着小碎步走到門口，二人已恢複到正常距離了。

“真君，我方才打掃廳堂，其他地方也看過了。”

花玉昂起一張明媚的臉，笑得分外燦爛。

她生的本就秀麗，此時臉頰微紅，尤帶幾分汗意，一襲白衣将她肌膚襯的柔軟白皙，有幾分俏皮，也有幾分女子的妩媚。

“嗯。”

閻羅真君點了點頭，目光在花玉臉上停留半分，轉眼去看別處了。

花玉沒能得到回應，一時間有些尴尬，突然看了眼謝宛，謝宛冷不丁受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

“二師姐一大早便趕來靈霄祠打掃，真是勤快，如此愛護同門，叫師弟受寵若驚！”謝宛聲情并茂道。

“謝師弟言過，我不過恰好路過此地，沒有特地進來的意思…”

花玉臉上紅雲遍布，飛快掃了眼閻羅真君，欲拒還休。

謝宛這才看懂了，原是花玉在追求閻羅真君，敢直面這樣的冰山，二師姐果真勇氣可嘉。

“多謝。”閻羅真君望了眼花玉，眼中毫無起伏，“本君有事在身，告辭。”

“真君！”花玉還未來得及說什麽，閻羅真君便消失了。

二師姐沉默不語，頗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謝宛随便找個理由開溜，在他即将離開靈霄祠時，閻羅真君竟出現了。

“真是湊巧，又碰見真君了。”謝宛勾起一個笑容，心裏滿是疑惑。

閻羅真君沒有開口，只是垂眼看着他，此時朝陽東升，真君的臉似乎也回暖了。

謝宛被看的發毛，卻不好說什麽，只得轉移話題，閻羅真君時有回應，目光始終竟未有轉移。

這一幕被角落那人看在眼裏，她雙拳緊握，手裏握着的掃帚折做幾段，化為齑粉。

蔓延在眼中的，是近似于癫狂的憤怒與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