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水深火熱（三）

江天逸所言半真半假, 尤其相關秘境一事，正與馮齊所透露消息矛盾，江天逸看似描述關鍵信息, 實則在打水漂, 說了跟沒說似的，就連準備物資都沒有提。

眼看距離啓程還剩七日，謝宛還未尋到花玉和孫正義，如今，他每日需到煉丹房助紫羽真人煉制丹藥, 有時長，有時短, 全看這鳥人如何布置時間。

今日大周山霧氣彌漫, 直至傍晚也不見日光，此時夜色将近，天空一片暗色, 像是蒙了一層紗，謝宛站在煉丹房前, 深深吐了口氣，擡手叩了三下門, 只見內裏聞聲而動，漆了紅色顏料的大門自發打開，一股陰冷氣息撲面而來，瞬間有內味了。

大門已開, 謝宛卻沒有動，不久，房屋深處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進來。”

“多謝真人。”謝宛挪了挪腳步，擡首向裏走去。

百魄房內并無溫度, 反倒冷上不少，只見內爐火光四起，卻并非正常紅色，幾股近似白熾的幽藍火焰在靜靜燃燒，倒映在對面那張繪滿人物的壁畫上，分外詭異。

謝宛雖覺寒冷，也不能張嘴向紫羽真人要東西，這鳥人性情古怪，該給的時候自然會給，謝宛不知紫羽真人喜歡什麽，卻格外清楚他不喜歡的人，真人最厭違抗，倘若他人擅作主張，那是當場就把路子走死了。

果然，紫羽真人沒有晾他太久，從藥瓶中摸出一粒紅色小丸遞給他，謝宛毫不猶豫，一把吞下，不過短短幾秒，肌膚仿佛生出一股熱意，與百魄房內寒氣相抵，溫度正好。

此時，紫羽真人似在找什麽東西，謝宛趁機打量起房內最高的火龍爐，這爐子已有三年未清理，早就蒙上一層重重的灰了，四周等高的玄陰爐倒是幹淨，桌上的小爐子斷魂更是無人問津，不曾見真人用過。

屋內擺放雖亂，卻是專業的，就是這煉丹過程…

謝宛想起爐鼎作用，頓時心生厭惡之情。

自打他知曉紫羽真人的真實面目，這鳥人再也不遮遮掩掩，完全暴露煉丹過程，謝宛在煉丹房不間斷打工三年，曾見過他如何冶煉人體材料；火龍爐溫度極高，通常做第一步煉化，玄陰為輔，斷魄卻較少使用，分不清用途，地藏房助手換了又換，不知有多少人葬送在此地。

“以天為主，以地為輔，以誠相待，以恐相配。”

紫羽真人細碎的話幽幽傳來，謝宛皺眉聽了幾句，很快就放棄了想法。

只見爐中火苗蹿高，幽藍火焰徑直向上噴濺，頓時沖出外孔，這藍色火焰看似無害，彈到物體上卻開始極速燃燒，沒有停止的跡象，甚至比普通火焰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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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方子上寫的一樣！”

紫羽真人異常激動，也不管地上燒起來東西，恨不得趴到爐子旁看個清楚，謝宛哪裏知道他煉的什麽丹藥，自然不能理解真人心境，直到他怒吼出聲，才有所動作。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滅火！”

“弟子遵命.”謝宛應了一聲，立即上前撲火，紫羽真人又往火龍爐中添了許些材料，這才滿意離去。

正當他邁出門時，真人忽然一頓，轉過頭望着謝宛道。

“你到此地有多長時間了？”

“回真人，已有三年。”謝宛如實答道。

“三年？真是過得快啊。”紫羽真人挑了挑眉，滿是皺紋的臉上透出一股陰險氣息，雖與前幾年相比無異，卻是更加令人不适了。

謝宛不知他要說什麽，只能閉不做聲，只見紫玉真人嘆了口氣，輕聲道。

“想當初你孫師兄也在我手下做了三年，如今已有六年時間，掌門讓我留他做徒弟，我也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可如今，他鮮有進步，時時叫我督促，果真是沒有天賦，太愚笨。”

謝宛心中大驚，嘴上也沒有開口，紫羽真人見他如此淡定，也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

“孫正義願為我做事，并非他向你說的那般，他可是掌門舉薦的弟子，我怎會違抗掌門之意，給他下毒呢？”

“！”謝宛頓時猶如身置地獄，陡然生出一身雞皮疙瘩，額前汗水搖搖欲墜，晃了幾晃，最後落在地板上。

“你心中可有疑惑，為何我知曉你們二人的秘密？”紫羽真人的聲音盡在咫尺，不知何時，他已來到謝宛面前，幾股寒氣悄然逼近，盤旋在四周，只憑煉氣單薄的身軀，不可能抵擋金丹發起的攻擊。

只待下令，便可要了謝宛性命。

他心中思緒萬千，任由腦中閃過多少想法，這短短幾秒是決定未來的瞬間，是生是死，全由自己表現了。

想及此，他毫不猶豫的下了決定，擡首道。

“真人是何等人，我們心中想什麽，真人一眼便看出來了，怎會瞞得住您？”

“…倒是會說話。”紫羽真人嘴角一咧，露出一個滲人的笑，“你可知孫正義為何向你撒謊？”

“弟子不知。”謝宛轉轉眼珠，飛快道，“孫師兄只說了自己中毒，并沒說他中的是什麽毒，只道無藥可解。”

“與之前所言無異。”紫羽真人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胡子，“他與之前到來煉丹房的弟子，也是這樣誘導的。”

“之前還有人？”謝宛睜大眼。

他樣子不似作假，是真的沒想到，紫羽真人今日心情似是不錯，見他疑惑，便有了幾分興致解釋。

“天真，煉丹房工作繁忙，你到來前怎會無人？孫正義開導的弟子起碼有十人了。”

“原來如此。”謝宛若有所思，不禁動了動腦袋。

“你确有不同于常人之處，活得夠長，許多人受他影響，不過一兩年便被我處置。”紫羽真人不知想到什麽，突然笑起來，他面頰凹陷，身上沒有幾兩肉，活像被放置許久的幹屍，詭異非常。

謝宛聞言，抿了抿唇，雖面上看不出來，心裏卻對孫正義的親朋好友發出友好的問候。

這孫正義真不是個好東西，說話從來沒全過，果然是預謀在先，什麽三師兄大師兄的，一個比一個坑，得虧他沒相信這些人的鬼話，不然早就領盒飯了！

“秘境日期将臨，你與你孫師兄不久也要離開赤月閣。”

紫羽真人雙眼微眯，眼中流露些許渴望，徑直道。

“我因功法原因，不得進入秘境福地等地，那于北秘境介于赤級與綠級之間，其中定有天材靈寶，靈植更是不在話下，若我能湧入秘境，定要将這些靈草納為己有！”

謝宛聞此，只垂首不言，旁觀這位紫羽真人原地高|潮。

衆所周知，在天地盤未啓動前，秘境等級未知，而在天地盤發揮作用後，确定等級的秘境便會有許多修士蜂擁而至，尤其在首次，因秘境內所含寶物未知，第一次進入總能撈到好東西，這已是所有人知曉的秘密了。

而現記錄的靈植，不過是已知秘境中所統計的靈植，秘境時間一過便會關閉，等到下次開啓，可能會新增靈植，卻不會改變地形，因此，靈植是被許多門派納入重點資源的對象之一。

像紫羽真人這般的煉丹師，更是對秘境首次開啓中的靈草垂涎三尺，一旦得不到心儀之物，便會大殺特殺，用盡方法得之，許許多多的争搶搏鬥，就構成秘境血雨腥風的氛圍了，因此，多數人并非死于妖獸之口，而是其他修士之手，更有甚者，同門也不放過。

謝宛想到江天逸，不禁捏了捏拳頭。

倘若在秘境之中，四下無人之時，江天逸對他出手，定是十分危險，他身為首席弟子，又有師邈元手贈資源法寶，真打起來，他如何是江天逸的對手？

緊急關頭，唯有服用鬥笠前輩的符器與丹藥能與之一搏了。

謝宛正想的入神，紫羽真人身後的火龍爐藍光大作，他擡起頭看了幾眼，卻見紫羽真人毫無反應，兩眼直勾勾望向謝宛，像是透過他在看別人一般，樣子甚是恐怖。

“謝宛，我要你為我入秘境尋一物。”

“…什麽東西。”謝宛不由得向後退幾步。

“書上未記載的稀有靈草。”提及靈植，紫羽真人雙眼睜的極大，其中流露出許多貪婪。

“未開啓秘境雖有書上未記錄的靈植，卻極難獲得，弟子不過煉氣五層，如何與築基期修士相争？”謝宛揚聲道。

他所言不假，都知煉氣期間級數相差一層争起來便是困難，更別說跨境界搏鬥，簡直是難如登天，即便是有秘法相持，能做到的也是逃跑居上，若沒有輔助法器，他如何能與一屆修士争搶靈草呢？

“你怎知我不會送你東西？”紫羽真人仰首大笑，正當謝宛困惑之時，他猛然伸出手，一股大力向謝宛襲來，直直将他拉到紫羽真人面前。

“真人這是做什麽！”謝宛瞬間回憶起三年前被強迫灌毒的記憶，渾身滿是抗拒。

“你待會兒便知。”

紫羽真人生生一笑，另一只手徑直伸向爐子，那藍色火焰一見他，紛紛慌忙躲避，像是有生命一般，紫羽真人從中取了一簇火苗，緩緩伸到謝宛面前，幽藍火光堪堪亮起，映照出他疑惑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