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水深火熱（四）

“這是…”

“正是幽寒火, 也是煉制歲寒三毒丸的一味火。”紫羽真人聲線低靡，輕輕飄到空中，很快與火焰燃燒的聲音融在一起。

“歲寒三毒丸？”

謝宛雙眼一亮, 頓時忘記與紫羽真人之前的不快, 他三年前便是吃了歲寒三毒丸，每七日都要向紫羽真人請示解藥，全心全意順從他，若有法子解毒，自然是最好。

“你孫師兄說得對, 我煉藥從沒有解藥，若要解那三味寒毒, 你還需我為你解。”

紫羽真人咧開嘴, 未等謝宛領會他的意思，紫羽真人驟然出手，一把将那簇幽藍火焰打入他的身體。

“！”

謝宛頓覺全身寒冷無比, 那藍火似乎順着血液流向全身，最後湧上頭, 令他頭皮發麻。

“真人，你！”謝宛張開嘴, 便有寒氣争相恐後的冒出，十分顯眼。

“莫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紫羽真人加大力度，只見那團火焰速度加快, 游轉于謝宛身體經脈之中，謝宛愈發覺得寒冷，全身仿若被寒冰所凍結，不能動一下。

“雖只有一味火種, 以你煉氣的修為确實難以抵擋，不過，你修煉功法甚為奇特，不同于赤月閣所學，應能對抗這幽寒火才是。”紫羽真人幽幽道。

謝宛恍若身置夢境當中，分不清現實與幻想，半真半假，極度寒冷之下，他竟感到一絲熱意，這一點溫度驅使他努力獲得更多的體溫，強烈求生欲下，體內靈力躁動不安，争相破開幽寒火凝結的冰層，其中，火靈子最為活躍，它在謝宛體內游走，很快便找到了源頭，一并朝那處湧去。

“！”

紫羽真人忽覺手下一熱，即刻松開手，只見謝宛兩眼發直，将近昏厥過去，他冷笑一聲，抽出布絹細細擦拭，不過短短一刻，謝宛頭上猛然冒出大量寒氣，似乎有什麽沖破身體束縛，堂然來到身外了。

謝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此時，他已是滿頭汗水，幾近打濕衣物，雖是這般流汗，他卻感受不到酣暢淋漓的快意，心中反倒對那歲寒三毒丸多了許多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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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替你解了一味毒，你感覺如何？”紫羽真人雙手背于身後，樣子甚是高傲。

“弟子覺得好多了，多謝真人。”謝宛老實行禮，心中卻思及這歲寒三毒丸的解法。

若真是像紫羽真人這般解除，為何孫正義沒将身上的毒自行解了，反倒願委身于紫羽真人手下，替他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假若真如紫羽真人所言，孫正義沒有中毒，他來煉丹房的意圖便十分耐人尋味了…

“你練的什麽功法，我竟承受不住熱意送了手。”紫羽真人定定道。

“…和赤月閣宗法不一樣。”謝宛十分宛轉，此時顯得強硬許多。

“那可真是古怪，我煉丹數百年，也未見過這般詭異的功法。”紫羽真人動了動胡子，并沒有追問下去。

謝宛不能應答，也沒有開口，他不能透露任何信息，雖不知這鳥人是何态度，當下看他不追究，那就不要說了。

“另外兩味毒，我自有替你解的時候。”紫羽真人笑得滲人，眼中卻滿是欲|念，“只要你從于北秘境得來稀有靈草，我便将歲寒三毒丸藥效徹底解除，今後，你便無需擔心性命安危。”

“真人說的可當真？”謝宛有些激動，也有些疑惑，他不信紫羽真人說到做到。

“哼，我方才已為你解除一味毒，這還不夠麽？”紫羽真人冷哼一聲，模樣甚為不屑，“望你不要不識擡舉。”

謝宛聞此，方知自己所言不得體，就閉上了嘴，誰知道這鳥人會不會再讓他吃一味藥，現下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好。

“真人，弟子拿到多少才是呢？”謝宛揚聲道。

“只要是書中未記載的，一株也算。”

“是。”

謝宛得了準确回應，便要轉身離去，此時，紫羽真人又道。

“我将物什已放到孫正義那裏，出發後你随他一路便是。”

“謝真人。”

謝宛弓身退出百魄房，在他兩只腳邁出那一刻，百魄房大門便立刻關上，發出重重一道響聲，謝宛整理好思緒，便向煉丹房外走去，誰知在出門時，恰好撞見了孫正義。

“三師兄好。”謝宛看到他身披黑色外衣，頭戴笠帽，便沒有說什麽。

這通常是他下山的打扮，掩人耳目，喬裝面容，為的便是不讓他人看到自己的臉，自他坦露那天之後，期間謝宛也曾随他走過幾回，可因事宜過于殘忍，他只站在遠處看着，從不近身，一年四季，助手換了又換，唯有地藏房的靈植越長越好，久而久之，該懂得自然就明白了。

只是其他師兄知曉，卻也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小小一處赤月閣，竟幹着人命買賣的勾當，無人插手管理，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謝宛起初認為，赤月閣弟子沒人性，對于殘害無辜普通人毫無知覺，可時間一久，他也漸漸習慣這種行為方式，此時，他才明白，自己先前表露正義過于明顯，以至于與周圍弟子格格不入，便被視作衆人眼中釘，當他知曉這個道理後，反而融入赤月閣了。

遇事能避則避，能躲則躲，不要硬碰硬。

這便是他們這些底層修士的生存之道。

謝宛不甘于生活在這樣的法則約束下，他不想受人牽制，也不想遵從大衆，磨滅自己的本性，他要做那藍天上翺翔的雄鷹，自由自在的展翅飛翔。

“你來煉丹房做什麽？”

孫正義的話将他拉回神，謝宛動了動手，鎮定道。

“紫羽真人喚我來煉丹房做事。”

“做事？”孫正義不知想到什麽，笑彎了眼，“怕不是只有做事那麽簡單吧。”

“三師兄說笑了。”謝宛沒有正面回應。

孫正義笑了笑，并無追問下去，倒是主動提起秘境來。

“七日後即将啓程，你準備的如何？”

“我正想問三師兄，大師兄前些日在食味樓才提過，我太愚笨，沒有聽明白，可否麻煩三師兄再講一講。”謝宛摸摸後腦勺，頗有些不好意思。

“啧，還以為他會說呢，竟然連這個都沒告訴你們，江天逸可真是越活越年輕了。”孫正義搖頭晃腦，不客氣的嘲了江天逸一波，謝宛瞬間爽快極了，竟覺得紫羽真人都順眼不少。

這孫正義與江天逸早年似有沖突，兩人之間曾鬧過矛盾，聽吳師兄說，江天逸搶了孫正義的法器資源，還是明着來的，當時孫正義真是要氣炸了，後來兩人當着許多人的面又和好如初，是真是假，其中有多少同門情誼，那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清楚了。

從謝宛與他相處這三年看來，吳師兄所言不假，孫正義當他的面經常嘲諷江天逸，還說他是個靠長老的小糖寶，與江天逸的關系也好不到哪兒去。

“三師兄，入秘境究竟要帶什麽呢？”謝宛趁機追問。

“入秘境之時，門派自會送你一樣探測同門弟子的法器，叫做靈象儀，無論何時，只要你打開靈象儀，便能知道同門方位所在，不過，距離遠了，靈象儀可就失效了，除卻靈象儀，每人可自行帶丹藥法寶，只要是不影響秘境結界場的東西，都能往進帶，不過那玩意也是很少見的，沒幾人用得起…就算你什麽都不帶，秘境場外也有交易所，幸運一些的趕上白送時候，一塊靈石都不用花…”

孫正義咽了咽口水，耐心為謝宛解釋起來。

總的來說，只要是不危及秘境之物，都能攜帶，進入秘境後，是生是死全看個人造化，當然随同門行動是更安全的，倘若遇到什麽變異稀奇的妖獸，那就全完了，在秘境中喪命實在正常不過，無論結果如何，都與開啓秘境的門派無關，換句話說，就是你死在別人地盤開的副本裏，也不能去找他的事，而相反，要是在他處鬧騰，也會受到相應制裁。

“原來如此，秘境還有這麽多規矩。”謝宛不禁睜大了眼，對于修真界又認識了一步。

“這還是最淺顯的內容，等拿到秘境裏的值錢東西，分配方面便是個難題，若是有幸得到稀世珍寶，更是由不得自己了！”孫正義感慨道。

“…無論在大派還是小派，要自己拿主意都比登天還難。”

謝宛轉轉眼珠，準備回去規劃物資，他向孫正義道過謝，轉身便要離開煉丹房。

“等一等、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孫正義一把拉住謝宛，将他重新拽回來。

“三師兄不是都說完了？”謝宛滿頭問號。

“唉，年輕人就是年輕，什麽都想不到錢上，你用腦子想一想，會有人讓你白去自家開的秘境嗎？”孫正義語重心長地說。

“師兄的意思是…”謝宛若有所思。

“去秘境，怎麽能不帶這個。”孫正義伸出一只手，不停的摩挲大拇指與食指，如此市儈而淺顯易懂的手勢，同樣适用于修真界任何角落。

“這…要多少靈石？”謝宛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首次開啓，又介于赤級與綠級之間，還是個煉氣，加之赤月閣人脈上的因素…”孫正義原地比劃半天，又伸出兩只手來。

“大概要這個數。”

“…十塊下品靈石？”謝宛猶豫道。

“啧，我的乖乖啊。”

孫正義十分無奈，提高音量大聲道。

“是十塊完完整整的中品靈石。”

“！”謝宛頓覺五雷轟頂，身體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抽空了，一時間世界都變得暗淡無光。

真是萬萬沒想到，他還沒受到他人阻撓，甚至連秘境大門都沒跨進去，先敗在了金錢這一步。

“靈石不夠，還不快去找人借。”孫正義佯裝發怒，“你師兄我是一塊都沒有了。”

“好好好。”謝宛連聲應下，忽然腦中一閃，當即問道，“三師兄，我們去秘境要做什麽呢？”

“當然是探地圖了，屆時會有人分配任務，你就不用操心了。”孫正義煞有其事地說，“此行危險不大，你盡管放心。”

“……”謝宛雙眼一眯，似是無意道，“紫羽真人方才提過，物什都放到三師兄那裏了，交代我啓程後必要跟随三師兄。”

“那我便放心了。”孫正義笑笑，兩人就此別過，一個朝裏，一個向外走。

出了煉丹房，謝宛長舒一口氣，回憶方才孫正義的話，他面容沉了許多。

孫正義，絕不是可信之人。

百魄房內，幽幽藍光亮起，忽閃忽明，孫正義半跪在紫羽真人面前，紫羽真人從袖中掏出一幅畫卷，解了繩子扔到他面前。

“進入秘境後，看準時機殺了他。”

“是。”

“至于謝宛…”紫羽真人咧嘴笑起來，張嘴輕輕說出一句話。

此時火光猛然竄高，火龍爐傳來極大聲響，輕易蓋住了兩人談話聲，壁畫上赤發光膀之人持刀驅趕衆人，一雙銅錢般大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百魄房中的活物。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趕字數，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