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霞柱毫不留戀地走了。

竈門看着他的背影,表情茫然,青向則表情詫異。

不過分開就好,牽着手太麻煩了。

青向還沒松口氣,就看見霞柱往前走了沒幾步,繞了個小圈,在青向眼睜睜之下又回到他身後,全程面無波瀾。

青向:“……要我在前面帶路嗎?目的地是附近的車站,很近,你經常外出做任務,應該知道在哪吧?”

霞柱搖頭。

“不知道嗎?你作為柱,經常接到遙遠地區的任務,那時候怎麽過去的?”

“跑步。”

霞柱言簡意赅,讓青向一噎。

結果最後變成青向牽竈門的手走在前面,霞柱獨自一人跟在兩人之後的順序。

“說起來,時透桑短短一個月就成了柱,可以的話真想向您取取經。”

青向随時注意霞柱的動向,裝作若無其事地和他搭話。

“殺掉鬼,之後升柱。”

“是殺了弦月鬼嗎?時透桑英雄出少年,真是厲害,是因為什麽加入鬼殺隊呢?”

“天音叫我來。”

“……親自去邀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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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霞柱比青向想的單純,與其說單純,這個人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別人問什麽就答什麽,但只有三言兩語,像是‘時透無一郎’這個人縮在核心深處,外界的‘霞柱’只是簡單的行動機器。

反正是什麽過去釀下的深刻心理陰影之類的吧。

短短幾回合就問出自己想要的情報,青向只對其中‘天音’的部分感興趣:看似是産屋敷當主的輔助夫人,其實是直感頗深的前巫女,和他猜測的相差不離。

清晨的車站行人稀少,身着舊時和服和新式西裝的行人等在軌道兩側,氤氲的晨霧混雜着燃煤的氣味。氣溫略低,已經是要入秋的時節了。

“炭治郎。”

“嗯?”

正搖頭四顧的竈門疑問地回過頭來。

“比我想的有精神,嗯,這樣就好。”

青向正要詢問竈門有沒有什麽不适,類似ptsd的心理陰影。反正他太懂那感覺了,對這方面更在意。

“感到不自在就跟我說。”

“是說和煉獄先生來的那次嗎?那次的确讓人印象深刻呢,善逸到現在還在做噩夢。”竈門呼氣,随之露出精神百倍的笑容,好像發着光,“不過我沒關系的!我已經是百分百精神的竈門炭治郎了!”

“也變成百分之百健康的竈門炭治郎就好了。”

青向沖他一比遠處的售票窗口,“我去買票,你和時透桑站在一起,有事就叫我。”

“嗯!”

來往的陌生行人中,竈門拘謹地站在霞柱身側的臺階上。

“炭治郎。”

霞柱突然的開口讓竈門一愣。

“诶……诶?!”

“怎麽了?”

霞柱歪頭。

“沒有,只是時透大人突然叫我的名……吓了一跳,抱歉,是我反應太大了。”

竈門露出難為情的歉意笑容。

“青向這麽叫你。”

霞柱安靜地望了竈門一眼。

這個人,好喜歡笑。

“嗯,畢竟我和青向前輩幾乎剛入隊就認識了……但我還在管青向前輩叫前輩!會不會讓前輩感覺生疏。”

沒理會竈門的糾結,霞柱平聲詢問。

“青向,可以買票嗎?”

“這個問題,主公大人應該會給前輩錢的。”竈門很認真的思考,“還有煉獄先生和宇髓先生,我之前見過煉獄先生給前輩零花錢。”

然而,霞柱搖了搖頭。

“我問的是,可不可以。”

霞柱曾經和風柱一起出任務,原計劃是坐車節省時間,隊內将買票的任務交給了成人風柱,但是,怎麽說呢,按照胡蝶的話來說,就是:不死川先生在這方面是個笨蛋。

霞柱從此再也沒試圖坐過列車;鬼殺隊從此為劍士提前準備好車票。

竈門則想到了別的問題:“是說身份問題嗎?嗯……我也不知道買票需不需要身份證明,但是前輩沒有問我,應該沒問題吧。”

“你太相信他了。”

霞柱的表情很平淡,從頭到尾都沒有起伏,像一灘平靜的湖水,安靜的,靜靜地用那雙眼睛洞察世界。

即便在那樣的注視中,竈門仍鼓起氣反駁:“那是因為前輩值得信任。”

經過這三次事件,他發自內心地如此認為。

青向捏着票根回來時,敏銳地嗅到了現場氣氛的微妙。

“怎麽了,沒有好好相處嗎?”

令人意外,居然會有日呼傳人搞不好關系的人。

這時候說實話似乎會讓兩人産生誤會……

竈門抿抿唇,閃躲了視線。

“我、我在和時透大人讨論,和、青向前輩認識這麽久還叫姓和前輩是不是太生分了。”

“是嗎?”青向眯起眼。

竈門眼神亂飄,額頭冒出點冷汗,兩只手攪在一起。

“是、是啊。”

日呼傳人還真是不會撒謊。

青向将票據遞給竈門,正打算曲線追問,突然感到身旁認真凝視的視線,盯着那張票據,眼神好像一根木棍戳到青向捏着的手指上。

“……怎麽了,時透桑?”

你們兩個為什麽都怪怪的。

“這是你買回來的嗎?”

霞柱指着那張票問他。

“是。”

霞柱的眼神太凝重,逼得青向又檢查了一遍票據,落款沒問題,編碼也沒問題。

這時代買賣交通票據買宛如漁網,全是漏洞,理論上是一人一票,只要錢給的多,買再多張也沒問題,由此興起了大量黃牛産業。

“有什麽問題嗎?”

霞柱盯着那張票的眼神極度認真,認真地好像在課堂上鑽研數學題,眼神宛如實體。

半晌,他才終于擡起頭來,神情正色,一字一句。

“你很厲害。”

青向:“……?”

“給你。”

霞柱攤開手,手心是那張青向先前留給他的車票,被攥成小球,躺在手心裏。

“幫我保管。”

“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麽?”

“我經常丢三落四。哥哥說的。”

霞柱頓了半晌,又補充了半句。

“天音也說。”

“哥哥?”

倒是有聽說時透無一郎原來是雙生子什麽的。

但霞柱不再說話了。

遠方的火車頭發出一聲悠長的鳴響,蒸汽遠遠拉出一條煙灰色的線,車軌的紅綠燈轉換成綠色,警務人員高擡起右手,吹出一聲長哨。

火車進站了。

“好吧,不過只有這一段距離。”

青向接過那只攥成小團還被汗水浸濕的車票,幹脆三個人的車票都放在自己這。

“三車廂在右邊,炭治郎,跟緊我。”

和上次一樣,嶄新的車廂幾乎沒什麽人,全是空曠的一排排座位。

一排座位可以坐兩人,青向叫竈門坐在己排裏座,叫霞柱坐在自己對面的內側,自己一個人坐在外側。

“所以你們剛剛到底聊了什麽?”

坐上座位,幾人——主要是青向和竈門——随口閑談中,青向突然冷不丁地發問。

剛剛還微笑着交談的竈門倏地合了嘴,極其不自然地擺頭看窗外風景,兩只腳緊張地抓地。

清晨不甚清晰的鏡面反光中,青向幽幽的視線自鏡面和他交彙。

竈門的激烈掙紮中,反而是霞柱用今天天氣不錯的平靜語氣開了口。

“在說不要太相信你。”

時透大人不要說出來啊!

竈門憋得很難受。

想起現在還在自己手裏的小球車票,青向饒有興趣地詢問:“為什麽?”

但他贊揚這種謹慎的态度。再值得信任的人也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但霞柱只是搖頭。

“不可以太相信別人。”

青向只是猜測一問:“這句也是你哥哥告訴你的?”

“嗯。”

青向手肘撐扶手,用手心撐臉。

“不可以相信別人,但是可以相信哥哥?”

“我們是家人。”

是嗎?

我倒是在懷疑是不是家人在我無防備時靠近了我。

青向那一瞬間揚起的笑叫人說不出意味,但只是一瞬,他如常笑着按了按竈門的頭。

“時透桑說得對,無論誰都不能信任,哪怕是煉獄先生、我妻還是伊之助,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炭治郎,要記住了。”

“前輩……揉着別人的頭說這話,是不是太割裂了。”

“有嗎?”

注視兩人的目光依舊平靜,霞柱靜靜看着親昵的兩人,長袖下的手指勾了勾,半晌,側過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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