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脫槍.口的子彈出自青向一貫的經驗和直覺,或許還要加上點運氣。

只是就在子彈飛馳的短暫時間內,耀眼光芒下的水火龍卷攢夠旋力,順從一水一炎兩刃日輪刀的指引,以柔軟鋒利的水流為刃,火焰缭繞其上,和刃尖一起直沖桃粉發色的鬼而去。

冰冷水滴與灼熱火苗一起迎面而來,明明是自相矛盾的屬性,偏偏在兩柱的控制下平穩共存,爆發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恐怖能量。

猗窩座跳身要避,就在他起跳的那一瞬間,幾枚子彈直直訂進他左腿的腕骨,一瞬改變的重心擾亂他預定的方向,猗窩座跳到一半,就自知距離不夠地暗罵了一聲。

他原本要跳到安全的屋頂,由于起跳的那一下,現在落在了兩者的中間位置,剛一落地,洶湧的龍卷就将他吞沒,耳邊霎時悶悶作響。猶如浸泡在刀子變做的海洋,猗窩座全身上下不約而同地崩裂出傷口,大量鮮血湧出染紅了水龍卷。

恐怖的力道令水流中的人形也跟着旋擰,骨頭崩斷的聲響不斷響起,接着就是脖頸,一絲微不可聞的割傷憑空出現在側頸,就在那道深藍刺青之間。割痕逐漸向兩邊蔓延,愈深愈大,直到五分之一的寬度被生生割開。

這群、這群家夥……

無法在旋轉的水流中控制身體,猗窩座艱難睜眼,剛探出龍卷的指節被火焰灼燒成灰,似乎全沒有逃脫的可能,耳邊卻在這時響起道極其清晰的怒斥:

“你在做什麽,猗窩座?!”

……那位大人!

伫立空氣中的幾人便看見原本被水龍卷囚困的鬼突然以四肢扭曲、脖頸半裂的姿勢沖出了水流。

“不行嗎…”

煉獄稍有些遺憾,乍然放出聲勢浩大的呼吸法、還需集中心神操縱不和富岡的水之呼吸相撞,兩人的呼吸都已經紊亂了。

但遺憾只是一小陣,他重新持起了刀刃:“再來吧,富岡,還能堅持嗎?”

“可以。你的傷發作的受不了吧。”

兩人呼吸法融合過一會兒,富岡大致感應到了從另一人身上傳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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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盡快解決了。”煉獄沒否認,又提高了聲調詢問戰場的第三名獵鬼人:“佑康,你怎麽樣!”

但是遲遲沒有回應。

不說回應,連開槍示意安全的跡象都無。

富岡幾不可查地一停,用餘光瞥向身後。

雖然面前是需要警惕的鬼,煉獄仍回了頭迅速掃視屋頂,無論哪裏都沒有白橙羽織的身影。

“…佑康?!”

房梁後檐,青向不住抹着生理性眼淚,耳朵越來越聽不見了,好在視力正逐漸恢複。

他胡亂抹着眼睛,突然察覺到周圍的‘安靜’——并非聲音的安靜,而是環境的安靜。

……戰鬥停頓,煉獄不會在确認周圍人安全狀态吧?

雖然心裏沒底氣,他還是胡亂從房梁後伸出只手:白色羽袖下的黑色袖管,鬼殺隊高層裏目前只有青向這麽穿。

看見标志性袖管安心不少的煉獄回頭,笑容卻些微地降了些。

反應很遲,是不是佑康那邊發生了什麽。

煉獄剛剛回頭,比先前快了三倍的桃紅身影便迅速逼近。

煉獄将将用刀面抵住沖擊,腳下卻擦出一道長長的摩痕,內髒也跟着震顫,傳來劇烈痛意。

不過這麽一會兒,猗窩座的身體已經恢複如初了,滿是猙獰絲脈的瞳孔就在煉獄眼前。

“你在看誰?笑容都變了!”

“這麽說有歧義。”

富岡從側邊揮出一刃,蓬勃流水憑空而起,不僅逼退猗窩座還在其身上留下數道深可見骨的割痕,嘴上仍平平淡淡。

“不要這麽說了,會被女孩子罵變态。”

“啊,啊,随你便吧。”

猗窩座對着些話題沒興趣,他改變重心,等待身上割痕愈合,從被逼退的泥土地上站穩,估量對面已經藏不住呼吸的一人。

“既然是帶傷迎戰,就老老實實的全身心投入,一會兒分一下神可是半只腳踩進弱者行列的行徑。”

“嗚姆,抱歉。”

煉獄居然老實地道了歉。

“事先确認一下,來的只有你們四個對嗎?”

“我們四個、?”

猗窩座詫異地皺眉,倒也沒試圖蒙騙,“啊,是。你們怎麽知道?”

“有些,嗯,特殊的情報來源。”

“情報來源……那個女人,不僅背叛還洩露情報了嗎?”

“請不要妄下定論冤枉無辜的人、或者鬼。”煉獄詞言正色,“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他人,是對自己和他人雙倍的傷害。”

他唯獨沒透露情報來源是誰,心中‘還有鬼能夠脫離鬼王控制嗎?’的問題也沒問出口。

“叽叽喳喳的……以為自己多正确嗎?”

猗窩座重又緩緩擺出雙□□叉的架勢。

短暫的暫停到此為止,他以留下殘影的速度直沖煉獄而去。

“我告訴你!這世間的所謂‘正确’都是上層人私自定下的,對那些上層人來說,唯一的‘正确’就是強大!”

“我不那樣認為!”

巨大力道撞擊的音波後,是煉獄放大了嗓音的洪亮重語。

“強大就是,與他人的微笑同行,幫助他人,哪怕瘦骨嶙峋、形銷骨立,也願意用肩膀扛起責任,這才是強大!”

“……說得輕松!!”

猗窩座要一拳砸碎這令自己心煩意亂的人臉,打出的拳卻被從中間插進的日輪刀阻攔。他用右手攥住阻攔的刀刃,用力道生生奪過日輪刀的控制權,再把刀锷化作刀刃刺入富岡小腹,又臨時換了拳頭,用沒阻攔的左拳将煉獄整個人直直擊飛出去。

相連的木質房屋接連倒塌,漫天灰塵飄散,煉獄來不及吐出因肺髒受損嚴重堵到喉間的鮮血,一把将日輪刀插進廢墟,借力躍出原本的坍塌點,他剛剛脫離廢墟中的坑洞,和先前如出一轍的恐怖力道便原封不動砸上廢墟,掀起和先前一樣的地動山搖。

“就是因為你擔心那個廢物!時時分心,才會被我逼至如此境地!你被一個廢物拖了後腿!這就是弱者,生來便是阻擋強者腳步哭着喊着‘救救我’的街邊乞丐!”

全身骨頭均有不同程度的碎裂,煉獄依靠全中·呼吸法才勉強維持住行動力,躲避一拳又一拳的坑擊。

“這裏沒有廢物!”

猗窩座的單線行動讓富岡輕易猜出他的下一步,洶湧的水花從上空宣洩而來,猶如從天空倒湧的潮水,藍白浪花遍布猗窩座的視野,被後者伸出拳頭硬撐着擊碎,浪花與骨頭的碎裂聲同時傳來。

破了個大洞的浪花兩邊是同時沖上來的一人一鬼。

“那你說!那小子是什麽!”

刀刃與拳面相交的一擊擊接連在空曠的偏院回響。

“青向佑康曾站在這裏!和我們一起戰鬥!他抛下對死亡的恐懼,承擔起身為鬼殺隊隐柱的職責,自那一刻起,他也是當之無愧的強大!他做得很好!”

“一廂情願的幼稚!”

最後一擊,不明來由的暴躁與盛怒自心頭而起迅速傳遍全身,包括原本骨折的拳頭,讓猗窩座發出了幾倍于原本的力道。

煉獄一時力有不及,哪怕富岡見勢不對攔在他之後、做肉盾抵消巨大的沖擊,接連砸倒數棟建築的沖力仍讓煉獄咳出大量血液。

兩人趴伏在碎裂的廢墟中,一人連連嗆咳出堵在氣管的血液,一人忍受碾壓的劇痛單膝站起,再次舉刀向鬼沖去。

被擊碎的海浪不住向半空溢散水花,藍白的水花幾乎遮蔽偏院的天空。跳躍流轉的身形與一擊一擊迸發的鬼就在水浪的包圍之中。

“給我聽好了!等你們死了!那小子就跑的遠遠的再也看不到人影!什麽責任,什麽義務,根本是冠冕堂皇的裱花袋,只是說着好聽而已!”

猗窩座的右臂滿是暴起的青筋,血液和迅速勃發的力氣一起流淌,他的視野幾乎被漫上來的紅色沾滿,攜帶恐怖力道的拳風與自己都不知意義的怒吼共同迸發。

“弱者就是弱者!都是廢物!什麽責任都承擔不好,什麽約定都無法履行!是比喪家犬更無恥的土泥巴!”

這在沸騰的憤怒下隐藏的痛苦呼吼,不知是在對他人說,還是對他自己。

富岡在最後一刻躲避了大半拳頭,卻被擦過的掌節撞得和先前的煉獄一樣直沖出去。

力道在富岡的內髒間傳導,一路傳導至內髒與肺腑,雷擊般的震顫讓心髒停跳。

青向再也坐不住了。

他的視力恢複了大半,卻無論如何也聽不清嘴型大張的這幾人吼了些什麽,看面色和嘴型幅度似乎很激烈,偏偏青向視力沒好到看清口型的程度。

此時富岡僵硬地扶心髒大口喘息,極力想站立卻數次狼狽倒地,似乎一時失去了戰力。煉獄搖晃地靠日輪刀攙扶站立,湧出口的血怎麽也止不住,猗窩座卻直直沖他而去。

距離子彈毒發還要一分鐘……等不及了!

他直直從躲避的房梁後翻身跳躍,因為太過焦急以至差點在翻身途中跌倒,左臂在牆邊擦出一道血痕,炎之呼吸運行至從所未有的巅峰,猛烈爆發的火焰将他的速度帶至極限,灼烈到蒸幹迎面風的水分。

沒有什麽關鍵時刻的慢鏡頭,也沒什麽重要關頭的慢動作。

風沙尚未完全吹盡,拳風撕裂帶起的音爆響徹偏院。只是在最後一刻,猗窩座突然頓住了拳頭。

暴烈的拳風将少年的額發和風沙一同向後卷起。拳下憑空出現的黑發少年緊閉着眼,微微側頭,眼皮微顫,對馬上襲來的沖擊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但他的雙手大開,站在比他強數十倍的強者面前,呈現出一副絕不後退的保護者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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