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今夜的火焰變換多姿。

先是燎原之火,再是勢焰熾燃,最後是完全代表太陽,如向日葵花瓣樣昂揚寧靜的姿态。

猶如果凍或是靜置的海洋什麽之類的,包容萬物的火焰再度籠罩世間,仿若徜徉于日光中,或沉浸在透光的水面下,讓人忍不住心生困盹。

“o do。”

青向突然驚醒。

話說,我也是鬼,應該害怕的吧。

“佑康,你做了什麽?”

時透小跳着自青向身側落地,随後揮舞半空膠狀的火焰。

火焰缭繞在時透指間,握下去能掐滅一小團,變成可憐兮兮的小火苗,松開手後又很快重燃,再度缭繞指間。

青向也覺得很好玩,玩的不亦樂乎。

“不是我做了什麽,這是炭治郎的火焰。”

現在看來溫度和強度都合格、與其說合格,比他設想的好太多。看來用日之呼吸掀開防禦,再用炎與霞之呼吸補刀的方式可行。

原定是叫杯骸刃擲下最後一擊,現今青向意外領悟了完全體的炎之呼吸,竈門日之呼吸領悟地比頗佳,‘幻日’與日之呼吸、霞之呼吸接連上陣,青向傾向于改變原定的戰略。

“炭治郎…”

時透順着去看火焰海的源頭:着深咖色制服的少年手中是銳利的全黑刀刃,明明獨身一人伫立巨大的敵人之前,卻安和地如與某人同在一般。

“氣息改變了,另一個人的氣息……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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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素不相識,但血脈的本性升起股親近。

青向也看見了。

身披舊時代裝束,微卷的深褐馬尾,孤獨但不孤寂的身影,自漫漫長河降臨于此,前來與傳人一同結束流傳幾百年的災難。

和鬼舞辻記憶中的截然相反,後者記憶裏的人完全被恐懼神魔化了:有一雙惡魔斜眼,黑夜裏散發三百瓦白熾光,三頭六臂如般若再世,無時無刻咒咒有聲:‘鬼舞辻鬼舞辻鬼舞辻’

濾鏡打的真厚。

見鬼舞辻還要動搖崩潰一陣,青向趁機去問時透:“上二那邊怎麽樣了?”

“還沒結束。”時透也只是趕來時遠遠地看一眼。

“看起來陷入了膠着……不過大家很有精神。我第一次看見好多呼吸法混做一團,好像變戲法。”

“趕不過來嗎?”

青向早有預料,倒也不是太失望。

“看來屠龍的勇士只能是我們三個了。”他從自己一個個指過去,“你、我、炭治郎。都是年下者,以下克上,這是新世代的勝利!”

不暴露和杯骸刃的聯系,以隊士身份解決鬼舞辻當然是最好的。

——何以最好,簡直是理想狀态下的完美。

……預想的完美意味着不謹慎,還是要杯骸刃時刻關注上陣。

“勝利!”

時透很給面子地振臂附和。

青向擡起日輪刀,将刀尖上擡,沖竈門的背影高聲喊:“炭治郎,怎麽樣?”

“好熱!但是不是燙的熱,是雪天泡溫泉的滾熱!全身包裹在硫磺水裏的暢快!”

竈門熱的腦門都是汗,呼出的是一口口蒸汽,幾乎想要在冰涼的午夜脫掉上衣。

青向走至他身邊,一眼看穿小孩要脫上衣乘涼。

“不行,會感冒。”

“……穿衣服泡溫泉什麽的……”

竈門忍不住嗟嘆,藏住心裏翻湧到舌根的緊張。

青向收回目光,不去看一眼緊張到頭的小孩,轉而打量眼前肥磐臃腫的巨嬰,漫不經心的思考:

雖然事關性命的關鍵情報藏得很嚴實,曾有一次絞殺鬼舞辻經驗的青向還是大致感受出一點:前者為保險分化出了複數個心髒和大腦,單靠常态的斬殺方式無法剿滅。

不過這邊有對鬼特攻的日之呼吸,應該沒有問題……

“吼————”

乍然響起的怒吼打斷青向的思考。吼聲自煉獄宅傳出很遠,遠遠回蕩巨大的山脈,穿行山丘之間。密密麻麻的成群餸鴉自枝頭斂翅上飛,高高盤旋于煉獄宅上端。

巨嬰肉塊愈發臃腫,不詳的紅色光芒自皮膚下滲漏,似乎有什麽正在那只巨嬰的皮囊下醞釀。

光束晃過青向的眼睛,先前無聲無跡卻突然出現的強烈能量波令少年在心中啧一聲。

果然沒那麽理想。

“炭治郎!現在出刀!趁他爆發前一鼓作氣解決掉!”

煉獄宅正堂,少年如此喝破空氣的驚愕,偏僻的遠山中,卻有一具無氣息的人偶正輕悄悄站起。

“嗯、嗯!”

心理鋪墊做足、時刻處在準備狀态的竈門閉上眼,他緊張的滿頭是汗,仍強行捋順呼吸,令周圍蔓延的霧氣跟随吐息一同吸入肺腑。

天空,幼小的太陽随着他的吐息現形。它自戰局東方顫動着升起,其亮度不及先前‘幻日’十分之一,卻純白如世上的最澄澈的光芒。由濃縮日光彙聚的小小光球,向四面八方蔓延輕和又溫寧的波紋。

真正的日之呼吸。

運用呼吸将太陽從錯誤時間喚起的少年吐出剛剛吸進的霧氣,頻率悠長又平緩,他的手腳不自覺随着記憶中的‘父親’而動——蹭在信念的裝飾下見過的舞蹈,名為火之神神樂的祈祝之舞。

熱烈的火焰一瞬間在他的劍尖爆開,星火燎原,像海嘯擾動原本似死水的安靜火焰。

不需多言,以爆燃的火焰為號角,三人同時馳出原本所在的位置。

如繃到極致的箭脫弦而出,迅速的身影卷出漫天塵土。

‘霞之呼吸,肆之型·平流斬’

銳利刀刃自詭谲霧氣劃過銀光,血液自遮擋巨嬰胸口紅光的四只手臂湧出,即便有‘日關’的腐蝕加持這下依然無法貫穿,只是切開一條傷口就足以猛起直追。

一擊擊精準無比地落在同一條傷口上,就連血肉聚合的速度都小于了切割速度。常人難以匹敵的專注力和速度的後果是滞後的強烈麻痛自指尖傳遍整個半身,彷如有千百只小蟲在皮下鑽,只是在這樣難捱的疼痛中,有着青色發尾的少年面色毫無起伏,眼中只有血霧後的堅硬肉塊。

尋常人自然看不清時透的動作,完全領悟炎之呼吸後、五官被增幅的青向看得一清二楚,況且他現在與竈門身處半空。

看起來局面在向好的一面翻轉,優勢不斷,青向卻稍稍蹙起了眉。

有接下來的爆發做底,這麽近的距離已經連反擊都懶得做了嗎?

不論在場幾人的心理,在大量血珠的揮灑中,四只厚重的斷臂終于沉悶落地。

惡鬼的手臂剛鑽出肉芽,時透盯着暴露出透浮詭異紅光的光球,極其短暫的遲疑了一瞬。

只是時間短暫,在他遲疑之前,身體已經讓出了交給竈門的空檔。

就在那一瞬間,竈門踩上青向的肩膀,不曾搖動分毫的跳板給予跳向更高處的基底。

竈門自半空轉起半身,長吸氣是漫天熾熱的水汽,濕熱悶濡正如溫泉一般。

‘火之神神樂’

尖銳的嚎叫聲中,注視那因烈陽落下淚水的巨嬰,感受那不經掩飾的恐懼和懊恨,劇烈信息沖刷己身,除了那直正眼前的目标,竈門再不見任何餘裕,只是随着直覺下意識脫口:

‘陽華突’

刀尖刺破保護殼,玻璃樣的碎裂物四濺,劃過幾人裸露的皮膚和衣物,帶着血沫奔向久違的曠野。

刀尖再度深入,悶悶一聲噗響,再沒有任何多餘保護,熊熊燃燒的刀刃貫穿柔軟的紅色內核。

成功、……?

那是簡單的停滞一瞬,有汁液順着刀刃留下,竈門尚來不及做表情。

不知道他是否也察覺了異常,察覺到手下詭異難言的觸感。

啧。

輕輕的咋舌浮現在寂靜又無垠的空間。

下一秒,熾烈的光芒爆發。

一波接着一波,似乎要令黑夜失去其權威的光芒接二連三地出現在此地:第一次的幻日,第二次的無聲澈芒,直到這第三次。

這是一眼可見不祥的詭異紅光,浸入污染原本澄澈的‘海水’,波濤洶湧的血液浪潮湧成一個個漩渦,那僅僅是由純粹的能量釀造而成的:沒有殺意,也不含混沌。

但是,怎麽說呢,明明沒有絲毫殺意和惡意,就連情緒都感知不到一二,大腦卻在一瞬間黑字白底的意識到即将迎來的未來:

會死。

那一擊的确貫穿了心髒才對。

明明如海霧般如此擴散,在竈門眼中卻定格為一幀幀的畫面。

那一擊流出的血液的确是生機才對。

海霧幾乎觸碰到鼻尖,竈門的思維也陷入遲滞,只有身體順從直覺無意識後退。

為什麽……?

有只透着不見天日白、或者說無機質白的手擦過竈門的耳骨,帶來微癢的觸覺。

來不及思考,他的身體還在後退,直到撞上某人幹燥冰冷、令人寒毛倒豎的柔滑衣料。

……什麽?

竈門的身體擅自無意識地擡起頭,與高大至足以籠罩他的身影對視。

……不、與其說對視,那人和他相對的僅有餘光而已。

他擡着頭與什麽人相視的一幕似乎與先前重合了,只是這回看過來的目光截然不同:

冰冷的、掃視腳邊物件的、漫不經心打量的餘光。

——被這樣認為的目光主人心裏正在嘆息。

的确已經命中靶心,徹底貫穿作為弱點的心髒了。架不住鬼舞辻有七八個心髒。

怪我察覺的不夠早,但青向已經盡了全力了:

盡全力不令青向佑康和杯骸刃出現在同一時間的同一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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