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炎之呼吸燃盡一切鑄造的‘太陽’逐漸虛影浮動。

熾熱的烈光由白趨向昏黃,朦胧黃球散發猶如日落時分照拂海面的虛幻輻射。

産屋敷站于這幻日正中,輕緩攤開掌心,感受空中的餘熱。

已不如先前灼熱的餘韻溫暖指尖的冰涼,輕悠悠降落的是燃燒過程中的灰燼,如溫熱的雪花,先是降落,後在手心消逝。

堪稱奇跡般再現的太陽,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短暫。

……何等的溫柔。

源頭分屬兩人的熾烈和溫厚。

沒錯,這‘太陽’的驕芒全部來自青向,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初生的旭日無所顧忌後散播出遠勝中日的驕傲。而長輩溫厚地圖轉身後,圓滑地處理幼者因興奮探索而無心處理的粗糙。

‘嗚姆,嗚姆!看樣子很開心,佑康!’

‘有種跑過馬拉松後大汗淋漓的快感,說起來,我本來也不讨厭運動,然後啊,然後啊,這是因為我才升起的太陽,獨一無二的太陽,這麽一想簡直炫酷到爆嘛!’

‘嗯!嗯!’

‘光是模拟就能做到這個地步,日之呼吸,啊!炭治郎的日之呼吸,可以的話讓他也來試試,帶上他、我和你一起,升騰起真真正正的太陽,在晚上!’

‘好主意!不過,雖然很想陪難得這麽開心的佑康玩下去,我的身體似乎到極限了。’

‘沒關系!接下來交給我好了,耳朵也能聽見一點了,你就放心地睡一覺,一覺醒來天晴日出,我們再一起聊天吃點心,和千壽郎一起。’

‘那真是。’

搖搖晃晃,全靠深插在土壤中的刀刃才硬撐着的煉獄終于能夠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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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慰的笑意揚過漸垂的雙眼,直到黑暗徹底填滿他的意識。

‘……太好了。’

橫在泥土中傾斜的粗沉木柱下,獨身站立的男人雙手攙扶刀锷,就這麽垂下腦袋沉沉睡去。

沒有經驗豐富之人控制,肆意宣洩的炎之呼吸回歸它的最初樣貌。

朦胧的夕陽徹底消散,周圍重歸被火光點燃的黑夜,黑紅相間的火焰燒的木料劈啪作響。原本的煉獄宅已成為半個廢墟狀,空曠視野一望無際。

“鬼舞辻!”

一身烈焰紋路羽織飄飄揚揚,周身火焰肆意燃燒的少年把手攏在嘴邊做喇叭狀大喊:

“我知道你沒死,出來!我現在嗨到不行,不打算做什麽偷偷摸摸的下三路了,我們堂堂正正地打一場!”

朗聲直直在空曠的廢墟正堂繞了三圈,被擠成長方形的肉塊才從斷木縫隙中蠕動出現。

已經全沒有西裝革履的潇灑模樣了,一團蠕動的血肉,啪嗒掉在泥土地上,混了泥土髒兮兮的滾成圓球,又一脈一脈地膨脹變大。

“哇!”

青向很活潑地踮腳去看。

“我從不知道你真正被逼至死線的樣子!”

“你怎麽會知道。”

愈變愈大的肉球最終定格成一只巨嬰模樣,說話轟隆隆作響,粗沉又厚重,兩只眼睛被血肉擠得睜不開縫,四肢縮在身體內側,手腳一抓一抓。

“不得不承認,沒人能把我逼至如此姿态。小鬼,見識過之後,就能心滿意足地去死了吧?”

“其實黃泉很好看哦。”

但是少年嘴角的笑越扯越大。

他自半空中豎起刀刃,淬烤過的刀刃越發晶亮,顯得眸光很暗。

“我已經見識過了,這次就換你下去看看~”

兩物相擊,火花從中迸濺,仿若身處打鐵的窯房,叮叮當當的聲響不絕于耳。

這次換做青向是那個速度超群的人。拖着笨重的巨嬰肉.體,鬼舞辻揮舞臃腫手臂,完全無法抓住這個在他身上揮砍的渺小人類,所幸前者身上的皮膚如巨石般刺砍不進,哪怕削下一點,又很快有新的血肉增生覆蓋。

青向又一次的日輪刀被脖子彈開,鬼舞辻的手正正沖向少年站立的肩膀,像打蚊子或驅趕蚊蟲,以渺小造物來看絕對無法抗禦的力道揮出了鈍響。

不過,“太慢了!”

少年靈活的身影自鬼舞辻頭頂跳躍翻過,和誰玩耍一般露着開心的笑。

另一只手襲來,少年則借助現成的跳板跳的更高。

但是攻擊的确是個問題,以我現在的力道根本砍不下去。

遠離地面時,青向向下的視野正好包括日輪刀,刀刃上滿是豁口,崎岖不平到仿佛鋸齒。

呼吸法也不行,假如說是網游,鬼舞辻就是穿上了防物防魔的金套,耐久度高到離譜,逃跑的速度也是一絕。

話說回來,真稀奇,哪怕陷入僵局也不消沉,不刻意去想根本想不到搞砸的可能。

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可以肆無忌憚笑出來的程度。

“在想什麽呢?”

短短一句出現在兩只身影自半空交換的簡短一瞬。

一個向上,一個向下。

同批鬼殺隊制服的兩人自半空交割。

青向看到時透瞥過時傳出的微末笑意。

黑色長發的矮小身姿蘊藏恐怖力道,乍然快速細細看去卻緩慢輕悠的蹤跡叫人捉摸不定。

霞之呼吸的使用者,時透無一郎略過襲來的臃腫拳頭,擡起刀刃,以精準無比的角度直直插進肉鼓鼓眼皮間的縫隙。

“啊啊啊————”

類似嬰兒的尖銳啼哭回蕩在夜空之下。

被空氣斥力積壓至停速的青向則看見了眼熟的身影:三個眼熟的身影,一個和豬皮頭套分了家,一個生死不明地躺在巨嬰幾步遠,一個手腿斷了還要揮刀去砍。

很危險啊。

他從半空改變姿勢,借助風更改下落方向,越靠越近,直到落在燃燒廢墟中攤平的‘屍體’身側,一把抗上肩膀。生死不明的黃頭小鬼在他肩頭軟軟晃蕩,倒是仍有呼吸;和豬皮頭套分家的小鬼有一副好皮囊,原本想拖地走的青向停了手,抗上另一肩膀。

“主公大人,拜托您啦。”

沒時間貼心安放,青向在産屋敷前卸貨,打了個招呼就走。

巨嬰腳下,哪怕手骨斷裂地撐不起刀柄,不甘心的竈門仍竭盡所能為剿殺鬼舞辻盡一臂之力,還不時躲避鬼舞辻煩不勝煩的踢踩,看起來不屈不撓又狼狽,但恰是這樣的他為青向蘇醒争取了時間。

如此的他,被一只手突兀扯着領子拉出戰場。

“——誰!!…佑康哥?……請不要阻止我!我還能戰鬥,我也想為鬼殺隊盡力!”

自他頭頂俯頭的少年直截了當:

“但是幫不上什麽忙啊。”

“我、”

竈門說不出話。他被迫仰頭,正從近距離與青向對視。黑色雙眼反射扭曲了的自身。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他咬緊牙根,即便如此也沒有無力和放棄。

“即便我不像柱一樣厲害、用不出氣勢磅礴的呼吸法,即便我只是普通隊士!哪怕付出生命代價我也要、”

“誰說你是普通隊士了?”

一句簡單的問話堵住他餘下的覺悟。

“你可不是不是什麽普通的鬼殺隊隊士,炭治郎,你是日之呼吸斷絕數百年重現的傳人,你是絕殺鬼舞辻的最強絕招,你是現今所以呼吸法的源頭!”

稍年長的少年突然湊近,垂下的發梢積在竈門耳骨。

對方話中信息量巨大,中途打斷他的悲壯宣言,竈門一時大腦宕機,因此磕磕巴巴:“可是、可是、”他還沒理解現狀。

“沒有可是。”

看起來很開心的少年自上捧住竈門的臉頰。

“來,使用日之呼吸,燃起真正的太陽吧!”

靠的這麽近,竈門幾乎看得見其眼中倒映的火光,只是他的眼睛幾乎在轉圈圈。

“我、我不行的!我甚至不知道什麽是日之呼吸,是、是水之呼吸的分支嗎?可以用水之呼吸哪一型發揮出嗎還是、”

“這樣不行啊。”

青向一把捂住竈門絮絮叨叨的嘴巴。

“雖然的确是我的鍋,好幾次領悟的前兆都被我掐斷了……嘛,之後會好好補償你的,總之現在,來,我來幫你。”

稍年長的孩子蓋上竈門幹澀的手背,牽引着因骨折和疼痛脫力的指節,重新包握脫手的刀柄。

“來。”

青向身上的火焰蔓延至竈門身上,黑黃火焰跳躍間,他牽着他擡起日輪刀,鋼色的刀刃重新在火焰中淬燒。

再然後,那是火焰釀造的波浪,自兩人連接的手掌流淌,滲入內心的縫隙,凝聚成溫暖浪潮去喚醒心髒的脈動。

有一股暖意從心髒升騰,順着奔流的血液傳遍四肢,疼痛和失血的冰冷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懶洋洋的悶熱,仿佛在午後的躺椅上曬太陽,感到安全又舒暢的熱輻射。

由太陽熱度點燃的火焰,反過來接通了通向太陽的道路。

淬煉的刀刃從刀底起漸漸轉黑,火焰式樣的黑斑向上蔓延,在火焰的淬煉間,全黑的日之呼吸日輪刀再次問世。

能感受到強烈的熾熱。

竈門不得不大口呼吸才能派出肺部的燥熱,心髒作為輸血泵劇烈工作,高效率運輸血液至全身各處。

但是他并不陌生,這自然而然要随之起舞、跳出奏響太陽贊歌的舞蹈,正是他于那夜的白色群山上念起的‘火之神神樂’。

黑黃火焰逐漸被真正的‘火’取代,引導他走向太陽的指引者松開手。

“怎樣?很熟悉吧?”

人類對抗難以理解的敵人而奮發領悟的力量。

所有呼吸法的真正源頭,天才繼國緣一的畢生心血——日之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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