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陳都日常4

江蘊自然了無困意。

只是體內藥力未消,又折騰了一天,未免有些乏力,正阖目養神,忽感覺有重物從一側壓了上來,倏地睜開眼,就見隋衡不知何時回來了。

“吵醒你了?”

隋衡單手撐着下巴,笑着問,眼睛在夜色裏格外明亮。

江蘊搖頭。

打量他神色,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想,莫非公孫羊沒熬過去,讓此人審出什麽了?

語氣便有些冷淡:“沒有。”

那就是沒睡了。

隋衡笑意更深:“是在特意等孤回來麽?”

江蘊直接擡起左腕:“給我解開。”

“那可不成。”

“你若是跑了,孤到哪裏再找像你這麽合适的暖房小妾去?”

江蘊皺眉。

“我答應你,不跑。”

隋衡沒應聲,挑眉問:“怎麽又想通了?”

江蘊便說最真實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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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受。”

隋衡垂目看去,果見江蘊被金環鎖着的那只左腕上,腕與金環相接處,已經印上一道紅痕,登時意識到,是自己方才上鎖時心裏憋着氣,沒調好尺寸,下手重了些。

他心中懊悔,可看見鎖在美人玉白肌膚上的小玩意兒,又忍不住想起這可惡的小情人是如何三心二意,要離開自己。

便故意又陰下眉眼:“難受就對了。現在知道錯了吧?”

“只是這樣便受不了,待會兒可怎麽辦。”

江蘊咬唇,冷冷望着他。

“你到底解不解?”

“你親孤一下,孤就解。”

“……”

“無恥。”

隋衡好笑:“這就無恥了?更無恥的事,孤還沒做呢。”

他故意将手探進蠶絲被中,低聲道:“孤聽聞宮中的那些美人們,便是洗幹淨後,這樣光溜溜躺在龍床上,等着承歡。阿言眼下也是這般麽?”

江蘊耳根瞬間紅透,惱怒望着他。

半晌,深吸口氣,偏過頭,依舊把臉埋在枕間,道:“你要做就快些,別耽擱我睡覺。”

隋衡:“……”

這叫什麽話。

說得他好像個獸性大發的色鬼一般。

“行了,逗逗你而已,瞧你脾氣大的。”

隋衡笑一聲,上前解開了鎖環。

江蘊揉着腕,又道:“衣服。”

“哦。”

隋衡立刻下床,去将藏在牆角箱籠裏的玉帶和衣袍悉數取出,放到床邊。

江蘊拿過去,背過身,不緊不慢穿好衣袍,束上玉帶,回頭,就見隋衡蹲在床頭,單手托着下巴,正笑吟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顯然看了有好一會兒功夫了。

淡淡問:“你……看什麽?”

“自然是看你好看。”

隋衡大方的回。

江蘊垂下眼,自己下了床。

隋衡忙起身,問:“你去哪裏?”

江蘊只是想活動一下久不動的腿腳而已,聽他如此緊張的問,反問:“難道你要将我鎖在這座殿裏,不許我出門麽?”

隋衡:“……”

隋衡直覺這是一道送命題。

咳了聲,道:“自然不會,可大半夜的,外頭又冷又不安全,孤擔心你的安危而已。”

江蘊沒再理他,沿着大殿,自顧伸展着手臂,散起步。

隋衡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這是在活動手腳,不由失笑,抱臂立在床前,視線緊跟着他動。

心想,世上怎會有連揮個胳膊都如此好看風雅的人。

沒多久,守衛送了夜宵過來。隋衡放下臂,招呼:“阿言,先過來吃飯。”

又是這種親昵的仿佛他們是一家人的語氣。

江蘊絲毫沒有與他同案而食的興趣,但想到山洞裏,此人為了逼他吃飯使下的手段,還是走了過來,在案後坐下。

這段時日,陳國國主為了讨好隋衡,可謂費盡心思,用盡手段,準備的夜宵自然也十分豐盛。有熱湯,有糕點,葷素俱全,兼顧各種口味。

江蘊挑了幾樣清淡的,簡單吃了幾口,便放下了銀箸。

隋衡皺眉:“就吃這點?”

他們自從崖底上來,幾乎整整一日沒吃東西了。

他身強體壯,餓兩頓自然沒事,可小情人這嬌弱的身子骨,哪能撐得住。

故而剛才他臨時叫住陳國國主,要了一份夜宵過來。

江蘊道:“我吃飽了,剩下的你都吃了便是。”

“又想挨罰是不是?”

隋衡不容分說将粥分出半碗,推過去:“把這個吃了,孤替你嘗過了,味道還不錯。”

江蘊不是不吃,是真的吃不下。

又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再與他糾纏,便握起銀勺,敷衍的喝了兩口。

“浪費。”

隋衡幹脆把他剩下的也一道喝了。

江蘊正用軟帕擦嘴角,見狀,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一眼。

隋衡覺得有趣,笑道:“看什麽,你是沒挨過餓,不知道糧食的可貴,想當年孤在北境打仗,挨餓受凍是常有的事,時間久了,餓怕了,見着幹糧就想囤起來,哪像你這般嬌貴挑剔。”

江蘊了然,他口中的北境,應是這幾年被青狼營打得哭爹喊娘、早已納入隋國版圖的北方小國們。隋國能迅速崛起強大,除了先輩打下的良好基礎,的确和此人卓越的軍事才能分不開。

此人,既有超乎常人的卓越天賦,又有足夠的耐心與韌力,的确堪稱勁敵。

吃完飯,隋衡自收拾好碗箸,交給守衛。

等回來,江蘊已坐在窗邊看書。

朦胧一片燭火,将一道纖瘦青影印在窗上,端雅清絕。

那握着手冊的手指,更是修長瑩白若美玉,有一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感。

隋衡走過去,将矯健身影揉進那團光影裏,俯身問:“看什麽呢?大半夜的,也不怕傷眼。”

江蘊擡頭,恰對上他張揚含笑的眉眼。

兩人對視片刻,江蘊低頭,重新将視線定格在書冊上,淡淡道:“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那怎麽成。”

隋衡直接就勢在一旁的圈椅裏坐下,撐着下巴道:“你們讀書人不都有什麽秉燭夜游的雅興麽,你既要秉燭夜讀,孤怎能不舍命陪君子。”

“再說,沒你給孤暖床,孤怎麽睡得着呢。”

江蘊:“……”

江蘊道:“讀書于你應是枯燥無聊的事,你不必如此折磨自己。”

隋衡笑吟吟:“誰說的,孤幼時也是很喜愛讀的,只是後來忙着習武落下了而已,不如你給孤讀一段。”

“……你我興趣未必想同。”

“不試試,怎知不同?孤倒覺得,你手裏握的這本就甚是可愛。”

“……”

江蘊終于再度擡頭,冷冷看他。

他特意坐在此處讀書,一是因為有夜讀的習慣,二自然是為了避免與此人同塌而眠。

此處不比崖底山洞,他也已經能靠自己消解藥性,眼下,只想盡快斬斷兩人之間這種詭異的“情人”關系。

尤其是身體上的接觸。

可此人故意東拉西扯,步步緊逼,顯然就是故意擾亂他的節奏。

江蘊将手中卷冊合上,丢進隋衡懷中,道:“你自己看吧,我換一本。”

啧。

隋衡看着懷中那卷猶沾着淺淡蓮香的書冊,撿起丢到一邊,道:“不給讀就不讀,這麽兇做什麽。”

見江蘊果真已經另撿了一冊讀起來,他一笑,直接起身過去,伸臂将人打橫抱起,道:“看什麽看,該睡覺了。”

“你難道沒瞧出來,孤在等你一起就寝麽?”

江蘊手中書冊墜到地上,惱怒望着他。

“好了,孤明日賠你一車。”

“別生氣了好不好。”

隋衡把人放到床上,單膝跪着,幫江蘊将腳上的靴襪一點點脫下來。

江蘊神色複雜的望着他。

隋衡擡頭,悠然一笑:“不必感動,能得孤親自伺候,你可是全天下獨一份。”

江蘊唇角翕動:“你……不必如此。”

“我自己可以的。”

“你身嬌體貴的,好好給孤暖床就成,哪裏做得來這種粗活。”

他笑着,将脫掉的靴襪整齊擺放到一邊,起身,又要幫江蘊去解腰間玉帶。

“不用。”

江蘊按住他手,好一會兒,道:“我自己來就行。”

隋衡倒沒堅持,只道:“動作快些,別磨蹭到天亮。”便轉身,去解自己的衣袍了。

江蘊在後面看着,将他迅速解掉腰帶、外袍、裏衣,搭到衣架上,露出勁瘦矯健的腰身和流暢優美的肩背肌肉線條。

以及,後背縱橫交錯的無數舊傷痕跡。

有的深些,有些已經很淺。

顯然皆是他在疆場上一刀一槍拼出的功績。

江蘊收回視線,自顧除了玉帶和外袍,穿着中衣面朝內躺到裏側。

剛躺下沒多久,腰肢便被人從後輕輕攬住。

“離孤那麽遠作甚?”

那人在他耳邊輕問。

“世上哪有你這樣給人暖床的。”

江蘊身體線條下意識繃緊,沉默片刻,道:“我今日有些累。”

“孤知道。”

“孤今日不碰你。”

“讓孤抱着你,好不好?”

他雖是詢問的語氣,動作卻很強勢。

江蘊沒吭聲,算是默認。

隋衡一笑,臂上用力,将人撈過來,緊緊摟在懷裏,道:“睡覺。”

江蘊知道掙也無用,便由他抱着,閉上了眼睛。今日耗費了太多力氣,不多時,就沉沉睡了過去。

“果然嬌氣。”

隋衡輕笑聲,伸指滅了燭火,調整了一下手臂姿勢,好讓懷中小情人睡得更舒服些。

江蘊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等醒來時,外頭天色已經透亮。

身邊空蕩蕩的,并沒有人,蠶絲被完整的蓋在他一人身上,冰绡帳也嚴實垂着。

今日得設法解決公孫羊的事,不能再拖了。

江蘊起身,穿好衣袍,發現床邊已放置了幹淨的鞋襪,尺寸和他之前穿的一模一樣,但樣式已是全新的。

江蘊怔了下,換好出殿。

守衛本要阻攔,乍見他玉質仙姿,風雅無雙的身影,都齊齊愣住。

昨夜江蘊是埋在隋衡懷中,被隋衡一路抱進殿的。

守衛們并沒有看清他面容。

守衛們被他一身風華所攝,一時都忘了說話。

“都愣在那兒做什麽!”

遠處一道粗犷聲音平地炸起。

樊七按着刀走了過來。

守衛忙行禮:“樊副将。”

樊七目光徑自犀利警惕的落在江蘊身上。

想,這就是那個将殿下勾得神魂颠倒的小狐貍精?

果然生得——夠狐媚的。

樊七用僅能想到的詞彙想。

“殿下讓我過來叫你過去。”

他粗着聲,沒好氣的道。

江蘊背起手,施施然步下玉階:“走吧。”

樊七自在前頭帶路,走了一段,到一處宮道轉彎處,趁着四下無人,忽停下,挺胸昂首,甚傲慢的道:“我勸你早些打斷勾引殿下的念頭。”

江蘊靜靜看着這個大老粗。

樊七以為他怕了,哼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殿下心裏早就有人了。”

“你吧,雖有幾分姿色,可論才華,是萬萬比不上我們殿下真正的心上人的。”

江蘊不介意趁機多套取些情報,便問:“你們殿下的心上人是?”

“顏齊公子,你總聽說過吧!”

作者有話要說:

樊七,恭喜進入地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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