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偏寵日常4
顏齊彎身進車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車窗下的江蘊。
陽光煦煦照入,公子玉帶青衫,眉目宛靜,席坐案後,持卷而讀,優美得仿佛畫卷。
顏齊怔了下。
顯然沒料到,那夜驚鴻一閃的背影,竟生着這樣一副清雅無雙的樣貌。
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月下溪流,山間松月,人世間一切可想可見的美好,似乎都無法與之抗衡。
江蘊自然早聽到了動靜。
只是眼下脫身無望,他又素來懶得理會這些閑人閑事,才沒什麽特別反應。
見顏齊進來,也只側眸,淡淡點了下頭,算是見了禮,便垂眸繼續看自己的書。
“這位……應就是楚言公子吧?”
顏齊微微一笑,先開了口。
江蘊點頭。
顏齊叉手為禮:“在下顏齊,幸會。”
這是這個時代公卿名士之間最常用的見面禮。
江蘊便也放下書,叉手回禮。
“幸會。”
北國顏齊,當世兩大文章高手之一,那個人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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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蘊便多看了顏齊一眼。
面若冠玉,姿容修美,舉手投足皆名士風儀。
的确一表人才,如圭如玉,擔得起北朝第一美男子兼第一才子的美名。
顏齊徑自來到茶案旁,屈膝長坐,從懷中取出一塊新鮮茶餅,替換掉原來的舊茶餅,并熟練的将茶餅分割成便于烹煮的小塊,和原先的茶塊大小一模一樣。顯然,他們很熟悉彼此的習慣。
他動作之間,外罩的烏色鬥篷向兩側散開,露出內裏緋色衣袍,以及佩戴在頸間的一支食指長短、十分精致小巧的骨笛。
江蘊不由想起在山間時,隋衡塞給他的那只短哨。
看樣式材質,和這骨笛應是一對。
見江蘊望過來,顏齊忽擡頭,溫爾笑道:“殿下看着霸道強勢,禦下嚴厲,其實是個十分念舊的人,所有東西,一旦養成口味,就很難換掉。譬如這茶,這麽多年,他只喝這種祁州雲霧。”
顏齊換完茶餅,又到茶爐前,揭開壺蓋,換上新鮮的清水,将茶案周圍收拾得妥妥帖帖,方起身,告辭離開。
江蘊想,可真是有意思。
這個顏齊,故意讓他看到他鬥篷下露出的那支短笛,故意在他面前談論那個人的“念舊”與喜好,是想暗示他什麽?
暗示他,他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有着旁人無法插足的情誼,甚至,有着一樣的定情信物,讓他“知難而退”麽?
若真是如此,倒好了。
江蘊想。
他正愁那頭野狼咬着他不肯松口呢。
“想什麽呢。”
不多時,隋衡走了進來。
他支着大長腿,随意在茶案後坐了,将茶餅投進茶壺裏,開始煮茶。
江蘊看着他這一氣呵成的動作,想,那個顏齊,倒的确對此人甚是了解。
“沒什麽。”
江蘊低下頭,繼續看書。
茶鍋很快滾沸。
隋衡嗅出祁州雲霧的味道,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陳國國主那個老東西為了巴結他而孝敬過來的,煮好後,先給江蘊倒了一碗。
“嘗嘗,這茶的味道極好,你在南國怕喝不到。”
江蘊瞥了眼。
想,一個祁州雲霧而已,也值得他如此誇誇其談。
端起來淺嘗了口,舌尖滾過一道微苦。
此人茶藝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令人失望,便敷衍的“嗯”了聲。
隋衡豈瞧不出來,自個兒慢悠悠品着,笑道:“瞧你嬌氣的,連孤煮的茶都看不上,旁人想喝都喝不上呢。”
江蘊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你不需要騎馬?”
隋衡輕“嗯”。
“有徐橋在前頭領着,孤放心。”
“再說,孤怎麽舍得丢下你一個在車裏。”
江蘊略失望。
因這意味着,這一路,他也別想安生的看書了。
“我們先說好一件事。”
為了接下來的安生,江蘊還是開口:“白日裏,你不許越過長案。”
隋衡挑眉,故意傾身過去,将胳膊支在案上:“若孤過了,會如何?”
江蘊皺眉看着他那只犯賤的手,還沒想好如何回擊,雙唇便驟然被堵住,身體也順勢被壓在了車窗上。
日光明曜,美人如玉。
隋衡心安理得占了好一會兒便宜,方撐起身,啞聲笑道:“對着一個天仙般的大美人,你讓孤無欲無求,不可越線,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江蘊咬唇,幾乎是驚怒看着他。
這還是白天,車外都是人!
好在隋衡也沒胡鬧太久,又趁機占了點便宜,便識趣松手,道:“好了,別生氣了,孤答應你便是。”
這人總能将霸道與溫柔的分寸掌控得恰到好處,俨然是個情場高手。
恐怕憑這本事蠱惑過不少人。
江蘊想到什麽,從懷中取出那支短哨,遞還過去。
隋衡瞥一眼:“孤既送給了你,便是你的東西了,不必還了。”
江蘊直接放到了茶案上。
這種批量贈送的,他沒興趣。
隋衡皺眉。
這是什麽意思。
直接嫌棄他送的東西?
拿起來吹了兩聲,發音正常,沒有問題,便道:“嫌舊的話,孤改日再給你做一個就是。”
江蘊道不必。
又鬧脾氣。
隋衡直接掐着腰把人抱到肩上,問:“可是孤又做錯什麽,惹你不痛快了?”
江蘊皺眉,試着動了動,沒能成功。
這個人似乎格外喜歡以這樣充滿掌控欲的姿勢抱他。
便只能順勢撐着他肩,道:“沒有。”
“那為何嫌棄孤的東西?”
“……”
江蘊只能道:“我并未嫌棄,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孤說了,既送了你,就是你的東西。”
“……”
這種無聊話題,糾纏也是無用,江蘊最終将短哨重新收起,放回懷中。隋衡愉悅道:“這就對了,拿着它,能随時聯系孤,孤也放心。”
馬車很快平穩行駛起來,出陳都,一路向北而去。
陳國國主戰戰兢兢率領着陳國一幹官員,親自在城門口相送。隋衡故意掀開車簾,隔空朝他腦袋方向點了點,陳國國主又一陣心驚膽戰,險些沒當街暈倒。
姜國、陳國的率先歸降,雖讓隋國打通了由黃河北岸直通江南的西南通道,但沿途關卡甚多,仍有許多重要細節需要他親自出面解決。因而隋衡并不能時時刻刻待在馬車裏,經常要出去與徐橋等人議事。
晚飯亦是隋衡直接吩咐樊七送到車裏來的。
江蘊依舊只吃了粥,吃完,剛看了半個時辰的書,就察覺體內那股熱流又準時發作了。
這兩日,江蘊一直在努力的試着自己抑制藥性,便放下書,靠坐到車壁上,默默咬牙隐忍。
隋衡恰好回來,一看這情形,就明白發生了什麽,立刻把人抱到榻上,道:“怎麽不知道叫孤?”
江蘊偏過頭,道:“無事。”
“出了這麽多汗,還說無事。”
隋衡伸手便要去解江蘊身上的衣裳。
江蘊立刻擋住他手,搖頭。
車外有車夫,還有随行的士兵,他是萬萬接受不了在這種情況下行那種事的。
隋衡知他臉皮薄,道:“要不孤讓他們将車先停到路邊,讓所有人都回避,可行?”
“……”
這是什麽馊主意。
“不用了。”
隋衡皺眉:“可孤也不能就這般眼睜睜看着你受罪。”他想到什麽,直接把人抱在懷裏,貼着小情人耳朵,輕聲說了幾句。
“這樣可行?”
眼下也沒其他辦法,江蘊只能紅着耳根點頭。
而後張開齒,一點都不留情的咬住了他肩頭。
顏齊身披氅衣,立在蒼茫暮色裏,望着不遠處那輛懸挂着六角宮燈的豪華馬車,微微失神。
陳麒腰間挎劍,走過來與他行禮:“顏齊公子。”
“陳軍師。”
顏齊叉手回禮。
陳麒其實早就想找機會拜訪顏齊了。顏齊不僅是江北第一文章高手,還是隋朝宰執顏閣老之孫,某種意義上,是隋都文人集團的領袖人物,他日後想要在隋都朝堂和文人圈裏立穩腳跟,勢必要和顏齊搞好關系。
根據陳麒了解到的情況,隋衡作為太子,雖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無人敢反駁,但因好武好戰,在隋都文人圈裏的風評并不好,甚至到了差的程度。
陳麒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只要他能利用自身的影響力,打進隋都文人圈,幫隋衡扭轉口碑,必将是大功一件。
只是之前忙着招賢臺的事,顏齊又因病深居簡出,他一直沒尋到機會,方才見顏齊獨自出來散步,立刻跟了上來。
陳麒道:“我對公子文章仰慕已久,到了隋都,還望公子能多指點。”
顏齊道:“我讀過骥才的文章,見解獨到,鞭辟入裏,很受啓發,今年春日宴,骥才一定要來參加。”
春日宴,是隋都文人集團的聚會,有些效仿流觞宴的意思。
宴上每年都會進行君子六藝比拼,評出六個魁首。
顏齊已經連續多年摘得文類比試的文魁之位。陳麒大喜,知道顏齊這個邀請,便是在委婉向他抛出橄榄枝,立刻道:“一定。”
作者有話要說:
江江:你們的文魁,可能還有樂魁其他魁,可能都要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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