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偏寵日常7

梅苑的廚子都是宮裏派來的,水平自然沒得說,但他們以往只侍奉隋衡這個太子,做的菜品自然都是按照隋衡口味來。

隋衡怕江蘊吃不慣,吩咐嵇安:“明日讓他們過來,重新登記菜譜。”

嵇安緊忙應是。

至于怎麽登記,不消說,定然根據這新住進來的小郎君口味了。

江蘊平日食量本就少,晚膳就更少,只吃了一小碗青菜肉絲粥,就差不多飽了。隋衡慣例欣賞了會兒小情人美貌,道:“今日天晚,等明日一早,孤就讓禮部的禮官過來。”

江蘊放下銀勺,問:“讓禮官過來做什麽?”

“自然為你登記造冊,準确納妾禮的事。孤可是負責任的人,一言九鼎,既将你帶回來了,自然要給你一個名分。”

江蘊沒想到他還惦記着這事,淡淡道:“不必了。”

隋衡皺眉。

“怎麽,你是嫌妾位太低?”

江蘊道不是。

隋衡不信。

他道:“孤知道,讓你做妾,是有些委屈你,只是太子妃之位,對家世要求極高,國法規定不能納外族人,還須父皇母後和滿朝文武同意,非孤一人能決定。大不了,孤以後不納妃就是了。”

他說得像吃飯喝水一般理所當然。

江蘊自然不是顧忌這等無聊問題。

他也是太子,自然知道,像隋國這樣的大國,對儲君身邊人的管理有多嚴格,除了家世姓名這些基本信息,身高、樣貌、甚至連身體上的一顆痣,都會被記錄得清清楚楚。一旦登記造冊,他難免要留下許多身份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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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于他,終究是麻煩一樁。

只是此人蠻橫霸道慣了,他一味推诿也不是辦法。

江蘊便道:“我不喜歡。”

隋衡一愣。

“不喜歡?”

“不喜歡什麽?不喜歡嫁給孤?”

隋衡不免又想起那道隐秘的印記。

臉色立刻有些難看。“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外頭——”

“沒有。”

江蘊靜靜看着他:“我只是,不喜歡被宮裏的規矩束縛,我想……自由一些。”

原是因為這個。

隋衡臉色好看了些,忽一挑眉,笑道:“孤知道了,阿言喜歡做外室的禁忌感與快感,對麽?”

江蘊以為他想通了。

不料隋衡接着道:“放心,孤是太子,即使納你做妾,你也可以不遵守任何規矩。你只要遵守孤一人的規矩就行了。”

他起身,直接把人從座上撈進懷裏。

低聲道:“孤真的不想委屈你,就這麽定了,明日就要禮部的人過來。”

江蘊想說話,已被他霸道地抱着往內室而去。

嵇安見狀,一面吩咐宮人撤膳,一面吩咐在內室伺候的宮人去準備熱水。

別院裏的宮人也都是從宮裏調配來的,訓練有素的專業宮人,一時間,室內只聞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衣料摩擦聲。

內室布置的極清雅,還熏着好聞的甘松香,推開窗,外頭就是一大片梅林,明月清風,庭院樓閣,皆可盡收眼中。

這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嗜武之人的居所,倒是很契合“梅苑”這個名字。

隋衡直接把人抱到臨窗的榻上,月色下,眼眸灼亮似燃着火,一寸寸盯着眼前清雅漂亮猶若稀世玉瓷的小美人。

他仿佛一頭終于将獵物叼回自己領地的野狼,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的釋放欲望,實現對獵物的完全占有。

“太瘦了。”

他神色凝重,表情認真,像在指定一個周密嚴謹的作戰計劃。“既然到了隋都,孤得想法子好好給你養一養才行。”

“當然,也不能太胖了,那樣就不好看了。”

江蘊肩背靠着窗,瘦削一道側影,烏眸明透澄澈,發縷垂于肩後,靜靜望着他。由他絮絮叨叨,并用手掌仔細地比劃尺寸。

等他說得差不多了,方道:“納妾禮之事,真的不必。”

隋衡單手撐着下巴,挑眉:“這事兒你說了不算,孤說了算。”

江蘊不知他執拗個什麽勁兒。

他們本就萍水相逢,說好聽點是沒有感情基礎,說難聽點就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他自幼冷靜克己,并不相信隋衡一個位高權重、身份尊貴、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隋國太子僅因為一點美色或肉體上的愉悅感就對他情根深種。

多半只是圖一時新鮮罷了。

像他這樣錦繡窩裏長大的膏粱子弟,怎麽可能有“專一”“深情”這種東西。

江蘊并非以惡意揣度隋衡,而是因為站在他自己的角度想,他深覺,作為一個太子,肩上背負着江山、黎民、社稷、百姓……太多的東西,這些東西太沉太重,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心力。他是沒多少精力再去愛另一個人的。

何況,他是江國太子,此人一直視為宿仇的人,他們之間,還隔着一道無法跨越的無數仇恨白骨堆起的天塹。

無論隋衡怎麽想,江蘊知道,今夜,他必須阻止此事。

同時也是阻止隋衡作出一個沖動的決定,免得日後成為諸國笑柄。

“那容我考慮幾日,可成?”

江蘊最終采用了一種折中的問法。

隋衡何等機敏,活像一頭長滿觸角,步步緊逼的猛獸,他眼睛一眯,不悅:“你似乎很不願意嫁給孤。”

“嫁給孤,就如此令你為難麽?你知不知道——”

隋衡本想說,你知不知道,整個隋都,巴巴等着爬上孤的床榻,寧願沒名沒分也要入孤府邸的,能從城內排到城外十八裏,連數都數不清,更別提那些主動獻兒獻女與孤做妾的隋都顯貴了。孤都如此屈尊降貴,主動納你了,你竟還要考慮!

可他覺得,這話說出來顯得他這個太子多卑微似的,便吞了回去。

但這并不能平複太子殿下不悅的心情。因在隋衡看來,他身份尊貴又身強體壯,江南江北諸國,除了那個虛僞貌醜的江容與,再也沒有比他更尊貴的太子了。

但江容與無論容貌和身體都沒法和他比。

等今冬黃河結冰,他一舉拿下江都,他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太子。

面對他如此優越的條件,如此優秀的情郎,小情人依舊推三阻四,不肯答應給他做妾,恐怕只有一個願意能解釋:

他在外頭确有其他的情郎!

隋衡本就因這事醋了一路,這下,立刻眉宇陰沉,殺氣四射。

“那個人,到底是誰,告訴孤,孤保證不殺他。”

隋衡故作大度地問。

江蘊皺眉,不知他又胡思亂想到了何處,直接道:“這種無聊問題,我不想回答。”

這般重要的事,在他眼裏竟是無聊!

隋衡心髒痙攣了下,深吸口氣,強忍:“你不必自作聰明瞞着孤了,孤已什麽都知道,并且……找到了證據。”

江蘊:“……什麽證據?”

都這種時候,竟然還裝傻。

隋衡無端有些煩悶,冷着臉:“你別逼孤扯下那最後一層遮羞布,孤不想把事情鬧成那樣子。……若孤真做了,你臉上也不好看。”

江蘊垂下眸想了想,不知想到什麽,倒真沒有反駁他。

好一會兒,低聲道:“我其實,還有一個苦衷。”

隋衡立刻:“什麽苦衷?”

江蘊很認真看着他:“我們衛國風俗,成親是要提前半年交換庚帖,看雙方八字是否相合,免得出現一方克另一方的情況。合完八字,還要兩人試着相處兩月,确定近身接觸也不會相克之後,再由迎娶的一方正式上門納聘,提親。”

隋衡心情莫名愉悅了些:“所以,你是擔心自己克着孤,才不敢嫁給孤?”

江蘊已經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及時補充道:“不僅如此,我也擔心,殿下命格太貴重,我承受不住。”

隋衡:“……”

隋衡并不完全相信江蘊的話,但小情人願意開口說出一個尚算合情合理的理由,還是令他滿意的。

納妾禮雖然重要,也沒急到立刻辦的程度。

他只是怕把人委屈了,才積極張羅。

而且……隋衡雖然天生反骨,天不怕地不怕,可瞧着懷中嬌弱易碎的小美人,還真怕那勞什子明理說起作用,克着他。

但道理歸道理,熱臉貼冷屁股終究不是什麽好滋味,隋衡沉默了下,忽然擡臂一撈,再度把江蘊抱到肩上。

“既是你家鄉的習俗,孤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

江蘊聽他悶悶開了口。

因為身體相貼,他幾乎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內的震顫。

“只是——你沒有騙孤吧?”

他忽冷不丁問了句。

江蘊自然說沒有。

“最好是這樣。”

他一邊扛着他往床帳內走,一邊哼道:“否則,你看孤怎麽收拾你。”

宮人正在收拾寝具,見隋衡過來,立刻吓得退散到一邊。

江蘊被他這樣,當着這麽多人面攔腰扛過來,終究有些羞惱,便将臉埋進他頸窩,由他抱着進了床帳內。

宮人忙識趣的将最外層的帳幔放落。

帳內熏着助眠的香料,很濃郁。

隋衡心裏雖有氣,還是動作很輕的把人放下,問:“現在還難受麽?”

江蘊陷在枕間,知道他問的是沁骨香的事,便道:“好多了。”

“嗯。”

隋衡依舊冷着臉:“以後,不許再自己偷偷忍着。”

江蘊點頭。

“嗯。”

這副乖巧漂亮的模樣,又讓隋衡忍不住心軟,開始反思自己方才的态度是不是太惡劣了些。

他終是放軟了些語調。

“孤出去處理些事,你先睡,有任何需要,喚嵇安即可。”

“當然,你若願意等着孤同睡,孤也是極高興的。”

江蘊并無這個興趣,但面上還是點了下頭。

換來隋衡一個霸道的吻。

連續坐了數日的馬車,即使陳國國主将馬車布置得再舒适豪華,也終究不如床榻舒服。隋衡離開後,江蘊犯懶地躺了會兒,便起身,出了床帳。

宮人都已退下,不知是那人特意吩咐的,還是此間規矩。

江蘊打開房門,嵇安就立在廊下。

“勞煩備一些熱水。”

江蘊道。

嵇安忙笑着應道:“早就着人燒好了,就等公子吩咐了。”

“有勞。”

江蘊撐着困倦起來就是為了沐浴。

連日奔波,他都沒有好好的洗過一次澡。

嵇安自然明白,立刻吩咐宮人上水,并将澡豆、浴巾等物送進去。

沐浴完畢,又看了小半時辰的書,隋衡依舊沒有回來,江蘊就先自己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間,忽感覺有重物壓下來。

江蘊睡眠素來淺,立刻就醒了,睜開眼,就見暗夜裏,一雙灼灼發亮的眼睛正懸在上方,直勾勾盯着自己。

“吵醒你了?”

隋衡挑眉,笑吟吟問。

江蘊往身旁看了眼,他明明特意留了那麽大的空位。

而且……江蘊打量着隋衡身上穿戴完整的玉帶錦袍,有些不解:“你還要出去?”

隋衡搖頭。

“不出去。”

“那為何不寬衣沐浴?”

隋衡自然不會說是因為開心得睡不着。他眉梢輕揚,手指把玩着小情人腰間寝袍衣帶,道:“孤願意。”

江蘊:“……”

什麽毛病。

“無妨,你自睡你的,不必管孤。”

隋衡慢悠悠道。

然而他一個大活人虎視眈眈的杵在這裏,江蘊如何能睡得着。

江蘊皺眉,抽回被他纏在指間的衣帶,問:“你到底睡不睡?”

“不睡。”

“……”

江蘊便翻過身,拿背對着他。

“你自便。”

隋衡一笑,自顧欣賞了會兒小情人瘦削如玉的脊背,忽從後把人攬住,道:“先別睡,孤有事問你。”

江蘊閉着眼:“何事?”

“八字,你的生辰八字。孤想好了,明日一早,孤就上欽天監去,讓他們合一合你我的八字。”

“……”

江蘊沒想到他還沒放棄。

默了默,道:“明日說不成麽?”

“不成,這事兒又不需要想。”

江蘊沒辦法,只能随口胡謅了一個。左右真實的生辰與八字,他是不可能告訴他的。

隋衡美滋滋記在心裏,道:“好了,現在可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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