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玲珑棋局3

江蘊雙手捧起盒子,打開,用勺子挖了一小口,放進口中。

清甜的糯米香混着桂花味兒立刻在唇齒間彌漫開。

他忍不住再次輕輕揚起嘴角。

到了宮門口,江蘊下車,特意落後隋衡一段距離,以劃清兩人界限。隋衡背着手,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回頭,不悅道∶“過來,在後面磨蹭什麽。”

江蘊好心提醒他∶“不是殿下說,不與我一起,讓我離殿下遠一些麽?”

“那是在路上。”

他理直氣壯∶“待會兒皇祖母若看到我們“感情不和”,難免要數落孤,可此事從頭到尾都是你的錯,孤沒有懲治你, 只是與你保持距離,已經夠寬宏大量了,你還好意思再讓孤因為你的過錯挨罵?”

江蘊道∶“那殿下需要我怎麽做?”

“先過來。”

江蘊默了默,走過去。

立刻被隋衡握住手。

他握得有些緊,眉間高冷如故∶ “纏着孤, 讨好孤,像個正常的小妾一般,這也要孤教?”

太後自然不是閑來沒事要辦M什麽家宴, 而是要借着家宴的機會,核實前兩日聽到的消息,看看隋衡到底有沒有虧待江蘊。

因兩人僞裝得極好, 太後沒有瞧出什麽異常,照例拉着江蘊的手噓寒問暖一番,又從手上褪下一個翡翠扳指,塞給江蘊。

出了宮,隋衡故意譏諷∶ “演得不錯,平時在孤面前,也是這般演麽?”

江蘊回∶“不能與殿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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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衡不滿∶“你這兩日說話,怎麽總夾槍帶棒的?做錯事的明明是你。”

江蘊便道∶ “是你先諷刺我的。”

兩人快走到官門口時,忽有宮人過來,說隋帝召見。

隋衡皺眉,這個時辰,父皇召他作甚。

他讓江蘊先回馬車等着,不料宮人道∶“陛下說,讓楚公子一道去。”

問∶“還有誰在?”

宮門忙答∶“三位宰執還有禦史臺幾位大人。”

隋帝所在宮室果然燈T火通明,江蘊和隋衡一道進去,行過禮,起身後,就看到了分別站在左右首的左相即墨清雨、右相顏冰及剛忙完使臣接待事宜的韓笑。

殿中還站着幾個文官。

隋帝穿着燕居的常服坐在禦案後,不怒自危。

他目光先在江蘊身上落了下,才移到隋衡身上,問;“朕聽說,你殺了齊國大将田猛? 還合人将他剎成了肉泥?”

隋衡說是。

這事兒隋帝自然不是現在才知道的。

隋衡看向顏冰,冷冷扯了下嘴角,道∶ “是顏相在父皇面前告的狀吧。”

顏冰垂目,眼波絲毫不動,道∶“殿下誤會了,老臣也是應召而來,同陛下商議其他事.”

“什麽事?”

“關于殿下身邊這位楚公子。”

一名身穿朱色官袍的文官犀利望向江蘊,語調铿锵開口∶“臣得到消息,他和那個死去的齊國将軍田猛過從甚密,似有不一般的關系。殿下可仔細查過他身份?殿下身為儲君,身邊若混入了來歷不明之人,不僅于殿下自身安危有損,還會危及江山社稷。”

江蘊心—沉。

他有料到隋帝突然召見,恐怕和田猛之事脫不了幹系。

但沒有料到,還有其他人摻和。

他眼下身份只是一個白衣,根本不值得這些文官特意針對,他們顯然是将他當做了可以攻擊隋衡的棋子。

開口的文官名叫趙青,是禦史臺一名禦史,以忠直敢谏著稱。

趙青接着道∶“齊國使臣入隋都第一日,田猛便在宮宴上突然越過一衆賓客,直奔這位楚公子而去,并抓着這位楚公子的手,同他說了很多奇怪的話,當時殿中許多賓客都看到了,而田猛死去當天,也是和這位楚公子一道進入了那片密林裏。殿下難道不覺得,這些事都太巧合了些麽?”

隋衡神色泰然聽完,慢悠悠反問∶“所以呢,趙禦史難道是懷疑,孤的小妾,和那田猛有私情?”

“當然不是。”

趙青被他氣得臉色一陣青,沒料到如此正經的話題,都能讓這位殿下往私情上扯。

他正色∶“臣是懷疑,這位楚公子,是別國細作,所以才鬥膽請陛下和三位宰執一起裁決。”

殿中氣氛登時冷肅。

一個太子身邊,若真混入了細作,後果可想而知,而趙青提出的這些疑點,又的确句句在理,有人證,有目擊者。

連一向擅長和稀泥的韓笑都神色凝重起來。

江蘊內心尚平靜。

但罕見地感受到了壓力與危機。

這是入隋都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面這種突如其來的危機。

江蘊下意識偏頭看了眼隋衡。

他神色淡淡,沒什麽表情,甚至還透着股漫不經意。

江蘊收回視線。

眼下情況于他而言,卻是有些糟糕的。

因為對于隋衡這個太子來說,最幹脆利落解決危機的方法,就是舍棄他這個麻煩,而非保全。

他甚至可以用他青雀臺的身份,反将這些文官一軍。

一片寂靜中,隋帝先開了口∶“太子,你什麽意見?”

隋衡沒答,而是問趙青∶“趙禦史的意思呢?”

趙青自然有備而來,他高聲道∶“臣以為,應當将這位楚公子立即緝捕,交與大理寺審問。是與不是,自然一審便知。”

隋帝點頭,又看向即墨清雨、顏冰與韓笑∶“三位宰執如何看?”

“父皇不用問了。”

隋衡忽開口。

“此事,兒臣就可以給父皇解釋。”

所有人都看向他,隋衡道∶“是兒臣想獲取齊國軍事情報,所以派家中小妾以美色去引誘田猛,誰料那田猛竟真的見色起意,不僅不肯吐露齊軍布防情況,還試圖霸占兒臣的小妾,兒臣一怒之下,便将他殺了,就是這麽簡單。”

趙青露出愕然之色。

即墨清雨本深擰着眉,聞言,氣得一抖胡子,露出一副有污耳目的神色。

趙青還想說什麽。

隋衡直接截斷他,冷聲∶ “趙禦史若還想審,就直接把孤抓進去審吧,左右孤小妾的事,沒有人比孤更清楚了。”

趙青雖有不甘,也只能俯身行禮,道∶“臣不敢。”

“不敢?”

隋衡嗤笑∶“孤看趙禦史膽子可大得很,這回是抓孤的人,下回怕是要直接騎到孤脖子上拉屎。”

趙青臉刷得一紅。

良久,梗着脖子憋出—句∶“臣不敢。”

從殿中出來,隋衡轉頭,見江蘊烏眸澄澈,又用那種充滿蠱惑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板着臉,道∶“別以為孤是為了你,孤是為了孤自己,不想讓旁人看孤笑話。左右——孤的名聲也快被你敗壞盡了。”

江蘊道∶“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麽?”

“我能不能親殿下一下?”

隋衡沉下眉∶“不可以。”

江蘊點頭,準備往前走。

隋衡忽又道∶“等等。”

江蘊看他。

隋衡∶“你若實在對孤求而不得,孤也不是不能讓你稍稍占一下便宜。”

江蘊道∶“那就請殿下閉上眼睛吧。”

隋衡有些不樂意。

“為何要閉上眼?”

“因為殿下每回都讓我閉上。”

隋衡無言以對,只能黑着臉閉上。

片刻後,就感到一片冰涼的柔軟,蜻蜓點水一般,在他唇上輕輕點了下。

好甜。

他忍不住想。

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那蜻蜓便已經飛走了。

“好了。”

江蘊道。

“殿下可以睜開眼了。”

隋衡氣悶地睜開眼,有些不滿地看着他。

江蘊∶“殿下不喜歡?”

隋衡更氣,好一會兒,冷漠道∶“你技術太差了。”

江蘊眼睛一彎∶“我只會這一點,殿下就湊活着用吧。

回到別院已是深夜。

嵇安依舊第一時間命宮人準備熱水和浴湯。

隋衡和江蘊一前一後下了車,隋衡解了披風,丢給嵇安,直接往前院走,走到一半,忽想到什麽,回頭,就見江蘊還站在原地。

他皺了下眉,下意識想說又磨蹭,忽然想到什麽,閉了嘴。

江蘊懷裏抱着書,和他告辭,直接由高恭陪着往西院方向走了。

隋衡眉間頓時越發陰沉。

嵇安眼觀鼻鼻觀心,試探∶“今日天色已晚,殿下,何不讓小郎君直接在前院睡?”

隋衡收回視線,冷冷剜他一眼。

“這府裏是孤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睡個覺,莫非還要孤求着他?”

嵇安低下頭,不敢再多嘴。

隋衡自沉着臉往正堂走了。

江蘊回到屋子裏,依舊看了會兒書,就熄燈歇下。

半夜時,果然又感覺有人推開門,一言不發地擠了上來,将他從後緊緊抱住。

江蘊被鬧醒,皺眉∶“你又做什麽?”

隋衡讓他別動。

道∶“孤想好了,孤不能再這麽縱着你了,從明日開始,孤要好好審問你,将你的身世,來歷. 一切一切,全部都審出來。”

“孤覺得,孤好像真的有些太縱容你了。”

“竟然昏了頭的,在父皇面前維護你,替你撒謊。”

他仿佛自己在跟自己生悶氣,聲音又冷又沉。

江蘊便問∶“你打算……如何審我?”

“你說呢。”

他語氣惡劣,仿佛找到了新的樂趣∶ “自然如何嚴厲,就如何審。”

“不僅如此,孤想好了,等忙完這陣子,孤還要和你一道去衛國探親,去見一見你的父母家人,好深入了解一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隋狗∶孤要陪你回老家探親。江江∶怕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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