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玲珑棋局17
隋衡立刻想起,是他之前命令陳麒務必查清楚的有關江國太子十一歲被劫之事。
然而此刻小情人溫軟在懷,隋衡并不是很想聽那個僞君子與醜八怪的陳年舊事,他問了句:“人在何處?”
陳麒道:“暫住在驿館中,他很謹慎,說握有重要證據,必須面見殿下後才能呈上。”
隋衡點頭。
道:“孤知道了,不過孤今日沒空,讓他明日再來吧。”
陳麒應是。
左右人已經到了,早一日晚一日區別不大。
但陳麒仍驚訝于隋衡的态度,準确說,是隋衡對江蘊的寵溺程度。
他不傻,自然能看出,隋衡沒空,并非真的沒空處理事務,而是這久違的空閑時間,要留給其他人。
陳麒餘光掃見了那抹柔弱無骨般趴在隋衡肩上的青色身影,也看到了隋衡手中拎的酒。
陳麒行禮告辭。
隋衡狹長鳳目看他一眼,道:“軍師的辛苦,孤都看在眼裏,軍師也回去好生歇一歇吧。”
顏氏一倒,朝中出現大量文官職位空缺,隋衡勢必要安排一些自己人進去,數量不必太多,免得引起皇帝忌憚,但如兵馬司這樣的關鍵部門一定要有。春日宴後,隋衡在陳麒幫助下,招攬了不少來自江南各地的人才,同時,年輕太子立志與世家對抗的決心,也吸引了很多江北寒門出身的學子效忠。這些人,都将成為隋衡日後橫掃江南、攻打江國的重要助力。隋衡有意讓他們進入到隋都朝堂裏,補足自己在文官方面的劣勢,所以這陣子,所有人都在積極表現立功,包括陳麒。
陳麒一直擔着軍師之位,職位安排上,自然不能太低,隋衡有兩個目标職位,還在衡量中,沒有最終确定。
陳麒自然隐約猜到是哪兩個,他更中意其中更高更有實權的那個,但那個職位,有幾個有力的競争者,他必須表現得更出色,才能獲得隋衡更深的信賴。
聽隋衡如此說,陳麒立刻明白是何暗示,心中一喜,面上不動聲色的謝恩,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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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別院門口時,他隐約聽到身後傳來說笑聲。
其中一道,軟綿如小貓一般,玉落清泉,勾人心魄。
陳麒腳步輕頓,繼而生出些不甘的慶幸。
慶幸那個楚言,只是太子的枕邊人,而非謀士一類。
否則他所謀求的職位,斷然落不到他手中。
從春日宴到孟輝家眷,再到最近的骊山兵變、玲珑棋局,此人接連兩度“湊巧”破壞他的計劃,并以過人的手腕與本事,說服左相即墨清雨出手相助,挽救殿下于危難,立下不世大功,這兩日更是憑着一個玲珑棋局名聲享譽江北。
學富五車如陳麒,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難纏且實力強大到可怖的對手。
他從未見過一個人,可以同時将這麽多才藝研習到此等登峰造極的地步。
那篇憑着春日宴名聲大噪的《春日賦》,他事後也有暗中研讀,其文字之飄揚清靈,的确遠勝于他,也難怪連即墨清雨那樣的當世大儒都為之折服。
這個人,究竟是誰。
陳麒再一次忍不住想。
陳府的馬車已在等候,陳麒收回思緒,登上車,吩咐:“回府。”
殿下要和小郎君在涼亭飲酒,這是難得的雅事,嵇安很高興,立刻領着宮人去準備了适合下酒的糕點和小菜。
微風簌簌,滿院花香。
江蘊剛喝了兩小盞,就被隋衡撈到了身上。
江蘊唇齒間彌漫着淡淡的酒氣,跪坐在他懷中,依舊軟若無骨的趴在他身上,控訴:“我還想喝。”
隋衡道:“孤喂你如何?”
他喂法很無恥,并非端着酒杯直接喂,而是先自己喝了,噙在口中,而後再堵住江蘊的唇,一點點送進小情人嘴裏。
江蘊被他喂得面紅耳赤。
但卻沒有抵觸,被他喂了兩盞後,也學着他的方法,噙了一口在齒間,反喂回去。
美人纖長羽睫在眼底晃動。
江蘊問:“好喝麽?”
聲音裏帶着撒嬌的味道。
隋衡還在回味,簡直恨不得把人揉進骨血中,道:“技術不錯,學得真快。”
江蘊便輕聲道:“我還學了更好的,今日,殿下一道檢驗下如何?”
“學了什麽?”
“現在不告訴你。”
他這模樣,簡直就是一只勾人的小狐貍。
隋衡身體不可避免的又有了反應。
江蘊故意蹭他:“殿下抱抱我,好不好?”
隋衡:“……”
隋衡啞聲道:“待會兒你可不許再半路咬孤那裏。”
“那咬哪裏?”
“就不能不咬?孤不也讓你暢快了?你到處亂咬,孤每日都要被朝臣們笑話。”
“可殿下的時間太長了。”
“……”
隋衡板着臉:“那也不許咬,不然,孤就把你綁起來。”
他如此這般,威脅了一通。
江蘊一點都不怕。
江蘊甚至還使壞,故意伸出腳尖戲弄他。
“我知道,殿下不舍得的。”
“誰說的,孤這回是真狠下心了。”
江蘊環着他頸,眼睛輕眯,望着灼灼綻放的滿院春華,沒有說話。
“這就吓怕了?”
隋衡笑吟吟問。
江蘊答非所問道:“隋都的春日真好。”
“那是自然,等過陣子,孤忙完手頭的事,就帶你去骊山上騎馬踏青放風筝去,等晚上就直接歇在骊山的行宮裏,喝酒烤肉,坐在行宮的屋頂上看星星。骊山的天空,和別處不同,浩瀚壯麗,星辰璀璨,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江蘊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道:“那應是人間一等一的美事。”
“我還從未見過那麽大的星星呢,真想去看一下。”
隋衡輕輕吻了下小情人額心,道:“一個星星而已,你若喜歡,孤就是飛到天上,也得給你摘下來。”
江蘊噗嗤笑道:“那我得趕緊給殿下做一對假翅膀才行,免得殿下得意忘形,半路掉下來。”
隋衡極少見江蘊笑得這般肆意。
他感覺眼睛被晃了下,想,他一定要讓他一輩子都如此開懷,如此肆意才好,挑眉道:“這種體力活,孤哪裏舍得你做,孤想好了,到時候,讓人做一只能載人的機關鳥去,載着咱們上去。”
“至于你,身嬌體貴的,就負責給孤暖床就行。”
江蘊嘴角輕揚,聽他說着。
不由想起在陳國崖底,初次見他的場景。
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遇上了一個粗野蠻橫的登徒子,卻沒料到,兜兜轉轉,與他發生了這麽多牽扯。
還來到這個陌生的都城,在這座別院裏,與他共度了将近一月的時光。
一個月,在漫長的人生裏,短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時間。
就像這春日裏的一場夢。
只是,能經歷這樣一場夢,也不枉此生了。
日光溫柔的灑在兩人身上,江蘊不想動,隋衡也不舍得松手,難得有此惬意相偎的時光,直到夕陽落下,暮色四合,兩人才磨磨蹭蹭地飲完一壺松果酒。
隋衡怕江蘊着涼,不敢久待,直接把人打橫抱回屋裏。
江蘊躺在榻上,墨發散落,仍纏着隋衡不放。
嵇安送來了醒酒之物。
江蘊道:“不要喝。”
“殿下抱我去床上,好不好?”
隋衡覺得今日的小情人,似乎格外黏人,低聲道好,便把人抱起,放進床帳內。
江蘊自己先解了玉帶外袍,然後就開始解隋衡的外袍。
隋衡道:“孤還沒洗澡呢。”
“今日可以不洗。”
“我不嫌棄殿下。”
江蘊暢快恣意地笑着,手指軟綿綿的在隋衡腰間摸索半天,也沒解開。
這副可愛又勾人的模樣,委實動人心魄。
隋衡忍不住覆身壓下,刮了刮小情人精致的鼻頭,道:“平日都是孤伺候你,把你驕縱的,連個衣帶都不會解,換成旁人家小妾,一定會失寵的。”
江蘊又吻了他一下,然後摟住他脖子。
道:“我喜歡被殿下驕縱着。”
隋衡失笑。
“孤還不夠驕縱你麽?”
即使知道你身上有無數秘密,可能是孤永遠都查不清,弄不明的,也不舍得将你丢棄,讓你受任何委屈。
江蘊眨眨眼:“要更驕縱才行。”
“我真的……很喜歡殿下。”
“喜歡到,不想讀書,不想做文章,不想早起,不想做任何上進的事。殿下也如我喜歡殿下一般,喜歡我麽?”
隋衡一愣,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他們從未如此刻一般,互訴衷腸,他一直以為,這一段感情裏,一直是他一廂情願,強迫他多一些。他霸道慣了,習慣将喜愛的東西占為己有。
隋衡啞聲道:“孤以為,你心裏會怨孤,将你強行帶到這裏。”
江蘊輕聲道:“起初是有的,不過,殿下對我太好了,我控制不住地,就喜歡上了殿下。”
昏暗燭火光芒中,那雙烏眸澄澈明亮,比骊山上空的星子更明更亮,也更漂亮。
“殿下還沒回答呢,殿下喜歡我麽?”
“孤當然喜歡。”
隋衡低頭,很輕很輕地落下一吻,猶如親吻珍寶。
“從小到大,孤從未如此喜歡過一個人。”
“孤想和你白頭到老,一輩子都不分開,孤想把自己的福氣,自己的運氣,統統都給你,孤要你和孤一樣,長命百歲,福壽無雙。”
江蘊伸指,輕輕按在他唇上,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而後仰頭,深深吻了上去。
帳中身影交疊,燭火徹夜未歇。
黎明将至,天色最濃黑之時,江蘊醒了過來。
身邊人依舊在熟睡,手臂仍緊緊圈着他腰。
江蘊支起身,覆在那面堅實的胸膛上,從額心開始,一路綿長而依戀地慢慢親吻下去。
隋小狗,我真的很喜歡你。
他在心裏道。
一刻後,江蘊起身,如往常每一日一樣,優雅從容地穿好衣袍,束好玉帶。
他起身來到榻邊,将仍散落在案上的書收起,放回書架,便推開窗,往外望去,天色正濃黑,東方一縷青色,若隐若現。
一樹紅梅,在院中烨烨綻放。
江蘊探手到窗外,折了一枝梅花下來。
豔紅的花瓣上,沾滿晨露。
江蘊把玩片刻,起身,将梅花放到隋衡枕邊,最後一次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額心,推開門,身影如驚鴻掠過,沒入未起的晨光中,消失不見。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再見了,隋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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