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他們的談話言歌自然是沒有聽到。
照着獄卒的說法,言歌出來後一路向北,沒走多久便看到輛馬車。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家的,小心翼翼湊過去,車夫一轉頭她才放下心。
是自家忠仆。
“王管家。”
見到言歌,車夫紅腫的雙眼才露了絲光亮來。
“小姐。”
見他神情,言歌心下一沉。
“出什麽事了?”
“嗐。”管家擠出個笑。“沒什麽,這不是擔心您嘛,我們快走吧。”
言歌沒動,咬着牙看他半晌:“我爹娘呢?”
王車夫避開眼睛。
言歌身子一顫,已經猜到了最壞的結果。
她張張嘴,說不出話,扭身就要往回走,卻見王管家撲通一聲跪下。
“小姐,老爺夫人的願望就是您能平安啊!”
這話一出,言歌的雙腳如同被定住一般,不能再動分毫。
這話裏的意思她怎能不明白?
言歌咬着牙,到底是沒忍住大顆大顆往下砸的淚水。
她深呼吸幾次,勉強穩住語氣、
“究竟發生何事?”
車夫忙站起來,把她拉到車上。
“咱們邊走邊說。”
言歌知道此時不是談話的時機,擦了眼淚爬上馬車。
路上,王管家講了事情經過。
梁文修将她抓去的那天,朝中也出了變故。
三皇子逼宮,以季大人為首的太子派被扣下,三皇子以言歌做要挾,逼季大人說出太子下落,季大人以死明志,不肯透露分毫。
說到此,王管家一度哽咽,斷斷續續才講完。
言歌閉了閉眼。
這便是他一生忠君愛國的父親,三皇子的算盤是打錯了。
好一會兒,言歌才找回了聲音。
“父親的屍身何在。”
王管家搖了搖頭。
言歌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那……我娘呢?”
王管家咬着牙,雙目通紅,緩了半天才繼續說道:“夫人她……您被抓走的當天,她也被三皇子的人抓去,本是要用來威脅老爺的……”
接下去的話不必再聽,言歌也猜出結果。
她娘的性子向來剛烈,怎能忍受自己在他人手中受辱?何況還要以自己要挾夫君,那更是萬般不能。
季夫人總說季大人古板,如今看來,兩人的性子實在頗有相似。
言歌一時陷入迷茫。
若活着,她實在不知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可若就這麽死了,又對不起父親母親的期盼。
……還有一心為她赴死的連翹。
言歌的目光堅定起來。
三皇子即便日後繼位成了皇帝如何,他們欠下的,總有一日她會盡數讨回。
日頭漸起,言歌的心也越來越沉。
日頭到達最高處的那一刻,言歌徒兒頭痛欲裂。
她痛苦倒下,抱住頭慘叫出聲,王管家一驚,忙勒馬停住。
“小姐!怎麽了?!”
言歌答不出,只能用力搖頭,一下一下磕在車上,希望減輕痛苦。
太痛了,好像什麽東西在她腦袋裏面掙紮,馬上就要撕破她這個軀殼跑出來。
言歌恍惚想到,原來這就是那三天符水的作用。
她如何也逃不過。
“言歌!”
恍惚間她聽到誰在喚她。
極少有人這樣叫她,是誰?
一雙溫熱的手撫上她的額角,萬般神奇的是,她的痛苦竟逐漸消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張開眼睛。
“江……讓?”
這人竟是江讓。
只不過似乎又不是江讓,言歌也說不上是哪裏不同,這人與兩年前似有區別。
至少兩年前她未見過他露出如此陰沉的神色。
言歌還想說什麽,就見江讓一指她的眉心。
她只來得及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便雙目一閉失去了意識。
江景止舒了口氣。
幸好,他來得晚,卻也沒太晚。
至少那些最為痛苦的記憶她還沒來得及知道。
随着言歌沉睡,整個天地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遠處的太陽像被抹暈了彩色水墨,周邊氣息都變得扭曲起來。
江景止冷哼一聲,從發間拔下玉石簪,轉眼的功夫簪子便成了劍,這劍同在言歌手上時不同,此時透着一股子戾氣,光是看一眼都覺得雙眸刺痛。
江景止劍指天際,以血為引,用力一刺,天幕好似被他劃開一般,瞬間破了個口子,從裏面慌張逃竄出幾縷紅霧。
與此同時,周圍景象又是變化,所有景物消失,江景止身處一片白茫茫的虛無。
紅色的霧氣更為顯眼。
眼看那霧氣要逃,江景止雙眼一眯,本該多情的桃花眼現下透出的全是殺伐之氣。
“冥頑不靈。”
他說着,劍氣一揮,那縷紅霧徹底消散。
同時消失的還有玉石劍。
江景止低頭看了一眼,不由勾了勾嘴角。
幸而是幻境,不然他恐怕還用不得這玉石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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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歌醒來只覺頭痛欲裂,夢中的痛苦仿佛帶到了現實一般。
她捂着頭坐起,江景止也好似才驚醒,立刻睜眼扶住她。
“主人……”
她讷讷的,說不出個什麽滋味,只覺得有幾百年沒見過他了。
江景止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這次是我大意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言歌搖搖頭。
“主人,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是怨女帶來的夢境嗎?”
江景止頓了頓,“嗯”了一聲。
言歌困惑道:“這個人的夢境中居然有你,是你見過的人嗎?”
江景止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怨女确實會帶來旁人的記憶,只是不知為何,它帶來的竟是言歌本身的記憶。
那日,察覺到他加在言歌魂魄深處的那道封印有異時他便動身前往京都,然他地處遙遠,等趕到京都已是一片大亂。
他多方打探,才知道季氏夫婦的遭遇。
至于言歌,旁人都說她怨氣太深,變成了厲鬼回來索命,三皇子那群人都死在了她手裏。
江景止雙目一沉。
三皇子已死,原太子被找回繼位,所有人忙着天下大事,有關言歌的他居然一句打聽不到。
江景止自是不關心,他現在只想知道言歌究竟發生何事。
若他所料不錯,應是有人察覺出蛟龍所在,又看出他加了封印,這才用了些邪咒喚醒蛟龍。
那人打的倒是好算盤,既然打不破他的封印,便叫蛟龍自行掙脫。
只是他怕是個半吊子,只知這樣會叫蛟龍沖破封印,卻不知這蛟龍實力過強,并不會為人所用,一旦蛟龍掙脫,苦的只會是言歌。
想一想聽到的言論,言歌化為厲鬼前來索命一類,怕是言歌已被惡蛟控制。
千百年來,江景止所言所行從未有顧忌他人之時,唯有此刻,不知為何生出了些愧疚。
他看過言歌的面相,是個一輩子無憂無慮的,偏偏叫他橫插一腳,落得如今這個生死不明的情景。
想來這合該是他欠下的因果。
言歌身負惡蛟之氣,江景止後來找到她時,言歌已經完全是個惡鬼的模樣。
他看着與其他厲鬼厮殺的言歌,險些認不出來。
青面獠牙,只知殺戮。
再想想從前見到的那個小丫頭,不由垂了垂眼眸。
為今之計,只有叫言歌作為劍靈,玉石劍能煉化惡蛟的那縷精魄,只不過它已與言歌的那魄融為一體,若煉化也會使言歌少卻一魄。
不過那都沒關系。
“要不要做我的劍靈?”
他欠的,便由他來補上。
言歌見江景止好似在發呆,皺着眉頭戳了戳他。
江景止這才回神。
言歌失了一魄,自然不記得生前事,那段記憶也不是什麽好的,江景止一時猶豫要不要如實告知。
“主人?”
言歌疑惑地看着他。
怎麽她做了場大夢,反倒是江景止看起來不太正常?
江景止看着她,良久嘆息般搖搖頭。
罷了,本就是她的記憶,他哪有理由替她做選擇。
“你有沒有考慮過,那并不是別人的記憶?”
他說完這話,仔細觀察着言歌的反應。
言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頭微蹙。“主人的意思是,那是我生前的記憶?”
江景止點頭。
言歌不由沉默半晌。
夢中畢竟是夢中,縱然江景止此刻告訴她,那都是她自己的曾經,可入夢時尚覺真切,夢醒後卻并不覺有何真實感。
大夢一場,只覺看完了旁人的一生,既是旁人,又何來感同身受。
見她表情,江景止怎會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為鬼百年,言歌早已失了為人的實感。
言歌擺擺頭:“那那些害了我的人,都是什麽結果?”
江景止是查看過三皇子的屍身的,現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回道:“厲鬼索命,死無全屍。”
言歌這才滿意點頭。
人都說恨比愛長久,既然她無法回報那些愛意,就該将這恨意一并清算。
言歌看了看天色。
“主人,我睡了多久?”
江景止一笑:“不過幾個時辰。”
言歌愕然。
她在夢裏都快過完小半輩子了,怎麽才是幾個時辰?
江景止方才一直虛抱着言歌,此時見她恢複了精神,才松開手施施然給自己倒杯茶水,全然不見之前的慌亂模樣。
“自然是幾個時辰,不然你道那些一夜之間想起前塵的都是為何?”
言歌撓了撓頭。
人世百年,大夢一場,所言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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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在想,支撐起一個人的是經歷與記憶,那麽沒了那些記憶這個人還能是從前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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