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招待所

陸琰和秦柔帶着兩個孩子上了綠皮火車，這是始發站，車上人員并不算多，陸琰買的是卧鋪票，兩張下鋪，正好相對。

秦柔算一算旅程，從濱城出發到廣城，反正就是，嘶……中途還要轉車，總之就是無比漫長的旅程。

上了車之後，陸琰擺放行李，秦柔将兩個孩子抱上了卧鋪，左邊一個娃，右邊一個娃，夏明玺小朋友一點也不見外，黏着自己剛認識的小舅媽。

“小舅媽！！你長得真漂亮！”

“小舅媽！你聲音好好聽！！”

夏明玺蹭到秦柔的身旁，嘴裏跟抹了蜜一樣，簡直是個會吐甜言蜜語的胖毛毛蟲，如果他是蠶寶寶的話，那麽他只吐甜言蜜語絲。

突然多了個來争寵的，就連角落裏的蘑菇精陳景翊都悶不下去了，他看着那個小胖墩，幼小的心中産生了微妙的危機感。

景翊主動鑽進小姨懷裏，抱住她的胳膊，小胖墩喊小舅媽，他就一聲聲喊：“小姨！”

“小舅媽！”

“小姨！”

“小舅媽！”

“小姨！”

……

陸琰：“……”

#￥%￥%￥……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心裏說什麽。

——這是他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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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想擡手捂額：“……”

這兩個崽以為自己對唱小蛙跳嗎？

——給我收聲！

“乖，咱們不叫了，說話小聲點哦，不要吵到別的客人。”

秦柔細心誘哄，終于哄得夏明玺這個大嗓門放低了音量。

小胖墩突然又記起了方才的事情，問陸琰：“小舅舅，你沒糖你怎麽找媳婦兒？”

“我認得的妹妹都喜歡糖。”

“三舅舅找不到媳婦兒就是因為他沒有糖。”

小胖墩口中的三舅舅是陸琰的四哥陸骁，為了不讓小胖墩叫他四舅舅，他堅決認為家裏排行分男女，他絕不是四舅舅。

陸琰選擇不搭理他。

小胖墩又抛出了一個靈魂問題：“小舅舅你給我小舅媽買禮物了嗎？”

“隔壁的王爺爺說現在結婚要三響一轉……”

“你買了嗎？”

陸琰躺下看着天花板，心想一定得給那群人定個破壞軍婚罪，你看看，丢了個什麽玩意給他。

秦柔聽小胖墩這麽小小年紀，嘴皮子如此利索，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實在是不同凡響，并且他還有點像津城人，說話跟說相聲似的。

秦柔逗他：“明玺，你知道什麽是三響一轉嗎？”

“我知道。”小胖墩舉起胖乎乎的手指數了數，“是票票，叽叽，河車，炒叽叽……”

景翊忍不住跟着他铿锵有力的語氣重複道：“……叽叽？”

說完後，小胖墩轉過頭看向陸琰，認真道：“小舅舅，你要養雞。”

叽叽叽這麽多，小舅舅沒有糖，就要有雞。

秦柔忍住沒笑。

陸琰：“……”

他這會兒在尋思，可以考慮以後不生孩子，小破孩子當真又吵又鬧。

火車哐當哐當地出發了，秦柔費了些心思把兩個小家夥哄睡覺，将行李箱拉過來，擋在硬卧邊上，防止兩人墜落。

她也覺得有些疲乏了，對面的陸琰躺在硬卧上，秦柔用餘光悄悄的偷瞥他，只見這個一米八幾的大塊頭躺在這張硬卧上，看起來有幾分異樣的委屈。

也沒辦法啊，他這樣的身高，坐不直身子，只能躺着還舒服點。

秦柔偏過頭，嘴角微微向上一揚，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偷瞥到的場景，讓她想到了一只卷縮的大狗狗。

她是喜歡狗的，以前在手機裏存了不少可愛犬類的照片，當然，她永遠是雲吸狗，雲養狗，照片上的哈士奇和薩摩耶都超級帥氣又可愛，但是現實見到就不是那麽可愛了。

秦柔曾路過寵物店，有兩只成年的阿拉斯加十分活潑地繞着她轉了兩圈，秦柔當時的感覺就是……被吓得魂飛魄散。

這兩只阿拉斯加被主人養的帥氣好看，該白的地方雪白，十分幹淨，只是“身材”太過魁梧，繞着她跑的時候，她感覺地面都在震動，它們輕而易舉就能撲倒她。

看照片的時候覺得好帥氣好喜歡，見到真的又覺得好害怕……

這大概就是葉公好龍吧。

秦柔沒忍住又瞅了一眼對面的男人，跟被養得油光水滑的阿拉斯加相比，陸琰只是少了一身絨毛而已。

他要是變成照片就很養眼了！

可惜她擁有陸琰唯一的照片就是結婚證上的照片，雖然這是老式黑白照片，但是秦柔曾在姐姐家裏偷看了好幾回，照片上的男人當真英俊帥氣，眉目張揚，就像旭日一樣耀眼，她看入迷了好幾次，還有一次被姐姐秦棉抓包。

秦棉用一種過來人的眼神擠眉弄眼：“見你這樣，阿姐我終于放心你跟着過去了。”

秦柔神色一窘，勉強反駁道：“姐姐你誤會了。”

秦棉才不信她，偏生只有秦柔知道，是真的誤會了！

照片上的陸琰是真的好帥氣好喜歡。

現實動起來的陸琰好魁梧好害怕。

秦柔在心裏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看着窗外不斷往後退的景色，那天在孫主任面前果斷答應簽字，真的是想跟他去瓊州島嗎？或許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能找個這麽帥氣身材好的老公不容易，錯過了難再有下回。

人與人的審美并不一樣，她不知道別人怎麽看，但是陸琰就長在她的審美上。

秦柔自我批評：我好膚淺！

要說那天草率答應，後悔是沒有的，秦柔只是有些擔心，她也聽說了陸琰這人脾氣不太好，還冷嘲熱諷把人怼哭，她怕與他在一起不好相處。

可就這幾次來看，她覺得陸琰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待人接客都很周到，那次去姐姐家裏，他的禮數周全，農場指導員是他校友，場長是他老鄉，三兩句話就跟人處好了關系。

跟她原想的人人讨厭的刺頭不一樣，正好相反，陸琰的人緣很好。

回憶自己跟他相處時候的狀态，秦柔覺得兩人這樣也挺好的，相敬如賓莫過如此。

不過，秦柔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陸琰他太安靜了，在她面前不怎麽說話，總是言簡意赅。

秦柔又忍不住偷看他，但她又不敢多看他，怕陸琰察覺到她的視線。

跟兩個孩子一樣，陸琰似乎睡着了。

秦柔松了一口氣，她定定地看着陸琰，見他躺着睡，身上什麽也沒蓋，便找了一件自己過去的綠軍裝外套蓋在他身上。

着了魔似的做完了這件事，秦柔臉頰燒了起來。

——這一定是出于幼師的職業素養，看到小朋友午睡不蓋好肚子，她忍受不了。

秦柔做賊心虛一樣扯了件衣服搭在肚子上，靠着車廂，閉上眼睛強行逼自己睡過去。

火車在行進時候的哐當聲響是持續不絕的，車窗半開着，清爽的風吹進來，吹散了夏日的悶熱，令人覺得舒适和慵懶，不僅是小孩，大人亦是昏昏欲睡。

秦柔原本以為自己很難睡過去，誰知道竟是很快失去了意識，呼吸變得平穩。

她對面躺着的陸琰卻在此時睜開了眼睛，拿起腰上的那件綠軍裝，嘴邊揚起一抹張揚的笑。

聞了那麽多臭汗淋漓的，還是第一次聞到香的。

——娶了媳婦當真很快樂！

晃晃蕩蕩了三四天，中途還轉了車，轉車時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四天清早終于抵達廣城火車站的秦柔這才覺得自己老命得續。

真是要了命了。

一年內她不想再搭長途火車，果然是要想富先修路，解決交通問題才是最重要的，南來北往可真太不方便了。

兩個孩子同樣沒精打采的，如果說秦柔是霜打的大茄子，兩小的就是小茄子，哪怕是話多的小胖墩，都悶悶的不想說話。

下了火車後才恢複了些許精神。

兩天後的夜裏七八點，他們将坐輪船前往瓊州島，在這個年代，從廣城的碼頭輪渡去瓊州島，需要約莫二十四小時到三十個小時的時間。

這就意味着要在海上飄一天。

雖然秦柔是在深城這個小漁村長大的，但她并沒有坐船出海航行過，最多就是節假日在沙灘邊上體驗聚衆下餃子活動。

海邊的景色是美的，只不過人多起來，人流就跟一串螞蟻似的蜿蜒在沙灘上，那就有損了風景。

對了，秦柔還有過一次體驗式出海捕魚一小時，在小漁船上，她原本沒怎麽暈船，結果一個女人開始吐後，接二連三的，全船受影響跟着吐，最後一大半吐得稀裏嘩啦。

……也不清楚會不會暈船，現在回想那酸爽的滋味還覺得頭暈。

看來要自求多福，帶個小桶在身旁會更有安全感。

陸琰先叫認識的朋友幫忙把一些行李搬去碼頭存放，帶着秦柔一大兩小三茄子一同去廣城招待所住宿，秦柔和兩個孩子洗了澡，趴在床上死魚一樣睡了個天翻地覆。

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後，帶着兩孩子去國營飯店吃早飯，在這裏秦柔吃到了老式腸粉。

當時她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

——離婚吧，我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