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出發

歇了一宿，第二天陸琰急匆匆趕回學校，秦柔留在姐姐姐夫家裏，姐姐秦棉看她的神色越發滿意，仿佛在看一只出欄的豬。

從昨晚兩姐妹睡在一起後，秦棉一直用這種目光看她，把秦柔看得毛骨悚然。

秦柔把小景翊抱在懷裏，拿起他的爪子向他媽揮了揮：“姐，你可別看我了，看你兒子。”

景華和娟娟兩孩子這個年齡是閑不住的，已經不知道跑去哪玩了，姐夫出去上工，剩下姐妹倆待在屋子裏，姐姐秦棉馬上也要出門。

秦棉粲然一笑，嗔怪看了眼秦柔：“姐姐要出門了，你幫我照顧好景翊。”

秦柔退伍在家，出發去瓊州島還要等一兩個星期，等到陸琰處理完學校的事，所以她就留在姐姐姐夫家裏幫忙帶孩子。

“阿姐，你放心。”

秦柔打包票，她可是學前教育畢業，專業帶小孩。

等姐姐秦棉走了，剩秦柔帶着小侄……小外甥在家裏，秦柔看向懷裏這個安安靜靜的小家夥，以前的秦柔覺得這是她小侄子，可她仔細想想，應該是小外甥才對。

不過對于秦柔老家那邊來說，稱呼上一般不區分姑姑和小姨，統稱小嬢嬢之類的，所以她們對這些關系詞并不敏感。

“景翊，乖，看小姨的眼睛。”

陳景翊一天到晚都十分安靜，光是他一個崽就能悶在角落裏當一只小蘑菇，還是那種連泡泡都懶得噴的小蘑菇。

一般人照顧這樣的孩子，大人可能會覺得輕松，因為他除了生活不能自理外，給他穿好衣服喂好吃的，別的時間都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秦棉沒太多時間，也就這麽囫囵的養着他。

秦柔卻知道不能放任這個小家夥在角落裏當蘑菇，耐着性子陪他說話，讓他說話時候看自己的眼睛，給他講故事，教他剪紙繪畫，教他如何使用筷子和勺子，想辦法鍛煉他手指協調的能力。

“景翊？……景翊？景翊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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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景翊對別的聲音不太敏感，但他很喜歡秦柔的聲音，別的人叫他，他一般很少回應，但是秦柔叫他的時候，他會怔愣一下，從蘑菇狀态中解除。

秦柔蹲下來，耐着性子一聲聲喊他，讓這個小家夥視線看向自己，一兩天下來，也被秦柔培養出了條件反射，只要秦柔喊他，他就會看着秦柔。

還會蹦出兩個字：“……小姨？”

聲音糯糯的，十分含糊，他說話還吐詞不清，但只要他願意出聲，秦柔就陪着他一聲聲地重複。

“景翊、抱、小姨……”

“……小姨……嘛、媽？”

漸漸地，陳景翊嘴裏斷斷續續的詞多了不少，秦棉聽見兒子的聲音，眼睛裏熱乎乎的，孩子願意說話，她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小姨！！”

秦柔洗完澡走進房間裏，原本還在床角落裏蹲着的小家夥，跟個一颠一颠的小鴨子似的往她腿邊撲過來，秦柔笑着将他抱進懷裏。

陳景翊十分開心地看着她，笑出一口小白牙，他的五官長得秀氣斯文，一部分像秦棉，一部分像他儒雅斯文的爸爸，眼睛很大，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非常漂亮，純黑色的瞳仁像是黑寶石一樣，不摻任何雜質。

秦柔昨天親手給他剪了一個可愛的小西瓜頭，把頭發梳理的幹幹淨淨的時候，特別像一個又乖又柔順的小西瓜。

捏捏他的小臉，秦柔把這個小家夥放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自己也在他身旁躺下。

——這個小蘑菇已經完全黏上她了。

晚上睡覺也要跟小姨一起睡。

“好了，乖景翊，咱們睡覺覺。”

現在的陳景翊十分黏她，每天早上一醒來，一定要見到小姨才安心，小姨走到哪裏，他就跟着小蘑菇精一樣蹦到哪裏。

這種感覺很奇妙的。

養孩子有時候像是養寵物，在他們的世界裏，你的存在格外重要，只要你願意去陪陪他們，陪着他們玩鬧，他們就很開心了。

小家夥們滿心滿眼都是你，跟他們相處的時候，會有一種被需要的滿足。

子軒、梓軒、梓萱、紫璇……

秦柔手撐着下巴，離開了文工團的一應塑料姐妹花，照顧了景翊一段時間，秦柔居然開始想念當初在幼兒園陪伴小朋友的日子。

這大概就是遠香近臭吧。

小魔鬼們在記憶裏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秦柔想自己還是喜歡孩子的，要是不喜歡小崽子們，畢業後也不會選擇去當幼師。

陳景翊狀态越來越好，可也越來越黏她，但是秦柔即将随着陸琰去瓊州島，這件事已經不能反悔，于是她心中有個想法，她跟姐姐秦棉說想要帶景翊一起去瓊州島。

不僅如此，如果她能在瓊州島安頓下來，秦柔想讓姐姐姐夫一家都搬去瓊州島。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能不能在瓊州島安頓下來，這還說不準。

秦棉這幾天在照顧生病的公公陳喻白，聽了秦柔的話，猶豫半晌後，最終還是同意了。

“景翊這孩子喜歡你，離不得你。”小兒子這段時間的變化秦棉看在眼裏，她還要照顧公公和丈夫，還要管着兩個大孩子，的确沒工夫費心照料小兒子。

另外，秦棉覺得是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影響了景翊，她也不願意讓陳景翊繼續在農場這樣的環境待下去。

“你帶着景翊去，小陸呢？”

“我跟他打了電話，他才不介意。”

秦柔想盡辦法打消了姐姐的顧慮，她想帶走陳景翊，一部分是為了照料他，一部分是想在以後作為契機，讓姐姐一家都去瓊州島，最後一點則是她的私心。

陸琰那樣的身形和樣貌，雖然是她理想的男朋友模板，但是她真的葉公好龍，覺得這樣的模板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每回想到要單獨跟陸琰在一起，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慌和害怕。

如果能有個孩子在旁邊當氣氛組，她會比較有安全感。

或許也不是安全感，而是勇氣？

身旁有更弱小的存在，也會激起她的勇氣和保護欲，哪怕是現在，秦柔也不知道那天自己為什麽會有勇氣撲上去，可能就是出于對孩子的愛和保護。

等到要離開的那天，秦棉送她和景翊上客車，秦柔沒有帶多少東西，就是一個行李箱加一個大包袱，因為還在夏天，不用帶冬天的衣服，至于到了瓊州島，那就更不需要冬天的衣服。

路途遙遠，輕裝上陣。

等到了火車站，一下車，秦柔見到了一張俊臉冷若冰霜的陸琰，他臂彎裏還夾了一個小胖墩。

那是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胖乎乎的，如果說景翊是細胳膊細腿兒，他就是胖胳膊胖腿兒，小臉胖出兩個坨坨，屬于這個年代難得一見的小胖墩。

被夾的小胖墩吧唧吧唧抖胳膊抖腿兒掙紮。

秦柔：“……”

我帶了個氣氛組，他也帶了個氣氛組？！！

現在有兩個氣氛組？？！！

陸琰淡淡道：“這是我外甥夏明玺，順道帶他去南海交給我三姐，也就是他媽。”

秦柔牽了下陳景翊的小手，介紹道：“……這是我外甥陳景翊，景翊乖，叫小姨夫。”

陳景翊的一雙黑眼睛深幽幽的，開口：“小姨。”

秦柔：“……”

能開口叫出來就已經很給面子了，省個字就省個字吧。

“小舅媽！！小舅媽！！！小舅媽！！！！”

火車站門口響起了一道道比殺豬叫更響亮的殺豬叫，完全不需要人提醒，這小胖墩也不知道哪來的大嗓門，一口一個小舅媽。

本來陸琰秦柔這一對俊男美女站在這裏已經引人矚目，現在更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小舅媽！！！我要小舅媽！！！”

被夾着的小胖墩跟個毛毛蟲似的，一邊掙紮蠕動一邊叫。

如果人的怒氣可以具象化，陸琰的額頭上已經在突突突地冒“井”字。

他純屬是被四哥給坑了。

這小胖墩原本在他爸媽那養着，四哥陸骁知道他結婚了之後，家裏剩他一個老光棍，出公差路過家裏被催婚，一邊罵小弟不仗義不是好兄弟，一邊暗搓搓搞事情。

唬着這小胖墩說去南海，本來該是他順路送去給三姐，現在連拐帶賣找人把孩子強塞給了陸琰。

陸琰才剛新婚，本想乘着南下的時候跟媳婦兒過一段兩人相處的日子，誰料憑空多了一個……兩個小家夥。

——真想給這夥人判個破壞軍婚罪。

“你別這麽抱孩子，他難受。”秦柔看不過眼這個抱姿，便出聲道。

陸琰把夾着的小胖墩放下。

這個小胖墩立定站穩，稍息立正向左轉向右轉，看着秦柔敬禮道：“報告首長！我是帶着任務來的！”

秦柔：“……”

陸琰：“……”這孩子誰教的？

陳景翊好奇地望着他，本來他低着頭思維發散，除了小姨誰都不想搭理，但是這個一驚一乍的小胖墩實在太吸引人注意力了。

小胖墩回頭看自家小舅舅，小聲問道：“小舅舅，你有糖嗎？”

陸琰抱着手臂冷冷道：“沒有。”

小胖墩一聽這話，頓時臉上表情十分誇張的“嘶”了一聲，他抽了一口涼氣，恨鐵不成鋼：“小舅舅，你要告訴小舅媽你有很多糖，要不然小舅媽她不喜歡你！！”

在幼小的夏明玺小朋友眼中看來，兜兜有糖的男人才充滿魅力。

陸琰：“我沒糖。”

如果這不是他親外甥，這破孩子他早就扔了。

“你沒糖你怎麽娶媳婦？！”

陸琰：“……”

不行，他得憋着，他要沉默寡言，他不能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