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活了三十年, 周璟西第一次見這麽不修邊幅的女人。

邋遢是邋遢了點，不過二十三歲，正是肆意張揚的年齡。

周璟西看了眼擺在床邊的一排紙袋, 還有放在桌子上的那盒化妝品。

才這麽點東西，根本就不足以表達他對她的感謝。

那麽多醫生都治不好的失眠, 到了她這，一個月的時間沒到, 就這麽治好了。

周璟西彎腰将垂落的一角被子蓋在了她身上後，轉身出了房間。

何歆歆這一覺睡到了八點四十分，睜開眼的下一秒，她下意識驚呼了一聲。

迅速換好衣服後，何歆歆躲在門後, 耳朵貼門, 在聽外面的動靜。

可聽了半天都沒聽到聲響, 何歆歆輕輕擰開門柄。

她第一反應不是去客廳和房間找人，而是蹑手蹑腳去看衣櫃下放鞋的格擋。

只有一雙拖鞋。

何歆歆頓時送了一口氣。

可當她看見餐桌上擺着的早餐時, 她又懵了。

一份三明治, 一杯果汁，還有一塊粉色的三角形蛋糕。

是給她的嗎？

何歆歆不确定。

按道理說, 他都出門了，那自然是知道她起晚了, 起晚了還給她留早餐？

應該不會吧！

何歆歆摸了摸肚子，她昨晚是在自助餐廳吃的, 吃了一份很油膩的牛肉炒河粉, 吃是沒吃飽, 就是被膩住了。

她吞了口口水, 好餓。為了保險起見, 她還是給周璟西發了一條消息。

何歆歆：【周總，餐桌上的早餐是誰的啊？】

周璟西回得很快：【你的。】

還真是她的啊！

那她就不客氣了。

三明治吃到一半，周璟西又發來了一條消息：【中藥我讓別人去煮了，你今天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但是晚上七點前要在酒店裏等着。】

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

何歆歆喝了口果汁，順了順嗓子。她能怎麽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她又沒有其他的事情。

何歆歆是個宅女，不上班不兼職的時候絕對會宅在家。

所以這一天，她就這麽宅在了酒店裏。看會兒電視打會兒盹，這要是在家還能收拾收拾屋子。

就這麽渾渾噩噩到了傍晚，何歆歆正盤腿坐在落地窗前數樓下過往的人頭，數到第49的時候，周璟西的電話打來了。

“在酒店嗎？”

何歆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聲音也提不起勁兒：“在啊。”

“我半個小時到酒店，你收拾收拾就出來吧。”

額頭抵着玻璃窗的人，直了脊背：“周總，是要去哪嗎？”

周璟西沒說去哪：“你先下來。”

何歆歆不需要收拾什麽，穿着一件胸口帶着字母圖樣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就出了門。

沿海城市的夕陽來得晚，落得慢。

在樓下花園邊站得腿酸，何歆歆就蹲在了地上。

一直到夕陽沉了一半下去，載着周璟西的黑色商務車才駛進酒店。

四十分鐘前，周璟西給何歆歆打電話的時候，蔣秘書就在車裏，身為秘書，上司的行蹤可以心裏有數，但不能多問。

但這不影響蔣秘書多想。

“周總，何護士在那兒！”下了車，蔣秘書指着花園邊蹲着的一團，故意提醒。

周璟西看過去。

等人該是無聊的，何歆歆低着頭，下巴抵在兩個膝蓋中間，在用手指劃剌着地面。

周璟西輕笑一聲，蔣秘書餘光将他的表情逮進了眼裏。

“何歆歆。”周璟西一點沒顧着旁邊還有別人。

何歆歆在看地上的螞蟻搬運食物，沒聽見有人叫她。

直到視線裏撞進來一雙黑色的腳。

她擡頭，滿目黑色，何歆歆趕緊站了起來：“周總。”

“剛剛叫你沒聽見？”周璟西看了眼地上。

何歆歆眨了眨無辜的眼睫：“沒、沒注意。”

注意力全在這地上一長溜的螞蟻身上了是吧。

周璟西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就T恤換了，褲子和鞋還是之前的。

都說了讓她收拾收拾了。

“走吧。”周璟西轉身往西邊的停車位那兒走。

何歆歆跟在他身後，和走到酒店感應玻璃門那兒的蔣秘書視線相接了一下。

何歆歆沖她點了下頭。

蔣秘書也回了她一個微笑。

到了車那兒，周璟西對站在駕駛室門邊的司機說：“你先回去吧。”

何歆歆站在副駕駛門邊，看了眼車後座，心想着這次要坐在哪。

一只腳都踩進了車裏，周璟西見她往車後座瞄，“這麽想當領導是吧？”

哪敢啊！

何歆歆趕緊坐上副駕駛。

站在玻璃門裏側的蔣秘書和另外兩個男人目送車子駛出酒店大門。

“蔣秘書，周總這是？”其中一個忍不住發問。

蔣秘書笑笑：“王主任、劉主任，晚餐要如何安排？”

作為沿海城市的藍灣市，行道樹多是椰子和槟榔。

車子途徑一條名為‘槟榔道’的四車道，何歆歆看着路兩邊樹幹筆直的槟榔樹，笑道：“難怪叫這個名字。”

周璟西扭頭看了眼她的後腦勺：“什麽？”

何歆歆指着窗外，回頭看他，“這條路種了好多的槟榔。”

周璟西餘光瞥了眼：“吃過槟榔嗎？”

何歆歆搖頭：“沒有诶，不過聽說吃槟榔對牙齒不好，吃多了還會致癌。”

知道的倒不少。

周璟西打了個轉向燈：“等下買點讓你嘗嘗。”

何歆歆歪着腦袋看他：“你吃過嗎？”

“吃過一次。”到嘴裏沒幾秒，他就給吐了，那味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何歆歆又問：“好吃嗎？”

他點了點頭：“還不錯。”

何歆歆笑吟吟：“那我就嘗嘗。”

周璟西眉棱微微一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雖然跟他出來了，但何歆歆時刻謹記她這趟随他出差的任務：“周總，紅果核你今天喝了嗎？”

“嗯。”

何歆歆扭頭往後座看了看：“保溫杯呢？”

“在後備箱。”

車子繼續開了二十多分鐘，旁邊是一家商場，周璟西把車子開進地下車庫。

何歆歆皺了皺眉頭，怎麽又來商場了？

她扭頭看了眼周璟西。

等車子倒進車位裏，何歆歆終于沒忍住。

“周總，來這幹嘛呀？”她現在有點怕和周璟西來商場，總覺得口袋裏那張銀行卡不安全。

可周璟西卻不答她。

進了電梯，何歆歆又問：“周總，你是要買東西嗎？”

周璟西面對電梯門，“嗯”了聲。

何歆歆站在他右側，語氣小心翼翼：“給誰買啊？” 可千萬不要給她買！

“你。”

電梯“叮”的一聲，周璟西走出電梯，何歆歆傻在原地。

周璟西眼疾手快用手擋住就要合上的電梯門，“怎麽不出來？”

何歆歆一臉不情願：“你又要給我買什麽？”這人是不是不把那張銀行卡裏的錢撈走，心裏不舒坦！

周璟西就不愛看她這張拒絕臉：“怎麽每次給你買東西，你都這個表情？”

他還好意思這麽問，何歆歆無語：“因為你買的都不是我需要的啊！”

衣服護膚品難道不是女孩子最需要的嗎？

周璟西看不懂她了：“那你需要什麽？”

錢！

她需要錢！

可她不能這麽直白。

何歆歆小臉一扭：“我什麽都不需要！”

人生在世，一點欲望都沒有

周璟西哼笑了聲：“那你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何歆歆思維跟不上他：“照你這意思，有鞋有衣服，我活着就有意思啦？”

周璟西噎了一下：“給你買，你就拿着，哪那麽多廢話！”

廢話？

何歆歆無語。

“趕緊出來。”周璟西的手還抵着門。

何歆歆噘着嘴，不情不願地出了電梯，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

負一樓全是賣鞋的。

周璟西一家一家地看，何歆歆就站在門口，也不進去。

逛了幾家後，周璟西來火了：“何歆歆，”他是警告的語氣：“我今天心情很好，你不要給我擺臉色。”

誰給他擺臉色了，她一個小護士，哪敢跟他一個大老板擺臉色！

何歆歆朝他假笑了一下。

早上出門的時候，周璟西看了她脫在鞋格裏的鞋，知道她穿36碼。

“這幾雙，”他跟店員指了指：“36碼都有嗎？”

店員笑眯眯迎客：“有的。”

周璟西往門口看了眼，眼神警告，語氣命令：“進來。”

何歆歆耷拉着腦袋，進去了。

每一雙鞋旁邊都有價格牌，何歆歆瞄了幾眼，沒有一雙鞋的價格是低于四位數的。

真是有錢沒地方花了，真花不完給她行不行！

店員抱着三個鞋盒走過來，蹲在何歆歆面前：“女士，我幫您試穿一下。”

何歆歆趕緊彎下腰：“不用不用，我自己穿就可以了。”

三雙都是平底小尖頭的時裝鞋，鞋面是小羊皮，摸着很舒服。

何歆歆穿了一只，把腳擡起來給他看：“喏！”

周璟西抱着雙臂站在他面前：“另外兩雙也試試。”

何歆歆俨然一個試鞋木偶，她敷衍地又把另外兩雙，一腳一只地試給他看。

兩雙黑色，一雙肉粉色。

周璟西擡頭看店員：“都要了。”

何歆歆扭頭看展示櫃上面的價格。

好家夥，三雙超六千了。快抵她兩個月的工資了。

“周總，”她可憐巴巴地喊他：“要不，你折現給我吧？”

周璟西愣了一下：“折現？”

何歆歆點頭：“你不就是想謝謝我嗎？”她也不要那不值錢的面子了：“折現更實際一點。”

周璟西：“……”

不是男女朋友？

旁邊的店員有點看不懂這兩人的關系。

想到她剛剛說的什麽都不缺。

周璟西勾起嘴角笑了笑：“還真以為你無欲無求了呢！”

他看向店員：“不好意思，鞋不要了。”說完，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給何歆歆轉了一萬塊錢。

出了店門，何歆歆拿出剛剛震了一下的手機，看見周璟西的轉賬，何歆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周總！”

周璟西看了眼她的手：“又怎麽了？”

“你給我轉錢幹嘛？”還轉這麽多！

周璟西都想抓頭了：“不是你自己說的折現？”

何歆歆急了：“我說的折現又不是讓你給我轉錢，”她從牛仔褲的屁股後面把那張捂得熱乎乎的銀行卡拿出來：“你之前不是給我這張卡了嗎？”

所以呢？

“你說如果我治好了你的失眠，這卡裏餘下的錢就給我了。”

周璟西當然記得自己說過這話：“我也沒說收回來啊。”

何歆歆解釋不好了，她把他轉來的錢收下，又給他轉了回去：“你收回去，我就要這一張卡就行了，其他的我不要。”除去昨天買的靈芝之類的藥材，卡裏還剩八萬多塊錢，何歆歆不敢太貪心。

貪心不足會蛇吞象的！

周璟西目光定在她臉上。

喜歡錢，但好像..不太喜歡白要的那種。

“如果我當初沒有給你這張卡，”他問：“今天給你買衣服鞋子的話，你會接受嗎？”

何歆歆低頭看着手裏的卡，認真想了想後，她搖頭：“但你是老總，你非逼着我要的話，我也沒辦法。”

逼着她要。

周璟西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你以為我喜歡給別人買東西是吧？”他穿的用的，生活上需要的所有的物品，都是讓秘書去買的。

他一個從不逛街的人，為了表示對她的感謝，帶她來商場，還親自給她挑選東西，到她嘴裏成‘逼’了。

他有點憋火，他想直接扔下她就走，帶都不帶她回去，可他沒有。

那個蔣秘書眼中跟誰都保持着七分距離的人，今天跟一個小護士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外人眼裏不太把情緒擺在臉上的人，這會兒直接把他的情緒說給她聽。

“真是要被你氣死了！”說完，他往電梯那兒走。

他腿長，因為生了悶氣，步子岔的比平時還要大一些，何歆歆小跑着跟上去。

知道自己把老板惹生氣，何歆歆小心髒‘嘚嘚嘚’地跳個不停。

“周總，”她聲音裏有焦急和慌張：“你別跟我一般見識。”她站在周璟西的身後側，伸着腦袋去看他的臉：“我要是哪句話惹你不高興了，你就當沒聽見。”

敢情還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惹他了。

周璟西把頭偏過去，不讓她看。

“周總，仁康醫院都是你的，你說我一個小護士，那自然..”何歆歆差點說禿嚕嘴。

周璟西扭過頭來，明知故問道：“自然什麽？”自然她也是他的？

何歆歆趕緊拿話替換上：“自然是你要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你是付我工資的人，所以你不需要再額外給我買什麽的。”

這話說的也沒錯，可就是聽着心裏別別扭扭的，周璟西壓下心底不知名的情緒：“可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不不不，”何歆歆緩了緩眼裏的急切，她放軟語氣：“這怎麽能是欠呢，我一個護士，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應不應該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是另一回事。

畢竟把她調去VIP病房也是基于他的私心，而她，也超乎他意料治好了他的失眠。

不過，想到自己興致勃勃地帶她來商場，卻半點好都不落，周璟西還是滿心挫敗。

很少有人和事能讓他挫敗的。

失眠是一件讓他挫敗到無能為力的事，至于人……

周璟西突然擰眉看她。

被他凝眸這麽看着，何歆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正好一個路人經她身後，周璟西忙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扯了過去。

何歆歆一個重心不穩，右肩直直地撞在了他右胸口往下一點。

硬邦邦的感覺讓何歆歆突然想到那天她誤闖衛生間看到的一幕。

何歆歆盯着她剛剛撞到的那塊，雖然入目的是黑色，但不知怎麽的，那衣服就跟寓言故事裏國王的新衣似的，有點透明……

何歆歆條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想把目光挪開的，可那黑色真的太閃眼了，抓着她的目光，不讓她躲。

“鞋不要，那飯要不要吃？”

耳邊的聲音讓何歆歆猛然回神，她擡頭，臉頰有一點點的紅：“你、你還沒吃飯嗎？”

周璟西斂眸看她：“你吃過了？”

何歆歆搖了搖頭，然後又瞄了眼剛剛撞到的那塊地方，這下，耳朵尖也開始紅了。

周璟西朝手扶電梯那兒揚了個下巴：“上面應該有吃的。”

坐電梯到了五樓，正好是飯點的時候，沒有一家門口不在排隊等號。

何歆歆是見怪不怪的，可周璟西就不一樣了，他一臉詫異：“怎麽這麽多人？”

正好經過一家特色餐廳，門口的店員過來發傳單：“你好，今天我們家滿兩百減三十哦。”

何歆歆接過傳單低頭在看。

“要不要吃？”

何歆歆擡頭看他，總不能讓大老板就着她的喜好，她一張随意臉：“我都可以的。”

周璟西不喜歡等位，過去問門口的接待：“有包廂嗎？”

接待問：“不知您這邊幾位？”

周璟西偏了點身子，露出身後的何歆歆：“兩位。”

接待笑了笑：“不好意思，這邊就只剩下一個大包了。”

周璟西哦了聲，面無表情地反問道：“包廂應該只有最低消費但不限人數吧。”

接待好尴尬，擡手示意：“不好意思，您請進。”

兩人坐在十人包廂裏，何歆歆覺得有點別扭，她一邊扭頭看牆上的壁畫，一邊自言自語：“商場的餐廳居然也有這麽大的包廂啊..”

周璟西在看菜單：“有忌口的嗎？”

何歆歆忙搖頭：“我什麽都吃的。”

這麽好喂。

周璟西又問：“辣呢？”

何歆歆不僅不挑食，口味清淡的和重的，她也不挑：“我都可以的。”

周璟西擡頭看她：“在跟我客套？”

別說她沒客套，就算客套，那也很正常吧。

誰讓他是老板。

何歆歆彎着嘴角，笑容自然：“我沒客套，我是真的不挑食。”

周璟西不問了，随意勾了六七道菜後就把菜單給了店員。

第一道上的菜是鐵板鱿魚，何歆歆夾了一筷子就收了手。

第二道上的菜是辣子雞，何歆歆也只夾了一筷子。

第三道上的菜是雪花牛肉，嘴裏的一塊牛肉還沒咽下去，何歆歆的眼淚就出來了。

周璟西看了一眼她被辣出來的眼淚，抽了張紙巾給她：“不是說能吃辣嗎？”

何歆歆嘴裏‘嘶嘶嘶’：“我不知道會這麽辣啊！”

周璟西笑：“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家主打湘菜？”

何歆歆縮回冒火的舌尖，震驚又搖頭：“我看店名也沒帶湖南或者湘啊！”

這小姑娘的腦袋是不是不會轉彎。

周璟西給她喝幹了的杯子裏又倒了大半杯的水：“等下有幾道清淡一點的。”

何歆歆連喝三杯水，嘴裏才好受點，她見周璟西一點反應也沒有：“你很能吃辣嗎？”

周璟西眉棱微挑：“能吃，但不常吃。”

何歆歆在心裏撇嘴。

接下來的幾盤菜的确清淡了許多，何歆歆悶頭吃飯，一直吃到飽，吃完，她就默默看着周璟西吃。

周璟西吃飯不像她，細嚼慢咽的，而且一點聲音都不帶。

想到自己剛剛喝湯的時候好像有點聲音，何歆歆吐了吐舌頭。

結賬的時候，周璟西從櫃臺上拿了一個單獨包裝的槟榔，出了餐廳，周璟西把槟榔遞給她：“不是說想嘗嘗嗎？”

何歆歆眼睛一亮，接到手裏後，想都沒想就撕開了包裝。

槟榔進了嘴裏，一股清涼的味道直沖鼻孔，何歆歆眉心猛地一擰，就要吐到包裝袋裏。

周璟西壓住往上跑的嘴角，循循善誘：“先別吐，咬一口試試。”

可是這清涼的味道很刺鼻，何歆歆不敢咬，就想吐。

“真的，信我。”

何歆歆見他一臉誠懇的模樣，心下一狠，咬下去，然後……

一嘴的苦味讓她想都沒想就往不遠處的垃圾桶那兒跑。

周璟西終于沒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又苦又涼的餘味好半天都沒消，何歆歆苦着個臉跟在周璟西身後做了直達電梯到了車庫。

上了車，何歆歆終于忍不住了：“你是故意的吧？”

周璟西一張無辜臉：“什麽？”

“騙我吃槟榔！”何歆歆一想到剛剛的味道，雞皮疙瘩又起來了：“聽人說，吃槟榔會上瘾，”沒吃過不知道，這吃了一次，她想不通了：“這麽難吃的東西，怎麽會上瘾呢！”

“因為它在你嘴裏的時間太短，你還沒體會到它帶給你的興奮。”剛剛還拿槟榔逗她的人，這會兒又一臉認真地告誡：“不要對所有的事情都好奇，好奇害死貓，知道嗎？”

何歆歆給了他一個‘你還好意思說’的眼神：“我好奇心可一點都不重。”

她的好奇心是不重，何槿舟以前也以為自己對什麽都不好奇的。

可今晚給姜蕊蛋糕的時候，他突然忍不住問了句：“昨晚你是不是去男生寝室樓下了？”

他不是好奇她去男生寝室樓下，而是有點好奇她是不是去找他。

如果是，他覺得有必要打消她不該有的念頭。

因為在家，姜蕊今天穿了一件過膝的彩虹色寬松毛衣，腿上沒穿褲子，腳上一雙白色長襪過了腳腕，男生看了覺得随意，女生看了覺得有心機的那種。

姜蕊頂着一張蠢萌臉，一點都不像她：“昨晚？”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沒有啊！”

沒有嗎？

可那個人真的很像她，雖然穿的不是早上那身運動裝……

何槿舟哦了聲：“那我走了。”

“嗳，”姜蕊從門口邁出來一步：“你會修移動硬盤嗎？”

知道他晚上會來給她送蛋糕，所以她提前把她的移動硬盤弄壞了：“我有個移動硬盤，一連接電腦就顯示要格式化。”

何槿舟是學計算機的，這對他來說不算事，可是給她修的話，就要進她家。

何槿舟覺得把步驟告訴她更好一點：“右擊U盤點屬性，在彈出的窗口中選擇工具、開始檢查——”

姜蕊表情呆了一秒，反應過來，立馬大喊一聲：“等等！”

何槿舟當即收了聲。

姜蕊一臉的不可思議：“你這麽說，我哪記得住啊！”她的本意可不是讓他說步驟。

何槿舟想了想，她不是學計算機的，可能真的記不住：“那你給我紙筆，我給你寫下來。”

姜蕊：“……”

真的，就又氣又想笑的那種。

見她站在那兒沒有動作，何槿舟左腳往旁邊挪了一點：“那、那我先走了。”

他轉身就走，走到電梯那兒，姜蕊追出來。

“何槿舟。”

何槿舟扭頭，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她。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拉鏈衫，深藍色的牛仔褲，還是那雙白色的球鞋。

少年氣很重。

姜蕊看得出他性子孤僻安靜，可他今晚卻說了很多的話，雖然沒有一句帶感情的。

但是他真的不愛笑。

姜蕊一次都沒見他笑過。

“明天早上你還去操場跑步嗎？”她對他很好奇，想鑽進他的世界看一看，想看看他那灰色的眼底到底是被什麽攏住了原本該有的色彩。

見他點頭，姜蕊一下子就笑了：“那我明早去操場等你！”

坐了電梯，出了樓道，何槿舟在樓下電動車旁停住腳，他擡頭往樓上看了一眼。

剛剛他怎麽就點頭了呢。

十七樓的陽臺沒有亮燈，可樓下的路燈透亮，姜蕊站在陽臺上往下看。

他是在找她的這扇窗嗎？

姜蕊抿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