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分家吧!

第四十九章分家吧!

“為何不可!”皇上面色陰沉的看着下意識脫口反駁他的溫廷筠,從牙縫裏一字一頓的擠出四個字來。

溫廷筠被他這隐含着雷霆之怒的模樣弄得一驚,這才反應上來,自己說錯話了,只能硬着頭皮回道:“皇上您也知道,臣這一趟去福建,路途兇險,怎能讓身份尊貴的長公主跟着臣冒這樣的風險?如果長公主有個什麽意外,臣豈不是罪該萬死!”

皇上聽了他的話,眼中卻驀地閃過一道狠厲之色,突然伸手将禦書案上的茶盞抓起來,猛地掼在了地上,同時怒道:“她們都要騎到朕的頭上來了,朕不給她們些顏色看看,她們還以為朕好欺負!”

在禦書房外服侍的小太監和宮女們,不由吓得身子一震,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俱是納悶,為什麽溫廷筠一來,皇上就愛摔東西?他這次又怎麽惹着皇上了?!

而在禦書房內,直面突然暴起的皇上的溫廷筠,則是一瞬間明白了這所有的事情!

他明白了皇上為何會突然之間做出讓長公主代表他,去給已故生母潇妃的母親祝壽的決定了!

皇後确診懷孕後,就在寝宮滑了一跤,時機怎麽會那麽的巧?其實應該是有人不想讓皇後将這個孩子生下來吧!

而現在,最不希望皇上生出嫡子的人是誰?皇上如果一直生不出子嗣來,最終收益之人又會是誰?再結合剛才皇上說的話,答案呼之欲出!

皇上是想要用讓從小跟他一同被潇妃撫養長大的長公主,代他去給外祖母拜壽一事來提醒太後,他們不是親生母子,他有自己的母親,同時也是在警告她,如果她再這樣過分,在背後搞這些龌鹾的小動作,他不介意與她撕開臉面,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

而此次自己去福建出使,則是最好的契機!

如果長公主特意千裏迢迢的趕去江南,給皇上已故生母潇妃的母親拜壽,難免勞民傷財,勢必會被禦史彈劾,引起朝臣和百姓的不滿,皇上也将會背上昏君之名,但是,讓長公主跟着自己去福建出使的隊伍一起走,就沒有這些後顧之憂了,不過就是讓出使的隊伍多帶幾個人罷了!

同時,自己的身份特殊,曾是長公主的驸馬,與她一路相處下來,即不會壞了長公主的名聲,失了皇室的臉面,又能夠便宜行事。

真真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再合适不過的良策了!

可是,想通了其中所有關結的溫廷筠,卻是沒有一絲暢快之感,反而脊背抑制不住的蹿上了一層寒意!

皇上将事情方方面面考慮得如此周祥,可卻偏偏一點都沒有考慮過,那個從小跟他一起長大,與他關系親厚的長公主的安危與心情!在政治利益面前,皇家的人竟會如此的無情,如此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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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廷筠突然之間覺得,長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好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其實,卻很可憐。

他張了張嘴,不過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少年天子意氣風發,還沒有經過磨難摧殘,在兩個兄長為了皇位鬥得兩敗俱傷後,意外登上了皇位,還沒有機會學會隐忍與蟄伏。

其實他現在這麽做,除了能将自己憤怒的情緒宣洩出來外,只能打草驚蛇,讓對手警醒,從而小心行事,潛藏在暗處,謀劃更大的陰謀。

如今之計,其實是應該示之以弱,隐忍蟄伏,讓對手放松警惕,從而越來越膨脹,行事起來就會越來越肆無忌憚,待最後抓住一個大的錯處,給予致命一擊,徹底解決問題。

但這些話,溫廷筠卻不敢說,高高在上的皇上,是不會願意聽別人教他怎麽做事的,自己又何必自讨沒趣呢!

發洩過怒意的皇上見溫廷筠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有些疲憊的對他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回去準備準備,這幾日就不用上衙去了。”

溫廷筠行禮告退後,便出了皇宮,只是在回侯府的路上,他卻是有些心緒不寧,帶着長公主一起上路,就算那些人不會特意針對于她,但是刀劍無眼,不僅她的安全不能保證,自己隊伍裏都是大老爺們,帶着一群女人,也不是個事兒,也許皇上只是一時沖動,或許,還有挽回的可能?

溫廷筠一進侯府,便将春末叫了來,讓她馬上把長公主要代皇上去江南,給已故潇妃母親慶祝壽辰,并與自己同行的消息,盡快透露給隔壁的長公主府。

春末見他神情嚴肅,知道事關重大,忙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可是,直到晚上,溫廷筠也沒等到長公主進宮的消息,卻是等來了皇上讓他三日後去福建出使,跟外國人談判重開海禁一事,并順路護送代皇上去江南給已故潇妃之母慶祝壽辰的長公主的聖旨!

同一時間,也得了聖旨的長公主府裏。

“皇上怎麽能這樣!他竟是一點都不顧及公主的安危嗎?!”一向沉穩的曲箋,此時也被這道聖旨氣得沒了往日的沉穩。

“公主,之前溫廷筠已經讓人透了消息過來,您怎麽也不進宮去找皇上說說,聖旨還沒下時,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您與皇上好歹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您去求他,也未必不能讓他改變決定,您卻偏偏什麽都不做!那日在靈山寺,溫廷筠可是說他這一去福建,路上兇險重重,他都未必能回來的呀,這刀劍無眼,您跟着他一路同行,豈不是要受了牽連!公主……”流素已經被聖旨吓得有些六神無主了,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

神色淡然的長公主卻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派人去叫定遠侯溫廷筠過來,本宮要與他商量三日後出發的事情。”

流素張了張嘴,還待繼續唠叨,卻被站在一旁的曲箋伸手拽了一把,拉着她應了一聲,一起退了下去。

長公主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冷笑。

“你傻不傻啊!”拉着流素快步走到屋外的曲箋,用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一臉怒其不争的模樣道:“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自從皇上将公主賜婚給京城有名的草包浪蕩子溫廷筠,你還不明白嗎,皇家哪有什麽情分,你還偏要在長公主面前哪壺不開提哪壺,你能不能長長腦子!”

流素被她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半響沒回過神來,曲箋卻是搖了搖頭,不再理她,派人去隔壁定遠侯府,請溫廷筠去了。

溫廷筠被丫鬟帶到了長公主府後花園的水榭旁,夜色中,長公主背對着他的苗條的身影,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與蕭索。

突然之間,溫廷筠就明白了,長公主平日裏的嚣張與彪悍,不過是她的保護色罷了,她雖然身份尊貴,但其實也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生母只是個被先皇無意間臨幸的宮女,在生她時,難産過世,這才由她母親的主子,當時還是嫔位的潇妃撫養,因為她是先皇的第一個女兒,很受先皇喜歡,時常去潇妃那裏看她,潇妃這才間接得了先皇的寵愛,次年便生下了皇上,同時母憑子貴,升了妃位。

說是從小與皇上一起長大,情分深厚,其實呢?不過如此!她如果不借勢表現得嚣張彪悍些,恐怕早就被那個冷血殘酷的皇宮,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吧!

“定遠侯怎麽不過來坐?”有些失神的溫廷筠耳邊響起了長公主淡然的聲音。

他回過神來,邁步緩緩來到長公主的身旁,低頭看了一眼石桌上放着的把轉流長粉彩雲龍紋酒壺,微微蹙了蹙眉,看了坐在一旁手裏端着酒盅的長公主一眼後,坐在了長公主身側的椅子上。

長公主端着粉彩雲龍紋的小酒盅,對他舉了舉,然後一仰脖,将酒盅裏的酒一口幹了,又伸手去拿石桌上的酒壺。

“長公主!”溫廷筠伸手按住了石桌上的酒壺,沉聲問道:“公主為何不進宮去争取一下?”

“你覺得會有用嗎?”長公主轉頭看着他,冷然的笑了笑,示意讓他給自己手裏的酒盅滿上。

溫廷筠以為,她心裏對皇上,多少還會有些期待,所以才讓人送了信來,誰知,她心裏竟是這樣的清醒,什麽都明白!

溫廷筠有些憐惜的看了一眼微醺的長公主,想了想,還是舉起手裏的酒壺,給她手中的酒盅倒滿,又将另一只空着的酒盅倒滿,端起來,送到自己嘴邊,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後,才又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去?”

如果她真的不想去,不用明着抗旨,裝個病,假裝受個傷什麽的,都可以,畢竟皇上就是再冷血,也不可能逼着身體不适的長公主長途跋涉,去給他已故母妃的母親慶祝壽辰,這樣有損于他的形象。

就算皇上心中不滿,大不了就是失了他的寵愛罷了,他總不會明着報複與自己一起長大的長公主吧!那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長公主将手裏的酒又一飲而盡後,把玩着手裏的酒盅,低笑了一聲,回道:“幾天前,我好像剛問過你這句話。”

溫廷筠聞言愣了愣,随即反應了上來,那天在靈山寺,他說去福建出使,路途兇險,有可能會回不來,長公主當時也問過他,為什麽要去。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

這世上,總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這大好河山,總要有人去守護,既然我是那個最合适的人,那自然當仁不讓!

“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好似可以為自己做主,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出抉擇,但其實,有些時候,根本就由不得你我去選擇!”長公主看着眼前微波蕩漾的湖面,語氣幽然的徐徐說道。

溫廷筠聽着長公主的話,不禁默然,在面對別人的事情時,好像每個人都能輕松的問上一句,你為什麽要去做,可是只有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才會知道,其實哪裏又有選擇的餘地呢!

溫廷筠給兩人的酒盅又倒滿了酒,默默地坐在那裏,陪着也不再說話的長公主默默地喝起了酒。

也許這種時候,長公主只是不想一個人待着,她只是想要有人陪在她的身邊,不用安慰,不用勸解,因為,她心裏比誰都明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風中都已經漸漸染上了酒香,溫廷筠看着眼前漆黑的夜幕,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來,對懶散的靠在椅子上,杏眼迷離的長公主開口說道:“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辭了!”

長公主看着他,沒有回話,溫廷筠轉身向水榭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就聽見長公主略帶着些醉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溫廷筠,謝謝你!”

從來也沒有想過,會在長公主的嘴裏聽見這句話的溫廷筠,不禁錯愕的轉過身去,卻看見長公主一如他剛才離開時的模樣,正看着面前的湖水發呆,好似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般,不由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轉過身大步向長公主府外走去。

坐在他身後的長公主,卻是轉過身來,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謝謝你,在第一時間便想着給我報信,讓我知道,在這世上,也并非一個關心我的人都沒有,謝謝你,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時候,肯不計前嫌的一直默默陪着我……”

既然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再無轉圜的餘地,溫廷筠便也就不再糾結,全心全意的準備起出使的事情來。

第二日,正當他在書房裏查看輿圖之時,掠影從外面走了進來,沉聲禀道:“侯爺,派去的人已經查到了,那日送二夫人回府的那輛馬車是永昌候府的,裏面坐着的應該是永昌候世子夫人!”

“永昌候府的馬車!”溫廷筠聞言,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在他馬上要去福建出使,談判重開海禁一事的節骨眼上,支持海禁的中堅力量,永昌候府的人,又為何要去結交二夫人?!如果說這裏面沒有一點陰謀,溫廷筠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去把簪墨叫來!”溫廷筠馬上沉聲吩咐到。

不一時,簪墨便匆匆趕了過來。

“你馬上回溫府一趟,去打聽打聽二夫人最近在跟什麽人交往,又在忙些什麽!”溫廷筠神情嚴肅的看着簪墨,開口吩咐道。

簪墨是家生子,她老子娘和一個妹妹,如今都還在溫府當差,再加上她如今跟在溫廷筠身邊,身份尊貴些,溫府的丫鬟婆子們都很巴結她,打聽這麽點事兒,根本就不成問題。

簪墨聞言,不禁愣了愣,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關心起二夫人來了,不過既然侯爺讓她去打聽,那就一定有打聽的道理,忙應了一聲,轉身快步向屋外走去,立刻要車回了溫府。

兩個時辰後,簪墨便步履匆匆的回了定遠侯府,溫廷筠則是得到了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

“什麽?你說什麽!”溫廷筠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簪墨,失聲怒道:“你說二夫人要讓二哥溫廷笙娶永昌候府通房生的庶女?!”

“是,侯爺,這個消息絕對不會錯!”簪墨雖然也是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但還是語氣堅定的開口回道:“雖然二夫人現在還掖着藏着,但二少爺是知道的,是他屋裏的凝香跟我說的!”

“這個蠢貨!”溫廷筠簡直要被二夫人給氣死了,她也不想想,永昌候府就算是個通房生的庶女,又為何要無緣無故與她一個即沒功名,又沒産業,全家從老到小都是白身,靠溫家賞飯吃的人結親?!

如果沒有自己要去福建出使談判,重開海禁一事還好,二夫人想要借着他和大哥溫廷卿的勢,給溫廷笙謀個好親事,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是,如今是個什麽情勢,二夫人竟然還為了自己那點貪念,眼看着是陷阱,也要往下跳嗎!

如果自己去福建,談判成功,開了海禁,那勢必會跟政治立場不同的永昌候宋瀾亭勢同水火,她也撈不着什麽好處。

如果自己談判失敗,知道的,是原本就沒有談成,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為了永昌候這個親家故意失敗的呢!到時候惹了皇上的猜忌,自己失勢了不說,她這個借勢的沒了勢,又能撈着什麽好?!

最終,她什麽都得不着,還要連累了自己,真是豬腦子!

況且,那永昌候也不是什麽好人,跟他家混在一起,能得什麽好下場?!

溫廷筠氣得真想去大罵她一頓,把她罵醒,但無奈這個社會的規則不允許他這麽做,只能黑着臉,去了太夫人的屋裏。

當他剛剛把二夫人要給溫廷笙娶永昌候府通房生的庶女這個消息,告訴給太夫人時,太夫人便氣得摔了個茶盞,然後也不用溫廷筠多說什麽,馬上讓人備了車,起身回了溫府。

待回了溫府,太夫人便讓人将二夫人叫到了跟前。

“聽說你要給笙哥娶永昌候府通房生的庶女為妻?”太夫人看着二夫人,冷冷的開口問道。

很少看到太夫人這副模樣的二夫人不禁心裏發虛,但一想到無論如何,對于她家笙哥來說,這都是一門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親事,便硬着頭皮開口回道:“是,母親,您放心,這回不是我主動去求的,是永昌候府那邊主動來找我的!”

太夫人簡直要被她給氣昏了,擡手指着她道:“你也不想想,笙哥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能讓永昌候府的人主動來跟你提親!”

二夫人雖然知道,人家肯定是沖着溫廷卿和溫廷筠兄弟倆來的,但是聽到太夫人這樣的話,還是心中十分不快,有些氣惱的回道:“我知道我家笙哥兒比不上卿哥兒和筠哥兒,可再怎麽說,他也是您的孫兒,您怎麽能這麽說呢!”

太夫人見她一副根本就不開竅的模樣,只能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嘆了口氣,将這件事情內裏的關竅一一與她說了,誰知道,在聽完太夫人的話後,二夫人竟然毫不以為意的回道:“我已經與永昌候府那邊交換了庚貼,他們家就算是為了名聲,也不能反悔,将來笙哥兒成了他們家的女婿,再怎麽,他家不也得扶持些笙哥兒,就算他家與筠哥兒政治立場不同,難道還能讓女兒跟笙哥兒和離了不成,笙哥兒只要是他們家女婿一天,他們家就得管笙哥兒一天!而且,笙哥兒是筠哥兒的堂哥,難道他還能因為跟永昌候的政見不同,就不管我們笙哥兒了嗎?!”

太夫人面無表情的聽完二夫人的話,眼中已是一片寒霜,沉默了良久後,太夫人突然開口,對侍立在門外的丫鬟高聲說道:“去把大爺、二爺和婉娘叫過來!”

二夫人有些驚訝,不知她突然讓人去叫他們做什麽,不過随即轉了轉眼珠,又好似想明白了什麽般,開心的對太夫人開口說道:“母親,您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是不是!您一直在侯府住着,大嫂為了卿哥兒的婚事忙個不停,我這也沒個商量的人,幸好您今天回來,也是時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全家人了!”

她說得興致勃勃,眉飛色舞,不過太夫人卻全不理她,只是自顧自的喝着茶。

不一時,原本早就想要過來給太夫人請安,卻被攔住了的溫夫人,便率先從屋外走了進來,随後溫敬寬和剛剛下衙的溫敬嚴也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以為太夫人只是好久沒有回府,想要看看大家的三人,在給太夫人請完安後,卻聽到太夫人面若寒霜的開口說道:“分家吧!”

屋裏所有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話,給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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