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言知瑾把自己關在辦公室。
因為會議的召開,研究所裏說得上話的都出去了,只留下幾個他不熟悉的學生,都在規規矩矩地做自己的事。
他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用裝了冰水的水瓶滾動自己的臉頰。
留下的學生大多是beta,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異常。
他聯系了方眠,不出一個小時,抑制劑就能送來。
他将臉深深埋進膝蓋間。
但是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那個時間。
往常他都會提前打抑制劑,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平穩地把發|情期度過去了。
但是最近大概是太過忙碌,讓他忽略了這個尴尬時間的來臨。本來他抽屜裏會備有抑制劑,然而他上次發|情期都是去M星之前了,可能抑制劑早就用完,而他又忘了補充。
他擡頭,從微弱的光線裏模模糊糊地看清時間。
八點四十……
已經超過約定的時間了。
他艱難地思考着,要怎麽安撫暴怒的蛇。
沒有人給他送發洩道具,所以他大概率只能對着樹撒氣。等待他的或許是一地的破爛葉子。
他的注意力越來越難以集中,水瓶裏的冰水早就因為他的體溫變成溫水,連一絲安撫的作用都起不了。
但以他現在的狀态,連走幾步路,重新接一杯水都做不到。
他蜷縮在昏暗的房間內,将自己變成一團不斷燃燒的火球。
等火焰燒到心髒,可能……他就要完全失去自己了。
***
蛇将自己盤成一團,煩躁地不斷吞|吐舌頭。
從八點起,它就開始望着大門,等待大門打開的那一刻。
或許他會早回來一點,給它一個驚喜。
為了防止意外事件導致的遲到,他總會留下充足的時間。
八點十五,它把伸長的脖子又收了回去。
好吧,他雖然會提前,但也不至于提前這麽久,還是安安心心等待約定時間的到來。
八點二十五,蛇伸了個懶腰。
它沒有睡着,但為了顯得自己沒那麽緊張,它還是做了這個動作。
它開始目不轉睛地盯着金屬做成的大門,在心裏默默倒數時間,期待着大門開啓的清脆響聲。
八點二十九。
蛇想,他今天沒有提前,看來遇到意外。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它覺得他應該對他寬容一點。當然,如果他願意按照原本的約定補償時間,它也不會拒絕。
八點三十。
如它預想中的,門并沒有打開。
蛇并沒有那麽失落。他開始思索,如果真的見到他了,要怎麽控告他的失誤。
不需要那麽嚴格,畢竟它不是不近人情的蛇,他也不是失約慣犯。
八點三十五。
它開始在屋內爬行,發出“嘶嘶”的用來預警的聲音。
他遲到了五分鐘。
它寬宏大量地多給了他五分鐘的時間,而他居然不珍惜。
蛇決定把自己的善意收起來,要求他嚴格按照約定執行懲罰,一秒鐘也不能少。
它氣鼓鼓地想好,又把自己盤起來,搖尾巴玩。
可是他究竟是因為什麽才遲到。
八點五十五。
蛇已經等了二十五分鐘。
這對它來說是不可忍耐的。
它激烈地用尾巴敲打着地面,将樹拔起來,扔到一邊。
樹撞到牆壁,發出恐怖的折斷聲。
九點整。
蛇游到金屬門面前。
它的眼瞳變成紅色的豎瞳,在夜色裏發着幽幽的光。
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金屬門像被澆上了什麽強腐蝕的物質,在一片青煙中化成一灘液體。
蛇直起上半身,伸出信子,在空氣裏搜尋着花蜜的甜香。
***
言知瑾微微睜開眼。
細微的月光從窗簾縫隙漏下,罩在時鐘上。
九點。
這意味着他遲到了半個小時。
他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去想怎麽向蛇解釋。他知道自己只能想辦法補償它。
那團火從他的指尖燃燒到他的心髒,又往他的大腦燃燒而去。
那些念頭不知停歇地在他的腦內叫嚣,催促着他去尋找水源——即使他的身體也知道,周圍根本沒有水源。
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浸透,嘴唇不知道被他咬破了多少次,手臂上也全是他掐出來的指甲印。
他再次把臉埋進膝蓋。
朦胧中,他聽到屋外産生的巨響。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才會有這樣的響動。
***
“它怎麽會在這裏……”提前回來的何葭雲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喇喇地在走廊游行的蛇。
從這個角度看,它的體型更大了,頭頂幾乎能頂到天花板,壓扁的脖頸更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幾名年輕的學生倒在地上,已經昏迷不醒。破損的文件散亂在地上,咖啡潑灑在光潔的地板和雪白的牆壁。
牆上有被什麽東西撞擊過的痕跡,從那些學生的狀态看,他們很可能是被蛇甩到牆壁上暈倒的。
她咽咽口水,只有一個念頭——逃跑!
可是她的腿卻不聽使喚,連挪動都做不到,只能瘋狂顫抖。
她在心裏罵了自己幾句不争氣,眼淚湧上眼眶。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恐懼。
長期以來,蛇對沒對他們産生過真正的攻擊行為,所以她雖然也畏懼蛇的強大殺傷力,但還沒考慮過自己也有成為獵物的一天。
蛇正在看她,猩紅的雙瞳凝結着幹涸的血液。
她閉上眼,準備迎接死亡。
但是想象之中的疼痛卻沒有發生。
何葭雲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發現蛇徑直掠過她,向着某個方向快速游去。
那個方向是……言知瑾的辦公室?
***
緊閉的房門透出一絲光亮和微風。
言知瑾機械地擡頭。
為什麽會有風?
門他鎖好了……門?
緊閉的房門不知道怎麽被打開,一個高大瘦長的身影立在門口。
“你失約了。”蛇居高臨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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