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醉翁之意

相比之下,商雪袖就素淡莊重的多,淡紫色的斜襟常服,只在袖口和領口處鑲了邊兒,外罩着極寬松的一件半袖對襟籠紗長坎肩,隐隐約約能看到纖腰一握,似見非見,更為動人,頭上則松松挽了一個髻,插了一根玉簪——宋子寰不知道這發髻的名字,心內則暗想道:“以後是要多了解了解才對。”

宋子寰出身寒門,到了蘇城知府這個位置,完全是一步一步歷盡辛苦走過來的,蘇城富足,當年多少人盯着這個缺兒沒有補上,而他卻成了?因為他既會做官,又會做人!

宋子寰回想起第一日看的那出戲,似乎就像他自己的寫照一般,但又不是。

起碼牛氏賢惠美貌,青春年少。

可他家裏這個,他一見到就油然而生一種不堪回首話當年的無奈。

他在蘇城無需貪墨,官聲甚好。而這麽多年,他連妾都沒有納一個,有時候午夜夢回,在寂靜的書房裏——他早就不去宋夫人的房裏了,他自己都可憐自己。

直到了今年年初,泰山老大人已經年邁致仕了,而在上京的同年透露的消息,因他在蘇城政事得力,聖上提過幾次,頗有嘉許之意,是有極大可能上調進京的。

看到新音社的戲,他那已經被宋夫人以及老泰山壓制多年的夢想又發芽了,是讀書人,誰不想得個紅顏知已、紅袖添香?蘇大家有朝雲,白居士有小蠻,若能将這新音社的雙姝收入囊中,那也是一件風流雅事啊!

宋子寰輕輕的撫着胡須,毫不避忌的看着眼前落座的兩位麗人。

酒過三巡,小玉桃似乎有些忐忑,因為飲了一些酒泛出桃紅色的臉上別具顏色,一雙小鹿般的眼睛不住的往商雪袖臉上瞄,而商雪袖已經能确定宋大人的意思了,卻越發的平靜了。

宋子寰伸手讓了讓,道:“商班主,為何不飲?莫不是我預備的酒不好麽?”

商雪袖急忙站起,道:“豈敢,只是我是靠嗓子吃飯的人,又有宿疾,遵我師父的吩咐,不要說是酒,連尋常外面的茶水也不能随意入口。”

宋子寰道:“只是随口一問,雪袖姑娘何必緊張,請坐,請坐!”看着商雪袖重又坐下,方繼續問道:“雪袖姑娘以後有什麽打算?”

商雪袖畢恭畢敬道:“小伶的新音社打算後日啓程,繼續北上。在蘇城這幾日,頗得宋大人看重,屢次厚賞,實在是新音社莫大的福氣。”

宋子寰揮了揮手,讓仆役換了清茶和時鮮果品,道:“我看了雪袖姑娘的回貼,當真是一手好字,若不知道你的身份,定會以為是哪位閨中大家的手筆——實不相瞞,小女的字還不如姑娘的字。”

商雪袖道:“宋大人過謙了,只是學過幾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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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袖姑娘既然是學過字的,想必也是風雅人物,我恰得了幾幅字畫,可否請姑娘點評一番?”

商雪袖看着昏昏沉沉的小玉桃,心中頗有些為難,她一個沒看住,就沒承想這姑娘左一杯右一杯的喝成這樣,又聽宋子寰道:“給小玉桃姑娘上一碗醒酒湯來。”只得道:“多謝大人,點評不敢,有幸能長長見識。”

宋子寰卻不再客氣,竟是伸過手來一把握住了商雪袖的手。

要說商雪袖沒吓一跳絕對是假的,但她卻不能表露的太過明顯,只暗地裏使勁掙脫了宋子寰的手,臉上卻怎樣都沒法再露出笑意來,僵着臉道:“大人請。”

宋子寰雖然被她掙脫,卻絲毫未怒,小姑娘臉皮薄,不好意思罷了,想到剛才那如凝脂般又帶着涼意的觸感,便“哈哈”一笑道:“前面不遠便是書房,雪袖姑娘随我來。”說罷起身而去。

商雪袖看了一眼兀自昏沉沉的小玉桃,咬了咬嘴唇,跟在宋子寰的後面。

宋子寰心裏春風得意,他能看出來小玉桃是看商雪袖眼色行事的,若能收了商雪袖,那小玉桃必定也不在話下——這兩個女子,一個如秋月皎然,一個如小桃初綻,想到此不由人心情大快。

商雪袖進了書房,特意将房門大開着。

宋子寰心道,這園子裏本就都是他的差役,即便開着門,又和不開門有何分別?正得意間看到鏡子中自己的身影,雖然快到不惑之年,可是保養得法,依稀仍能看得出昔日英俊書生的模樣,不由得更增了幾分得意。

商雪袖環顧着四周,從這書房的布置上看,宋知府也不是個不學無術之人,牆上挂着若幹字畫,博古架上也擺放了不少,想必也是時時欣賞,宋子寰看她駐足在牆上的一副寒梅圖前,湊了過去道:“雪袖姑娘芳齡幾何了?就沒想過早日覓得良人、脫離苦海麽?”

商雪袖偏過了身子,道:“大人為何覺得唱戲是苦海?小伶樂在其中,從未覺得這是苦事。”

宋子寰“呵呵”一笑道:“青春時短,總要及時為自己找個歸宿才是。”

商雪袖看着宋子寰,其實他相貌儒雅,待人也算溫文有禮,此刻看着這位宋大人雙眼放光,仿佛在說:“我就是一個極好的歸宿啊!”不由得轉過頭去,繼續看着牆上的字畫,可嘴角卻露出笑意來——這宋大人總是要比昔日那位不管不顧就要擡人走的李都守可愛的。

那笑意淡淡的,被宋子寰看到眼中,心中暗自贊嘆了一聲“真絕色也”,又覺得既然美人笑了,必是有意。

他舉起手,正要放在商雪袖肩上,卻不防商雪袖轉了身過來,躬身道:“承蒙大人盛宴邀請,又觀賞了這許多字畫,現在天已不早,新音社明日還有戲,我和小玉桃這就告辭了。”

宋子寰正覺得這是極好的機會,哪會讓她這樣就走了,道:“雖然已經晚了,不過雪袖姑娘是信不過我這蘇城的治安麽?”

商雪袖道:“并非如此,大人治下,可稱得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只是我二人我師父送過來的,他現在正在您府外等候,已經過去這許多時辰,讓我師父久候,也非尊師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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