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突如其來的宴請
商雪袖心緒翻湧,這一幫和自己搭戲的伶人們,她的确花了很多精力用在了磨合上,但最初的基礎卻是蕭六爺幫她打好的。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演完這場,回到自己的房間,對六爺寫下這幾日的盛況!
等最後一折《畫眉橋》演完,已經很晚了,散場的客人步出了榮升戲館的大門,卻發現竟然還有不少人圍在那裏打聽今晚的戲,而他們聽到的最多的回答就是一個“好”字!
商雪袖是真的有些累了,沒有人知道她這幾晚在自己的房間內,在旁人已經入睡後她還在琢磨着唱腔、身段,總算是沒有辜負……她半靠在椅子上,第一次沒有自己卸妝,青環輕輕卸去了她頭上的釵環簪花等裝飾,解開一層一層的勒頭的黑紗,商雪袖發出了舒服的一聲喟嘆。
每摘下來一樣,青弦便仔細的整理收好。等頭上摘幹淨了,青環才拿極細軟的棉布,一點點的蘸了溫水擦拭着商雪袖的臉和脖頸,擦拭之下,濃妝褪去,素淨淨的真顏漸漸露了出來。青弦則慢慢用雙手不輕不重的按壓着商雪袖的頭皮,梳攏着這一頭青絲。
管頭兒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他腳步頓了一下,比着口型問道:“睡了?”
商雪袖輕哼了一聲,半睜了眼睛,道:“什麽事兒?”
管頭兒道:“原本是定了明晚宴請三位戲館的館主,但……”他将手裏的貼子遞了過去,商雪袖展開了貼子,掃了一遍,看到底下的落款,道:“宋子寰?”
管頭兒道:“便是這蘇城的父母官,宋知府。”
商雪袖想了想,道:“這位宋知府的事去詢問一下劉館主,看看是否有什麽避忌。我會親自回貼說明會準時赴宴,除了我和小玉桃以外,我要帶上兩位岳師父。請三位館主的事情,換到最後一天的中午吧。”
管頭兒點點頭,這樣安排已經很妥貼了。
他去問劉榮升,劉榮升斟酌着道:“宋知府官聲甚好。他以前并不嗜戲,南腔和北戲來往蘇城的名角兒多,也沒見過他請誰赴宴。或許是明劇讓他投緣了也未可知。”
連演了四天,新音社的人包括商雪袖在內,都覺得累極了,所以早在第四天的時候就沒有挂戲碼出去,全體休憩一天。宋子寰的宴請也正是趁了這個空,可見他一直是有注意新音社的演出的。
天色将晚時候,商雪袖帶了小玉桃,榮升戲館的門口已經停好了三頂轎子,李玉峰送了出來,有些欲言又止,商雪袖笑道:“你放心吧,又不是什麽鴻門宴。”這才和小玉桃上了轎,同去的是小岳師父,岳麟怕萬一有什麽,他哥哥岳麒的性子太急,畢竟宋知府不好得罪。
他在轎子上嘆了口氣,希望不是像他想的那樣——但也不好說,新音社這兩個旦角兒,太紮眼了,尤其是商雪袖。
商雪袖倒是很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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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悄悄的掀開了轎簾,向外面看去,暮色中的蘇城街道上,街道周圍的酒樓茶館正開始熱鬧起來,殷切的店家在門外拉着客人,很多酒樓的二樓三樓可看到燈影搖紅,觥籌交錯,但又沒有什麽亂象,既繁華又秩序井然。
她沒聽過宋子寰這個人,但是看到蘇城的景象,也不得不說他将蘇城治理的頗為不錯,其實從演戲的這幾天也能看出來。南來北往的客商雖然不在少數,但大多還是蘇城本地人捧場——這四天的座兒并不便宜,也只有百姓富裕了,才會有閑錢看戲吧。
轎子輕輕的停了下來,商雪袖下了轎子,看了一眼旁邊眼中充滿了好奇的小玉桃,這姑娘被她哥哥李玉峰保護的很好。
青環遞了貼子過去,商雪袖就站在園門口看着眼前的這座宅子,轎子所停之處應該是後門,上方簡單寫着“宋宅”二字,守門的也是差役打扮。那差役看了貼子,神色有些古怪,語氣生硬道:“宋大人請的是商班主和小玉桃兩位。”
商雪袖聽他刻意加重的“兩位”二字,淡漠的笑了笑,道:“是我唐突了,多一人赴宴,宋大人不會只準備了我和小玉桃兩人的份量吧?”
那差役上下掃視了一番商雪袖身後的岳麟,倨傲道:“既然如此,我需通報大人。”
商雪袖思忖片刻,便道:“不必,我和小玉桃二人進去便是。”說罷回身道:“小岳師父,您在此等候吧。”
岳麟本想問她自己行不行,擡頭看見了商雪袖的目光,澄澈而自信,仿佛在對他說:“相信我。”便負手微笑道:“我在這裏等你二人。”
差役松了一口氣,這位商班主給他的第一眼印象就不是個好說話的、軟弱的人,因此後面多餘的那個男子不跟進來是最好的,但他轉念又想,即使跟過來又怎樣?他家大人,是宋知府!
商雪袖目不斜視的跟在那差役的身後。
小岳師父原本就無意仕途,只寄情山水,怎可讓他因為自己受這宋大人手下的盤查?她寧肯自己應對。
小玉桃跟在商雪袖後邊兒,情不自禁的拽住了她的衣襟,商雪袖回頭看看她,笑了一下,道:“跟着我,少說話。”
前面便是擺宴的涼亭,一個人正坐在那裏,似乎在低頭想些什麽,并不曾朝商雪袖這邊張望,想必就是宋大人了。
那帶路的差役快步走上前去,道:“大人,人已帶到。”
宋子寰起了身,還未等他下了臺階,商雪袖已經拉着小玉桃拜了下去,低聲道:“小伶見過宋大人,小小的戲班子何德何能敢勞宋知府相請,實在是折煞了新音社了。”
宋子寰虛扶了一下,道:“商班主毋須多禮,請起。”見眼前的兩位麗人起了身,才細細打量起來。
今日小玉桃穿的更為豔麗,嫩黃色的一身裙裝,腰身上是紅色絲縧,編成了網狀,收口穿了珠子,垂了一圈兒紅穗子,更顯得俏麗活潑,頭上梳了雙鬟,只簪了兩串嫩黃的絹花,這裝束極合她的年紀,整個人似乎可與今晚的月色争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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