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疑君
一兩個時辰後, 外頭光線越發強烈了,今兒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原還昏暗的屋子被映襯得敞亮, 庭院外也偶爾有說話聲傳來, 參雜着陣陣腳步聲。
祁昱将腰腹上的手兒小心拿開,換了長枕上去,動作輕輕的起了身。也是這時才看到雲桑安寧的睡顏。
雪肌如玉, 鼻膩鵝脂, 精巧的鼻子上一顆小黑痣暈染着一圈柔光, 姿容無雙, 氣質娴雅, 桑桑真好看。
他似做賊一般遠遠的惦記着,如今落入懷裏, 仍覺飄渺, 會主動鑽到他懷裏的桑桑,虛幻得似明月撒下的清輝,一絲一縷溫柔缱绻, 待到天明之時,卻會消失得一幹二淨。
想罷,祁昱肅着臉, 把自己睡過的那一方床榻撫平, 又把被角掩好, 聽到外邊的敲門聲,眉心一跳。
岳母該焦心壞了。
誰知他打開門,看到的卻是一老一狗。
祁昱看到老太太身後空無一人,頓時皺了眉,“您腿腳不便怎麽還一個人過來?”
老太太神色平平的瞧了眼蹲在地上的大狼狗, 年輕時周圍伺候的宮女太監成群,如今越老越喜歡清淨。她撇頭往屋裏看:“帶老婆子進去瞧瞧,人怎麽樣了?”
話音落下,一旁的大狼狗立刻乖覺起身,似昨日那般去到後面推輪椅,老太太一面用手滾動輪子,一老一狗配合默契,祁昱臉色不太好,縱是不想讓這位老祖宗這麽早出現在雲桑面前,眼下也攔不住了。
“誰下的手?”
祁昱語氣冷下:“候府。”如此兵行險招,手段毒辣,不是宣平侯就是徐之琰。
“嫌命長的狗東西。”
祁昱推她進了屋,關門聽到這話時不予置否。
反倒是一向乖順的大狼狗嗷嗚着低叫了一聲。
“大王,罵的不是你。”老太太揉了揉大王的頭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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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內廂房裏,雲桑猛地聽到這聲狗叫,冷不丁就驚醒了過來,望向四周,空蕩蕩的沒瞧見祁昱的身影,一股子慌亂油然而起,她急急掀了錦被起身,殊不知更大的驚吓還在後頭。
大王鼻子靈,對陌生氣味格外警覺,進屋四處嗅了嗅,一下便往屋裏跑去,被祁昱摟住脖子截下。
雲桑赤腳出來正瞧見這一幕,吓得驚呼一聲,連連後退。
她本就怕毛茸茸的東西,遑論這狼狗體型碩大,露出尖銳牙齒,面相兇狠得不行。
“大王!”祁昱狠斥一聲,快步過去将人攬入懷裏,語氣一下變得溫和,“桑桑別怕,這是大王,是自己人……不會咬你。”
“可他……你叫他走開行不行?”雲桑感覺裙邊都是毛茸茸的東西在打轉,尤其是毛發滑過她腳面,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她當真怕這個大家夥,都快要把身子挂到祁昱身上了,毛茸茸的感覺還揮散不去。
老太太樂得笑出聲,推着輪椅過去,揪住大王耳朵,“好了別鬧。”
大王這才不情願的搖了搖尾巴,讪讪蹲到地上,一雙湛藍的眼睛透着精光。
雲桑也是這時候,才察覺到屋裏除了這個吓人大家夥,還有個面生的老太太,滿頭白發,面容也不算和藹,眼神尤為犀利。
她心中驚覺什麽,飛快的撒開祁昱站到一旁,不複方才慌張,姿态大方得體,對老太太露出個腼腆卻不失禮貌的笑。
這樣的反應,卻叫老太太想起昨日祁昱說的話,她身居高位算計了大半生,老來唯對這個孫子存有愧疚,有道是愛屋及烏,于是她不太自然的,朝雲桑招招手,“丫頭別怕,我是阿昱的祖母,聽說你們昨日上山賞雪遇了刺客,老婆子不放心,就過來瞧瞧,可受傷了?”
雲桑溫聲說“沒有。”不知不覺間,手心冒出汗來,方才她這般失态,定是給老人家留了不好的映像。
她敬重眼前這位老太太,不是因為這是當朝太後,而是因她是唯一對祁昱存有善念的親人,是長輩。
偏偏還叫這位長輩看到她光零零的腳,雲桑更覺難為情了,她縮縮腳丫子,才要開口,就聽祁昱在身後道:“先穿鞋,別涼着。”
他手裏拿了鞋襪過來。
見狀,老太太也半開玩笑道:“快去吧,都怪我老婆子過來沒打招呼,吓着小姑娘了。”
雲桑臉頰發燙,福了福身行禮告退,回了內廂房只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懊惱的看向門簾處,卻瞧見大王那雙幽藍會發光的眼睛,頓時渾身一個機靈。
“它真的不吃人嗎?”
祁昱失笑,憐愛的揉了揉她冰涼的手心,“不吃,別怕。”
“哦。”雲桑悄悄別開臉,越想越尴尬。
索性不想了,日後總是要相處的,太後為人,該不至于只見了一面就定奪一個人。
待她梳洗裝扮好再出去時,老太太和大狼狗已經離開了,方才那一出鬧劇就像是做了個夢一般
阿寶阿貝端來早膳,“姑娘,您先用吧,厲媽媽說夫人還沒醒。”
“還沒有醒啊…”雲桑有些擔憂。
祁昱頓了頓,說:“昨夜請郎中去看過,岳母身子虛,開的藥方有助眠功效。”
他不會安慰人,思來想去,這話還是說的生硬了些。雲桑并未多想什麽,兩人相對而坐,她悶悶說:“那些松柏很好。”
“什麽松柏?”
雲桑擡頭看他,眼中有惱意,想了想卻又什麽都沒說,九禪山上的松柏也不知道是誰連夜種的,如今還裝聾扮啞,想必是不願揭穿了去。
她轉為說:“下次我們再來一次吧,你都沒有看到,先前我準備送你的雪中松柏玉雕,就是九禪山山頂上的模樣。”
祁昱說好。等到明年再來時,那幾顆松柏也枝繁葉茂了。
“還有,”雲桑從懷裏掏出那兩個小件,遞到他面前,“你這個漢白玉,是不是玉師傅雕的?跟我這個血玉雕的刀法圖案都差不多,我一個外行,都瞧出了門道。”
祁昱餘光掃過這個兩個小東西,眉心突突直跳,一股子忐忑不定陡然升起,若是桑桑知道他就是玉師傅,只怕會什麽好都不會念着他了。
他輕咳兩聲,“小桑,折騰了一夜,你不餓嗎?”說着便把小粥鹹菜端到雲桑面前,盛了滿滿一碗。
“什麽折騰一夜?”他們就是同床共枕了一夜而已!
雲桑反駁之後,才回過味兒來,祁昱凡事認真專一,如今這麽急着轉移話題,定有貓膩,她故意炸他:“祁昱,我都知道了。”
祁昱眼神坦蕩,“知道什麽?”
她猜錯了嗎?雲桑故意拖着長長的尾音試探:“你就是……”
“桑桑。”祁昱神色有些冷,語氣很是嚴肅:“先用早膳。”
“哦。”她有些委屈的把兩個小東西收回去,卻在半道上被截了一個。
祁昱把漢白玉抽走了,“我的東西,收回。”
嗯的确是他的東西,雲桑沒話說,心底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好端端的他這麽強勢做什麽,細看,還發現祁昱好似又變成往日那個生人勿近的模樣了。
她沒做什麽惹他誤會的事吧?
如今不在候府,又哪裏來的誤會?
“用膳。”
祁昱忽然出聲,雲桑吓了一跳,險些把碗打翻。
她忍不住說:“不就是你認識那個不幹人事的玉師傅嗎?我不喜歡他,又不是不喜歡你,你做什麽要這樣啊?”
祁昱面上滑過一絲異樣,默了少頃才說:“怕你餓着。”
雲桑不說話了,放下東西開始用早膳,神情專注,全然不似方才那樣的熱絡。
這是…生氣了?
祁昱訝然,姑娘家的生氣了都是不說話不理人嗎?
“桑桑?”
沒有回應,果然是。
然而未來的崇德帝不會哄,正當他眉心緊蹙毫無思緒時,一聲碗碟與木桌相碰的清脆聲響起。
雲桑拿帕子淨了嘴:“好了用完了。”
“這個玉師傅簡直像根刺,紮在我心裏,我不找到他好好讨個說法總覺不甘心,他憑什麽收我那些銀兩,承諾過,給過期望,卻就給我一個那麽雕件?”實則更刺的,是她當時還覺得玉師傅這個人不錯,要手藝有手藝,要責任有責任,通身氣質比玉鼎記所有師傅都要好。
雲桑說了心裏話,但沒敢對祁昱說這個。
才将緩過神來的祁昱怔了怔,遲鈍的反應過來:一,桑桑沒有生氣,二,她當真這麽惱自己假扮的玉師傅。
他再扮一次玉師傅,給她出氣好了。
到午時,雲氏才醒過來,見到女兒好友都好好的,松了口氣,急忙要見昨日的救命恩人,還叫厲媽媽把剩下的銀兩全拿了出來,一股腦塞到祁昱手上:“小夥子,多虧了你救我們母女,改日定要請你去府上拜訪,以表謝意。”
祁昱面色平平,推拒了錢財,卻說:“舉手之勞,改日祁某定當登門拜訪。”wedfrtyukk;
雲氏還不知這話別有深意,連聲應好,只誇這小夥子有善心有大義。雲桑哭笑不得,但也不敢多說什麽。
原定明日回城的,因出了這茬,雲氏不放心,去廟觀燒香拜佛拜神,午後就啓程回府。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九禪山的雪景,亦是血景。
馬車臨出發前,雲桑聽到幾聲熟悉的叫嚷聲。
是早上那條大狼狗,跑到車窗下,嘴裏叼了東西,沖她搖尾巴。
車夫要去取,它還不給。
雲桑只得下車去,小心拿過東西,棕色油紙包裹着,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她鄭重道謝。
大王繞着她轉了兩圈,仔細嗅,像是在記憶,聽到臺階上的喚聲才跑了回去。
高臺上,老太太瞧着漸行漸遠的馬車,嘆了口氣,老來想親近個晚輩,才覺自己如此不讨人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一下我的預收文趴,下本開,大概是個婚後小甜餅,日常向,正文裏什麽國恨家仇不是主線,只是北背景,1v1雙c。
《刺. 殺暴君失敗後》——我成了暴君的寵後。
文案
大晉夷狄兩國交戰,晉帝被俘,敵軍首領夷狄王戲谑說要大晉交個公主出來,換晉帝一命。
相傳夷狄王暴虐嗜血,性情古怪,最喜玩.弄女人,更有女子進了他的營帳便沒有活着出來一說。
桑汀是已逝承恩王的遺孤,空有一個郡主封號,在宮中無依無靠,被迫當成誘餌推出去時,臉都吓白了,只期冀暗衛刺.殺計劃成功,保住她小命。
哪知才走到夷狄王身邊,自己中了暗箭。
再醒過來時,已經是三年後,身邊宮女如雲,各個恭敬稱她皇後娘娘,桑汀驚疑未定,便見一抹明黃身影來到跟前,俊美五官滿是焦灼之色,她定睛一瞧,竟是當年刺殺失敗的夷狄王!
要完!
桑汀瑟瑟發抖,縮到床角,聲音發顫:別別別殺我!我,我也是被逼的!!
嵇晟是大漠上孤獨的雄鷹,自幼在沙場摸爬滾打,搏命沖鋒陷陣,無數傷疤裂痕終于堆積成了王。
直到那日,被一嬌弱少女護在身前,擋下寒毒暗箭,孤寂了十幾年的铮铮硬漢頭一回聽到心動的聲音,是小姑娘的一聲嬌嬌怯怯的“疼”。
他将人救下,捧在手心裏呵護了三年,終于等到人醒,卻聽她一臉戒備驚恐的說別殺我?
新任晉帝·夷狄王·暴君皺了眉,把補藥湯吹涼遞上,聲音柔和得不像話:乖乖,我寵你還來不及,殺你做什麽?感謝在2020-08-03 23:59:21~2020-08-04 23:11: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琴瑟在禦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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