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君
一夜之間, 宣平候府為求榮耀體面不惜将病弱真世子窩藏府內,以假亂真的醜聞傳遍了整個勳貴圈。
沐雲桑和雲氏前腳剛進尚書府,周氏的馬車便趕了過來, 被小厮攔在門外, 依着周氏這性子,眼下是走投無路才尋過來,這廂不得進門索性破罐子破摔, 什麽身份體面都不要了, 扯着嗓子在外邊大喊大叫。
雲氏猶疑看向緊閉的大門, 一路回來, 她也聽到了風聲, 只是不知真假。
“母親,路途奔波, 您身子也乏了, 先回去歇着吧,晚些時候,女兒再與您解釋。”雲桑擔憂母親的身子, 先遇刺,回來竟就是這樣的局面,母親本就受不得刺激。
“小桑, ”雲氏欲言又止, 雲桑也為難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她知曉瞞不住了,可一想到母親得知後會是何樣,她于心不忍,卻別無他法。
幸而沐青山過來了,不由分說的拉過雲氏, “先回去再說,小桑也回去歇着,刺客之事你大哥已經去查了。”
言罷,沐青山對雲桑揮了揮手,而後便擁着雲氏往院裏走。
雲桑看着父母親年邁的背影,忽而淚目。
外邊,周氏仍在大聲罵嚷,隔着大門隔着院牆,罵的是什麽能聽得一清二楚。
阿貝問:“姑娘,要不奴婢叫人趕走吧?”
“不用,随她。”雲桑拿袖子抹幹淚跡,轉身去到門口,吩咐小厮:“找先生來,把外頭婦人罵的都記下,明日送到官府。”
小厮應下立馬便去了。
大晉素來重禮儀文明,随意大肆辱罵,亦是一項罪名。既然真假已出,候府這欺君之罪是逃不掉了,多一項不多。
沐雲桑要他們永無翻身之地。
殊不知就在當夜,朝廷來了人查封了候府,一則謀人害命,二則來查世子可否真實,帶頭的是沐遠洲和刑部士郎,因為涉及官吏弄虛作假,這是吏部的事情。
宣平侯戰戰兢兢的上茶水伺候着,這才不過一日功夫,他甚至連徐之琰下毒的證人王媽媽都沒尋到,更別提再找合适的人将世子頂替上,卻不知風聲走漏得這般快,直接打他個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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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遠洲連茶盞都沒碰,進了廳堂便道:“把你們世子爺請出來吧。”
宣平侯一時無言,額上不斷冒冷汗。
刑部士郎李大人揮手叫人拖了個瘸腿的男子進來,例行盤問:“侯爺,我等奉公執法,還望您配合,這可是候府的人?”
宣平侯匆匆瞥了眼,心下一驚,那男子正是昨夜裏拖住他褲腿的人,然他狠厲的瞪過去,以示警告。
那男子收了阿東的銀錢,全然不怵:“大人,我就是候府的人,前日九禪山劫匪就是世子爺命小的們去的,說要取沐夫人母女的命,小的…”
宣平侯重重斥一聲打斷:“住口!一派胡言!我候府何曾有你這種人?”
“罷了,”沐遠洲起身撣了撣大氅上的灰塵,語調不緊不慢,“直接去巯岳閣吧,李兄意下如何?”
“秉公辦案,該當去,”李大人看了看怒火中燒的宣平侯,右手一直放在腰間劍鞘上,“你帶路。”
宣平侯站定不動:“二位大人,我候府沒有什麽巯岳閣。”
誰知他這話才說完,廳外便跑進一個小厮,顧不得這是什麽場面就急急說:“侯爺,巯岳閣着火了!”
沐遠洲輕輕咦了一聲,心道宣平侯這臉打得夠快,他與李士郎對視一眼,跟着跑來傳話這小厮出了廳堂。
宣平侯疾步上前,卻被官兵反手壓制住,才一道出了門,此行來,已有證據,早一刻晚一刻,總要将人套上鎖鏈。
時值深冬,天寒地凍,巯岳閣的火燃得旺,通紅一片照亮了整個候府,隔了數裏地便能感受到暖意。
十幾個小厮丫鬟慌忙端水來,喧嚣聲吵嚷聲不絕于耳,沐遠洲微微避開,最後視線停留在宣平侯身上。
親兒子十有八.九已經藏身火海,他面上倒是瞧不出一絲心痛慌神,甚至連焦急之色都不曾有,瞧着倒更像是兒子死了的好。
功利心和虛榮心,能叫人喪失良知道義。
宣平候府世代單傳,幾十年下來旁系也不曾有了,一根獨苗苗,要撐起整個候府,偏偏徐之琰生下來就有先天不足之症,是命數,倒不知候府犯了什麽前因,才種得這樣的惡果。
因果輪回,都是天定的。
這場大火直到半夜才漸漸歇了下來,好好一座院子燒得面目全非,夜間視野不佳,李士郎壓了宣平侯回大牢,即刻叫人封了候府,待明日過來搜查徐之琰的屍身。
估計也不剩什麽了。
沐遠洲打着哈切出了宣平侯府,瞧見臺階下一高大背影,頓時來了精神,三步做兩步去到跟前,道:“還不放心,我親自來盯着能出什麽差錯?”
祁昱往外站了兩步,神色冷淡,他并非不放心,人證物證皆以呈上官府,便是宣平侯有天大的法子也逃不了,方才那場大火,着實出人意外,他問:“人怎麽樣?”
“沒活路。”沐遠洲實打實的說,夜色濃了,尚書府的馬車還停在一旁候着,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哈切,“也不知小桑那丫頭給沒給我留晚膳,折騰這一天,又餓又累,明天還得來,候府這挨千刀的,壞事做盡,如今落敗了還折騰人。”
祁昱不理會大少爺的牢騷話,只是聽得那一句小桑,本能皺了眉,他幾乎是下意識道:“沈言卿在城郊,揚州沈家處處受人刁難,她此行前來,約莫是求一二幫襯。”
“什麽?”沐遠洲臉上的困意消失個幹淨,“你如何知曉的?”他派人連查了三四天都沒消息!
自出生便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天之驕子,查的也是江都城內的酒家客舍,又怎知一個人落魄了,什麽苦什麽累,都能咬牙忍下去。
或許,沐遠洲從未設身處地的為沈言卿想過,他尊貴體面,家世姣好,即便是娶了正妻又和離,江都城內仍不乏想要與之結親的閨閣少女。
祁昱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那夜雲桑醉酒與他提起之時,便叫阿東留意了,如今諸事錯綜夾雜,一時半刻顧不上別人的事,聽沐遠洲說起晚膳,他才有所思量。
“日後你的晚膳,不關小桑的事。”
說完,祁昱解了缰繩,上馬絕塵而去。
沐遠洲愣了半響才回過味兒來,原來這厮不是有心幫他,全惦記着他那個傻妹妹受委屈了。
回了尚書府才是回了安樂窩,能受什麽委屈?
這人心眼比針小,給在外出公差的大哥準備晚膳不是天經地義!
沐遠洲一肚子悶氣,尤其是自己撓心撓肺尋不到的夫人…前妻,竟就被祁昱這麽輕輕松松尋到了。
真是好樣的。
同夜裏,雲桑才從沐青山的書房出來。
父親已經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母親聽,母親郁結,暈了過去,好在郎中在府上,及時去看過,身子并無大礙,醒了便好。
她原先預想的,一點沒錯。幸而今生事情料理得幹淨,沒留下後患,反而是父母親都知曉了,雲桑心中大石落地。
也誠如她現在想的,雲氏清醒過後,又聽說了候府一家子得了報應,兩日功夫也緩過勁兒來了。
雲母精神勁兒足,當下便要邀請那日的救命恩人來府上做客,親自去東廚盯着做了一子的菜,沐青山是慷慨的,十分支持,當日早早下了朝回來,備了兩盅好酒等恩人。
雲桑覺着有趣,故意不和沐青山說祁昱就是救命恩人,等着待會他盛情招待。
到酉時,祁昱直接從尚書府後的宅子出來,帶了禮物,沒幾步便到了,見大門是敞開着的,一抹櫻粉的嬌小身影從裏小跑出來,步子歡快。
雲桑笑意盈盈的喚他:“祁昱!”
這兩日他忙着,深夜裏才能過來看她一眼,可那時她多半是睡着了。
祁昱笑了笑,語氣溫和:“進去吧。”
雲桑乖乖應下,“父親聽說你要來,特地準備了美酒佳肴。”
“是嗎?”他這位岳父大人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
“是啊!”雲桑心裏偷笑,“母親最喜歡你了,父親也是。”
祁昱不語,嘴角笑意溫柔。
兩人行至正廳,二老聽到動靜立馬笑着回過身來,只見沐青山臉上的笑變戲法似的沒了。
“你小子,這時候過來做什麽?”
雲氏斜觑過來,“老沐,你說什麽呢你?”
沐青山素日對誰都能甩臉子,唯獨對夫人,永遠和聲悅色,不會動怒,此刻臉色雖不好,對着雲氏只是使了個眼色。
雲桑忍着笑。
誰知雲氏壓根就沒瞧他,熱情的過去拉祁昱坐下,見到他帶了禮物來,嘴裏念叨幾句,心裏卻是更滿意。
小夥生得一表人才不說,有善心有責任心,也懂禮。
女兒和離了總不能在府上待一輩子,這婚事,該操心還是得操心。
雲氏要開口,才發覺不知如何稱呼小夥子,正要問一句,祁昱先一步恭敬道:“晚輩祁昱,見過沐夫人。”
祁昱…
雲氏頓了頓,這不就是那個和她女兒朝夕相處了一年的替身。
也是她往日最滿意的女婿。
沐青山見她反應過來了,不由得坐到雲氏身邊,低語:“就是這小子,心懷不軌,當着面跟老子叫板,險些就把小桑拐走。”
“胡說什麽呢?”
聞言,沐青山一愣,這,他們竟不是統一戰線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在考慮一個很嚴肅的事情,一直很猶豫,更新方面也一差千裏。
但是接下來,我要快了。
準備好,小闊愛們,我怕你們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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