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別哭
第62章別哭
江弄月像個游魂一般走出了大門, 明明剛剛還在跟奚遲風撒嬌崴了腳,可現在,身體所有的感覺都像是徹底消失了。
她一口氣到了地庫, 從電梯出去後,便直直地走入車位過道, 目光混沌失焦。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車鳴,江弄月的靈魂才暫時歸位, 往旁邊一讓,轉身對車主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男車主降下車窗罵了一句:“找死你不會去跳江啊?!別死在這兒影響房價!”
“找死”“跳江”兩個詞精準地戳中江弄月的痛處,她忽然歇斯底裏地朝車主喊:“你才跳江!你全家都跳江!”
與此同時, 眼淚唰地流下, 糊了滿臉。
車主原想下車與她理論, 但見她大冬天出門只穿單薄套頭T恤, 還光着腳, 精神狀态也不大好的樣子,擔心自己遇上神經病,說了一句“晦氣”便升起車窗, 一踩油門走了。
江弄月太陽穴脹痛, 大腦空白一片,沒多久又開始缺氧,眼前陣陣發黑。
她踉跄幾步, 扶着一旁的柱子慢慢蹲了下來。放眼望去,偌大的地庫, 她卻突然無法辨別方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的車停在哪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似乎有一輛車開過。不多時, 車子又退回來,後座門打開,跑過來一個人影。
江弄月癱坐在地上,倚着柱子才沒有徹底倒下去。
直到跑來的人将她攬入懷中,暖意襲來,她才勉力睜開雙眼。
模糊的畫面逐漸變得清晰,聽覺也漸漸恢複。
奚遲風一手抱着她,一手掐她人中:“月兒?月月?”
見她醒來,奚遲風又将她打橫抱起,說:“我們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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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跑了幾步,江弄月被颠得恢複了神智,突然死死拽住他大衣前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尤夏青沒了,她自|殺了,警察讓我去認屍……”
奚遲風驀地頓住腳步,有那麽一瞬間,他聽見自己的耳膜在一下一下咚咚地跳動,世界仿佛結起了一層透明罩子,将他與江弄月困在其中。
森冷的空氣吸入肺裏,頃刻間彌漫四肢百骸。
奚遲風突然想起當年花瓣網上,與“羅徹斯特”披着馬甲聊天的情景。
他早已知道“羅徹斯特”背後有兩個人,他欣賞尤夏青的“羅徹斯特”,因為她更自信開朗,充滿活力,若是收到麾下,應該能成為他不小的助力。
後來因緣際會,來到他身邊的是江弄月,而尤夏青也走了另一條路。
當初的那點欣賞早已随風消散,如今尤夏青于他而言,最大的意義就是——江弄月的好閨蜜。
因為是江弄月視若親人的閨蜜,所以,他潛意識裏也把尤夏青當作半個親人。
奚遲風不知該如何安慰江弄月,只沉聲說:“我先帶你去醫院檢查。”
江弄月搖頭:“先去江邊。”
她聲音嘶啞,悲怆難以抑制。
奚遲風整個人頓時也像是泡在了苦水中,潮濕泥濘。
他看了眼江弄月的腳,想了想說:“去江邊也可以,不過我先上去幫你拿件外套,咱們再把鞋子穿上,好不好?”
江弄月閉着眼,淚水不斷從眼角溢出,無聲地點了點頭。
奚遲風将她放進後座,讓司機暫時照看,自己則飛快上樓拿了衣服鞋子。
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江邊。
事發處已經拉起警戒線,圍觀群衆都在舉着手機拍攝,警車和救護車就停在不遠處。
下車時,江弄月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去,她死死抓住奚遲風的手,像是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奚遲風無聲護着她,擠過人群,走到民警跟前。
民警帶他們去看。
看到那張蒼白浮腫的臉時,僅剩的那點“萬一搞錯了呢”的幻想,終于徹底破滅。
警察說:“我們也通知了她家人,不過還沒到。”
奚遲風跟民警道了謝,将幾乎癱軟的江弄月扶到一旁休息。
江邊寒風蕭瑟,江弄月望向粼粼的江面,恍然覺得江面上像張開了一個血盆大口,吞噬了尤夏青年輕的生命。
她蹲在地上抱住腦袋,想起昨晚尤夏青來找她吃火鍋時,她就覺得尤夏青狀态不大對。
可是,她為什麽沒有重視呢?
為什麽她還放任尤夏青今早離去?
如果她多長個心眼,一直陪着尤夏青,尤夏青是不是會改變主意?
她又突然想到,今晚她搬到奚遲風家裏,在溫暖的房子裏跟奚遲風隔空調|情的時候,尤夏青就躺在冰冷的江水裏。
江弄月突然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奚遲風忙抱住她,死死扣住她的雙腕,目光在晦暗的燈光下逐漸濕潤:“月兒,你冷靜點。”
江弄月像是聽不到他的聲音,也聽不見周遭的嘈雜,只讷讷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恰在這時,一道倉惶的中年男聲傳來:“警察同志,我女兒在哪兒?”
江弄月擡頭看去,尤夏青的爸爸和後媽都來了。
後媽跟在尤父身後,看到尤夏青的臉,驀然捂着嘴後退幾步,彎腰嘔吐起來。
江弄月像被惡魔占據了身體,猛地掙開奚遲風,沖上去拽住尤夏青的後媽,聲嘶力竭地喊道:“如果不是你一直對她陰陽怪氣,她也不至于有家不能回!如果不是你搶了她唯一的親人,她也不會把曹寅正當成全世界!”
後媽被她晃得更想吐,驚恐尖叫:“老尤!老尤!”
民警已經搶先一步,将江弄月從後媽身上拉開。
奚遲風怕江弄月受傷,忙上前與民警交涉,摟住她站遠了些。
尤父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幾歲,弓着背,茫然又悲恸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會做傻事呀。”
江弄月冰冷地看着他們,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所有跟尤夏青親近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成了劊子手,或沒有及時發現尤夏青的不對勁,或在她傷口上撒鹽。
因為有家人在場,後續事情不需要江弄月與奚遲風插手。但江弄月還是固執地等到尤父辦完所有手續把尤夏青帶走。
回到家裏,天已經蒙蒙亮。
江弄月卻一直沒合過眼,她在清醒與恍惚中反複橫跳,眼淚已經流幹,大腦因為哭到缺氧,暫時失去思考能力。
奚遲風幫她擦了把臉,又充了一個熱水袋放到她懷裏。
熱意逐漸透過衣衫傳達到皮膚,江弄月慢慢地從暖意中醒過神來。
她空洞地看向奚遲風,忽然說:“其實我剛來寧城上學時,比第一次跟你見面更加落魄。我一直介意跟你的第一次見面太卑微,可事實上,那已經是我當時能拿出的最好的狀态。”
奚遲風不知道她怎麽忽然說起這些,只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撫:“不是你卑微,是我太盛氣淩人,生氣自己被兩個沒出校門的小姑娘耍得團團轉,所以拿捏着你的痛點故意攻擊你。是我的錯。”
江弄月卻搖着頭說:“不是,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是想說,如果沒有尤夏青,我根本不可能走到你面前。如果沒有尤夏青,我永遠都只是一個悶不吭聲的小鎮姑娘,等大學畢業,或許在這座大城市裏找個底層的工作糊口,或者混不下去,打包回老家結婚生孩子。”
她眼圈再次泛紅,淚腺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後,又活了過來,眼淚唰地順着她的臉頰滾落。
奚遲風蹲在她身前,忙抽了幾張紙巾,幫她擦掉眼淚。
江弄月吸着鼻子說:“是她帶我社交,讓我只會做題的大腦學會了怎樣應對各種社交場合;是她帶我做兼職賺錢,讓我有了小金庫去體驗大城市裏的生活;是她陪我去游樂場,去我上大學之前好多沒有去過的地方,讓我褪去了從小鎮帶出來的淳樸木讷,讓我的世界有了靈氣。”
她看着奚遲風,跟他細數尤夏青到底有多好。
“我第一次去醫院做胃鏡,是她陪我去的,我害怕得抱着她哭,她也沒嫌棄我,還抱着我陪我一起哭;大二那年,我被男生堵住強行表白,是她拉着我從人群中跑出去;當初那個公關方案是我和她一起出的,要去見你的人本來也是她,可是當時我媽确診乳腺癌,沒錢看病,她就讓我來見你,她說或許你可以幫我解決錢的問題,還能讓我畢業後順利留在寧城;後來在你身邊工作壓力特別大,也是她一直安慰我鼓勵我。”
“如果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她是改變我人生的人之一,我再也沒有遇到過像她這麽好的女孩子。”
“可是我不久前居然因為她情緒不好說了些不合适的話,想要跟她絕交。”
“我現在知道她為什麽說我冷漠了,曹寅正劈腿,我居然還讓她按照我的思路走,逼她在狀态不好的時候出去工作。我明明應該一直陪着她照顧她,就像她以前照顧我一樣。都是我的錯!是我忽略了她!”
江弄月哭得雙目紅腫,奚遲風心頭像是被鈍刀割肉。
他把江弄月抱入懷中,親吻着她的發頂,鄭重道:“不是你的錯,月兒。你好好哭一場,哭完了,我們讓真正的罪魁禍首付出代價。”
江弄月因為悲憤交加,渾身顫抖着:“對,如果不是曹寅正和蘇葉狼狽為奸,如果不是離開曹寅正家那天,他對青青說了那麽羞辱的話,如果不是他……如果當年他們鬧分手,我沒有幫他們從中調和……”
奚遲風将她摟得更緊:“月月,不要再責怪自己。哭吧,哭累了就睡覺,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
江弄月真的哭到睡了過去,再醒來,卧室落地窗外天已經黑透。
她今天一天沒處理工作,手機已經被打到電量耗盡直接關機。
江弄月搓了把臉,短暫地從失去尤夏青的悲傷中抽離,給手機充上電。開機後,便有無數消息彈了出來。
江弄月處理了幾封郵件,忽然看到未讀列表中有一封“致親愛的小月”,發件人是尤夏青。
江弄月頓住,心髒開始突突跳動。
她顫着手點開,發現是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
尤夏青在郵件中寫道:
小月,當你看到這封郵件,我應該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如果問我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麽不舍,那麽我的答案一定就是你。
可是,我的生活實在太難熬了,原諒我的自私,相比生活的煎熬,對你的不舍好像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其實我之前也猶豫過,我回了一趟家,心想也許我的家能讓我汲取活下去的勇氣。可是不出意料,我的後媽幸災樂禍地對我說,沒有事業也沒有老公的女人,是個失敗品。我爸也說我,一事無成,白白浪費這麽多年青春,讓人占足了便宜。
我知道他們說得都不對,我的人生不該這麽早就被定義。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我應該鼓起勇氣走出去,去工作賺錢,經營好自己的生活,擴大圈子。
可是我太累了,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為生活拼搏過,原來生活就是光是維持呼吸都那麽累。可是,我也不能再回到曹寅正身邊了,光是想起他,我都恨得想吐,看到他名字中的任何一個字出現在我眼前,我都會心悸冒冷汗。想到他跟那個女明星雙宿雙栖,我恨不得他們一起出車禍死掉。
可是我知道,他們不會死,他們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而我,失去了曹寅正,就失去了全世界,沒有獨立經濟能力,沒有勇氣,更沒有毅力,我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裏。
光是想到他們光鮮亮麗,而我活得像只陰溝裏的老鼠,我就渾身發抖。我的人生一片黑暗,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過得比他們好了。我真的好累,每天出門都害怕在路上與曹寅正偶遇,被他看到我寒酸落魄的樣子。
全世界都在取笑我是個失敗的女人,我擡不起頭來,連出門倒垃圾我都在瑟瑟發抖。
這樣的生活太煎熬了,我真的好累,離開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大概是一種解脫吧。
月月,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會自責沒有看好我。你現在一定在哭吧。
別哭了,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決定。
你要漂漂亮亮地活着,去創造你的世界。
永遠愛你的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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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落在手機屏幕上,觸屏一度失靈。
江弄月翻過手機在被子上蹭了蹭,這才重新将尤夏青的郵件來回看了好幾遍。
最後,她用被子蒙住腦袋,讓自己放肆地哭了一場。
哭完之後,她洗了把臉走出卧室。
廚房裏傳來滋啦啦的炒菜聲。
江弄月聞聲走過去,只見奚遲風手忙腳亂地一邊看手機上的教程,一邊忙着翻動鍋裏的雞翅。
江弄月看不下去,走到他身旁說:“我來吧。”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幾個雞翅早已燒得焦黑。
江弄月嘆嘆氣,把火關掉說:“火太大了,油放少了。”
奚遲風放下木鏟,臉上難得有了挫敗之感:“下次努力。”
江弄月身上沒什麽力氣,也懶得折騰了,想了想說:“還是點外賣吧。”
兩人點了壽司,奚遲風将打包盒放到餐桌上打開,江弄月拿起一個,大口大口地吃。
奚遲風原想讓她吃得慢一點,不料他還沒開口,便看見兩滴豆大的淚珠,驀地從江弄月眼睛裏滾落。
他微頓,沒再開口。
而江弄月似乎也沒在意,只是挂着眼淚繼續吃,很努力地吃,腮幫子都鼓鼓的。
她沒擡頭,吸了下鼻子,因為嘴裏的東西還沒咽下去,她說話也有點含糊不清。
“我要好好生活。”
她說完,又滿滿地往嘴裏塞進一個壽司,因為塞得太多,她差點噎住,使勁地捶胸口。
但她進食的速度似乎并沒有受影響,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落在桌面上,落在手中的壽司上。
江弄月卻像是沒有發現,吸着鼻子,繼續努力地吃着。
“我會帶尤夏青那份一起,好好生活。”
她雙目通紅,眼淚流下來,流到嘴角。
她用力吞咽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嘴裏塞了一個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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